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赶紧让元奇把《孟子集注》拿来,递给朱楷。
朱楷接过书以后,看着朱元璋:“爹,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如果有第二次,您连家了都没了啊。”
“是。”
见朱楷不再生气,朱元璋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咱绝对不允许有第二次,绝不可能!”
“你说的啊,我相信你。”
朱楷摆摆手,“走了啊。”
等朱楷离开后,朱元璋不由得长舒一口气,道:“呼……没生气就好,小兔崽子……这次咱算是碰到他的逆鳞了啊。”
念叨完,朱元璋站起来,把刚刚扔朱楷的奏折捡起来。
走到元奇身边,看着脸上挂着笑意的元奇。
忍不住把奏折拍到他肩膀上一下,抱怨道:“老东西,你刚刚咋不帮着咱劝楷儿呢?都怪伱!咱的《孟子集注》啊。”
这可是从刘基手里抢过来的宝贝,就这么被朱楷抢走了,朱元璋老守财奴了,那套书价值连城,他如何不心疼?
“嘿嘿,咱笑的是,陛下和二皇子殿下真亲呢,是家人,真正的家人呢。”
元奇嘿嘿的笑着,看着朱元璋:
“不过,既然是一家人,二皇子殿下又是重情之人,他又怎么会生陛下的气呢?”
“嗯?”
朱元璋经过元奇这一题型,心里的那根警弦立刻绷紧。
元奇的意思是说——楷儿骗了咱?
转念一想……
“我屮!”
朱元璋既愤怒,又心疼!
自己那套朱熹原版的《孟子集注》,就这么朱楷那个小王八蛋骗走了吗?
元奇说的对啊,朱楷又岂会因为这件事生那么大的气?
啊!不对,朱楷可能会生气,他肯定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牺牲一个忠臣,换一个进步的太子,而且,楷儿和老大关系那么好,他应该能理解自己的苦衷,毕竟他也希望老大能成熟。
但绝不是像今天这般生气,想来想去,朱元璋只想到了那套《孟子集注》。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那本《孟子集注》啊!
“这逆子!”
朱元璋的脸顿时气得通红,“他,他拿着从咱这骗走的书,去得到孟端的原谅?这逆子,他……他敢这么做?”
说着,朱元璋更生气了啊:
“他,他还喊咱老朱,骂咱老狐狸……我……我,气死我了啊!”
元奇抿着嘴,继续站着当木头。
“你这老货,怎么不早说!”
朱元璋说完,就要去追朱楷,把自己的书抢回来。
可一想,不行。
自己不能去,万一楷儿真的生气了怎么办?
这个家还要不要了啊?
虽然,朱元璋心里已经有九成把握,朱楷就是在骗自己的书,可还有一成不在把握之中,万一真的生气……
不行……咱不能出面。
“元奇,你、你过去。”
朱元璋喊过来元奇,道:“你带着咱的力士,去找那个逆子,探探他的口风,如果真的是骗咱,你让力士打他二十板子,给咱狠狠地打。”
“遵旨。”
元奇随后离开,带着力士去追朱楷。
……
奉先殿内,朱楷把拿到的《孟子集注》随手扔到一边,然后让来福喝退左右,自己则等着元奇的到来。
很快,元奇出现了,笑眯眯的像弥勒佛似得。
朱楷看到他,抬起手打招呼:“来了啊?”
“来了。”
“你不该来。”
“嘿嘿……陛下怕二皇子您真生气,所以喊咱过来瞧瞧,咱也不能不来不是。”
元奇和朱楷很熟的坐在台阶上道:“刚刚,陛下很生气,说二皇子您为了骗他的书,无所不用其极。”
朱楷撇了撇嘴,说道:
“我爹的反应才没那么快呢,肯定是你提醒他的。”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没有提前拆穿我,要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给人家道歉呢。”
说着,朱楷拿出他早就准备好的谢礼,两条华子塞给了元奇:“谢谢了啊,两条……够你抽一段时间的。”
当时,朱楷从超级远洋货轮上,找出来十来个集装箱的出口香烟,自己没事抽着玩呢,谁知道被元奇喜欢上了,朱楷也没烟瘾,留着没啥用,隔三差五的给元奇送两条,让他好好过过瘾。
“谢谢二皇子。”
元奇笑眯眯的把烟收起来,然后说道:“咱知道,二皇子真拿陛下当家人,今天也真是生气了,但不应该是这种生气的法子,陛下也反应过来,所以让咱来看看你,如果真生气那就算了,如果是装的,就打你二十大板。”
“呃……”
朱楷努力做出生气的样子,“元公公,我很生气,现在还在气头上呢。”
“嘿嘿……二皇子瞒不住咱的,您是真心为太子殿下好,咱岂能看不出来?”
元奇根本不吃这套,随后也很认真的说道:“不过,二皇子不喜欢被欺骗也是真的,也有对孟端大人的愧疚吧?”
在元奇面前,朱楷装不出来,这个人精伺候朱元璋,伺候的挑不出一点毛病,他就是大内最聪明的。
装不出来,只能如实说道:“是,老爹太可恶了,竟然这么演戏给我看,还让我出演,咱演就演了,可得给我出场费不是么?那本书就当时出场费吧。”
“哈哈,二皇子的出场费,真是高啊。”
元奇看着朱楷又递过来的两条烟,摇摇头:“殿下,这板子一定要打的,否则您没去皇后娘娘那抹药,陛下不得怪到咱头上?”
说完,元奇便把力士喊过来,对朱楷劝说道:
“殿下,别挣扎了,才二十大板而已,很快就过去了啊。”
“元奇,你大爷的……”
……
元奇打板子,是很有分寸的,只是破了点皮肉,没伤到筋骨。
第二天,朱楷就跑去找马秀英给自己涂药。
抹药的时候还给马秀英抱怨:“娘,你得好好说说爹,他现在就想着当皇帝了,竟然给他儿子耍心眼,咱这家再被他这么捣鼓下去,还有办法要么?”
“你小子就知足吧,力士下手有分寸,只是伤到了皮毛,休息几天就好了,你大哥才惨呢……直接被你爹打晕过去了,我怎么劝都没用。”
说到这,马秀英忍不住在朱楷身上拍了一巴掌,佯怒道:“后来我才知道,你爹那么生气,是因为你骗了你爹一套书。”
“呃……什么叫骗,那是补偿给我的,再说我很生气好吧?现在还生气呢,他还打大哥……大哥就是被他教坏的,如果他不把政务都压到大哥身上,大哥岂会被那些酸儒、士大夫蒙蔽双眼?”
啰里啰嗦了一大堆,全都是数落朱元璋对朱标教育方式的不满,听得在门口的朱元璋脸黑了一层又一层。
朱楷趴在软榻上,看不见外面站着的朱元璋,马秀英一边给朱楷上药,一边扭过头看向朱元璋,笑着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出现。
“臭小子,就知道编排你爹。”
马秀英不轻不重的拍了下朱楷,“他是你和标儿的父亲,又岂会害你们?”
“娘,这和害没害我们没关系,爹他没有做错,但他做对了吗?这就相当于我想吃西瓜,爹却给了我一个苹果。”
朱楷摇了摇头,道:“如果以后我做父亲,必然不会这么做,如果我让大哥去做事,就会把他放出去,治理湖广之地去,治国的艰难,从治湖广开始。”
马秀英听到朱楷说的话,只觉得朱楷在说胡话:“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你大哥是太子,他要管理一个国家,哪能到地方上治理朝政呢?再说,只是一个湖广之地而已,算不得天下,这天下复杂的事啊……太多,太多了,不是一个小小的湖广能装得下的。”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湖广虽小但也有很多地方的经验可以借鉴,娘不能让大哥还没有根基呢,就要起高楼,到时候楼塌了,就是更大的祸事。”
朱楷很不明白古代挑选皇帝的制度——这玩意根本没啥用嘛。
整天呆在皇宫大院不出去,听臣子汇报就能了解天下了?
开什么玩笑!
再看那些当丞相的,都是一步步升起来的,中间不知道斗倒了多少人。
庭院里练不出千里马。
住在深宅大院李的朱标,朱标又岂能是这些杀到权力中枢里的丞相的对手?
除非朱标能像朱元璋一样狠心,敢杀及无辜。
马秀英觉得不太可能,但朱元璋听到了,却若有所思。
让朱标去治理湖广,也不是不可以啊。
正巧明年要打仗,所有的精力都要放在战事上,朱标则可以到地方上历练一番。
朱元璋也有种感觉,朱标在自己的羽翼下,活的太滋润。
他需要外出历练,自己亲身体会一番,单独治理一方的能力。
这个主意不错,而且挑选的地方也很好。
湖广!
这个被战火摧残的尚且没有恢复元气的地方,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湖广有匪贼,有士大夫,有地主、有商人,也有平民百姓……这么复杂的地方,本来朱元璋打算派遣一位能臣前往,可现在看来,朱标才是最好的选择。
“标儿他未来是要治理天下的,一个湖广都治理不好,如何治理天下呢?”
朱元璋脸上露出笑容,脚步也变得轻快不少。
自家的二小子,又给咱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啊。
……
百姓每年的税赋,平白无故被加了许多原本不存在的税收。
这件事被太子朱标,在大朝会上直接捅出来。
此事一出,朝堂震惊。
谁不知道,朱元璋最在乎百姓、也最恨贪官污吏,却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给百姓施加重税,朱元璋哪能不恨?
此事已探查到根源,是浙西的布政司郭桓,勾结户部侍郎以及地方豪族,巧立名目增加百姓税收,朱元璋已派出郭兴带着仪鸾司以及亲军都尉府的亲兵,前往地方抓捕相关官员押解到南京候审。
各地主官也在牵连之列。
朱元璋再次举起屠刀,杀戮官员,朝堂上的大臣无不胆战心惊。
至于户部侍郎,已经被吓得瘫软在地上,屎尿不受控制的从身体里流出。
胡惟庸见状并不过瘾,站出来对朱元璋说道:“陛下,应天府尹孟端是地方主官,他不可能不知道,可他却纵容下属,蒙蔽圣上,此等尸位素餐之徒,必须要严惩,臣以为当严惩孟端,以儆效尤!”
不提江浙地方的官员,只针对孟端……
朝臣们哪能不明白,这位二皇子坐下第一走狗,又开始咬人了啊。
他要杀孟端,并非是增加税赋的原因,而是孟端经常向朱元璋状告朱楷,胡惟庸早就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想要借此机会铲除孟端,给二皇子报仇。
严惩孟端,以儆效尤。
这八个字,在场的都明白,胡惟庸这是要抄家灭门啊!
朝臣们忍不住闭上眼睛,陛下糊涂啊,怎能让这条走狗当丞相?他就不安好心!
朱标虽然对孟端的行为非常愤怒,但同样也明白,孟端在应天府呆了才半年时间,他能知道有人暗地里给百姓增加税赋这件事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就这样便杀了孟端一家,朱标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
孟端,他该死。
但,他的家人是无辜的!
朱标看着义愤填膺的胡惟庸,开口说道:“胡相,我二弟曾说实事求是,不可牵连他人,你难道不觉得二弟说的有道理吗?”
对付胡惟庸,就得把朱楷抬出来。
眼睛看着胡惟庸,意思已经很明显,你若是不听我二弟的,下了朝我让二弟收拾你!
胡惟庸作为朱楷坐下第一走狗,他哪能不知道朱楷和朱标兄弟之间的感情?他也知道,除了马秀英,谁也比不了朱标在朱楷心中的地位。
即便是朱元璋,也不行。
自己,更不行了。
“嗯,二皇子说的很有道理。”
胡惟庸回应了朱标一声,随后对朱元璋说道:“陛下,臣请诛孟端!”
汪广洋却在胡惟庸请命之后,站出来保孟端:
“陛下,孟端在应天府上任实际那,不过半年,对应天府内的情况尚且不知,而且他已经发现这一问题,与臣商议过解决巧立名目收取税赋的办法,孟大人本身并无过错,还请陛下明察。”
任何敢保孟端的人,都是胡惟庸的敌人!
“汪相知道这件事?”
胡惟庸盯着汪广洋,“你竟然与孟贼勾连,蒙骗陛下?”
汪广洋不理胡惟庸,朱元璋此时却开口说道:“孟端是亚圣后裔,又劳苦功高,有功于社稷,让他辞去官职,去江西教书吧。”
听到朱元璋不想杀孟端,胡惟庸也非常理智的立刻闭嘴。
孟端被革除官职,到江西教书……以后不过是一个教书先生而已,自然是有的是办法搞死他。
胡惟庸看着朱元璋,又看向朱标,随后一言不发的站回到朝臣之列。
陛下和太子,和二皇子殿下都不是一条心啊。
那些二皇子的敌人,还得我亲自动手!
说完,朱元璋又想到了什么,对元奇说道:“元奇,把咱的那本《孟子集注》送给孟端,让他好好学亚圣,好好教书……如果教不好,咱会把书收回来。”
“……”
元奇听到朱元璋的话,分外无语。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君臣身份,元奇就会问朱元璋一句:“陛下,您还要不要脸?”
那本书,明明是二皇子的,和您有什么关系?
还在朝堂之上说出来,这是在向天下宣告,朱熹的《孟子集注》是您送给孟端的么?
还说,孟端如果教不好书,就把书再要回来……
合着这本书在外面转了一圈,又回到您手中了呗?
元奇忍不住把脸投向一边,不想再看朱元璋。
他可真不要脸呐,连自己儿子都坑。
元奇倒不担心朱楷会生气,他只想知道……
朱楷知道朱元璋又开始耍心眼后,朱元璋能承受得住朱楷的报复么?
果不其然,朱元璋说完以后就后悔了啊,可在群臣面前说出去的话,怎么都不好再收回来。
朱元璋也很郁闷,朱楷是我儿子啊,我只想坑他一次,怎么这么难?
“还得照顾那小兔崽子的情绪……咱这个老子,当的真憋屈。”
心想坑朱楷不成的朱元璋,心里难受极了啊:
“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那小子,在咱面前耀武扬威?”
……
孟端穿着一身布衣,从应天府走出,身边只跟着一位家中雇佣的车夫。
他的家人已经被送到江西,他交接完公事后,也同样跟着离开。
今天,就是孟端离开应天府的日子,他觉得自己很值得,虽然自己离开了,但借此机会培养出一位圣君,此乃大明之福!
坐在马车上离开应天,孟端依旧为自己走的这步棋感到开心,二皇子啊,太子殿下会像陛下一样雄才伟略,你拿什么和他争?
你现在和太子关系好,你的后代也能和太子后代关系一样好吗?
呵呵……
以前我怕,现在我不怕了,二皇子,你斗不赢太子殿下的!
离开应天,孟端觉得自己完成了使命,但也有一点遗憾:陛下不是说,要把朱熹批注的《孟子集注》给咱吗?
可这都要离开应天了,这本书怎么还没到自己手里?
正在孟端疑惑的时候,前进的马车却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下。
车夫在车外对孟端说道:“老爷,前面有人拦路。”
哦?
应该是我的某位老友吧?
孟端很开心,现在他是过街老鼠一般,没有人敢来送行,而在离开时有人不怕被人诬告,也要来送自己,必然是孟某平生知己啊。
一个个人名从脑海中浮过,可在走出马车后,却看到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朱楷!
那个在他脸上淬了两口唾沫,嚣张跋扈的二皇子!
朱楷,还有一个满脸不情愿,看着孟端的眼睛里充满挑战之意。
不过,孟端的眼睛并没有在他身上,而是看向朱楷。
他怎么来了?
要来杀自己么?
孟端很是诧异朱楷会来,但再面对朱楷时,他却能表现得非常平静。
自己已经完成使命,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所以并不畏惧朱楷。
如果朱楷真的要动手杀孟端,这老头估计会更加开心。
正在孟端思考的时候,朱楷背着手,已经走到了孟端车前,轻蔑的看着他:“老头,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杀了你,会让我和我大哥之间,产生嫌隙,以后我再顽劣时,大哥不会像以前一样护着我?”
孟端走下马车,躬身拜见朱楷后,抬起头微笑的看着朱楷:“二皇子聪慧,实乃陛下、皇后娘娘的福气,若我家孩子有您一半聪明,我这辈子也就了无牵挂了。”
“呵呵。”
朱楷呵呵冷笑。
这老东西又给他玩文字游戏。
老朱、马秀英的福气,就不能是大明的福气是吧?
“老头,少给我玩文字游戏,我应当如何,不用你说,也不用其他人说,我就是我自己。”
朱楷看着孟端,随后把背着的手拿出来:“喏,孟老头,我在你脸上吐了两口唾沫,这本书我送给你,这件事咱俩扯平。”
书?
孟端没想到,朱楷竟然会送自己东西,但他不得不承认,朱楷送东西送的对他胃口。
不喜金银财宝,不喜女色美酒,只喜欢看书。
但,这是朱楷送给他的东西,孟端不想要,可是……当他的目光投到书名上的时候,目光就像被黏在书上似得,再拔不出来。
“这……朱大家原本的《孟子集注》……草民记得,陛下不是赏赐给我了吗?为何会在二皇子您的手里?”
孟端疑惑的说着,但很快明白过来,脸上露出愤怒之色:“你、你竟然中途截了陛下给我的书?竟然还说用此书把你的事和我扯平?”
“……”
朱楷的脸立刻黑了下来,“这老狐狸!”
不用问,朱元璋这是对自己演他的报复!
孟端听到朱楷骂朱元璋‘老狐狸’后,更生气了:“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二皇子,你这么做,早晚会失去陛下宠溺的,草民奉劝二皇子,为了自身性命,切莫乖张!”
“孟老头,你怎么说话呢?”
跟在朱楷身后的罗贯中,本来心里就对孟端带着怨怼,现在他又指责自己的金主爸爸,哪里还能忍得住?
就算你是亚圣后裔又能怎样?
这也不是你呵斥我金主爸爸的理由:“我也奉劝你,不要依仗自己亚圣后裔的身份,就对二皇子殿下指手画脚!这本书,在二皇子殿下回来的那天晚上,就在他手中了!好心拿着书给你,你却好心当成驴肝肺?”
你是何人,也敢来训斥亚圣后裔?
孟端瞥了一眼罗贯中……不认识。
随后,孟端再看向朱楷:“草民也请二皇子,亲贤臣,远小人,否则你大祸临头已!”
“你特么骂我是小人?”
罗贯中当即就要撸起袖子干孟端!
“老罗,你闭嘴。”
朱楷不让罗贯中继续说话,只是看向孟端:“这书,你要还是不要?”
“要!”
孟端直接把书拿在手里,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向朱楷道谢:
“草民,感谢二皇子前来送书。”
“呵~”
朱楷然后就不和他客气了,说道:“老头,书的事咱说完了,咱们再聊聊你利用我的事,这事怎么说?”
“嗯?”
孟端刚想说,这事不是说完了吗?
但话还没开口,就立刻被他堵回到嗓子眼里。
不对,刚刚说的是,这本书和那两口唾沫的事说完了,而自己和朱元璋演朱标和朱楷的事,还没有说完。
这……
孟端虽然很喜欢这套《孟子集注》,但他也不是一个喜欢欠人情的人,想了想就把书回递给朱楷。
喏,没扯平!
“这是什么意思?”
朱楷直接把书打回去,丢在孟端车上:“一本书,就想就此揭过?本皇子岂是那么好糊弄的?”
“……”
孟端看着朱楷,似乎已经明白,朱楷此次前来,不是来给他送书的,而是来找茬的。
找茬?
我堂堂亚圣后裔,还怕你不成?
冷笑看着朱楷:“不知,二皇子想要如何?老夫已身无长物,若是你觉得我这条性命能换来你的原谅,那你取走便是。”
“好。”
朱楷脸上露出笑容,指着孟端说道:“现在,你这条命就是我的了,孟老头,我让你跟我回应天,担任我的掌书记,天天跟着我,以后为我写传!”
掌书记,文武体系中都有。
文官体系中,掌朝觐、慰问、聘荐、祭祀、祈祝之文及号令、升黜之事,在军中的记室掌书记负责军队战情军需的记录、文书、信件等事务。
掌书记是官职,非亲信之人不可担任。
最让孟端感到疑惑的,是朱楷说的‘写传’两个字。
他堂堂亚圣后裔,竟然沦落到给‘大明第一祸害’写传的地步。
可想想,不行啊,写传的史官,必须要如实去写,而自己和朱楷不对付,可以说是形同水火……朱楷又岂会让他的对手写传?
“我写传?呵呵……恐怕二皇子就要遗臭万年。”
孟端摇了摇头道:“二皇子,这件事我做不了,您还是杀了我吧!而且,陛下派我到江西教书,您如果让我返回应天府,这便是违抗圣意,会被御史弹劾的。”
“哈哈哈,孟老头,你不是说我是大明第一祸害,无法无天的吗?现在为何不信?”
朱楷大笑起来,很满意的拍了拍孟端的肩膀:“孟老头,你这个掌书记不错,还没上任就开始为你的主上考虑事情了,你跟我回去。”
“……”
我什么时候为你考虑了啊?
孟端黑着脸,不明所以:“不可,我要去江西。”
“去个屁!你现在命是我的,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敢反抗我,我让你知道什么叫祸害!”
朱楷阴测测的看着孟端,“老头,你不回应天,你就别想再见你的家人!”
罗贯中在旁边补充道:“老头,你的妻儿老小,可都在主上手中,你若是不服从主上的命令,小心你的家人也跟着遭殃!”
“你、你……”
孟端想誓死不从,看向车夫:“你,随我去江西,我就不相信,大明还能让二皇子你胡作非为!”
“是吗?”
朱楷看向车夫,对他说道:“我是二皇子朱楷,你听说过我的名字吧?想必你也知道我的故事,蓝玉那厮反对我,他身边的十个亲兵都被我杀了,如果不是蓝玉跪地求饶,他也会死……呵呵,你认为你比得过蓝玉吗?”
“……”
车夫:二皇子,我就是个拉车的,你威胁我干啥?
可是,朱楷的恶名,车夫是知道的,他担心自己也被朱楷手撕,只能看向孟端:“老爷,您看……”
“去江西!”
孟端气的浑身打颤,“他还能杀了你不成!”
“能啊老爷。”
车夫都要哭了,您是亚圣后裔,二皇子不敢把你怎么样,但我就是一臭拉车的,他还能在乎我不成?
“孟老头,你好好想想,一个车夫因为你的固执而死,你这辈子还能活的安生吗?我是大明第一祸害呦,我爹我娘宠溺我,所以……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朱楷把他的山地自行车推过来,对罗贯中说道:“老罗,咱们走。”
“是,主上。”
罗贯中推上山地自行车,屁颠屁颠的跑向朱楷,路过孟端身前的时候,还很鄙夷的看向他:
“你这老头,能当得史官?”
你都一把年纪了,估计死的也会很快吧?
孟端气的浑身打哆嗦,车夫小心翼翼的拿着绳子,看向孟端:“老爷,我们如何……”
“回应天!”
‘回应天’这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扭过头的时候,孟端看到车夫手里的绳子,立刻问询:“你拿绳子干什么?”
车夫讪讪的把绳子放在背后,不好意思的对孟端解释道:“赶、赶车!”
赶车?
看了看绳子,又看了看马鞭,孟端想到了什么,怒视车夫:
“你竟然这么没骨气!竟然要绑我?”
“呃,老爷……”
车夫都要哭了,“我也有妻儿老小要养活啊老爷,二皇子他、他是祸害,连陛下的书都敢抢,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呢?求老爷看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原谅我吧老爷。”
“你这厮……”
孟端气呼呼的回到马车上,车夫见他这么配合,也就把绳子收了起来,调转马头回到应天。
坐在马车里的孟端,已经逐渐的冷静下来。
他不再对朱楷愤怒,而是想着朱楷对自己态度……
自己和朱楷不对付,他竟然要聘自己当他的掌书记,做他的史官……
想到这儿,孟端突然笑了起来,喃喃自语道:“二皇子、二皇子是至纯之人呐。”
谁又会让自己的敌人,担任自己的史官呢?
古往今来,也只有朱楷敢这么做了吧?
再看看手里的《孟子集注》,孟端有些郁闷。
这本书本来是朱楷给自己道歉的,现在连人带书,又都还给朱楷。
这……自己好像亏大了啊。
……
孟端又回来了,被朱楷劫持到家中,不许他前往江西,御史台的言官突然意识到自己抓住了朱楷的把柄,开始弹劾朱楷,说他目无尊上,违逆圣命。
胡惟庸此时却站出来,为朱楷的行为辩解:“孟大家乃亚圣后裔,文韬无人出其左右,而且陛下派孟大家是去教书育人的,把二皇子培养成人杰,岂不比培养千千万万个学子更加出色?要我来看,二皇子才是最尊陛下旨意的。”
听到胡惟庸张嘴‘孟大家’、闭嘴‘亚圣后裔’,简直把孟端夸到天上去了,再联想到之前胡惟庸要杀孟端的嘴脸……真是小人呐。
不论是非,一味的谄媚二皇子,大家似乎都能看到,未来的胡惟庸下场肯定会非常惨。
朱标也没想到朱楷竟然会把孟端又请回来,觉得有些尴尬。
自己刚和孟端翻了脸,现在又要经常见面,想想都觉得再见到孟端时,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过,朱标很快就释然了啊。
二弟往孟端脸上吐了唾沫还得在一块呆着呢,自己又有什么好尴尬的?
九月,朱楷的生月,朱标的生月。
洪武三年,九月。
朱楷十七岁。
如果按照往年惯例,朱元璋是不是给朱楷和朱标过生日的。
家里的爹娘都在,小毛孩子过什么生日?
但今年一进九月,朱元璋在吃早饭的时候,就对马秀英说:“今年,咱准备给老大还有楷儿,过次生日。”
听到朱元璋的话,马秀英的手不由得顿了一下,看着朱元璋的目光中,带着询问。
好端端的,过什么生日?
朱元璋,应该有别的打算吧?
马秀英猜出来朱元璋另有打算,但她不知道是什么事,便对朱元璋询问:“突然给老大和楷儿过生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安排?”
“对。”
朱元璋没有隐瞒马秀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打算:“现在是九月份,我准备让老大去湖广历练一年,楷儿不是搞出来了玉米和土豆、地瓜这些高产的粮食吗?标儿提议,让我拿着那些那些高产的种子,吸引百姓迁移过去,既然这个主意是标儿提出来的,那就让标儿去做。”
让标儿去湖广?
马秀英听到朱元璋的话,忍不住想要反对,朱元璋似乎早就猜测到,马秀英会反对,赶紧说道:“咱跟老大不是一样的人,他跟在咱身边,就得按照咱的意思去做事,这怎么可能呢?经过郭桓案,老大已经有所成长,那咱自然要给他成长的环境。”
“而且,咱盘算了盘算时间,他过完生日去湖广,过年的时候回来呆一个月,过完年再回去,呆到明年及冠,时间刚好一年。”
“正好明年北征,朝臣们的目光都放在北疆,老大他在湖广,刚好可以安心经营一年。”
听完朱元璋的计划,马秀英再想反对,此时也没有了反对的理由。
朱元璋又继续道:“他是太子,未来是要接替咱位子的,咱提倡君与百姓共治天下,标儿身边又岂能都是士大夫?他需要去了解,去亲身体验,这才能成为大明的合格皇帝。”
“孩子长大了,终归是要出去的。”
马秀英虽然心有不舍,但听完朱元璋的话,她就算再反对也没有了反对的理由:“既然过了生日,他就要出去,这个生日,咱得好好给他办。”
“嗯。”
朱元璋赚了点钱,所以说话也很硬气:“不过,外面的朝臣就不用了,咱关上门,把咱的儿子、嫔妃都喊上,好好的吃顿饭。”
“行。”
马秀英自然没有反对,只是对朱元璋说道:
“既然楷儿和老大开了这个头,以后其他孩子过生日,你也得记着。”
朱元璋倒是只想到了朱楷和朱标,但听了马秀英的话以后,他觉得有些道理。
手心手背都是肉。
虽然和他们关系不像和朱楷、朱标这般,但毕竟是皇子不是?
想了想,朱元璋对马秀英说道:“你看这样怎么样:他们十七岁的时候,我给他们过个生日,然后送他们去各地历练一年,如果历练的好,咱把给他们的王位权力大一些,如果能力不行,咱就给他们安排个地方养着他们,这样就不用担心那么多了啊。”
马秀英听到朱元璋的提议,也开口赞成。
……
朱楷要过生日了,他很开心。
朱标没那么开心,因为朱元璋已经找过他,说在过完生日后,要让他外出,去湖广历练一年。
虽然在心里面很想去,但是他也想到了离别。
这天,朱标处理完政事,到奉先殿去找朱楷。
九月的天,秋老虎还在,热的朱标内衬都贴在衣服上,朱标现在去找朱楷,也是准备到奉先殿里,享受享受冰镇过后的舒爽。
走到奉先殿外,朱标看到罗贯中站在门外,手里捏着一沓书稿,正满脸委屈的站在太阳底下。
朱标好奇,走过去询问罗贯中:“贯中,你这是怎么了啊?”
贯中是他的字,本名叫本。
罗本,字贯中。
罗贯中看到朱标,先是拜见,然后把书稿拿给朱标看:“二皇子、二皇子他、他竟然让我写那种书……这,读书人怎能做这种事情啊?”
那种书?
朱标略加思索,便明白了‘那种书’是什么意思。
你要说这个,那我可不怕热了啊。
接过罗贯中递过来的书稿,朱标看了几页后,立刻把书稿握在手中。
天气愈来愈热,心和小腹也跟着热起来。
“二弟真是太……恣意妄为了啊。”
朱标捏着书稿没打算放手,对罗贯中说道:“你先写,写完了拿给我,我去呵斥二弟!”
啊,这……
罗贯中岂能听不出朱标的意思?
没想到,您竟然是这样的太子!
不过,转念一想,罗贯中觉得朱标有这种想法很对!
只是看了寥寥几句,便能心驰神往,那说明自己的文笔很吸引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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