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流光很少看见陆沧夜失意,因为他太富有了,年少成名又家财万贯。他漂亮轻佻,玩世不恭,想要什么,都会有人用双手捧着端到他面前——这样一个男人,是从来不会在意身边的女人来了又走。
因为他从未动过情,所以从不害怕失去。
可是这一刻,夏流光在陆沧夜看见了一种落魄,就像是,他再权势滔天,也依然阻止不了夏恩星的离开。
就像五年前的那场假死一样。
如今的夏恩星,正在逐渐从他的世界里死去。
为什么会这样呢,过去他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掌控不了她的。
陆沧夜无力的松开手里的杯子,将他放回了茶几上,他看着夏流光的脸,喃喃着问了一句,“你母亲这五年……有没有提起过我?”
“她失忆了。”夏流光回答得很迅速,“都不记得你了,又怎么可能提起你?”
是啊。
陆沧夜用力地吸了一口气,他说,“怎么会偏偏把我忘了呢。”
“一定是你伤她太深了。”
夏流光将酒瓶子都收拾起来,小孩子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有些熟练,好像过去他也这样照顾过夏恩星无数遍。
“反正你也不爱她,如今你和我妈咪成为陌生人,不是挺好。”
夏流光将瓶子丢进垃圾桶,回头笑看了陆沧夜一眼,“你连天打雷劈都不怕,怕这些做什么。”
那一瞬,耳边仿佛响起了轰鸣声。
哗啦的雨声将他拉回了五年前那个夜晚。
那一幕幕画面好像再度出现。
陆沧夜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看了一眼夏流光,“夏恩星有那么恨我吗,以至于把恨意灌输给你……”
“她没有给我灌输什么恨意,因为她都记不得你了。”夏流光站在那里,身子瘦弱,眼睛却睁得大大的,在面对陆沧夜的时候,他没有一丝一号的怯懦,反而是竖起全身的刺,“别太得意忘形了陆沧夜,你还不配我妈咪特意让我一个孩子继承她对你的恨意。我对你的恨意来自于我本身,是因为你的无能与冷血。”
夏流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一刻,他竟然面无表情,“不要再从我妈咪身上找理由了,这五年来她在国外生活得好好的,从未有过要带我向你复仇的想法。陆沧夜,你还不能接受吗?我排斥你是出自我自身,我的主观能动,我的大脑。”
那一刻,陆沧夜近乎乱箭穿身,浑身血肉似乎都被人钉住了。
夏流光,天打雷劈都没有你的眼神令人痛彻心扉。
夏恩星在拿了离婚证以后,在修的陪同下,与安茉莉彻底出去放肆了一顿,他们并没有挑选什么高大上的地方,反而是找了个路边摊,点了许多烧烤,又拿了好多扎啤酒,搬起小板凳坐下,一边撸串一边凑在一起讲陆沧夜的坏话。
“我当初就不乐意让你跟他结婚!”
安茉莉一边喝啤酒一边指着修说,“他不就脸帅了一点吗?我看,你跟这个外国佬结婚,都比和陆沧夜好!”
修在一边乐得连连喝酒。
夏恩星掂着酒瓶子,眼里明晃晃的是醉意,她笑说,“那你当时怎么不阻止我?”
安茉莉用筷子夹起一块烤好的花菜来,说道,“你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啊……真的,夏恩星,你当初别提多丢人了,死活要嫁给他啊,说什么,哪怕隐婚也没关系,只要能夫妻一场……”
夏恩星想冲过去捂住她的嘴巴,“你别说了,真的假的?我不记得了,我的天,听你说这个,我脚指头都要扣起来了!”
但她冲出去的动作被修拦住了,男人拦腰将她拉回了板凳上坐下,“你俩都别喝多啊。”
“怎么会。”
安茉莉说到一半,手机振动起来,上面赫然显示着卫懿的备注。
夏恩星和修对视一眼,两个人托着下巴看安茉莉的反应。
大概是喝了酒,安茉莉也有了脾气,居然直接挂掉了卫懿的电话,然后说,“今儿不醉不归,庆祝你离婚,好日子!”
居然把离婚日说成好日子,这个女人还真是大胆。
不过也没有说错。
夏恩星和她互相碰杯,“以后终于摆脱陆沧夜那个王八蛋了!”
陆沧夜在家中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而这天夜里,修将两个人前后送回家,后送的是夏恩星,她刚下车,就被男人喊住,“你一个人能走到楼上吗?”
夏恩星比了个ok的动作,“没问题的。虽然你这人很油腻,但意外地是个好人诶。”
修在边上扯着嘴角笑,能说出他堂堂al集团大少爷油腻,夏恩星还真是天底下独一份。
他确实觉得她挺有意思的。
但是如果现在就着急搂着喝多的她上门占便宜,只会操之过急。
于是修按捺住了自己有些急躁的想法,对着夏恩星说,“好,上楼到家微信和我说一声。”
“嗯。”夏恩星转过身去,“你是陆沧夜的好兄弟,但是你没他那么过分。很高兴认识你,安德鲁·修。”
说完这个,她一个人穿着小高跟朝着电梯走去,虽然有些喝多了,但是背影看起来依然倔强。
她对陌生男人如此提防,能够走近她身边……一定是需要获得她极大认同的吧。
这样一来他算不算已经成功很大了?
修笑着摇摇头,让司机按上车窗,司机却下意识说道,“少爷,有辆车一直在跟踪我们。”
修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嘴角微微扬起。
“不必在意。”
男人捏了捏眉心,笑得优雅,“那是陆沧夜派来的车子。”
真放不下你的前妻啊,老陆。
然而另一边,夏恩星摇摇晃晃走到了家门口,正想开门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没带钥匙。
胡乱地掏出包来找钥匙,打开了门,如今没有孩子出来迎接自己了,夏恩星的睫毛颤了颤,心里那种酸楚感再度升起来。
夏流光……等妈咪再强大一点,一定会把你带回身边。
夏恩星脱了鞋子,疲惫感袭来,她来不及收拾自己,躺在沙发上喘气,岂料躺下头晕得更严重了,女人睁不开眼睛,闭着眼想要从沙发上撑坐起来,门口却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下一秒,一道黑影闪过来,关上了她没关上的门,随后将她的嘴巴当场捂住!
夏恩星吓得睁大了眼睛要尖叫,紧跟着男人的声音传来,“你胆子那么大?晚上一个人在家不关门?”
有点……熟悉。
夏恩星眨眨眼,发现来人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她错愕地看着他,“你……不是我儿子的……网友吗?”
“……”萧昂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隔了一会他的另一只手动了动,夏恩星敏感地看见他把什么武器收回了袖子里,于是女人立刻警觉地说,“你藏了什么起来?”
“放心。”萧昂说,“我不会对你使用这些的。”
夏恩星喘了口气,“我喝了酒……估计是忘记锁门了。”
“你一个人独居多危险。”
萧昂自顾自说着,“我搬来和你一起住。”
夏恩星登时一脚踹过去,“你要点脸——”
“我没跟你开玩笑。”
萧昂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上面统统都是夏恩星的背影,从各个角度拍摄的。
甚至连她去跟陆沧夜领离婚证的背影都有。
“你哪来的这些照片?”
“黑进别人电脑里打出来的。”
夏恩星的瞳孔缩了缩,听见他继续说,“你被人盯上了夏恩星,有人在不停地监视你寻找你落单的机会,这些就是他们偷拍你的照片。也是我刚才不打招呼进你家的原因,我看见你门没关,怕你出事。”
说完,萧昂把帽子一脱,没有了帽檐的遮挡,露出了他一张白皙又清冷的脸,他眉眼细长,看人的时候略显慵懒,但是眸光却并不漫不经心,反而很清醒地盯着夏恩星,“你现在失忆状态,应该是有人想趁着你还没记什么来的时候……对你下手。”
夏恩星感觉到一股窒息感涌上来,连酒意都被冲散了,她低语着,“我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谁知道呢。”
萧昂大喇喇地将她从沙发上扶起来,而后自己却在沙发上坐下了,“我的小徒弟这几天不在你身边,他不放心你一个人,所以和我做了一笔交易。”
萧昂笑了笑,似乎有光从他眼底折射而过,“夏恩星,哥们现在是你的全职保镖。”
夏恩星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居然是夏流光找人来保护她?
孩子还那么小,居然会……想这么多。
那一瞬间,女人鼻子酸了,“是流光跟你说的吗?”
“不然呢?”萧昂手指灵活,又从袖口变出一把苦无夹在他细长的手指中间,手指翻转,那苦无便在他指腹上打转。
男人一边活动手指关节一边说,“也许孩子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为什么不去陆家把他领走,他也想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你啊,夏恩星。”
夏恩星红了眼睛,她知道夏流光早熟,却不料想儿子居然会温柔又细心到这个地步,她一个成年人,倒是该惭愧……
见到夏恩星揉揉眼睛,萧昂乐了,说了一句,“以后不要一个人回家,就算回家也要多加防备。”
“我有练过一些散打……”
“我知道。”
萧昂看着夏恩星的胳膊,她手臂修长,虽然瞧着不是很粗壮但是并不缺乏力量感,“但对方和你可不一样。夏恩星,你只想自保,而他们对你的,可是杀意啊。”
夏恩星深呼吸,“会是谁呢?”
“我目前猜测是你的姐姐夏如柳。”
萧昂转够了苦无,将它迅速收入了袖口,仿佛一个能随地随地变出武器的魔法师,他又从胸前的内袋里拿出一份折叠过的文件,上面是一份报告,这个报告夏恩星很眼熟,当初她揭穿夏如柳假孕的谎言,靠的就是这份报告。
“这或许就是夏如柳对你下手的原因。”
萧昂眸光闪了闪,从这张纸背后,再度抿出了另一张纸,“因为当初她失去生育能力……就是因为打胎。”
打胎?!
夏恩星嘶得抽了口气,“她为什么会打胎?不对,她居然也有过孩子?孩子是陆沧夜的吗?”
萧昂高深莫测地说,“这我可就不知道咯。”
说完将所有的文件都递给她,“我当初没给你后面这张纸,就是不想让夏如柳知道我们一共掌握了多少证据。毕竟做人做事得留一手,防止她反咬一口。”
眼前的男人心思居然缜密到了这个地步……
夏恩星下意识问着,“陆沧夜知道这件事吗?”
萧昂嗤笑了一声,“你觉得呢?陆沧夜那么信任夏如柳,听说是因为当初夏如柳用命救过他,所以不管她做什么,陆沧夜都会无条件原谅的。而夏如柳为了维持自己的人设,自然也不会让陆沧夜知道自己这一面。”
夏恩星一颗心像是被人揪起来了,她干脆在萧昂边上坐下,女人坐下来的动作特别干脆利落,也不扭捏,“很感谢你送来的证据,我会小心的,这些事情是你和流光一起查出来的吗?”
倒是萧昂见她靠近了,忽然间呼吸加速了几秒,他想起自己刚才捂夏恩星嘴巴时碰到她脸蛋的手感,下意识攥拢了手指,“是夏流光拜托我查的,关于夏如柳背地里的事儿,陆沧夜对此一无所知,不过夏恩星,有件事我想亲自验证一下。”
夏恩星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萧昂就直接将她按在了沙发上!
男人不顾她挣扎,直接将她衣服后领子掀开,把她的衣服从肩膀上扒下来一半!
夏恩星脸色大变,“你干什么?”
“果然。”
萧昂看着夏恩星的背,女人的背部白皙光滑,偏偏有一个地方印着别的痕迹。
男人伸出手指,细细感受了一下纹路,“你这个纹身是什么时候纹的?为了什么纹的?”
“我忘了……”夏恩星被他轻柔触碰的动作刺激得有些发抖,连同记忆一起陷入了混乱,“我当初照镜子时候也有看见过……可能是,年少不懂事的时候纹的,为什么纹的,我忘了……”
萧昂眯了眯眼睛,他的指腹感受到了在这纹身的图案下面,还有一道别的纹路。
倒是夏恩星,睁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骂了一句,“你摸够没?别以为你是我儿子的好朋友我就不会揍你!”
萧昂触电一样把手收回来,随后尴尬地笑着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思考的时候忘了男女有别……”
话音未落,他看着被自己按在沙发上的夏恩星,女人背对着他,被他扒下来的衣服正凌乱地敞开着,露出半边白得不行的肩膀和背。
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美貌与身体,像是一张,浓稠到化不开的,带着光晕感的油画。
气氛沉默,连同时间的流淌一起凝滞了。
一直到萧昂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说,“夏恩星,陆沧夜当真对你没感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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