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确定,是汪臧海站你床头跟你说的?还是半夜去找你老板跟他耳鬓私语了?”
黑瞎子的脸色有些奇怪,是一种想笑又不能笑的滑稽。黑爷才不是顾忌别人看法的性子,但,要是笑出声,他是真怕小三爷被恼羞成怒的阿宁来上一下子,吴峫疼不疼不要紧,花儿爷肯定是要记他一笔。
而且张起棂和吴峫,可不是什么宽厚的性子,一个个的心胸甚至还没针尖儿大,想了想身上的伤。
这一声笑一点儿也不划算。
黑瞎子和王月半在的地方,就算是生死关头也不能指望他们严肃正经,好在在场其他人也不是什么圈外无知的平民,多少听闻知晓过他们的尿性,勾唇将带着揶揄的目光隐晦的投向阿宁,好整以暇的看这个女人素未谋面的老板的笑话。
这时候的摸金小王子忽的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我们真没拿你那些个破玩意儿,但你要说汪臧海的话,我们船上就那么巧,哎,就那么巧有一个,要不你问问他本人去?”就是不知道他还有没有点儿跟人说话的力气了。噫,稀碎。
那杂毛鸟下手可狠。
胖爷的神色一本正经,似乎是生怕阿宁不信一般语气犹疑的打着商量。
身后传来强忍的微弱笑声,而后不知从谁开始大面积传染扩散,一发不可收拾,是忍耐已久的讥讽和嘲笑。
诸葛肥龙说的是真的,且发自内心情真意切真心实意的,船上真有汪臧海,他也是真的想看阿宁和那具不知道已经是什么东西的东西面对面互诉衷肠。
但除了互相心知肚明的几位,根本没有人把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话当真。
只是吃尽了邪帝毒舌的苦头和明里暗里的挤兑,即便占据了上风还保持着冷静没有将他一刀捅个对穿甚至在这种情况下仍旧能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的女人,本身就不是什么会被人看笑话的省油的灯。
她可不是什么柔弱好欺的菟丝子。
猝不及防,小三爷脑后的头发被恶意的一把薅起迫使他的身体向后仰倒,趔趄着倒吸一口凉气的瞬间冰凉的刀刃刺入肩胛。
就是不看也能感受到到对面几位登时骤缩的瞳孔和搏动猛烈起来的心跳。
霎时间,切肤之痛使邪帝的瞳孔毫无掩饰的闪过一抹阴鸷,转瞬间又似是想起什么一般,收起狰狞的目光脸上划过一抹无奈轻浅的咂了咂嘴。
吴小佛爷变态般的喜欢利刃在肌肤上的割裂,忍不住让人指尖蜷起的绞痛,触痛神经的敲击,可并不代表谁给的痛楚他都能全盘接受。
只是,这种事情的发生是必然,是他的选择,无法避免,也不会退缩。
而且,身上的伤口带来的也不全然是疼痛,眼瞅着闷油瓶从眼神中流露出几抹浅淡又罕见的情绪,吴小狗咧了咧嘴,他觉得自己好像挺好哄的。
情绪突然明媚起来,对着看过来的几位大佬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只是余光扫到黎蔟,看着小兔崽子似乎浑不在意大爹死活的跟披着解南皮的豌豆射手贴身窃窃私语时不禁黑了脸。
黎娇娇,和年过百岁游手好闲身无分文谎话连篇恋母情节的老不死,这门亲事阿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值得庆幸,黎蔟不知道他有病的邪爹在给他编排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戏码,否则场面一定很有趣。
纵然思绪已经在九霄云外开摆,但现实中所有的一切不过发生在一息之间,阿宁开口很及时,简短却极有威慑力。
“各位还是少逞些口舌之利,否则下次捅进去的,可就不定是小三爷的哪儿了。”阿宁冷笑的语气里带着毫不遮掩的得意与出了口恶气的畅快。
这是一个直顶要害软肋的威胁,场面一片死寂,有的只是足以将人凌迟无数遍的目光。
“你们说的没错,在我们的研究资料中,汪臧海是不是真的长生了无法得出有效的结论,只是没想到,看似人畜无害一派天真的小三爷,居然有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
“也不对,小三爷可是九门的人,这么多年,就在眼皮子底下,那些老狐狸怎么会对此一无所知,真是好手段啊。”
阿宁拉开了些距离依旧隐在吴峫身后,无人窥见她发丝轻扬的森寒哂笑。
解雨辰的手仍旧插在裤兜里,眼神淡然的如一潭死水,仅余心头闪过些驳杂的念头轻轻捻了捻指尖。
海风肆虐,似镰刀的弯月悄然匿迹,他身后的解家伙计鸦雀无声,各异的心思与神色被掩盖在乌云的阴影之下,无人知晓暗潮涌动的龃龉。
邪帝背后的刀并没有被拔出,只是巧妙又稳当的嵌在蝴蝶骨的缝隙里,最大限度的避免了血液大面积的四溅流出,点点滴滴的溢流出来渗透后背的衣裳开始浸湿腰际与向后背起的衣袖。
吴峫感受着背后的湿热黏腻感在几秒钟就变得冰凉刺骨,漫不经心的抬眼与发小对视扯出一个得逞堪称狠毒的笑容,黑色的眼眸尽是波云诡谲的阴暗。
可顷刻间再瞧,小三爷似乎根本没什么变化,他仍旧天真良善。
远远的瞧见发小脚下滴落的苌弘化碧,花儿爷低垂了眼帘轻吸了口气,
杀戮悄然开场,绿色的血光奏响灭亡的终章,看台下人头攒动,皆是邪帝手中的魍魉。
无人幸存。
“我曾经在一张久远的照片上见过小三爷这张脸,这本也没什么问题,世界上相貌相像的人不知凡几。可问题就在于,那个人在二十年前消失,可二十年后,吴叁省二下海底墓开道引我的老板入局,紧跟着,那张同样的脸借着这股东风来到了这里。”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人同样的地点,二十年为一次定点的巡回,这会是巧合吗。还要我怎么细说,或者,解当家的想要跟我再扯扯皮讨论讨论小三爷到底——”
赤裸裸的威胁,被严词打断。
“江子宁,把没有根据的无稽之谈摆上台面过于可笑了。”
解雨辰的眼睛紧紧盯着吴峫的身后一眨不眨,似乎是生怕那背后的人再说出些什么不得了的话来。
这个女人,过于聪明了,但往往聪明会反被聪明误。如果不能作为友方队友,就只有杀了她以绝后患。
“可笑?没有根据?那解老板紧张什么,别再推诿抬杠拖延时间了,三岁小孩儿都知道这世界上,哪有正常人的血是绿色的呢你说是不是小九爷。”
“糟了,我好像不该说的这么明白,你身后的那些人知道了这么多,会不会被灭口啊,真令人担忧。”
明晃晃的挑拨离间。
花儿爷没有搭茬,他只是沉默着转身环顾了一圈身后人头攒动的解家伙计,意味不明的眼神瞧不出丝毫的真实意图。
像是过了许久,在阿宁的耐心即将告罄之际,解雨辰脸上的冰寒褪去漾开的笑容未达眼底,他开了尊口,
“这样不入流的手段就想从九门手里抢东西,你们打错了算盘。”
“去电国外,江子算不用留了,杀了他。”眼瞳荡起潋滟又残忍的涟漪,解家家主内敛的锋芒缓缓绽放。
他可从来都不是会忍气吞声以德报怨的好人。
他强大凌厉,手段利落果决,在形形色色的明枪暗箭中走到如今的人生高度时,不过也才二十来岁。
就连邪帝当年在这个年纪,也不过是个只会十万个为什么的好奇宝宝而已。
“江子算?那是谁?解老板气昏头了么?想用随便编造的莫须有的人来挟制我?”长久的沉寂之后,发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与颤抖。
“跟你无关,我只是单纯的想让他现在就死。”散漫天真的犹如孩童般的恶意。
“解雨辰,你敢?!”关心则乱,被惊惧与怒火冲昏了头脑浑然已经忘了自己必须躲在人质身后才能安然离开这条船的前提。
探身的刹那阿宁几乎是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心中暗叫不好想要重新缩回安全区域已经来不及了,她足够果断行动也很灵敏及时,可虎视眈眈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的几人不会再给她继续嚣张的机会。
她的身影出现的须臾,一声枪响,子弹呼啸而来直奔她的脑袋,这一枪一旦打中,势必会开出个前后通透的窟窿。
别说什么长生不老什么汪臧海的陪葬,就连脑浆都得炸出去喂鱼。
但巧合就在于,比子弹更早到达的还有一抹微小的白色,那一抹光影击打在阿宁探出的半边肩头,明明分量不大,却硬生生让人猛的向后踉跄着翻出了船舷掉入海里险险的躲过了必死的结局。
一起下去的,还有被死死拉着腰带的吴峫。
“该死的。”吐痰侠身边的黎蔟满脸阴戾的放下拎着手枪的胳膊暗骂了一声,不知是在骂自己的失手还是在骂刚才的阴差阳错。
张海盐惊讶于这小子精准的预判和射击,又觉得果然是小孩子这副气不过想要骂娘的样子着实有些好笑,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先干活。”倒不是他当解家人当上了瘾,而是刚受过一顿冷眼,连自家族长都给那小子干活,他张海盐算老几。
tui!他不服气又能咋。
黎小七眯起眼睛望了眼船边,那里早没了张起棂的身影,心下一宽喉咙里低低的应了一声,再转头面对解家人时已经完全换了一副冷血的嘴脸。
“对不起了各位,请你们上路。”
上了膛的手枪,毫无犹疑滞涩的指向了所有人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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