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福宝不想出去。

    便待在院子里,欣赏乡村的美景。

    直到天色擦黑。

    江家人才回来。

    他们各回各屋,准备睡觉。

    古代除了夏天,夜晚很少洗漱,刚开春,天还有些凉,若是烧水多有不便。

    村里人基本上不洗脸不洗脚就直接睡觉,毕竟冻到身子,一场风寒就有可能要了命。

    加上这两年不怎么下雨,天旱,洗漱更是浪费水。

    江福宝有些不习惯。

    记忆中,上次洗澡,还是在半月前。

    因为掉进河里,她身上湿透,还出了许多冷汗,身上黏糊糊的。

    可她也没办法,入乡随俗嘛,只能试着接受。

    听着身旁两个哥哥们的呼吸声,她的眼皮越来越重,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此时此刻,厨房的角落里,摆放着两个竹篮。

    一篮鸡蛋,一篮鹌鹑蛋,都静静的躺在那里。

    农家点不起蜡烛,更燃不起油灯。

    连油都舍不得吃,哪会拿来照明,所以天色一黑,就是农户人家睡觉的时候。

    开春温度不像冬天那么冷。

    冬眠的动物纷纷出来觅食,鸟儿也活跃起来,夜晚偶尔传来几声鸣叫,有些吓人,宛若婴儿啼哭。

    整个江家村变得异常安静。

    直到第二天寅时。

    江福宝睡得迷迷糊糊中,听到门口传来稀疏的声音,她睡眠浅,一下被吵醒了,可架不住这具身体还是孩子。

    只翻了个身就继续睡觉了。

    醒来时,太阳已经露头。

    东边的朝霞发出淡淡的金色,今天一看就是大晴天。

    可对于农户来说,这不值得高兴。

    都说春雨贵如油,开春来竟然一场雨都没下过。

    江福宝穿好衣服鞋子,下了床。

    两个哥哥早就醒了。

    她走出屋子。

    如同昨天那般。

    在阿奶的暴力伺候下。

    洗干净脸蛋。

    今早吃的,也依旧是糙米粥。

    毫无新花样。

    发呆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午时了,挖野菜三人组背着竹篓从外面回来。

    “今天起,我们家都改为三餐,中午,大和他们在镇上打散工回不来,咱们就简单吃点嫩芽菜汤就好了,糙米粥等着晚上煮吧,地里没重活,没必要吃的那么饱。”

    张金兰见儿媳三人回来。

    连忙说道。

    “知道了娘,我们这就择菜。”朱迎秋说。

    “娘,我们挖了满满一背篓呢,等嫩芽菜汤煮好,我要吃一大碗。”馋货孙平梅说。

    只有张燕子温柔一笑。

    默不作声。

    三人蹲在地上,开始择菜。

    个个干活麻利。

    一会子功夫,满背篓嫩芽菜就处理好了。

    中午,堂屋的桌上只坐了十一个人。

    每人面前一碗绿油油的嫩芽菜汤。

    一点油星子都没,只放了一些碎盐煮熟,就出锅了。

    “真是奇怪,我怎么感觉盐缸子里的盐多了一点。”常年待在厨房的朱迎秋,也发现了不对劲。

    可没人相信她的话。

    “大嫂,你记错了吧,谁会给咱家盐缸子添盐,这得多傻的败家子才能干出这缺脑筋的事来,定是你记错了,赶紧吃吧,吃完下午我们仨再去趟山上,看看能不能同福宝那般好运,捡到鸟蛋。”

    孙平梅端起碗,呼呼大吃。

    嫩芽菜虽苦,可比起树皮来却好吃许多。

    早些年,杞溪县也闹过灾,那时的孙平梅还未出嫁,才七八岁,因为是女娃,家里的粮食她根本吃不着,日日饿的烧心,可山上别说野菜菌子了,连杂草都找不到,孙平梅只能去啃树皮,这才苟活下来。

    因此她什么都不挑,嫩芽菜也吃的喷香。

    有了第一次的尝试,败家子江福宝很快就接受了嫩芽汤。

    比起清炒,煮出来的嫩芽菜苦涩减淡。

    她小口小口的吃着,还时不时喝口汤。

    本来中午她的饭是鸡蛋羹的。

    可江福宝不想吃独食。

    她主动要求跟江家人吃一样的。

    拗不过她。

    张金兰只好给她也盛了小半碗嫩芽菜汤。

    “等今年秋收,卖了粮就给同金娶个媳妇回来,他已经十五了,要是搁张家村,年尾孩子都该生出来了。”

    穷人家,哪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张金兰嚼着嫩芽菜,缓缓说道。

    她是张家村的人,要不是爹娘早逝,又没有兄弟帮扶,她也不至于嫁到最穷的江家村来,幸好老头子对她不错,日子虽清贫却也过得有滋有味。

    儿子孝顺,儿媳妇勤快,孙子们又懂事。

    说起张家村,她的小儿媳,也就是福宝的娘亲张燕子,跟她还沾亲带故,是出了三服的亲戚。

    张燕子也是独女,亲爹病逝,寡母将她拉扯大,因为家境太差,张家村没人肯娶她。

    回家探亲的张金兰就作主帮儿子定了这门亲事。

    婆媳俩相处的宛如亲母女。

    “谁说不是呢,要怪就怪这两年的天气,总是不下雨,还天天毒日头晒着,把我们累坏了不说,水稻也种不了,糙米收成后,竟然只有五成产量,哎,哪家过得不苦啊,又赶上征兵,粮食没了,银子也没了。”

    朱迎秋放下饭碗,叹了口气。

    同金是她的大儿子,亲事她当然上心。

    可家中没银子,她能怎么办呢。

    去年征兵,每家竟然要出三名十四岁以上的壮丁。

    不然就得交罚银。

    每人二两。

    她哪里舍得让儿子去边关打仗啊,十去九不回。

    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因此,江家交了整整六两银子的罚银。

    掏空了家底。

    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行了,吃饭就吃饭,叹什么气,老婆子啊,明天开始,你带三个儿媳去山上多挖些嫩芽菜,开春了,野菜菌子都要往外冒了,多留意些,去年卖的菌子干虽然钱不多,可家里总归多了笔进项,至于地里的活计我带着三个小子干就行。”

    江守家见家人情绪不高,他用手敲了敲桌子。

    又偏过头对张金兰说道。

    “老头子你说得对,日子再难也得过,今年的雨水能不能落下我不知道,可有句老话讲得好,未雨绸缪,多攒点钱总没错,今年咱们多弄些菌子干拿去卖,就算收成差,也能勉强撑下去,万一像福宝一样,捡些鸟蛋回来,今年也不怕吃不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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