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不起眼的院落里,凄风正伴随苦雨,折腾着被篱笆围起来的药草东倒西歪。
屋内也不安静,阵阵叫声传出。时而痛苦呼号,时而欢欣大笑,还有令人揪心的击打床板的挣扎扑腾声。
屋外,裴松之犹犹豫豫的走来走去,额头鼻尖细密的汗珠,随着屋檐上的雨滴一颗颗落下。
裴松之左手负在身后揉捏,右手紧张不安的捋着自己的黑白相间的人造胡须,嘴里念念有词。
“到底进不进去,进不进去?”
“进去的话,这动静也太吓人了。”
“不进去,老孙一个人能搞定吗?”
“哎呀,真是愁人。”
裴松之还未做下决定,“吱呀”一声,门开了。
莫师叔皱着眉头,脸上带着事情没有解决的烦躁和疲惫,整齐的发髻有些汗湿,发簪有些松垮。
“师兄,只有孙师兄一个人不行,我还需要人试针。”
“其他弟子内力不深厚,所以,师兄帮帮我,咱们宗门就只剩下你了。”
莫师叔说完,笃定裴松之会帮忙,自顾自站到一边的洗脸架旁盥洗。
裴松之往屋内一望,孙师叔神色安详,已经晕厥过去,只有乱糟糟的花白头发和胡须,以及那铺在身下却汗湿的里衣,述说着他的不易。
此情此景,梦回以前试针的痛苦经历,裴松之瞳孔颤抖,像瞳孔颤抖的还有手,一时间,路也不会走了,哆哆嗦嗦扶住门框,艰难的挪进去。
“老孙!”
“你果然是老了!”
“怎么才坚持这么一会儿?”
“以前不是能坚持挺长时间的嘛。”
“快醒醒呀,起来继续试针。”
“师兄我就指望你了,没有你分担莫丫头的银针,我可怎么活啊!”
“孙师弟,我最怕疼了,快醒醒,快醒醒。”
“只要你醒来,以后我就不叫你老孙了,我好好的叫你孙师弟。”
“老孙,天亮了,起床了,老孙!”
回应裴松之的,是孙师叔平稳舒缓的呼吸。
裴松之的肩膀耷拉下去,身形颓然,显得很没精神,一身暮气,恍惚间,竟给人几分行将木就的错觉。
“还是,还是逃不过?”
洗漱好的莫师叔,头也不抬的拿着医书研究,嘴上吩咐着:“师兄,你把孙师兄放在一边的榻上。”
“算了,现在他不宜挪动。”
“师兄,你躺在一边的榻上。”
“我又有心得了,快快快!”
莫师叔兴奋的掏出银针,目光亮的吓人,盯着工具人裴松之。
裴松之如同牵线木偶,肢体僵硬的照做,不情不愿的配合,眼睛紧张的盯着银针不放。
嘴上还不停的叮嘱,“那个,莫丫头,你一定要小心啊。”
“师兄我怕疼,你也是知道的。”
“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莫师叔认真的点头,“师兄放心!”
莫师叔面色沉稳,目光专注地凝视着裴松之身上的穴位。
手指轻轻捏着一根细长的银针,针尖闪烁着微微的寒光。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莫师叔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将银针插入裴松之的穴位中。
裴松之的身体微微一颤,但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痛苦。
咦,莫丫头手法这么好了?
那这次试针,应该不会像以往折腾。
莫师叔的手法熟练而精准,每一针都准确地落在了预定的穴位上。
随着银针的插入,裴松之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舒缓了许多。
看来,老孙是个意外。果然,还得是我这个幸运儿。
莫师叔一边施针,一边观察着裴松之的反应。
就在裴松之放松警惕的时候,又是一针扎下来,裴松之痛感明显,“哎哟,哎哟”痛呼出声。
果然,还是我草率了,莫丫头‘功力’不减当年。
莫师叔听惯了裴松之有点小病小痛就哎哟哎哟的叫,一点没有受到影响。
“师兄,你现在把内力运转到我施针的地方,动作要快。”
裴松之一边哎哟哎哟的叫唤,一边又配合。
“哎哟,咱们说好的,试完针你给我调配生发膏啊。”
莫师叔敷衍的点头,“嗯嗯嗯,师兄你别说话,不要影响我施针。”
裴松之神色痛苦,小霖子你知道为了你的头发,为师给你要东西,付出了多少代价吗?
为师苦啊,苦!
试针结束,裴松之竟然还保持着清醒的意识。
莫师叔医书都整理归档完成啦,裴松之还睁着眼睛躺着不动。
莫师叔提醒神色恍惚的裴松之,“师兄可以走了,你还不想走,还想试针吗?”
“生发膏我都配好了,一日三次涂抹,半个时辰后洗掉。”
“切记勿要入口。”
裴松之如梦初醒,“结,结束了?”
莫师叔扶起裴松之,“早就结束了,我还以为你太累了,就让师兄你歇歇。”
裴松之伸伸胳膊踢踢腿儿,一脸劫后余生的欣喜。
“哈哈哈,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我裴松之,又一次在莫丫头手里,活下来了!”
莫师叔不高兴地盯着激动的裴松之,轻描淡写的威胁:“师兄是不想要生发膏了吗?”
裴松之也不和莫师叔纠缠,拿起生发膏就跑,生怕跑慢了,甚至用上了轻功。
“师妹,为兄先走一步!”
谢霖房间,兵器架上挤挤挨挨地放着宝剑,书案上的文房四宝被挤到一个角落,桌上正中央的武功心法被翻出毛边。
而屋子的主人谢霖,正蒙着被子自我惆怅,不愿见人。
自从发现自己头顶剧烈运动就白茫茫一片,又看到师兄弟憋笑的表情,谢霖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
谢霖气急败坏,结结巴巴地叱骂众弟子一顿,“好啊,好,好啊你们,你,你们,都没有一个人提醒我!”
“亏我,亏我巴心巴肝的指导你们练功!”
“你,你,你,还有你们,都在看我的笑话!”
谢霖本想把师兄弟们都揍一圈出气,结果张三带头嘲讽。
“大师兄,你别那么大的动作,小心露头皮,哈哈哈!”
“对啊,对啊,大师兄,等到你头发长出来,我们就不笑了。”
“现在嘛,实在是憋不住,抱歉,哈哈哈,抱歉。”
谢霖直接被气走,气到走路分不清左右脚,踉踉跄跄的退场。
“你们这群混小子等着吧,我迟早长出头发来!”
“到时候,你们等着求饶!”
谢霖凭着这股气又找罪魁祸首裴松之闹腾,撂下自以为是的狠话。
“师父不让我头发尽快长出来,我就再也不要理师父了!”
而后,谢霖躲在自己房间,死活不见人。
就算有事处理,也要隔着屏风。
裴松之风风火火的闯进房间,从被窝里挖出谢霖。
“小霖子,小霖子,快点起来,我弄到生发膏了!”
谢霖眼睛本就大,听到好消息,更是睁的溜圆。
“真的吗?师父,真的吗?”
裴松之从怀里珍重的掏出瓷罐,“当然是真的,为师怎么会骗你。”
谢霖不信,“师父,骗我还少吗?”
裴松之催促,“快些,我们快试试!”
“等你长出头发,赶紧出去练功。”
“你这几天没见光,都快白成吃软饭的小白脸了,我正一宗大师兄的威严何在啊。”
谢霖悲从中来,胆大包天,用光溜溜的头顶头锤裴松之的胸膛。
满腹怨念的开口:“还不是师父你剃的,师父坏!坏师父!”
裴松之细心安慰,“好好好,为师坏,为师坏,快来上药了。”
事实证明,莫师叔的生发膏果真有效。
坚持涂抹没有几天,谢霖头顶就长出一茬短发,总算拯救了谢霖一剧烈运动,头顶就锃光瓦亮的下场。
师徒俩冰释前嫌,谢霖还特地做了红烧肉给裴松之吃,聊表感谢。
虽然比不上裴松之自己做的,还是让裴松之赞不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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