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三品大员,新任辽东巡抚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给足了在场众人的面子。
听了袁崇焕的话,大家纷纷称谢不已,场面上欢快的气氛到达了顶点。
袁崇焕对在场众人,那是面面俱到。
最后他也没忘了此地东主的恩情,拉着光孝寺方丈的手。
答应他到任辽东以后,一定会派人回来为修缮罗浮名胜募捐。
这一场饯行宴会算是宾主尽欢。
面对小沙弥呈上来的宣纸和狼毫笔,袁崇焕酝酿已久的诗意,怦然爆发。
只见他拿起毛笔,阔步走出亭外。羊城尽收眼底,白云山上峰峦叠嶂,溪涧纵横,登高可俯瞰全市,遥望珠江。
袁崇焕壮志满怀,此刻白云山已经是千里雄伟的燕山。
他饱蘸浓墨,挥手之间,一蹴而就。
“四十年来过半身,望中袛树隔红尘。如今着足空王地,多悔从前学杀人。”
诗词是这样写的,可袁崇焕内心可从来没有后悔学得杀人技。
······
告别了羊城,告别了文友和几个大和尚,袁崇焕踌躇满志,一路再无插曲。
几十人的队伍一路晓行夜宿,南方多山丘,幸山川河流众多,时不时可以坐船赶路,倒也没有太多辛苦。
路途上,无论是在车上还是在船上,袁崇焕都是独坐一处,手不释卷。
他自诩神眼无双,并没有一般官员近视的毛病,也没有晕船的毛病。
无论再颠簸的环境,袁崇焕都能安之若素地看书。
颇有三国时期,关羽夜读《左传》的风采。
其他人与袁崇焕地位相差甚远,看袁崇焕没有别的需要,也是乐得自在。
谢尚政倒是愿意,在旁边做个持刀的周仓。
可看到袁崇焕皱起的眉毛,他立刻想起了当年袁崇焕从宁前兵备道,走马上任辽东巡抚的光辉事迹。
那个桀骜不驯,被袁崇焕一刀斩的可怜副总兵。
经此一事,以祖大寿为首的辽西将门唯袁中丞马首是瞻,没人敢在他面前尥蹶子。
因此谢尚政一看见袁崇焕皱眉表示不悦,他立刻老实了,乖乖在外面守着,不敢打扰袁崇焕。
这一日,一行人马沿着运河来到了山东地界。
过了兖州府四十里,田地十之八九都是鲁王府的田地。
再往南,他们刚过去的地方则是孔家的田亩。
山东说白了,除了登莱两府之外,就是鲁王和孔家的天下,此外就是济南府的德王和青州府的衡王。
三个藩王加上孔家,就可以把山东的土地,分得渣也不剩。
朝廷想在山东,指望收上更多的田税,只能把负担慢慢都加在数量少的可怜的自耕农身上。
自耕农不堪重负,卖掉田地,沦为佃户或者流民乞丐。
而朝廷收缴的田税数目不变,依然加在数目越来越少的自耕农身上。
农民不堪重负,就会揭竿而起。
这就是土地兼并,历代王朝灭亡的根源。
此处是兖州府境内,滕县莲青山。
初闻县名,袁崇焕还是有点好奇心。
此地县名滕县和自己的祖籍广西藤县,读音几乎一致,唯一的不同,就是多了一个草字头。
向导解释,滕县因古时,多汩汩而动的泉水而得名。
滕,就是水流的一种状态。
此处是墨子故里,车祖奚仲的故乡,也是滕文公问政孟子,孟子得以施展政治抱负的地方。
春秋时期,滕国这个百里小国因孟子施教被誉为善国,周围诸侯国莫敢于欺。
袁崇焕初听墨子和奚仲,神情淡然。
当听到儒家亚圣孟子,曾在这里开坛讲学,不禁肃然起敬。
一行人特意绕道滕国故里,焚香祭拜先贤。
这边动静一大,就引来乡老士绅前来拜会,闻听是天下闻名的袁崇焕袁巡抚到了滕县,纷纷递帖请求设宴会友,以尽地主之谊。
整个小县城的士绅圈算是彻底热闹了。
对于这种文臣突然发作的文青病,王德顺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只能暗自腹诽,袁大人要快快赶路的是你,如今要慢吞吞祭拜先贤的也是你。
前面邹县就是孟子的故里,曲阜就是孔子的故里,你袁大人是不是要一个个都去祭拜,那等你袁大人都拜完,崇祯元年都要过去一半了。
王德顺忍不住告诉了袁崇焕,自己的隐忧。
袁崇焕倒是一脸奇怪地看着他,仿佛觉得他的担忧是杞人忧天。
“王百户多虑了。
孔家和孟家,本官早已拜访过,此等圣贤,我等儒家门人,肯定要早早就去瞻仰。
此次进京情况紧急,本官肯定不会分不清主次······”
王德顺有点汗颜,回头一想也是,人家一个统领数万精兵的封疆大吏,做事肯定比自己想的周全。
莲青山山脚下有个驿站,叫辛家驿。
袁崇焕等人涌进了小小的驿站,驿站的管事赶紧出来迎客。
等众人拿出路引,亮出身份,管事更是忙不迭招呼手下上茶。
喝茶歇息好后,主事的两人。
无论是袁崇焕还是王德顺,看着天色未晚,就商量着要催着车夫,还要紧赶几十里地。
此处离京畿之地已经不远,到了济南府就算是抓到京畿地区的边了。
两人恨不得昼夜不息,抓紧回京。
主事看着一众人马要走,赶紧上前说道:“不瞒两位大人,近来咱们这里,地界不太平,响马甚多。
凡是过往的客商,都要趁着中午头,人多的时候好上路。
两位大人随从虽多,也都是孔武有力之人,但是也要小心些。
不如在驿站歇息一晚,明早日上三竿,集合几个商队一起赶路,才是最为稳妥。”
袁崇焕和王凯听了主事的话,相视一眼,正要开口拒绝的时候。
“叮铃铃”“嘶嘶嘶”
只听得门外骡铃乱响,骡马声响不断。咣当一声,驿站大门被粗暴推开,外面的寒风直接灌了进来。
然后那大门不服,随着惯性想关上门。咣当一声,来了一拨精悍兵马,接着就是咣当个没完。
直到四五十口人全部进了驿站,那大门才算是歇息了。
一旁的老驿卒,心疼得嘴直哆嗦,可他谁也不敢说。
这帮新来的人马,很明显和上一波人马一个样子,都属于地方不敢招惹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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