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陵容的嘱咐,夏冬春终于放开了手,带着鸣玉去储秀宫找恬嫔。
至于剪秋,因为陵容要回承乾宫,也没了继续跟着的理由,只得又回到皇后娘娘身边。
待回到承乾宫,陵容便立刻询问小池子,除了他之外,还有谁去太医院请过太医。
“有个叫花穗的宫女,先奴才一步进了太医院,只不过她点名要院判章太医,耽搁了不少时间。”
在这种小事儿上下手脚的,不出意外就是皇后娘娘的手笔。
前世花穗是余莺儿身边的宫女,曾经帮着余莺儿谋害甄嬛,她的结果并不好,被皇上下令杖毙。
这一世因为余莺儿嫉恨流朱,倒是没有花穗去余莺儿面前效力的机会。
兜兜转转,她居然成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倒是颇为稀奇——毕竟皇后娘娘这人虽喜欢收买宫人,却并不愿意将这些收买来的人放在自己宫中。
“这个花穗,似乎并没有出现在赏花宴上。”
照水将手中的手帕交给卫临查验,脑子里却在回想着各个嫔妃身边跟着的宫人。
片刻后,她同样摇了摇头,“各个嫔妃身边跟着的婢女和太监,都是见熟了的面孔,并没有花穗这一号人。
至于负责传菜,上菜的几人奴婢都记下了,花穗并不在其中。”
“这样说来,只怕她早就在御花园中等着了,”陵容沉吟着,思索那差点叫自己摔倒的人是不是花穗,“卫太医,那手帕上的东西,可查清楚是什么了?”
“回娘娘的话,这东西带些桂花的香味儿,且触手滑腻,应该是桂花头油一类的东西。”
“这桂花头油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各宫妃嫔都有用这头油护发的习惯。”照水思索了一下,宫中很多妃嫔甚至会把这东西赏给身边的婢女,若是从这个东西入手去查的话,几乎不可能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不必急着去查别人,直接去查花穗。”
陵容略作思考,便直接吩咐照水跟着花穗这条线去查,毕竟除了她之外,暂时还没有发现其他更有嫌疑的人。
而且自己和孩子并未出现任何问题,就算追究,她们也可以说自己并非有意。
即便皇上和陵容都坚持追究,也很难将人丢进慎刑司去拷问,叫有心人传出去,还会叫众人觉得自己小题大做,有意欺凌宫人。
但恬嫔这次的事情绝对是有意为之,陵容思来想去,还是决心先帮恬嫔查出真相——毕竟做出这样大的动作,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只说那些大量的花朵,就并非一时之功,怕是很早就在谋划这花葬一事,叫人将这些花朵分批次地送进了宫中。
能这样悄无声息地运花乃至送上花架,除了内务府,就再没有别人能做到了。
如今内务府的总管是姜忠敏,看起来不偏不倚的,背地里却是皇后娘娘的人。若是贸然去查他,只怕会打草惊蛇,叫皇后娘娘更有准备。
“也许皇后娘娘都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频繁盯着她,明明她贤良淑德的形象维持的很好。”
陵容喃喃自语着,她并未想要得到别人的回答,无非是想到皇后娘娘,发出的一句慨叹罢了。
“直接去查查花房,那个叫采苹的人,也许会知道些什么。”
“是,小主。”
照水得了吩咐,便立刻着手去做了,而卫临则留了下来,等着陵容的下一步吩咐。
“你倒是不惊讶,”陵容叹了口气,她提前已经为恬嫔计划了许多,却没想到今日还是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恬嫔按照计划,已经提前服用了防止枯草热的药物,但今日花粉太多,不知道效果不会不大打折扣。”
“效果减弱几乎是必然的,”卫临对于恬嫔的情况还算了解,因此给出答案倒也迅速,“尤其是恬嫔娘娘被花朵埋了许久只怕效果已经微乎其微了。”
“对她腹中的皇嗣可有影响?”
“娘娘已经提前叫恬嫔娘娘服用保胎丸,只要服用了,应该不会陷入最危险的境地。”卫临虽是这样说的,但还是没有什么底气,“何太医医术高超,娘娘倒也不必太过忧虑。”
“如何能不忧虑,若是恬嫔失子,后宫中所有的眼睛就都会放在本宫的身上了。
这种羡慕又嫉妒的眼神,本宫可承受不住啊。”
“那微臣便为娘娘开安胎药吧,娘娘今日受惊,胎气大动,若是不卧床好生休养一段时间的话,只怕有小产的风险。”
卫临确实是个聪明人,不需要陵容多言,便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开了药之后,便去储秀宫吧,向皇后娘娘与皇上交代一下我的情况,然后再为恬嫔诊病。
我担心她这次的枯草热症太过严重,何太医一人怕是心力不足。”
卫临虽得了命令,但并没有立刻就赶去储秀宫,他还是按照程序,开方取药,眼见着小宫女将药熬好端给陵容,方才告退离去。
做戏做全套,这个宫中的太医,没人比卫临更明白。
储秀宫中,并没有喧闹之声,反而是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被花朵埋了许久的恬嫔,都未曾发出过任何一点声音。
卫临回禀晟妃的情况时,也不由得有些紧张,但他强撑着心神,面色如常地说了陵容的情况。
只不过按照陵容的吩咐,并未将桂花头油的事情告知。
皇上未曾想到,今日恬嫔被花朵掩埋,晟妃又意外摔倒,接二连三的事故,无论怎样想,都不会是意外。
“晟妃用了药之后,情况可还好?”
“回皇上的话,晟妃娘娘身体仍旧有些不适,但暂时没有什么问题。
只不过娘娘着实是担忧恬嫔,便赶了微臣过来帮忙。”
卫临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晟妃娘娘太过担忧了,若是微臣不来,只怕会更加影响皇嗣。
微臣便嘱咐了照水姑娘看顾着,若是晟妃娘娘有任何异常,都来储秀宫寻找微臣。”
皇上嗯了一声,他并不太同意陵容的选择,但在此时也并未直接将卫临赶走。
一方面是陵容那里情况尚好,暂时不会出什么问题。
另一方面则是顾忌着恬嫔是富察家的女儿,叫她就这样丢了性命和孩子,无法和富察一族交代。
于公于私,皇上都会将卫临留下,尽可能地保住恬嫔。
刚好陵容本人并不介意,皇上便也无意将卫临送回。
只不过……保住恬嫔的性命是重要的,查出究竟是谁人动手,也是十分重要的。
这次的宴会虽是晟妃一手操办,但这花架的安排却并非出自她手,有本事将这些大量的花堆在花架之上,怕是只有一个人了。
皇上面色沉沉地看了皇后一眼,并未直接开口训斥,而是叫卫临立刻去暖阁,同何桉鸣一起为恬嫔诊病。
卫临不知道皇上心中所想,只是习惯于服从命令,立刻便赶去暖阁。
此时暖阁中何桉鸣与章弥太医已经做好了诊断,优先为恬嫔开保胎药。
至于枯草热症,由桑儿等几个宫女先彻底将恬嫔全身上下的花粉清理干净为佳。
因着有孕,无人敢直接将恬嫔送入浴桶沐浴,只能一遍遍用湿布擦拭换水,许久才将恬嫔身上的花粉清理干净。
但因为被埋在花下,有些许窒息的情况,恬嫔口鼻之中吸入不少花粉,桑儿虽尽可能地清洗了,但还是有不少残留。
也正因如此,恬嫔的喉间已经完全肿胀了,即便是昏迷之中,都会因为呼吸困难而发出呛声乃至不断地打喷嚏。
桑儿一边哭着,一边用手帕为恬嫔清理因为喷嚏而从鼻中流淌而出的清色黏液。
而何桉鸣与卫临一碰面,便讨论着见效最快的方子,“麻黄、连翘等药材最为有用,可以宣肺解表,祛心肝之火。”
“如今刚刚服用了保胎药,我倒是认为可以用金针刺肺俞穴,帮助恬嫔娘娘调整呼吸与气血。”
章弥摸了摸胡子,他提起上一次赏花宴的事情,“从前何太医便是这般诊治的吧,效果确实极好。”
“是这般诊治不假,”何桉鸣记忆倒是深刻,但他却并不同意此时此刻用同样的方法救治,“恬嫔娘娘因为窒息吸入大量花粉,金针刺穴见效太慢,怕是无用。”
被一个这般年轻的后辈反驳,章弥的面上露出几分不悦,“那何太医倒是说一说,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同时保住恬嫔娘娘与皇嗣?
皇上和皇后娘娘可下了命令,叫我们务必保住,若是没有做到,你与我都要陪葬。”
何桉鸣点了点头,他没有心思与章弥争论,自然也没有发现这个平日里便平易近人的院判的异常。
“枯草热,以肺为主病之脏,从肺论治,方能标本皆治……”
几位太医正在争论,桑儿却急急忙忙冲了出来,“不好了,我家娘娘流红了!”
下身流红便是小产前兆,何桉鸣心中猛地一跳,担忧从前之事再度上演。
明明已经提前用了药,却未曾想到还是这般凶险。
何桉鸣心中忧虑,却仍在思考着解救之法。
卫临则更加现实一些,心中想的却是这恬嫔听话乖乖留在延禧宫便好了,又何苦遭受这番苦难。
若是能像晟妃一样,事事有准备,也不至于在用了药的情况下还会出现小产之象。
回过神来之时,何桉鸣已经进去为恬嫔诊治了,卫临看着脸色迅速变换的章弥院判,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不该跟进去了。
“院判,接下来……”
“何太医深得皇上与皇后娘娘信任,再加上医术高深,由他先为恬嫔娘娘诊脉,最适合不过了。”
今日的院判着实不对。卫临心下纳罕,章弥在院判之位许久,从不与人发生龃龉,今日却对何桉鸣再三嘲讽,着实是有些奇怪。
耳边传来三三两两的议论之声,卫临头一次觉得,一群大男子竟然也会如同笼子里的蝈蝈一般吵闹。
“那也该进去帮一帮忙,毕竟恬嫔娘娘情况危急,一人怕是心力不足。”
卫临这般劝慰着,在场的众位太医却不为所动,他只好硬着头皮进去,找正在为恬嫔娘娘把脉何桉鸣。
他压低了声音凑近,装作探讨病情的样子,“章太医今日态度着实有几分不对,他频频出讽刺于你,甚至挑动了其他太医对你不满。
你我都知道,他并非是这样的阴险小人,会不会是……”
“你猜的不错,是有人故意叫他这样做的。”何桉鸣收回把脉的手,心下倒是安定了几分,“以我曾经救下过恬嫔为借口,一应方案都由我拿主意,他们全然不肯过问。
若是救下了恬嫔,他们可以说是早知如此,方才不给我添乱。
若是救不了恬嫔,他们众口铄金,也可以说我有意为之。”
“这样说来,不止院判一人被收买了。”经何桉鸣这般解释,卫临立刻便明白了,“这样大的手笔,不用费什么心思揣测,也该知道是何人所为了。”
“是啊,想必皇上也猜到了。”何桉鸣将遗落在恬嫔手腕上的帕子收回,“恬嫔娘娘如今瞧着危险,但皇嗣已然无事,只是枯草热引起的呼吸不畅,还需要些时间缓解。”
“果真提前用药预防,还是很有必要的。晟妃与我讨论时还担心,这花粉太多,药效起不了作用,如今倒是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何桉鸣同样点头,只不过他的面色还是有些差,甚至还带着点奇怪的迟疑,许久之后,他方才开口询问,“晟妃娘娘如何了,我隐约听见你向皇上回禀,她胎动不适,情况似乎很不好。”
卫临本想告诉何桉鸣这一切都是晟妃的计划,但此时殿中毕竟有无数只耳朵,他也不敢将实情和盘托出。
因此,他便缓缓地摇了摇头,叹口气说晟妃娘娘如今的情况算不上好。
“那你怎得还过来了,这里有我和诸位太医照顾,几乎不会出错的。”
“是晟妃娘娘担忧,我方才过来。”
何桉鸣皱紧了眉头,本想开口叫卫临回去照顾晟妃,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个权利。
刚好此时恬嫔咳嗽,将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聚拢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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