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得地,王锦过上了白天挨揍晚上拉锯,偶尔被某个日耳曼纯爷们儿强拽着教两句咒语的规律生活。
他尝试着问奇克一些关于黑船的问题,可惜后者并没能给出什么有参考价值的答案。
而这段时间内,白船也在顺着被烈阳厅掌控的港口,蹭着灵界封锁避开黑船,稳步向烈阳厅总部前进。
像这样前进的并不只他们。
破旧的捕鱼船摇摇晃晃,上了年纪的老船长举着望远镜到处看看,对着面前的罗盘与海图推算着方向。
“前辈!你有点慢了!是上年纪了吗?”
“别说大话啊华生。”
甲板上拳脚交错,震耳欲聋的砰砰声仿佛一场正在进行的炮弹对轰。
“赌上今天的晚饭如何?”
“乐意奉陪!”
眼看着两人越打越热闹,船长额头上的青筋逐渐明显。
终于,望远镜被他捏出几道裂痕。
嘭!
“你们两个差不多行了!!我这小破船经不住这么折腾!”
“哦哦,抱歉。”
“很对不起您——”
华生和席德停下动作,认真对老船长鞠了个躬。
“真…真是,还怪有礼貌的。”老船长叹了口气,“但你们也稍微安静点,跟你们老大学学,或者像他们那样小声练啊。”
顺着老船长的指尖,能看到正在和雨果一起挥剑的伊丽莎白。
“肩部放松,手要稳,小姐。”
“挥出去,不要怕。”
“…嗯。”伊丽莎白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汗,用磨出血泡的手继续握住剑柄。
双手合十去祈祷,将无法握紧武器。
那个人…是这么说的。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帮自己,可顺着那些话去思考,确实没有坏处。
“不去祈祷并非错误,只是并非正确答案”,又该如何理解呢?
伊丽莎白不太清楚,不过她并不担心。
只要不是原地踏步,就能够向着目标迈进。
让内心不再空荡…
让自己距离神,近一些!
唰!
剑光破空,少女的目光越来越坚定。
“好认真啊,”席德看着伊丽莎白的动作,缓缓点头,“虽然基础还很差,但也开始能唬住人了。”
“诶诶,真好。”华生伸了个懒腰,双手抱在脑后,“我都没被前辈这样教过呢。”
“因为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就差不多强了啊。”
“啊…第一次见面,那是…”华生兴奋地举起手指。
“雨果?来帮个忙行吗!”嘶哑的声音从船舱中响起,围着围裙的蛋先生探出头来。
“噢,好的先生。”雨果点点头。
刚好伊丽莎白也需要休息了。
“老大最近痴迷于做菜啊。”席德抽了抽鼻子。
“嗯…因为这是运送鸡蛋的货船嘛。”华生嘿嘿笑着挠头,“我在想会不会等靠岸的时候,整艘船都被老大给吃空了。”
“什么!?”老船长瞪大眼睛,风风火火地冲进厨房。
——
“你怕火?”看着远离灶台缩成一团的雨果,蛋先生有些诧异地挑起眉头。
他最近很欣赏这名仆人,怎么说呢…
比华生和席德听话多了,偶尔做些和鸡蛋相关的冷盘手艺也很棒。
只是没想到还有这种怪癖。
“啊啊…是的。”雨果盯着跳跃的火光,叹了口气。
“烈阳厅不是经常执行火刑吗?”蛋先生关掉灶台,对席德不停打着手势,“而且,那个‘钟爱火刑的魔女’,我姑且还是认识的。”
“你是她的仆人,如果怕火的话…不可能被留到现在才对。”
“我…”
“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席德继续复述蛋先生的内容,“反正只是同乘一条船,以后很难再见面。”
“嗯。”雨果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
三年前,伊丽莎白一战成名的魔女之夜,成功捣毁异教徒窝点,将几十人送上火刑架的那天晚上。
雨果惧怕火焰的毛病,便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彼时的伊丽莎白已经从修道院毕业,作为贵族军的首领进行着肃清活动。
他们久违地回到了被伊丽莎白烧毁的老庄园,那里已经重建起了精神病院。
命运之神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那座医院就是异教徒的窝点。
而雨果在陪伴伊丽莎白丢下一个个火把的过程中,于火刑架上,见到了那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
几乎是不受控制地,雨果缓缓走过去,看着女人那张枯瘦的脸。
“妈妈。”他这样轻声呼唤着。
那正是他小时候拼命逃离,这么多年只是提供金钱,再也没有勇气去见一面的亲生母亲。
她如愿以偿,回到了当年怀上孩子的宅邸。
不过是以病人,以异教徒的身份。
“啊呀…啊呀,先生…您,您来了…”
女人挣扎着伸出手,想要触碰雨果那张已经和生父有了几分相似的脸。
片刻的失神后,女人露出带着几分慌乱的笑容,声音嘶哑地呼唤着。
“…雨果?都长这么大了…”
“妈…”雨果呆滞地向前迈步,想要把女人从火刑架上救下来。
“雨果!你在干什么!?”怒吼声在身后响起,举着火把的伊丽莎白快步靠近,恶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
“难办了,异教徒的家人也是异教徒吧?”
“那真的是他妈?确实有点像。”
“来人!把雨果也…”
身后的教会高层议论纷纷,马上有人拿着绳索走了过来。
“她不可能是你家人!”伊丽莎白将火把塞给雨果,拽住他的衣领,“你是我的!才不是什么异教徒!”
“去!现在就去!把你手上的东西丢过去!”
“证明你的身份!雨果!!”
伊丽莎白的脸微微扭曲着,带着惊慌与狰狞。
后面发生了什么,雨果的记忆很模糊。
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逃跑。不知道怎么从父亲,母亲,世俗,教会,他人的目光中逃开。
他只记得那个晚上火光冲天,灼伤了自己的眼睛。
从那之后,雨果就再也不能直视任何火焰。
——
“说真的…你能不能别在我隔壁练琴了?”
顶着黑眼圈的莲扯住王锦衣领,有气无力地晃了晃。
“这就太伤人了吧,”王锦耸耸肩,露出相当混蛋的笑容,“我进步很大不是吗?”
“是…”莲叹了口气,“但你应该明白,拉锯声和有节奏的拉锯声同样是噪音。”
“你再这么下去我就练架子鼓了,死亡摇滚那种。”神使伸手比划两下,以示对王锦的威胁。
“噢!要组乐队吗?真是青春洋溢啊!”
“你…”莲软绵绵地给了王锦一拳,“我现在没力气跟你…吵…”
咕咚。
拳头擦着王锦的胸膛划了过去,莲仰面倒在地上。
逐渐模糊的视线中,是王锦带着几分焦急的脸。
——
神使缓缓睁开眼睛。
头顶是熟悉的天花板,身上躺着正在睡觉的两只小猫,外套被子沙发枕一起压在身上,沉重厚实的感觉令人安心。
那个混蛋正坐着凳子,趴在床边打瞌睡。
真是疏忽,这样会在瞬间被自己杀掉啊。
伸手在王锦耳边比划一下,莲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家伙也会有完全不设防的时候。
还是说
莲毫无血色的脸上,笑容又浓重了几分。
什么啊,擅自信任死敌吗?
看在把自己送回房间的份上,就饶他一命。
呼!
王锦毫无征兆地站起,瞳孔尚未聚焦,身体便已经有了动作。
他按住莲的胳膊,沉声吼了一句。
“别动。”
莲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得意与更得意的两种猜测同时破碎,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王锦,眼中的失望被很好地隐藏起来。
倒也没什么,防备死敌是理所应当的事。
“你夹着体温计呢,而且我好不容易盖好被子,别弄散了。”王锦把莲按了回去。
“…哦。”莲愣了几秒,笑容再次出现在眸子深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王锦时不时低头看看手表。
娇小的莲被埋在棉花与布料构成的废墟中,只剩下半张脸暴露在外,就连额头都盖着毛巾,看起来莫名乖巧。
滴滴。
手表发出提示音,倒计时结束了。
王锦对莲伸出手掌。
被当做孩子对待的神使有些不满地撇撇嘴,从衣服里拿出温度计递了过去。
“嗯很正常,不过是对于人类来说的。”王锦把用真空袋装好的果汁放到莲嘴边,“对于冷冽者,这算在发高烧吧?”
“嗯…”莲喝了两口苹果汁,“发烧会死吗?”
王锦挑起眉头。
随即他意识到,神使这种被寒风祝福的旧日眷者,不可能有感冒发烧之类的疾病,莲对此一无所知。
这是个逗他的好时候,不过看着难得有些不安的神使,王锦还是叹了口气,无奈地笑笑,“不会死。”
“发热,寒颤,食欲不振,打喷嚏流鼻涕,没什么精神,这些都是正常的,出点汗就好了。”
“哦。”莲安心下来,他缩回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
“说起来,”王锦向后靠了靠,椅子因为重心改变微微摇晃着,“你应该能猜到问题出在哪。”
“嗯…”莲点点头,“这附近被囚之神的气息很微弱。”
被囚之神的气息微弱,他这个依靠着对方力量生存的冷冽者自然会出问题。
“那挺正常的,”王锦透过舷窗缝隙向外看了看,“因为我们到烈阳厅的都城了。”
“是吗…”莲从被子里探出身子,“我也要去。”
“你去干什么?”
“我要重建冷冽者,烈阳厅必须得铲除。”莲努力撑起身子,“虽然很不情愿,但这次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神使低下头轻咳两声,挡住了脸上的表情,“警告你,别把这误会成并肩作战的邀请,我一个人习惯了。”
王锦点点头,站起身。
“你你去哪?”莲的目光马上追了过来,就好像刚才那句『我一个人习惯了』完全不存在。
“去给你熬点粥。”王锦走进莲那几乎被猫罐头堆满的厨房,“发烧时变得黏人些也是正常的,不用感到难为情。”
“”莲没反驳,他沉默着缩回温暖的被窝,望着天花板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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