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最近很烦躁，自从他被皇帝左右厌弃，被困在圆明园已经很久了。这里的奴才本来就看不起他，以前他跟着皇后，还能被人高看一眼，现在更被人瞧不起。
看着眼前约约发馊的饭菜，四阿哥一把掀到地上，他叫过来王钦：“你去跟厨房说说，我好歹是个主子，每天就吃这些狗都不吃的东西吗？等我回去，先砍了他们的狗头！”
王钦忙劝道：“主子，您消消气。不是厨房故意给您送这些东西，实在是那边……实话跟您说吧！皇贵妃娘娘说了，您今后的吃穿用度，比以前照例减半。说因为您记在皇后娘娘名下，如今皇后娘娘病着，您就该多吃些素，用不着那么多钱。您又爱吃些肉，不是厨房不给您做，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那就拿这些馊了的东西糊弄我吗？别以为你们这些狗奴才背地里吃好的喝好的！”四阿哥说着，用力踢了王钦几脚。
王钦不敢躲，任凭四阿哥的脚踢在他身上，他咬着牙不敢叫出声。他了解四阿哥的脾气，越是躲，越是求饶，他打得就越用力。现在让他泄泄愤，打累了自然就停了。
“都是你这个狗奴才办事不利，不然我怎么会被查出来？落到现在这个境地？”用脚踹还不够，四阿哥又用力扇了王钦几巴掌，直打得气喘吁吁，坐在椅子上休息。
王钦忍着疼痛，过去将茶端给四阿哥。四阿哥喝了几口茶，气有些消了，又问道：“富察家那边怎么说？”
是到这个，王钦的脸色就更丧了：“主子，奴才劝您，就别想着富察家的小姐了。是，富察家的两个小姐都是不错的，性子也好，可是富察家不答应啊！他们说……”
王钦没说下去，四阿哥的火气又上来了：“说什么？你老实说，我不打你；你要是敢隐瞒，我打不死你！”
王钦这才说道：“富察大人说，他们家好歹是沙济富察，只有家里的男人建功立业，没有把女人送进宫去求荣华富贵的。还说，不管家里的女儿嫁给谁，也不会嫁给您这样的…… 这样的……害自己兄弟姐妹的禽兽不如的东西……”
四阿哥气得将茶杯往地上摔，王钦眼疾手快地接住茶杯，四阿哥这段时间摔了不少茶杯，再摔下去可就没有了。要是跟内务府说，少不了被内务府那群拜高踩低的家伙冷嘲热讽一番，还得不到东西。
“那乌拉那拉家呢？”四阿哥铁青着脸。
“乌拉那拉家现在没有适龄的女子，以前有一个，是青樱格格的妹妹，现在也已经嫁出去了。这么说吧！乌拉那拉家里已经没有未出阁的女子了。主子，不如您听奴才一句话，考虑一下下三旗的家族吧！”
四阿哥平静地冲王钦勾勾手指，王钦愁眉苦脸地走过去。四阿哥抄起一根软鞭就开始抽打王钦：“下三旗？下三旗能给我什么助力？我就是要上三旗，上三旗的！”
王钦今天挨了好几顿打，心里也有怨气，他忍不住说道：“主子，当初您听奴才一句劝多好。奴才劝您和莞妃娘娘她们搞好关系，您偏偏选择了博尔济吉特答应。她是蒙古出身，将来就有什么成就？您偏偏说博尔济吉特是蒙古大姓，以后能成为您的助力。后来您又跟了皇后娘娘，如今皇后娘娘还被莞妃娘娘她们扳倒了，您如今要去投靠莞妃娘娘，只怕晚了！”
一席话说得四阿哥怒火中烧，下手更重，打得王钦惨叫连连，直到外面有人敲门，四阿哥才停了手，王钦被打得遍体鳞伤，一瘸一拐地去开门。
门外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王钦喜气洋洋地走了进来：“主子，喜事呀！皇后娘娘叫您回去呢！说皇上现在消了气，想让您回去，好考校一下您的功课。”
四阿哥听了，眉开眼笑：“我就知道，皇阿玛现在就我一个能堪大任的儿子，迟早要叫我回去的。等我回去……”
他没再说下去，眼睛里露出凶狠的光芒。王钦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眼神，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跟着四阿哥真是件好事吗？只怕不管四阿哥得不得势，自己都得不了好。可是他又能怎么办？他已经和四阿哥绑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四阿哥换了一件八成新的衣服，他倒是想换件新的，可是年世兰只给了他几块碎布，还不够做一条裤子的。四阿哥一边在心里大骂年世兰和年氏一族，一边骑在马上幻想着以后怎么处理和他作对的人。
捋了一遍，他发现所有人都得杀了。
来到景仁宫门前，四阿哥收敛心思，整理了一下衣裳。他抬起头，剪秋正站在房门前等他，她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有些诡异了。四阿哥没有多想，还以为剪秋是在气他将六阿哥推下水，连累皇后失宠的事。他急忙小跑几步上前，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好像一个性格活泼的孩子：“剪秋姑姑，劳烦您在这里等我，皇额娘现在怎么样了？可还在生我的气？”
“娘娘还是老样子。”剪秋的声音也很平静：“她有时清醒，有时仍在昏睡。她昨天清醒过来，问起你的情况，说想见见你。”
“我就知道还是皇额娘疼我。”四阿哥高兴地说：“我在圆明园也惦记着皇额娘，想过来看看她，可是皇阿玛不允许。”
四阿哥又絮絮叨叨地说在圆明园过得怎么不好，皇贵妃怎么克扣她的份例，他吃的饭菜都是馊的，又没有新衣服等事。又说起刚才在御花园里，七阿哥和淑和如何如何欺辱他等事。剪秋没有接话，也没理他的抱怨，转身进了房门。
四阿哥和王钦惊讶地面面相觑，不明白剪秋为什么这么冷淡，四阿哥不禁怨恨起了剪秋，忍不住盘算以后怎么收拾她。但他现在只能跟着剪秋进到房中。
现在太阳快要落下去了，景仁宫里一根蜡烛都没有点，整个宫殿都笼罩在一片灰暗里。四阿哥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剪秋姑姑，为什么不点蜡烛呢？”
“点了也没用。”剪秋言简意赅地说道。
四阿哥不敢多问，他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皇后，不明白她为什么躺在厅中的榻上，不应该躺在屋里吗？整个厅上都弥漫着一股强烈的药味，和以前那种充盈着果香的味道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皇后躺在那里不省人事，瘦得不成样子，几乎和太后临死前一模一样。
四阿哥心里升起恐惧，后悔来这里，皇后躺在那里像具干尸，实在太吓人了。四阿哥正想找个理由离开，剪秋端着几个盘子走了过来，里面放着一些色香味俱全的糕点。她将糕点放到四阿哥面前：“娘娘说，这些都是你爱吃的，特意让小厨房给你做的。想来在圆明园吃不到这些，趁着来看望娘娘的机会，你就多吃些吧！”
“还是皇额娘疼我，知道我爱吃这些。”四阿哥本来想走，但面对着糕点的诱惑，他又留了下来。剪秋说得没错，圆明园的饭菜都不是人吃的，何况是糕点，又干又硬。四阿哥拿起一块轻软的糕点塞进嘴里，香甜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他忍不住拿起另一个盘子里的糕点吃起来。
王钦看得直流口水，他今天没怎么吃饭，此刻已经是前胸贴后背了。看到他的样子，四阿哥善心大发：“反正这些我吃不了，分你一块吃吧！”
“不要着急，还有呢！”剪秋的声音很轻柔：“吃不完也没关系，到那边再吃。”
“唔……圆明园吗？我可不要再回到那边去了，我要留下来照顾皇额娘，皇额娘一定会好起来的！”
“借你吉言。”剪秋的脸被黑暗吞噬，看不清她的表情。
四阿哥还想再说话，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腹中传来，他的手一松，一块糕点掉在地上，骨碌到王钦身边。王钦已经吃了一块，仍是饿的慌，他顾不上挨骂，将那块糕点捡起来，塞进嘴里。
四阿哥指着剪秋说不出话来，王钦以为他噎着了，刚想替他顺背，腹中突然疼了起来。他捂住肚子，疼得在地上直打滚。
四阿哥猛地吐出一口血，溅在剪秋的脚边。剪秋没有躲，任凭血落在她那双做工精美的鞋子上，她依旧平静地看着四阿哥。
四阿哥一口接一口地吐着血，好像永远停不下来。剪秋终于说话了，声音宛如地狱来的恶鬼：“四阿哥，你还记得皇后娘娘和六阿哥是怎么中毒的吗？以前你跟着博尔济吉特氏的时候，怕皇后娘娘扶持六阿哥登基，于是您就在他们的食物里下了毒。”
看着四阿哥瞪大的眼睛，剪秋继续说道：“所以，就算你记在皇后娘娘的名下，又怎么会认为皇后娘娘真心待你呢？皇后娘娘恨你都来不及。她一直都恨你毁了六阿哥，只是她已经没有别的依靠了。而你呢？推六阿哥落水，还想害死他。”
剪秋冷笑一声：“皇后娘娘说了，她死之前，先把你拉下去。黄泉路上有你作伴，想来皇后娘娘也不觉得寂寞了。”
再傻的人此刻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王钦捂着肚子，拼尽全力飞奔出去，边跑边喊：“快来人啊！四阿哥中毒了！快来人啊……”
四阿哥瞪大着眼睛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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