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臣,坐吧,陪我聊聊天,说说话。对了,我怎么还听见李贤那厮的声音,也让他一道进来坐吧。”虽隔着一道珠帘,张首辅还是能感受到天子心中透出的无奈,寂寥以及怨念,于是他看了一眼诊治的差不多的太医,太医也知道此处不是他长久所呆着的地方,更重要的事是解决接下来如何配药的问题。
天子的脉象很乱,不似常人。这也难怪,时不时地吃上一枚丹药,加之喜好修玄爱久坐,体内毒素自然越积越多,有些话太医也不好明说,毕竟能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今上的脾性古怪,连当朝首辅的谏言都听不进去,哪里还会在意他一个六品太医院供奉的话,一切尽人事罢了。天子是天之子,别人的话听不进,这老天爷的话自然会听得,这叫听天命!
“微臣告退!”太医略加收拾了一番,行了叩拜之礼后,然后挎上药箱暂且出去商议药方去了,出门时,正巧碰见了吏部侍郎李贤,也是寒暄了几句。
“臣李贤叩见吾皇,圣躬安否?”
“天还塌不了!坐吧。”
“谢陛下!”李贤坐在了张首辅后头的一张锦墩上,静听圣言,当然也是等候首辅大人发话。
“看你们今日联袂而来,想必是遇到了麻烦,不敢自专做主吧?”天子瞧得二人迟迟未说话,便打破了僵局,尽管此时此刻很不想商议国事,但还是强忍着不适,询问了起来。
“明日再说也是一样的,不急这一时。”张首辅正要回话,却被李贤抢了先,“陛下身子还未大安,理应静养,臣等也不好选在这个时候叨扰陛下!”此言一出,就连首辅张大人也是闭口不言了。
“相臣,你说吧!一切以祖宗江山社稷为重为先,朕的身体朕明白!”天子看向张沅正,示意道。
“臣本来已经和几位大人草拟定了一份章程,恭请陛下御览。可未曾料想陛下今日圣体违和,便由臣口述念之。”
“首辅大人,还是让下官来吧!”李贤当仁不让的接过了这份差事,谁叫他是吏部的二把手呢,总不好一把手干站着回话禀事,他个二把手坐在凳子上听吧。
“这头一件大事,便是国丧,老太妃娘娘是先皇妃嫔,礼部那边早先时候议定好并向内阁上了折子,其中言明老太妃陵寝一事,不知陛下可曾批复,折子的内容是先皇陵寝所在的孝慈县。”
“准了!”天子不假思索的命道。
“这第二件大事,是关于北疆战事,臣等在兵部尚书贾化递交内阁的折子中所知大都督王子腾贪功冒进,兵败鸡鸣驿,不日就将押送回京,只是不知陛下如何定罪?臣等及一应属下也好奉命行事。”
“王子腾的事尔等内阁几人如何看待?”
“兵部尚书贾化在折子中云是严惩不贷,一切按国法秉公办理,更言之”李贤略加停顿了一下,然后目露厌恶的续道:“更言之要对王氏满门彻查!他怀疑大都督有通敌叛国之心,这纯属胡说八道!栽赃陷害!”
“”天子仰躺在床上,并未说话,似乎在思考,然而过了许久后,天子出言道:“下一件呢?”
李贤和张沅正两人也在暗中对视了一眼,都意识到北疆王子腾兵败的事不简单。
鸡鸣驿那个地方,身处长城腹地,怎么可能会出现大规模的女真骑兵,而且辽东和蓟州两地互成掎角之势,压根也不会坐视女真骑兵突入,若是真的有骑兵突杀,那么连整个京城都会变得岌岌可危,岂会专门截杀王子腾所部,又全身而退。
再看天子的反应,并不惊讶,好似早就知晓此事一般,要知道去岁年末时江浙沿海的那些海盗倭寇将整个浙东道攻下来,顺便还对杭州城进行了洗劫的折子自江南加急送到陛下手中时,陛下气的恨不得将整个江南官场全部重新洗牌。
浙东的杭州城离都中尚且有两千里之遥,更何况这离京城不足三百里的鸡鸣驿!
来不及多想,也不容他们继续往下深思,毕竟天子对武官的压制就代表对他们文官集团有利,就是不知陛下会作出怎样的决断。
“唉!”天子重重的叹了口气,伤感之音令两位大人听着心中也不是个滋味,只听天子说道:“尔等的第三件事是不是关于那王氏子的?”
两位大人皆未立即回话,但这一时的沉默也未尝不是一种默认。
“今日登闻鼓响,入朝随班的百官们尽皆人心浮动,都在关心那王氏子因何而下狱?”张沅正轻声问道:“臣等并非是替他向陛下求情,而是出于为陛下着想,恳请陛下给个说法,以靖浮言,以定人心。”
“朕觉得王氏有谋逆之向!”天子咕哝了一句,“这总可以了吧?”
“”李贤瞳孔一缩,但很快按捺住了内心的悸动。反观内阁首辅张大人,则是面不改色,好似稀松平常一般,可细心的李贤还是注意到这位首辅大人左手微微攥紧,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大家都是人精,在官场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哪里还不清楚圣心难测的道理,但更要紧的是后头的那句‘这总可以了吧’,好似搪塞推诿之意,可以想见前面的什么‘谋逆之向’纯属借口,当然也不排除天子故意为之,借百官之手去探探勋贵世家的风!
王家中门处,一队人马自宫中乘马而来,为首的正是前来宣旨的锦衣卫总领内监刘岩。
“开门!快开门!”
紧接着便是一顿重重的敲门声。
内里的管家和小厮爬在高墙上,见墙外火光冲天,执刀披甲,哪里敢开门,当即往后院去禀报了。
其时,黛玉正在将王攸的交代一一说给婆婆石夫人,石夫人身后的嬷嬷们也都稀奇的看着这位大奶奶,好似头一天认识一般。
今日登闻鼓之事,确实令黛玉名震京师,自然而然也成为了许多人的饭后谈资,只是褒贬不一罢了,不多赘述。
“太太!不好了!外头来了好多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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