第二日是云州城冬天里难得的晴朗天气,吃罢午饭,裁缝娘子登门了,赵氏将两个女儿,剩下两个在府里的庶子,以及丹娘都叫了来。两个嫡子目前还在书院念书,尚未归家,赵氏便让裁缝娘子带了几款适合女孩子的上好料子过来选,反而男孩子那边的就没多少能看得上眼的了。五哥宋竹矽和六哥宋竹砷来自两个不同的生产厂家。因为五哥竹矽的生母是赵氏的陪房孙氏,也是府里第一个被抬成姨娘的正经妾室,加上孙氏相貌平平,身家性命都捏在赵氏手里,养出来的孩子也唯唯诺诺,说话低声细气的,像个女孩子。赵氏从不把这对母子放在眼里,不放在眼里,他们母子俩的日子倒也好过些,比如挑衣服料子,宋竹矽选中了一款蓝色的,赵氏只扫了一眼就轻轻颔首表示同意,而另外一边地宋竹砷就没那么幸运了。他选了一款玄色料子,一旁的裁缝娘子笑道:“府上的哥儿都好眼光,这可是圣京城里刚刚时新的好料子呢,做成袍子穿起来,挺拔秀美,很是好看。”
宋竹砷微微一笑。谁知赵氏却拿了一只小小的木槌轻轻敲打着自己的后背,眼睛都不看一眼:“圣京不比云州,还是低调谦逊些的好,老爷最爱节俭,尤其是你们哥儿几个更是被老爷寄予厚望,千万别学姑娘家的在衣服装扮上费心思。我瞧着那月白色的料子就不错,就它了。”
裁缝娘子笑着应着。宋竹砷没开腔,对于自己的选择被截胡这件事一点都不往心里去似的。丹娘是最后一个来的,她来的时候鲜艳的料子都已被姐姐们挑得差不多了,慧娘今天也得到特许可以出门一会儿,正高兴得忘乎所以,见丹娘来了,她老毛病又犯了。“七妹妹,你怎来得这般晚?让母亲还有其姊妹兄弟等你,你脸面可真大呀。”
慧娘毫不客气地嘲讽。丹娘心底腹诽:谁说抄经有用的?有个屁用!抄到现在,这位宋四小姐还是没什么改变。她抬起脸,憨直地说:“我是特地晚来的,好让姐姐哥哥们先挑,万一我来早了,你们都觉着我小要让着我怎么办?我又不好拂了你们的好意,更不想抢了哥哥姐姐们的风头,只能晚点来……既然四姐姐这样说了,那下回我头一个来,绝不辜负太太和姐姐们的好意。”
杳娘横了妹妹一眼,拉着丹娘走到裁缝娘子跟前:“快别听你四姐姐胡说了,她呀是太久没见到妹妹心里欢喜,跟妹妹说笑呢。妹妹快点量下尺寸吧,我瞧着这半年妹妹又长高了不少。”
量好尺寸,选好料子,各家回各家。宋竹砷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刚巧姨娘方氏也在。“姨娘,你怎来了?”
“我不能来吗?你现在自个儿单独一个院落,姨娘想见你都难,除了晨昏定省之外,都见不到你,我的儿!”
方氏揉了揉儿子的脑袋,颇为感触。“选了什么好料子,快跟姨娘说说。”
宋竹砷简单说了一遍,就坐到书桌前准备研墨用功,却不想方氏听了这些话,秀气的眉尖蹙在一起,一口银牙轻轻咬着。“这个赵氏……刁难我就算了,连个孩子也要刁难。”
她气呼呼地一下子站起身,“我不过是跟老爷说了两句你要入京求学,得穿得鲜亮好看些才行,赵氏就这般给你脸子瞧。”
“姨娘。”
宋竹砷听不下去了,“别说了,担心隔墙有耳。”
方氏吓了一跳,赶忙闭上嘴,想了想还是愤愤不平:“不过是一两件衣裳罢了,还这样小气,回头我告老爷去。”
宋竹砷拦都拦不住,方氏一甩门帘走了。当晚,宋恪松就歇在方氏的屋子里。方氏温柔小意,说话又带了几分软哝细语的情趣,恰恰是宋恪松最喜欢的调调,她又能唱上几支小曲,确实讨人喜欢。又是一支小调唱完,方氏歪在宋恪松的身边,两只纤纤玉手帮他捏着小腿,温柔道:“老爷,今儿裁缝娘子来咱们府里了,都夸咱们砷哥儿长得好,也是太太考虑周全,给砷哥儿选的料子都是他先前爱穿的,只是……”宋恪松正觉得舒坦,闻言稍稍清醒几分:“只是什么?”
“只是那料子与砷哥儿之前所穿的差不多,若是在云州当然别无二话,可若是去了圣京,妾身是担心被人笑话又穿了旧衣服出门。砷哥儿还是个孩子,尚未定亲,被笑话两句也没什么,可如果因此影响到老爷……那妾身心里可就过意不去了。”
方氏柔柔道,“我也晓得太太最近事忙,要操持一大家子,还要替大姑娘七姑娘备嫁,着实忙不过来。可惜妾身蠢笨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些针线粗活儿,我就想着……若是老爷允许,让我去账房那儿支点银子,单买一两匹布,我亲手给砷哥儿做套衣服,也不用麻烦太太费心,又不用请裁缝娘子再登门,又便宜又省钱,老爷说呢?”
一两匹上好的料子又费不了几个钱,况且方氏做衣服的手艺宋恪松是晓得的,当下觉得也没什么,便点头答应了。方氏喜不自禁,连连使出手段,让宋恪松一时间快活不已。斜月如霜,照着大地一片白茫茫。丹娘正躺在床上看书,看着看着就迷糊了。人虽迷糊了,但脑子还在清醒着,不断做着云州城首富的梦。这个梦似真似假,时醒时睡,直到窗外天光大盛,她才悠悠醒来。不慌不忙洗漱更衣,刚出门去给老太太请安,突然前头一个小丫头匆匆赶来:“七姑娘,老太太传话,今儿早上就不必过来请安了,您先回自己屋子里吧。”
丹娘一惊,不请安她早饭怎么办?她追问:“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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