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云举办的宝贝馈赠大会在江宁航运酒店的宴会厅隆重举行,门口的大红条幅向过往的行人宣示里面正在举办重要的活动。
江宁的头面人物基本上都到场,甚至宋世强也被应邀在列。众人夹杂在一群陌生的面孔之中。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神情,不时交头接耳,用夸张的口吻交谈着,喝彩、鼓掌。
有乐队在舞台内里边上吹拉弹唱,烘托着热闹的气氛。
一个身穿深色燕尾服,油头粉面的中年男子,站在舞台中央,在乐队停下演奏的间隙,适时插话,调动着现场的气氛,并不时和下面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子眉来眼去,递送秋波。
林望云脸上笼着神秘的笑容,似乎蕴藏着紧张、期待。
苗秀和曹彬一前一后走进了会场,并被现场的人数和狂热气氛所震惊。
主持人挥手叫停了了乐队,高呼道:“欢迎义薄云天林三爷讲话。”
林望云站起身,轻拍话筒试了试音,开口说道:“欢迎各位同仁、朋友们参加今天的馈赠大会。我在江湖上摸爬滚打数十年,风吹日晒岁月催逼,已经垂垂老矣。英雄迟暮,空有心而力不逮。所以,我把江宁航运集团的捐赠给江宁市政府,继续为江宁的发展贡献绵薄之力。”
一番话,收获了台下众人热烈的鼓掌。
“苗秀和曹彬两位老弟,跟着我多年,没有什么能够代表我的感激之情。所以,今天我把珍藏多年的一对宝贝馈赠给我的两位老弟,请诸位做个见证。”
说完,鞠躬致意,把舞台交给了油头粉面的主持人。
“让我们为三爷的深情厚意鼓掌致敬!”
台下的见证者疯狂鼓掌欢呼,两分钟后,主持人示意停下鼓掌,继续说道:
“今天三爷馈赠的宝贝是清乾隆年间宫廷御用汝窑青花瓷瓶一个,明万历朝龙纹双耳花瓶一只。”
主持人的话淹没在台下忽然响起的惊叹声中。古玩行都知道这两只宝贝流落江宁,没想到同时被林望云收藏,由此可见其财力之丰厚。自从十年前被神秘买家同时以三千万和八千万的价格拍走后,再也没有了它们的消息。
有两个学者模样的人上前,小心打开盒子,轻轻取出两件宝物,放在桌子上。大屏幕上立刻显示出宝贝的图像来。
主持人继续高声说道,“经苏菲比拍卖行专家郑重鉴定和估值,两件藏品都为真品,清乾隆年间宫廷御用汝窑青花瓷瓶估价四千万,明万历朝龙纹双耳花瓶估值一亿。”
大屏幕上适时放出了苏菲比拍卖行的鉴定和估值证书。
苗秀与曹彬看傻了眼,大张着口喘着粗气,急切盼望着公布两件宝贝的分配结果。
主持人做了个手势,示意安静。
“三爷非常纠结,兄弟是一样亲近,宝贝却估价不同。如何分配这两件宝贝,让三爷大受折磨。思来想去,公平起见,决定采用抓阄的方式确定宝贝归属。两个阄团里分别写有清、明二字。清字代表汝窑青花瓷瓶,明字代表龙纹双耳花瓶。苗爷、曹爷,请上前来。”
两人一前一后上台,心中祈祷着自己抓到明字阄。苗秀则想的多一些,开始后悔拉上曹彬与自己一起逼宫了。
“按照长幼顺序,苗爷先请!”主持人托着一个白碗过来,摄像机立刻来了一个特写,抓阄的细微手部动作都在大屏幕上显示出来。
苗秀犹豫了很久,捡起了一个阄。
“好,苗爷已经抓了一个,剩下的就是曹爷的了,不用开了,苗爷,请打开您的阄,让我们见证奇迹!”
苗秀正要打开阄团,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想,“不!”他低吼一声,“老曹也必须抓,必须打开那个阄。”
主持人一愣,他本想插科打诨调动气氛,在苗秀心中却成了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苗秀心中怀疑,另一个阄一定是空的,或者同样写着“清”字。他大脑快速转动,为即将到来的不测设想预案。
曹彬轻轻抓起了碗里剩下的阄团。
“现在,请两位爷把阄团打开,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大屏幕上显示,曹彬抓到了明,苗秀抓到了清。
“恭喜曹爷获得明万历朝龙纹双耳花瓶,恭喜苗爷获得清乾隆年间宫廷御用汝窑青花瓷瓶。恭喜两位爷。”
台下欢呼声、喝彩声以及尖叫声响成一片。
主持人高声喊了两句才平息欢闹,两个人学者模样的人则上前宣读了刚才的公证结果。
一场热闹的宝物馈赠仪式结束了。大厅里面归于平静,没有人读得懂苗秀的神情,隐含着愤怒、嫉妒与不甘。
赠宝会一结束,宋世强便脸带兴奋地跑到了娇莲大酒店,热切的向兰姐和风彬描述现场的热闹情况。
“两件稀世珍宝,林望云竟然藏了两件。”宋世强心生羡慕,“林望云看起来是真的想隐退了。苗秀抓了一个清代花瓶,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他一定很嫉妒曹彬,从心里痛恨林望云来这一手。”
风彬仔细看着宋世强发给他的图片,陷入了沉思。
“是两个好物件,就是不知道真假。”兰姐对古玩没有研究,看不出真假。
“真的没错,苏菲比拍卖行鉴定,国际大行,不会弄虚作假的。”宋世强对国际大公司的信誉坚信不疑。
“姐,”风彬说道,“如果换做是你,把这两个花瓶给我,你会怎么做,别思考,凭直觉说。”
“我会悄悄的给你。”兰姐脱口而出。
“对啊,如此贵重的东西,大张旗鼓的搞一个赠宝仪式,唯恐人不知道。林望云老小子葫芦里卖什么药呢?”风彬看着宋世强问道。
“我想他是为了求名,凸显自己义薄云天的仗义。”宋世强回答道。
“这算是一个解释。对苗秀和曹彬来说,两人获赠销声匿迹多年的宝贝一事,这么搞,是不是全天下人都知道了?好人知道了,坏人更知道。他们俩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宋世强恍然大悟,“林望云这个老畜牲,又要对自己的兄弟下手?”
“当苗秀和曹彬趁着林望云的病,准备夺他产业的时候,哪里还有一点兄弟情谊。再说,林望云中的毒,有些蹊跷,苗秀的嫌疑最大。”
“大彬,你是说他们开始内斗了?”兰姐疑惑的问道。
风彬点点头,这次不仅是内斗,还是你死我活的复仇!
“从阴谋论的角度,林望云这一招,为自己换了名声,为苗曹二人拉了敌人。俗话说财不外露,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们手中的宝物,贼可是惦记了十多年了。当年从拍卖会上被神秘买家拍走以后,就没了踪影。惦记这俩宝贝的贼,都快疯掉了!”
“真有人那么大胆去偷?”兰姐不太相信现在的小偷在四处都是监控摄像头的情况下,会作案成功。
“偷盗有很多种情况。我们以前打掉了一个偷盗团伙,很高级的那种团伙。改天我给你讲讲里面的一些趣事。盗贼,不是我们看到的小偷扒手,他们都还没有入盗门。”
当着外人,风彬不说兰姐也不追问,她有的是方法能够让风彬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望云也算是大出血了。”宋世强说道,“将近两亿呢。”
风彬哈哈大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苏菲比拍卖行的估值,或者说证明报告,完全没有参考意义,你给他钱,给你估多少都可以。只要钱到位,他能给你把真的鉴定成假的,甚至会毫不犹豫的盖章。”
“为什么这么做?”
“曾经有个古董商看上了一件古董香炉,持宝人要价很高古董商买不起。于是,他就花钱买通了苏菲比的鉴定专家,在上拍前就将那件香炉鉴定为赝品。持宝人信以为真,以工艺品白菜价送给了古董商。几年后,古董商把藏宝天价出手,赚了一大笔,从此后发家。”
兰姐听的入了迷。
风彬继续说道,“那个古董商就是林望云!”
“啊!”宋世强与兰姐异口同声的发出一声惊叹。
“我把林望云的家底摸了个一清二楚。”风彬颇为得意的说道,“他把各种坏事做了个遍。就这样的畜生,还能够做上了市政协代表,江宁市知名的慈善家,真是天大的讽刺。”
“有钱能使鬼推磨嘛,”宋世强说道,“何况是人,人推起了磨,那不是更快更好。”
“大彬,林望云的这两件宝物,会不会是赝品?”兰姐好奇的问道。
风彬点了点头,“不是没有可能。以林望云的德行,因为区区三千万,就敢驳回威震河东费熊的调停,不在乎是否打脸费熊。所以他绝不会为了报仇,豁出上亿身家去设局。想想都不可能。再考虑他最近一系列反常的操作,事出反常必有妖…”
风彬忽然停顿了了一下,意识到了一件事。宋世强与兰姐正伸长脖子等着听他分析,忽然没了下文,便惊讶的抬起头来。
“林望云一定经历了什么事情,才会大张旗鼓的搞赠宝大会,变相向外说明财宝的下落。应该是暗中隐藏的强大势力,林望云也招架不住。他这么一搞,那伙人就盯上了苗秀和曹彬,好一个借刀杀人之计。”
宋世强与兰姐一脸茫然。见风彬不再继续解释,不便追问。
风彬猜测的一点都不错,自从林望云拒绝了费熊的调停,费熊明面收回了大鼎,背后则积极谋划准备采取报复行动。在银苑会所避难的一个文物贩子,无意中的一句话让费熊眼前灵光闪现:十年前的苏菲比拍卖会上,林望云拍走了两件宝贝。从那以后,这两件宝贝就再没有出现过。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于是,林望云出院回到江宁航运办公室的当晚,他便接待了一个奇怪的陌生人,表情死灰僵硬,操着一口机械合成的声音,鬼魅般溜进了他的办公室,自顾自的坐在他前面。
“阁下是那位,来此有何贵干?”林望云强忍心中的恐惧。
“我是谁无所谓,来跟你做一笔生意。”那人用刺耳嘈杂的声音说道。
“生意?”
那人点点头,“十年前,你从拍卖会上拍了两件宝贝,价值连城,今天,你必须卖给我!”
林望云出奇地笑了起来,他的笑让对方产生了深深的挫败感。
“阁下来晚了,这两件宝贝我已经许给了苗秀和曹彬,明天的赠宝会都安排妥当了。如果不相信,明天可以来现场观摩。”
“哦,有这事?”
“绝不会骗你,我林望云一辈子打雁无数,这次被雁打了眼。阁下现在坐的地方,不久就会换了主人。我已经把江宁航运集团和物流中心捐赠给了江宁市政府。既是为自己赎罪,也为一万多普通员工找个退路。我身上脏,但他们干净!”
林望云的一番感慨,对面的陌生人竟不知如何接招。
“那…好吧…”那人悻悻说道,“我倒要看看,明天你耍什么花招。”
林望云苦笑,看着那人从眼前消失,像进来一般神秘,悄无声息。他坐过的凳子上面,留下了一张写着天地银行,印着玉皇大帝的冥币,面额是一万元。
林望云揉了揉眼睛,长舒了一口气,几张冥币还吓不着他。
消息传回费熊那边,他跟无影剑仲伯元都愣住了。他们也没料到林望云会这样操作。更让两个老家伙心动的是那两件宝物,他们梦寐以求,甚至为它还行动了几次,一无所获。听闻俩宝贝重见天日,费熊坐不住了,急不可耐的跟大炮吩咐,“带上几个兄弟,明天去江宁赴会。”
仲伯元看了一眼费熊,忽然明白过来一件事:当初费熊招揽林望云,或许有更长的布线。
“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仲伯元淡淡说道。
“有大师出面,这事就稳了。”大炮适时拍了一下马屁,仲伯元微笑着接下了他的奉承,十分受用。
曹彬与苗秀两人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被人盯上的猎物。把东西藏好以后,便到了江边的渔家乐庆祝,这是他们庆祝胜利与筹划阴谋的老地方。不是大酒店去不起,小小鱼家乐更容易隐匿行迹。
“老曹,恭喜你。”苗秀言不由衷,他心中嫉恨的要死,以至于脸上的笑容都扭曲变形。
“抓阄嘛,就是靠运气。苗哥要是看上了那个瓶子,咱俩换了也成。”曹彬大度的说道,“我是个粗人,象古董玩器这样的东西,我玩不来,弄不明白。在我眼中,还不如变现来的实在。”
苗秀心动,故作矜持的摇了摇头,“那是兄弟的运气,我不能横刀夺爱。”
曹彬笑道,“兄弟我不贪财,虽然林望云说一个破瓶子价值上亿,我是不信的。苗哥感兴趣的话,我一千万出手。那东西在我手中,没有用。粗手粗脚的人,欣赏不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一把打碎了,就太可惜了,还不如落袋为安。”
“你真的想出手?”苗秀压抑着内心的兴奋,小声问道。
曹彬点了点头,“我是外行,粗人。山猪吃不了细糠,苗哥喜欢,随便出个价就行。”
“兄弟这么说,我也不端着了。既然你实心想出手,我也不能让兄弟吃亏。林望云的话咱打三折听,兄弟的宝贝,我出两千万。”苗秀盯着曹彬,唯恐他还价。一个亿打三折,也不止是两千万啊。
曹彬大手一挥,“苗哥转账给我,款到账,宝贝归你。”
于是,两人在渔家乐中匆匆吃饭结账,趁着下午银行还没有下班,苗秀掏光了家底,用二折的价格买下了曹彬那件价值过亿的明万历朝龙纹双耳花瓶。
两人高兴地又庆祝了一番,一桩交易下来,皆大欢喜。曹彬没觉得自己赔了,苗秀坚信自己大赚。
当曹彬夜里醉醺醺回家后,家里的门虚掩着,一个形容枯槁,脸色灰白的人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回来。曹彬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半。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里?”
“我来跟阁下做换个交易,听说阁下新得了一件明万历朝龙纹双耳花瓶,价值过亿。” 神秘人说道。
曹彬闻言大笑,“你来晚了,我已经出手了。我是山猪吃不得细糠,欣赏不来那些瓶瓶罐罐。什么明万历清乾隆,对我来讲还不如江宁航运酒店的小红、翠花好玩。”
“多少钱出手的?”
“一个破瓶子,苗哥给了两千万。我把钱存了银行,苗哥抱走了瓶子。就这么简单。”
曹彬一席话,又把神秘人整凌乱了。他用复杂的眼光看着曹彬,“你不觉得被坑惨了吗?”
曹彬打了一个酒嗝,“我生来是个穷命。担不起那么大的富贵。如果货还在我手上,今天晚上你出价更低,甚至我会赔上一条命,那就不值当的了。”
神秘人无语,半天才骂了一句,“江宁真奇葩!”
曹彬斜靠着墙,醉眼朦胧,从怀里掏出一张收条,“这是我给苗哥打的收条,有了字据,我们都不带反悔的。”
神秘人一把夺过收条,看着上面的二后面跟了一串零,信了曹彬说的是真话。他把收条扔进了曹彬的怀中,怒骂了一声,夺门而出。
“大哥,多给我宣扬宣扬啊。”曹彬对着远去的背影喊道。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曹彬重重关上门,长舒了一口气,抹了一把汗,瘫坐在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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