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成锦微微惊讶过后,恢复了平静。
他十二时辰都受锦衣卫保护。
一举一动,都有人向陛下禀报,宫里能查到的资料,早就被人翻烂了。
萧敬走下来,将弹劾疏奏呈上去,大臣们露出好奇之色,许多官员弹劾严成锦,都会被反弹。
渐渐地,大臣都不喜欢弹劾严成锦了。
杨一清刚从陕西回来,还不知道此子是个铁疙瘩,踢他一脚,自个儿疼三天。
前段时间,弹劾此子的李梦阳,现在不知到海南没有……
李东阳无奈摇头,弹劾过此子的人,不是致士便是被流放。
奇怪的是,此子的弹劾,让人挑不出骨头来,锦衣卫总能找到疏奏中的证据,并非构陷。
御史的职责,便是纠察百官,此子行使职责而已。
他与杨一清私交甚好,昨日方劝过。
可疏奏已呈上去,说什么也无用了。
说出弹劾的那一刻,杨兄必定已经在严成锦的弹劾名单之列。
杨一清挺直身子,老神在在的站在大殿中,还浑然不知。
为了写这封弹劾疏奏,他半宿没睡,对于疏奏,是十分自信的。
就是把弹劾的对象换成刘健,也要难受得满地打滚。
众人的目光落在弘治皇帝的手上。
只见,弘治皇帝把疏奏翻开,眉目之间并无多少表情变化。
合上疏奏后,他淡淡地道:“朕知道了。”
霎时,杨一清如遭雷劈了一般,一道酥麻的感觉从天灵盖流下来,身躯微微颤抖。
大臣们并无多少诧异,调查过严成锦的人都知道,此子平日极为无趣,连青楼都不去。
叫他上门吃酒宴,总是推脱,下了值就回府,每日按时上朝,从不搞诗会茶会,寡淡如水。
这叫人还怎么弹劾?
太难了。
“陛下……臣写了千余字,慢一些读,才能看出问题来。”杨一清微微躬身。
正常的程序应当是,陛下当庭伤饬此子,细数罪名。
可他耗费了半夜写出来的疏奏,竟只换来了一句,朕知道了,太心痛…
萧敬偷偷暼了一眼,这疏奏写得实在毫无新意。
严成锦与太子厮混,放在哪一朝,都能定出大罪来。
可朱厚照每次翻墙出宫,严成锦才是受害者啊。
为此,严府还增高了院墙,朝里的官员都知道。
也不怪杨一清,只怕,这是他唯一能搜寻到的严成锦的证据了。
弘治皇帝放下疏奏,深吸一口道:“谁还有事要奏?”
临近年关,或许是下着大雪,送回京城的疏奏少了。
这几日,李东阳三人坐镇内阁,也看不见几封疏奏。
严成锦望着弘治皇帝,陛下没提开丝路的事。
弘治皇帝和大臣们在关闭海禁的环境下,生活了几十年,早已习惯这样的局势。
突然提及开丝路,定会不习惯。
开丝绸之路,良乡是最大的收益者。
良乡拥有大批飞梭织机,手上有大量的生丝,开了丝路后,恐怕一匹生丝,都能卖到丝绸的价钱。
“丝路断绝了一百多年。
要回复西北的基础设施,是一项耗资巨大的工程。
宫里修缮一座宫殿,都要花费十几万两银子。
西北如此多的驿站、塌房和钞关,修出一条可以走商的路来,不知要花多少银子。
陛下需深思熟虑,也可以理解。”
严成锦暗自揣摩,陛下过几天就会想出结果了。
他想不明白,杨一清为何要弹劾。
陕西苑马寺的战马翻了一倍,还要感激他呢。
若不是择优育种推行西北,恐怕剩下的战马数量,还不够三千匹的。
史料中,杨一清苦心积虑除掉了刘瑾,表面上看可以归为清官。
但刘大夏也被称为清官,却私藏了海图。
严成锦微微转头,朝杨一清看去,更加笃定史书不可信。
史书说,杨一清长得奇丑无比,才不受重用。
可眼前的杨一清,长得不没有马文升丑。
杨一清的将才只比王越稍差一些,除去刘瑾后,当了三边总制,令九边安定了许久。
下了朝后,
百官从奉天殿出来,严成锦走快几步,对着杨一清道:“敢问杨大人,为何要弹劾严成锦?”
杨一清看着眼前人,穿着御史的绯袍,相貌俊秀,腰间还系着御赐的犀带。
与他昨夜翻阅的资料,所描述一致。
他愤愤道:“你就是……”
严成锦摇摇头:“不是。”
“你骗傻子呢!”
见他如此坚持,严成锦点头:“嗯。”
可恶,此子竟当面骂他是傻子,杨一清很快平静下来,捋须道:“你找本官作是为了那本疏奏?”
严成锦已经确定,杨一清不认识他。
“下官清廉如水,杨大人弹错人了。”
“本官在西北呆了一年,如今一片安定,你谏言开丝路,到时马匪和番商全都涌进来了,鞑靼和瓦剌若伺机进犯,定大乱不可,弹的就是你。”
开了丝路,让西域诸国自由贸易,堪合就变成了无用之物。
域外的匪盗可以自由进出关口,定会来扰。
杨一清想得周全,严成锦自然想到了,鞑靼会来犯。
丝绸之路必定伴生匪盗。
但这丝毫不影响丝路的繁荣。
弘治皇帝也罢,杨一清也罢,皆习惯了西北的安稳。
严成锦认真道:“杨大人说的是,本官一直觉得杨大人是个人才,养马实在可惜了。”
杨一清懵了,还以为跑过来会与他厮打一顿,而后威胁一句狠话。
此子非但没有责骂他,还夸他有大才。
这……这究竟?
杨一清忽然有点自责起来,习惯性的谦虚,语气稍微弱了一些道:“老夫的才德,自然不用你夸,休想蒙混过关。”
严府,
王不岁拿着新买来的桑地和新签的契书,正等严成锦下值。
良乡丝织厂开后,便需要长期的供货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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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小的在江南买了一大片桑地,咱们自己也能产生丝了。”
开了丝路后,最值钱的就是丝绸,王不岁入股的四万两银子,全花在买桑地上。
他还找了一批江南的生丝供货商。
“继续采购生丝,有多少要多少。”严成锦说道。
王不岁为难道:“可是少爷,生丝的价钱已经快涨到三两银子了。”
丝绸价格上涨,生丝价格也跟着上涨。
严成锦在张家兄弟和散户手中买了一大批生丝后,导致江南生丝严重缺乏。
“涨了也买。”严成锦说道。
若是开丝路,涨到三两也是大赚。
反正赔了,也是良乡商会和衙门的银子,何乐不为。
想起家规,王不岁不敢多言,迟疑道:“少爷,南昌有个丝商想要见您。”
宁王总是撩他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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