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降临。
落日急不可耐地躲进地平线的阴影里,群山被拉长的影子飞般逃之夭夭,等到似人非人的可怕吼声盖过所有,最后一抹余辉也终于隐灭了。
夜色是拨也拨不开的迷雾,其中鬼影重重,无数可怕的影子如同幽灵般游荡,一切就犹如噩梦中的场景。
安德烈·马德里(andreadrid)上尉靠在厚厚的地堡防护墙内壁,他望着前方鬼祟的黑暗,却再一次回想起许多年前的查·萨拉,那个不论重建过几次却也再找不回曾经葱葱绿野的家乡,那个“再见,萨拉”中唱的萨拉。
那时安德烈还跟家人生活在一起,而他如今只记得母亲的声音和她那本记载着终焉末日之战的旧圣经。要是查·萨拉并未在初次接触战争中被异虫和星灵毁灭,她就该是如今查西顿这幅景象。
如果不是帝国皇帝的克哈革命军及时赶到,他其实早该在当年死在查·萨拉或者是玛·萨拉的哪个地方了,哪怕不是在战争中丧命,也会死于虫群感染。
早在泰伦帝国建立以前安德烈就是旧联邦中的枪炮军士,接着是革命军和帝国陆战队,十多年以来他从未离开过前线,无数次与非人的怪物战斗,直面恐怖的虚空暗影。
在平均年龄不超过三十岁的帝国陆战队中,安德烈已经算是老人了,他打过的仗比帝国普通民众所知道的那些加起来都要多,也多次从致命的重伤中死里逃生,重返战场。
如今安德烈已经白发苍苍,却还是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有着用不完的力气,没到退役的时候。
但时至今日,那些长而巨大的蛇形生物仍旧会出现在安德烈的噩梦中,星灵舰队玻璃化查·萨拉的场景无数次让他冷汗涔涔的惊醒。
一阵阵悲怆怪异的嗥叫将安德烈从幻想中的故乡拉回查西顿,他不由悲哀地想到,这个自己才第一次踏足的美丽星球即将遭遇到与查·萨拉同样的厄运。
安德烈回头看去,这座地堡内部的空间并不算宽敞,除去必要的枪支弹药只放得下几把椅子,却被布置的足够温馨,就好像家一样。这个经过精钢加固的地堡容得下六个人,有时候他们会坐在一起打牌,要么就是搓麻将打发时间,那是从奥古斯特格勒流传出来的新时尚。
地堡里面的其他几名陆战队员都要么正和他一样靠在墙上抽烟,要么正透过射击孔向外看。
他太熟悉这些面孔了,就像是从小长到大的亲兄弟一样。他们曾一同欢笑,一同作战,一同在乔伊雷酒吧喝得酩酊大醉,一同跨越查尔连绵不绝的活火山群,他们一起从轨道空降至泽鲁斯潮湿炎热的雨林,在冰天雪地的特里同(triton)与芬里斯虫群决一死战。
这些人大多是些稚气未脱的年轻人,一眼就能看出谁是农场主的儿子,谁是刚刚走出校园的大学生,他们穿着动辄几百磅重的动力装甲,扛着肩盾和高斯步枪,即使是再瘦弱的人也像是个雄壮的巨人。
在这个黑暗的时代,不论他们是谁的孩子,只要能完好无损地活过一场战争,就是一名真正的战士。
陆战队是泰伦帝国的中坚力量,这些人并非都是理想主义者和爱国志士,甚至截然相反,但他们仍然久经考验,随时准备奔赴最危险的战场。
安德烈和其他千万个帝国战士一样不过是一个个普通人,是肉体凡胎,凡夫俗子。而在奥古斯都·蒙斯克从克哈带出来的那面旗帜之下,他们却乘着战舰跨越群星,驱逐一切眼前之敌,从不曾屈服,从不曾退缩。
人类因此而繁荣。
“你们不觉得这天黑的不正常吗?不仅看不到月亮,就连星星也没有”斯科特射击孔后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紧盯着探照灯投射出的一片光芒中,不放过任何的风吹草动。
这是查西顿城外的一处高地,坚固的精钢外层防护墙将密集的地堡集群连为一体,其间遍布重型武器和战争机械。地堡集群外面则是大片的通电铁丝网和雷区,那里曾是一片高大的裸子植物森林,现在都已经被帝国工程团整片堆倒。
每到一处新的战场,帝国工程团就会依照标准程式大修模块化防御工事,模样也都大差不差。在那些久经战火的世界,巨型的防御工事群甚至会被连接在一起作为城市的外墙,成为一座宏伟之城的雏形。
基本上,星灵会直接将他们金碧辉煌的建筑折跃至战场,异虫则是依靠感染和变异。要是泰伦人,就经常能够看到许多勤勤恳恳的小人在修建新东西,因为只有这些坚固的防御工事才能让他们安心。
“也许这儿本来就是这样的,就像萨米库一样。”劳伦斯正在往他那个射击孔上方的弹药箱里填装子弹,身边则垒着一圈集束反坦克手雷,这些人更喜欢用这东西对付一头从他们头顶跨过去的雷兽。
在来到查西顿以前,他们一直在萨米库(saiku)星球上作战,那是一个在艾尔陷落时期就已经落入虫群手中的星灵世界,如今早已经是一片荒芜,除了那些如同金属亮片般建筑碎片,再也找不到任何能够让人眼前一亮的事物。
“要么就是埃蒙搞的鬼。”
韦德不慌不忙地擦拭着自己的步枪,同时嘴里还小声念叨着祷词,但没人听得清楚他到底在祷告些什么:“黑暗之神自然主宰黑暗,海吉的部落民也知道这么一回事儿。”
“里斯中尉宣称自己是赌博之神,但他从没在我这儿赢过半个子儿。”安德烈加入了这场对话。
话音落下,地堡中顿时传出一阵嬉笑声。
安德烈清楚自己也就能带带新兵,顶多领导一支精锐连队,却不是个指挥打仗的料儿。他能够坐到现在的位置,完全是那些比他更老资格也更有才能的人都永远的埋葬在了几百上千光年外的异星世界。
但安德烈正喜欢在前线浴血奋战的日子,因为即使离开战场,他也再无法适应安静祥和的生活。
“你说的对,这个黑暗之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弗吉斯已经算不上新兵了,但他事到如今他也依旧会在战场上瑟瑟发抖,然而这个在夏伊洛一个破旧农舍中长大的大男孩绝不是缺乏勇气之人,他曾经还救过安德烈的命。
弗吉斯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他人生中的大半辈子都在跟谷子和家里的牲畜打交道,始终心心念念着父母的小农场。
“不,埃蒙的确能够显露神迹。”卡梅罗参军入伍前还是刚刚毕业的高中生,他总是说一等到战争结束自己就会回去读大学,一有闲暇就会翻翻书。
他向来是个个性耿直,有话直说的人。
“那么毫无疑问他就是真正的神。”卡梅罗继续说:“颠覆世界,扭转时空,这不是用灵能就能解释得通的。”
“你这话怎么跟那些神神叨叨的海吉巫师似的。”另一边的弗吉斯皱起眉头,感到很是扫兴:“我记得你不是基督徒,也不信仰其他教派。”
“当然,我也不是那些将灵魂奉献给埃蒙的黑暗信徒。”卡梅罗解释说:“我只是提醒各位,不要忘记埃蒙有多么可怕。”
随着末日之战的到来,一些信奉异端邪说的少数教派开始莫名兴盛起来。
有的教派宣称自己是救世主,称埃蒙为宇宙中最古老的邪恶存在,一个路西法(cifer,一位堕落天使,撒旦之一),号召人们加入这场对堕落者发起的圣战。另一些教派则视埃蒙和他的仆从们为神灵,他们称呼埃蒙为带来真理之人,永恒者,救赎的希望。
但不论是哪一个教派,都试图人类那些早已被以往的神话典籍和历史记录中寻找与黑暗之神所对应的形象,证明埃蒙是确有其人。
通过发散想象力的二次创作,黑暗之神的信徒们指出人类历史上多次的重大事件背后都有埃蒙推波助澜,末日的到来更是早有预言。再往前推,说不准恐龙也跟埃蒙有关。
星灵们们也说萨尔那加是宇宙万物的起源,那么懂了,埃蒙就是上帝。
这结合史实的改编反响和口碑都很好,人们若是信以为真,便越想越细思极恐,觉得自己发现了宇宙存在至今的真相。
黑暗之神埃蒙的确会回应自己的信徒,这使得黑暗教派的势力愈加庞大,但他的赐予在令他们变得强大的同时也越加疯狂。
埃蒙曾经腐化了一整支泰伦帝国莫比斯军团舰队,后来这支舰队因狂信徒的不断加入而愈加庞大,其中也出现了大量的虚空生物和混合体。
然而,相比于这些,与埃蒙接触最多的却是奋战在一线的帝国士兵。
只有这些真正直面过虚空暗影的人才最能体会到埃蒙的强大,因为被虚空侵蚀越深,就越会引发难以解释的奇异现象。
这意味着这些士兵往往还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甚至是对自己的信仰产生怀疑。若非埃蒙绝大多数的时候都只是在展现自己的毁灭力量,他本可以获得更多的信徒。
只是现在埃蒙早已厌倦了扮演正神,他从不掩饰自己要毁灭一切的想法。
“埃蒙当然很可怕,他拥有神那样的力量,但并非不可战胜,艾尔之战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奥古斯都皇帝有许多的头衔,以后还会得到弑神者的称号。”
安德烈知道现在的帝国军队普遍存在着卡梅罗这样的想法,宗教和迷信在科普卢星区并未并明令禁止,有的帝国军队中还保留着牧师的职位,不少人仍然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神明或者类似的东西。
这是一场绝望的战争,星灵和异虫再可怕终究还是人类能够理解的生命,但萨尔那加和虚空生物则是另一个维度的造物。
如果埃蒙真正展现出只有神明才能拥有的力量,那么他为什么不能称为神?
而要是那样,人类又凭什么战胜一个神明。
“好吧,我在想,为什么没有神站在我们这一边?否则我们怎么才能杀死埃蒙,就像我们根本伤害不到出现在噩梦中的生物。”卡梅罗说。
安德烈刚想说什么的时候,一名名叫欧尼尔的士兵忽然喊了一声:“别吵,他们来了。”
迈克尔·欧尼尔全身上下都笼罩在一套银灰色的c-400a动力装甲,这套制作精良的装甲来自于ued远征军,外壳由80的贫铀和20的钛制成,硬度极高。该装甲配备的反应堆能够令其达到最高35公里每小时的极限速度。
欧尼尔面罩上的另一层防爆护板涂装着令人生畏的脸谱标志,令他看起来咄咄逼人。
只有一种人被允许穿戴这种动力装甲,那就是宣誓效忠奥古斯都皇帝的ued老兵。
这些地球人大多已经在泰伦帝国中娶妻生子,与曾经的过去分道扬镳。
“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卡梅罗,这件事情我们下次再谈论。”安德烈提醒他说:
“你最好别对其他人提起这件事,否则那些幽灵特工就会怀疑你已经遭到了混合体的精神污染。我相信你没有,但在查明真相以前你少不了要吃到苦头。”
这时,阵阵轰鸣的炮声从呼啸而过。
根据安德烈的经验,此刻查西顿城外的这些感染人总要先在某个位置聚集,等达到一定数量再发起进攻,但帝国军会利用这样的特性提前向该位置进行火力覆盖,因此敌人的第一波攻势根本轮不到他们来对付。
通常来说,感染人都行动迟缓,智力低下,因此它们在抵达帝国军的阵地以前就会被远程火力清洗大半。
但这次恐怕就不一样了。
安德烈hud显示屏已经接入感应塔的侦测数据,数据面板上显示正有大量的敌人正向着他们的阵地迅速靠近。
很快的,辅助扫描系统便锁定了一个个感染人,他们裸露在外的尖牙利齿和流着血的咬肌就好像是被缝在身体上的,身上血淋淋的筋肉组织则连接着异虫那样的甲壳和触须。
据说虫群仍然保留着这些被感染人的“灵魂”。
这些可怕的生物原来浑身上下的散发着疮块和腐烂的味道,速度则像是冻僵的冷血动物,而现在虫群的基因改造和血液里的某种化学成分大大的提高了他们的速度。
安德烈看到一大群被感染人扭动着怪异的步伐朝着自己飞奔而来,被自己疯狂的双足拖动着前进,不由得骂了一声:
“这不公平!”
另一些巨大的生物跟随着感染人一同前进,它们是多足的巨型怪物,身上披覆着曾经属于某座地堡的普雷钢般和新式合金装甲,用背负的自动机枪和大炮攻击。当抵达合适的位置时,这些被感染的地堡就会重新“扎根”,成为混合着生物和机械之躯的、活着的军事堡垒,有些帝国士兵把它们称作地堡兽。
紧接着,地堡集群的枪炮声便连成了一片。
“它们到处都是!”
“那就到处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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