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案子到了最后,重心都放在第二个死者苏帧的行动轨迹和死亡现场上。第一个死者的身份来历交给了河原的民警走访,什么也没有发现。
毕竟是离开河原十年的人,他的一切信息都是在老版本的dna档案库里发现之后,才逐步调查出来。
刚毕业就参加了工作,但很快就被人害死。尸体直到六年后才从荒山的土地下挖出来,变成一堆破碎的白骨。
如果不是首都公安局有先进的的技术水平,如果不是他们从白骨中提取到的微量物证,恐怕这终将成为一桩悬案。
顾栩的视线落在死者的姓名一栏。
——顾越。
陌生的名字,顾栩皱眉思考着,他认识这么一个人吗?
陈风也注意到这件事,说道:“喂喂,你俩还是一个姓!快老实交代!”
叶无揶揄道:“在古代,同姓之间不能通婚,同性也不能。”
“就是就是,生出来的孩子会畸形。”陈风点头。
“……生个屁,说什么呢!”顾栩挥手赶他。
陈风正色道:“你要是受害人的关系人,那可就全完了!要是真有什么……你还是快点打报告吧,争取宽大处理。”
顾栩知道。如果他和死者有关联,那么这件事就不应该由他们侦查组来接手才对。
于霜说:“什么关系人?顾栩可不认识他。”
陈风一愣,赶紧说:“对对,不认识。一个学校就是巧合!谁知道会有这种事……不对,我们可不知道什么学校的事情。我就是开玩笑的。”
叶无跟着点头。
这案子他们跟了半年,终于宣判有了结果,脑袋没问题都不会在这时候给杀人犯提供翻盘机会。
陈风又悄悄凑到顾栩身边:“怎么样,想起来了吗?”
顾栩盯着那张照片出神。
……
一只手抓住了即将砸下来的拳头。
“你谁啊!管闲事儿是吧!”被抓住的男生转过脑袋大骂。他想把手腕从眼前这个眉头紧皱的人手中抽出来,却没有成功。
那只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你要干什么!”那男生脸涨得通红。太没面子了!
“你干嘛!放开元哥!”周围的男生都围上来,想揪住顾栩的衣领,被捉住手腕反剪,叫唤着倒在了地上。
“你要干什么?”顾栩反问道。
他拽着男生的手腕向旁边一拖,破旧课桌的缝隙中间,双手握拳护在身前蜷缩的人就露了出来。
有点瘦,有点矮,校服里露出的衣服陈旧发白。
是低年级的同学?
顾栩的视线扫过他脸上的淤青,表情立刻沉了下去。
“搞校园暴力?”他转向那个憋红了脸的男生,再环视四周对他怒目而视的小群体:“前几天刚开过大会强调纪律,你们今天就忘记了。你们是哪个班的?”
“你他妈谁啊?”有人叫道:“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爱管闲事?”
顾栩没说话,视线扫过他们的胸牌。
胸牌被黑笔涂花了,看不清名字。
“别说话了!”有人小声说道,拉住身边的男生:“这是顾栩啊!”
被握住手腕的男生听见了一边的小声议论,嚣张的气焰顿时熄灭了一半。
学校里的刺头小团体都知道顾栩,这个人似乎是关系户,家里很有些背景。
不像那个没爹没妈的人那么好惹!
顾栩见好就收,放开了他的手腕。
“我就是顾栩。”顾栩说,“这个人我会罩住,下一次再有这样的事情,无论你们欺负的是谁,我都会追究到底。”
男生揉了揉手腕,撇嘴,小声骂道:“装什么啊!不就是自己爹妈厉害……我们走!”
一群男生浩浩荡荡的离开,缩在课桌中间的受害者终于松了一口气,放下拳头。
“你叫什么名字?”顾栩伸手,拉他从地上站起来。
“顾越。”顾越答道,“谢谢你。”
顾栩发现这个人与其他受欺负的同学并不一样,他脸上没有什么伤心不甘畏惧的神情,只是带着一点庆幸的平静。
“我没在老师的关注手册上见到你的名字。”顾栩说,“遇到这种事为什么不向上请求帮助?”
顾越回答:“我的情况不一样。”
“怎么?”顾栩皱着眉。他似乎对这种事习以为常?
“我……”顾越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把“孤儿”这个如今充满侮辱意味的词咽回去:“我在福利院长大,没有家长。”
他还在笑:“一是我背后没有靠山,欺负我很容易,连老师也会连带着不怎么上心,反正没有家长会来学校闹。二是如果我还手,容易背上打架斗殴的处分。还不如就忍两年,上了大学就好了。”
顾栩有点意外:“你倒是看的很透彻,确实是这样没错。”
这种残酷的现实本不该出现在学校里,但有人的地方,就是社会。
“习惯了。”顾越无所谓地说,“你,顾栩?刚才听他们说,好像你很厉害,有你罩着,应该能消停一段时间。”
“……我已经高三了,明年夏天就要毕业。”顾栩不明白他怎么一脸的无所谓,好像对这种事毫无感觉,“你高一?还有两年打算怎么办?”
“那帮人也是高年级的,你走了他们也走,最多忍一年。”顾越笑着说,“我观察过了,学校里的刺头也分帮派等级,我会避开比较难缠的人……毕竟我学习成绩也就那样,不是很显眼。”
顾栩沉默片刻:“你的策略是正确的。校园霸凌最主要的危害就是对青少年心理上的危害,身体伤害反而是次要。你的心态很好,我很高兴你没被他们影响。”
“哈哈……谢谢,这点小事,我习惯了。”顾越说。
“我会拜托认识的靠谱老师,在我毕业后看护你。希望你能顺利考上大学,离开这儿。”顾栩严肃地说:“你智商挺高的,我相信你会过得很好。”
“借你吉言了。”顾越不好意思地挠头,“也祝你……你今后要做什么?你看起来很有正义感啊!”
“大概会是子承父业,但我更想做警察。”顾栩说,“我只是协助老师巡查校园,还算不上是正义,而且就快不做了。”
“高三是挺累的,还是学习要紧。”顾越笑着说,“相信你可以!有你这样的青天大老爷,以后有什么冤屈,找你就对了。”
“青天大老爷是司法系统的长官。”顾栩认真地纠正他。
顾越扯了一下嘴角。这家伙真是没有幽默感!
“快上课了,我要走了。”他说,“真的,谢谢你。”
顾栩点了点头,停顿片刻后说:“走吧。”
于是两个人在杂物间前堆放桌椅的空地上分开,向着各自的教室方向走去。
越来越远。
……
顾栩抖了抖睫毛。
他稍微睁开一点眼睛,第一件事是往身边探去。
掌心贴上规律起伏的温热胸膛,再向上,颈间的脉搏蓬勃有力。
顾越似乎是觉得有点冷,歪着脑袋紧挨着他。腰上还有他手臂压覆的力道,顾栩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把唇贴在他有些凉的额头上。
“嗯……?怎么了……”顾越似乎察觉到身边的人已经醒来,他努力抬了一下眼皮,但失败,只是闭着眼靠在顾栩的肩旁。
“没事,做了个梦。”顾栩环住他的脊背,摸了又摸。
“什么梦……”顾越含糊地嘟囔,人已又见周公,呼吸变得平稳均匀。
什么梦?
顾栩不记得了。
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光彩缤纷,但逐渐消弭,再无半分痕迹。
顾栩转头看向窗外。
雪光映入琉璃的窗扇,将室内照得好似月色。
大朵大朵的雪片旋转着飘落,在地上积起一片莹莹闪烁的雪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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