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没错的,但是福臻的身体贴上傅暮终背的时候,他颤了颤,站起来,福臻的呼吸就喷洒在他耳畔。
他像是发烧似的,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
傅暮终说,“痒。”
“什么痒?”福臻含着颤颤巍巍的声音问他。
傅暮终被他这样撩得浑身上下就有一把火蹭的一下点燃了,“老子说你呼吸在我耳边很痒!”
福臻笑,笑得花枝乱颤。傅暮终觉得这个词可能不适合用于男人身上,但是福臻这会儿显然就是这么个花枝乱颤的状态。
他将他放进浴缸,原型的浴缸放慢水,福臻一进去,水就溢出来不少,他躺在浴缸里喘气,他说,“这狗日的玩意儿有法子解吗?”
傅暮终在一边看着他,“要么,我给你找一个姑娘?”
福臻拍打着水花,一听姑娘,乐了,“来呀来呀!”
说完就开始脱裤子,他先前还是穿着衣服泡在水里,一边脱一边说,“我刚才在吧台边上那个小姑娘挺不错的,你帮我去看看……”
傅暮终没说话,坐在浴缸边缘眯着眼看他。
那眸光,深得像是冰潭。
福臻看了眼他,“怎么了?”
“你喜欢女人?”
“你这不是废话吗?有逼不操,天理难容。”
得,还是那个福臻。
傅暮终伸手捏了一把自己的眉心,“你自己探探上去找吧,我不负责找人帮你泄火。”
“别啊,傅暮终……我喊你傅哥了行不行?”
福臻从水里抬起手来,抓住傅暮终的衣服,“我难受……”
我难受三个字,让傅暮终喉咙一紧。
他伸手,捏住了福臻的下巴,水珠从他脸上滚落,白皙俊朗的脸上蒙着一层淡粉色,湿气的眼,饱满的唇,唇上还有水滴。模样比任何一个女人都要勾人。
他就这么脱了衣服坐在浴缸里,被他轻轻用手一抬,脸就被抬了起来。傅暮终声音都哑了,“你找我,我只能亲自帮你泄火。”
福臻哼哼着笑,“老三,你这会别跟我耍嘴皮子,小爷我的小小福难受,你快帮我找姑娘……”
傅暮终伸下手去,轻轻刮了一下。
这一下真是不得了,福臻整个人刺激得肾上腺素飙升,汗毛刷的一下放开又立刻收缩了,他没忍住直接大叫了一声,“我靠!”
我靠后面还带着卷音。
福臻腿都软了,红着眼尾微微上挑,他在嘴巴里嘶嘶地倒抽凉气,“你……轻点啊,服务这么到位,回头我给你小费……”
小费。
傅暮终冷笑,蹭一下站起来往外走,那步伐再快几步都能起飞了,福臻说,“你去哪啊……我刚爽上呢……都是兄弟你撸撸我我撸撸你,不介意的话比比大小也行啊……”
傅暮终回头,那表情冷得像是冰霜,声音都带着杀气,“滚!”
说完哐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福臻泡在水里还没反应过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傅暮终踹着门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走廊里有人擦肩而过。
他被撞得晃了晃,那是个穿着卫衣戴着帽子的人,身子挺瘦的,个子高高的,傅暮终望了眼那人口罩外面的一对眼睛,总觉得像在哪里见过。
不过眼下他被福臻的事情烦的一时半会儿没处发火,就没把这件事情当回事,出去外面找了一圈尉嬴等人,最后在露天电影广场那里找到了他们。
尉嬴还是那副佛系淡漠的表情,自从辛妲出事后他脸上就没别的表情了,看见傅暮终来,淡淡的说,“位置给你,我回去了。”
“你怎么了?”傅暮终拍了拍尉嬴的肩膀,尉嬴说,“不想看。”
傅暮终抬头,放的又是烂俗的爱情桥段。尉嬴估计已经对爱情什么的不抱有期待了,所以看这种东西也没有波澜起伏,他说,“那你先去睡吧,晚上扎金花喊你。”
“行。”
尉嬴穿着人字拖一路荡着荡着荡走了,回到房间里他躺下,又掏出手机。
点开和辛妲的对话框。
【辛妲,我们出去看电影了。】
【电影桥段很老套,又很狗血,原本我是可以忍受的,可是自从我把那里面的女主角带入成了你之后,我就根本看不下去。】
【我很想你,想你想得快要疯掉了。】
【辛妲,你还好吗?微信你是不会上了吧,可我总觉得,你还在我身边……】
【我不知道你那天存了你死我活的念头,我原本是想着等你臣服我,我就……我就把什么都给你,我们重新再来过。】
【可是我忘了,我要的是爱,不是赢。】
尉嬴一边打着字,一边泪眼朦胧。
他的感情无处可走,怎么办,辛妲,这些无处安放的情绪到底要如何做才能埋葬?
我如果能随着你一起入土,那该多好?
尉嬴觉得,没准自己有一天真的就默默安排好了事后的一切,然后随着辛妲从电视塔跳下去。
可是尉辛不能失去父亲。他无数次想放弃的时候,都想着尉辛那张脸。辛妲走了,尉辛就是他唯一的慰藉,那是他和她一起的儿子,他不能丢下他不管。
信息发送,照例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世界的另一端,一只手机被摆放在桌上,时不时发出一声震动。
有一只细长的手将它接过来,随后点开一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眼戳的人眼生疼,有人冷笑了一声,没说话,将手机又关上,甩回桌子上。
四周,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这次的假期持续了一个礼拜就回去了,卫阙和蓝懿敏感地发现大家情绪都不大对。
傅暮终和福臻不知道为啥关系很僵持,以前他俩就经常凑一块打闹,现在距离泾渭分明,连座位都不坐一块了。
尉嬴也不大对,这几天总觉得他眉眼里有很多阴郁,比起以前还要严重。
黎悯更加不对,估计是老婆要出狱了,整个人都很反常。
蓝懿和卫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个人摇摇头,各自叹了口气。
大家都有了自己单独的心事,这小团体也不像以前一样无话不说了。
落地的时候,几个人很快告别,各自回家,傅暮终说晚上要去接一个人,还是等在机场里,蓝懿开玩笑,“是不是姑娘?”
傅暮终没否认。
福臻还是傻呵呵地笑着,笑着笑着就觉得人有点不舒服。
不知道为啥。
傅暮终要接姑娘。
哦,接姑娘挺好的啊,反正他不是单身么。
福臻不知道自己是不爽在哪里,想想又想不明白,想上去和傅暮终说话,可惜了人家眼神冷得像是冰,他刚想说话,偏偏话题开启便哑了声音。
算了,他的感情事儿,自己也管不了多少。
福臻打车走了,剩下几个人也陆续打车离开,最后一个尉嬴拍拍傅暮终的肩膀,“我也走了。”
“走吧。”傅暮终说,“路上小心。”
他看着挺低落的,尉嬴说,“有啥想不开的跟我说说。”上回他也不是大清早的心情难受找他喝酒么?
傅暮终露出一个笑,那个笑尤其心酸,他说,“尉嬴,唯独这事儿,你帮不了我。”
他一般都喊他尉狗,这回连名带姓一块上了,估计也不是什么小事情。
“说不准呢。”尉嬴掏了根烟,也给他一根,“兄弟怎么做的,你跟我说说,也许能想到办法。”
“如果说我不想做兄弟呢?”
傅暮终抬头,看着尉嬴,无意识喃喃,“我不想跟一个人做兄弟呢?”
尉嬴点完火之后动作就顿在那里,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开始他没明白过来傅暮终这话是什么意思,“谁惹你了?大家虽然不靠谱,但是交朋友都挺真诚的。你是想断交还是……”
嘶,不对,不对!他这个表情……
尉嬴多人精啊,一下子想到了。
他拿着烟的手真的在微微抖,男人清了清嗓子,才压低声音问了一句,“福……福臻?”
傅暮终没说话承认。
也没否认。
尉嬴丢了烟,直接把傅暮终怼到墙上,那眼睛都是红的,“你疯了?有什么想不明白?”
傅暮终被他这个动作直接顶到了墙边上,两个男人对视,尉嬴看见傅暮终那双不像以往意气风发的眼睛,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声音在发抖,“傅老三,你……想明白了吗?”
傅暮终笑笑,“也许只是一时半会鬼迷心窍呢,我回家想几天就好了,正好现在接个姑娘。”
“行。”
尉嬴没说话,放开他,替他正好胸前的衣服,压低了声音,“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别一个人闷着。傅暮终,你他娘的……”
他没说出后面一句话,只是拿拳头顶了顶傅暮终的胸口,随后道,“我走了。”
傅暮终说,“再见。”
尉嬴走出机场,拦了辆车,报了地址就回家,他按下车窗,一路上狂风灌入车厢内部,他迎风眯起眼睛,像是察觉不到冷一般。
爱情这种东西,来的总是那么突然,一点征兆都没有。就像尉嬴以前认为自己不会喜欢辛妲,他只是暂时性的对她那张脸感兴趣,可事实上呢。
辛妲走了,他痛得要死掉了。
到了家,尉嬴拿着行李下车,一开门尉辛就跑上来,冲着他笑,“爸爸!欢迎回来!”
“哟,谢谢啊小兔崽子。”尉嬴摸了摸尉辛的脸,孩子越长大了,眉眼之间居然也和辛妲有些相似。
他雀跃地说之前萧叔叔来看了一趟自己,尉嬴听说是萧潇,整张脸都拉了下来,“以后不许一个人见他。”
“好吧。”尉辛撇撇嘴,“前几年萧叔叔也常来看我,他不是什么坏人。”
在他眼里就是坏人!
尉辛又道,“萧叔叔的眼睛治好啦!”
尉嬴抱着他去沙发上看电视,尉辛在一边叽叽喳喳地叫,“我问他是怎么好的,他说一个很重要的人去世了,把眼睛移给他了。”
很重要的人去世了。
辛妲这个两个字就直接跳进了尉嬴的脑海里,男人的脸色直接就变了,一下子按住尉辛的肩膀,“他……有说是谁吗?”
“我问了,但他没说。”
尉辛看了眼自己父亲的脸色,发现他表情不是很好,赶紧把全部事情都告诉他,“但是……但是他看着我的脸哭了,我就没好意思问下去。”
尉嬴无声的沉默,这一刻,男人眼眶微红,竟心如刀割。
辛妲的眼睛,是不是在萧潇身上?
他当初为了辛妲从悬崖跳下去,不顾粉身碎骨的下场也要保全她的名誉,于是换来的代价便是一只眼睛,辛妲那么一个要强的人,若是知道萧潇为了她失去了一半的光明,肯定会想尽办法弥补。
如今,最好的办法来了。
她将自己的眼睛给了萧潇。
他心爱的女人,把痛苦,把余生,把漫长的时间留给他,却把光明和新生给了萧潇。
尉嬴喉间哽咽,随后胡乱地对尉辛说,“爸爸去房间休息一下,头疼。”
小男生站在他身后一脸担忧,“那你今晚早点休息,快去吧。”
尉嬴在埋进房间的那一刻,眼泪没忍住,情绪彻底崩溃,他靠着门滑下去,瘫在地上,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把头埋入掌心,随后,像是一只困兽,发出嘶哑的哭声。
辛妲,辛妲,你怎么这么狠。
她将她的东西送给了萧潇,萧潇现在用着辛妲的眼睛看着这片世界,那他呢?她给他的是什么?
尉嬴望向窗外,他忍不住,颤抖着手拿出手机,给辛妲发了一条消息。
尉嬴在辛妲生前,从来没有真心实意地说过一次我爱你。
那时的他逢场作戏,爱情这种东西,从来不屑一顾。
后来辛妲走了,他万箭穿心,那一刻才知原来爱没有从嘴巴说出来,却在心里扎了根。于是某天连根拔起的时候,他才惊觉,有这么疼。
尉嬴给辛妲发送了无数遍我爱你,却再也没有传达到那个女人心里。
深夜里,有人看着手机屏幕,靠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她笑,“谁和他说的我把眼睛给你了?”
萧潇耸耸肩,将下巴放在辛妲的肩头,“不是挺好吗,让他痛苦一辈子吧。”尉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尉辛还在他身边呼呼大睡,小男生胖嘟嘟的脸看着十分可爱,尉嬴没有吵醒他,弓着腰轻声从床上爬起来,随后跑去窗户边,翻着窗坐在窗台上,两腿放空在高楼上荡来荡去,然后拿出手机给傅暮终打了个电话。
他说,“出来谈谈。”
“我不。”傅暮终说,“我想出国去了。”
尉嬴愣住了,“你好端端的出国干什么?”
傅暮终没说话。
尉嬴一下子明白了,他这是想逃避呢。
“你跟福臻坦白了?”
“对。”那边傅暮终对尉嬴说,“得了,现在兄弟也做不成了,这个年过得真是美滋滋。”
“美滋滋。”尉嬴跟着傅暮终重复了一遍,随后道。“怎么办啊,尉狗,我现在也好难受。”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挺惨的……”尉嬴忽然间觉得傅暮终跟自己同病相怜,都是爱而不得。
“我不管了,我过几天订机票去了。”
傅暮终拿着手机擦了擦眼睛,“靠,老子还缺他一个吗!就算老子以后喜欢男人,那也有大把的小鲜肉!”
尉嬴毛孔收了收,“你别,别看上我啊,我可先说好,我比钢铁还直,不可能弯了。老子就是断了,也不会弯了。”
“滚蛋!”傅暮终嚎了一嗓子,“我没那兴趣啃你这块又老又硬的窝边草!”
尉嬴急了,“那你他妈,福臻就是小鲜肉了啊?他就比我俩小一岁!”
“他长得好看!”
“放屁,那我不好看吗!”
“那你撅屁股给我艹吗?”
“我他妈……拿刀捅死你……”尉嬴给他气得一个哆嗦差点从24楼摔下去,他翻窗进来走去客厅,随后从冰箱里拿了一听可乐,“你想好去干嘛了吗?为什么非得逃到国外去呢?”
“我也觉得我就是一时半会冲动了,所以我这么想,出去冷静冷静,等好了再回来,正好不用见福臻,也省得尴尬。”
傅暮终叹了口气,“我爹妈喊我顺路去国外进修酒店管理呢。”
“得了,爹妈的话才是重点,看来是看不下去你这么放纵了。”尉嬴笑了,“去吧,有事儿记得跟我说,我帮你把关。”
“你自从没了老婆,整个人心态跟佛系似的啊。”傅暮终开始不怕死地在他伤口上撒盐,“不愧是看透红尘世俗的人。”
“娘搓比。”尉嬴捂着胸口骂了句脏话,傅暮终这句玩笑话差点让他眼泪都出来了,一个大男人居然两次三番为了辛妲的事情掉眼泪,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
两个人又瞎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傅暮终这个状态起码还是正常的,还能插科打诨,不像之前在机场里那会,跟丢了魂似的。现在这样尉嬴还挺放心,应该不止于为了福臻做出什么大事。
傅暮终好歹也这么大了,成年人了,不可能再冲动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他给自己拌了份沙拉就坐下来吃,放完寒假尉辛就该开学读小学一年级下半学期了,他要好好想想送他去哪家高级补习班提前补课一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学习要从娃娃抓起。尉辛这兔崽子一看就继承了他的高智商,随随便便读个书,都肯定是当大班长的料子。
想了一会新年之后要干的事情,尉嬴整个人又恍惚下来,他不停地关心周围人,不停地思考以后,却在所有事情都结束的那一刻,整个人恍然失措。
大脑一片茫然,像是所有的思维意识在这一刻暂停,然后无限倍放大延伸——尉嬴心想,他一开始不断地做别的事情来麻木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辛妲没了。
一旦提及有关辛妲的字眼,尉嬴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明明是个大男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尉嬴一想到辛妲,就痛苦。
从一开始的撕心裂肺,到了后来变成了像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癌,那些悲伤的痛苦如同病毒,他一休息,一放松,就朝他袭来。
毫无防备,措手不及。
他想忘记的,可他又不想忘记。
他想重来的,可这世界上,从来没有重来。
尉嬴整个人就这么发呆坐在客厅里许久,那个时候连带着时间的流逝都是悄无声息的,漫长而又难熬,直到尉辛睡醒,揉着眼睛走出来,看见自己爸爸一脸呆愣地坐在客厅中央,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爸爸,你怎么了?”
尉嬴猛地回神,上前摸了摸尉辛的脸,“没事……我……我只是想了些事情。”
“你是在想我妈咪吗?”
小孩子总是那么单纯,却一语中的。
尉嬴的脸色白了白,男人眼眶微红,却没有欺骗自己的儿子,“是的。”
“那么,那天那个阿姨又是怎么回事呢?”
尉辛的眸光很真挚,不带一丝杂质,“你要是还喜欢我妈咪,为什么要带那个阿姨回家呢?”
可是他说出来的话,虽稚嫩,却沉重,沉重到尉嬴这个成年人,竟然无法回答。
沉默了好久,尉嬴才哑着嗓子,盯着尉辛的脸说,“大概那个时候,爸爸被鬼迷了心窍吧。”
“是吗?”尉辛笑了笑,“那你就是还喜欢我妈咪了!那就去和她说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课本里是这么写的。就算妈咪还是和别人在一起,起码原谅你了,你也会安心一些。”
尉嬴没说话,又是一段冗长的沉默。
尉辛是个小孩子,所以看问题也是小孩子的视角,可是殊不知,小孩子的视角才是最纯粹直接的,没有任何的曲折和别有用心,就是这么简单——可这些东西,他这个大人,都未曾想过。
尉嬴摇摇头,“有些事情晚了就是晚了。你妈咪现在嫁给别人,我也不好再去打扰他。”
尉辛眨眨眼睛,“意思是,哪怕妈咪不会原谅你,你也就这么算了吗?”
“只能算了。”尉嬴看着他,透过他的脸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他喃喃着,“你知道吗,你还小,看见什么就握住什么,不要什么就丢掉什么,难过就哭,开心就笑。可是当你长大了,有些时候根本不是这样,大人的思维方式太复杂,总是带着事与愿违和不肯认输,你越是不想要什么,就越是不肯放开什么。越是爱什么,就越是伤害什么。”
尉辛似懂非懂,可是尉嬴却红了眼睛,“所以上帝给了我们这群贪婪而又不知满足的大人一个惩罚,这个惩罚就是遗憾。”
唯有遗憾,唯有不成全,唯有生离死别,是最刻骨铭心的。
在你放开手失去的那段岁月里,有些东西,就会在以后哪怕你倾尽手上所有的权利和金钱,都换不回来一个瞬间。
尉辛抽搐一张餐巾纸,递给尉嬴,“爸爸,别哭,妈咪肯定很爱过你,也不会想看见你哭。”
尉嬴的眼泪没忍住,在自己儿子面前竟然就这么掉下来,“是啊。”
她当初很爱很爱自己的,是他自己亲手毁掉了一切。
如果能重来,他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送给她作为供奉。
大年初七的时候,尉嬴带着自己的儿子去各个好兄弟家里逛了一圈,尤其是打探了一下福臻最近的消息。
傅暮终在前一天已经出国了,出国的时候悄无声息,后来微信都联系不上。
有的人挺担心的,但是尉嬴没担心。
傅暮终迟早会笑着回来,继续和他们这帮好兄弟开各种不正经的玩笑,他只不过是暂时找不回自己,给他一段时间冷静,他还是以前那个玩世不恭的傅暮终。
尉辛在福臻家里,福臻的爹妈由于自己儿子没结婚抱不到孙子,看见尉嬴的儿子就特别喜欢,送了两个大红包,又把家里的玉镯子金项链,使劲往他身上戴,吓得尉辛都说,“大妈妈,这个东西太贵重了,不能要!”
“哎呀,大妈妈给你的就收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福臻的母亲实在是疼爱尉辛,看他小脸又白又漂亮,止不住地夸,还顺带损了福臻,“你看看人家尉嬴生出来的小孩儿,跟青葱似的!又白又嫩!你看看你自己!老婆在哪都还没个下文吧!”
福臻坐在沙发上抽烟,他老妈看见了过去就一个大手子拍下来,福臻跳起来大叫,“我靠我靠烫到裆了!妈,你不至于这么狠吧!不就没给你孙子抱吗!”
“多大人了还不结婚成家,你这裆有没有一个样!”他老妈也是个豪放派作风的,又抱起尉辛狠狠亲了一口,“你看看人家的小孩儿,多水灵!”
“哎呀烦死了。”福臻不耐烦地踹了一脚茶几,“尉嬴你再生一个给我妈抱吧,反正她这么喜欢你儿子,回头也省得她天天要我带儿媳妇。”
“你怎么说话呢!”
福臻的妈妈柳眉倒竖,“我还不是着急啊!你都多大了!你看人家尉嬴的儿子都上小学了!”
福臻不服输地说,“那尉嬴是早恋啊!他21岁就把人家小姑娘肚子搞大了!”
“你有本事没见你搞一个回来啊!”福臻的妈妈和他抬杠,“你搞一个回来,我一样养大!”
福臻不吱声儿了。
福臻的妈妈摸着尉辛的脸,“对了,你最近长身体,老福啊,楼上那盒核桃你拿下来吧。大妈妈和你说,那都是野生核桃。给你补脑,补身体。刚开学了,好好读书啊。”
“好!”尉辛一口一个谢谢大妈妈,哄得福臻老妈眉开眼笑,一扭脸对着自己儿子,又把脸拉下来,那个恨铁不成钢。
还是尉嬴的儿子好!
福臻的妈妈在楼下坐了一会,尉嬴让自己儿子陪着她聊会天,就叫了福臻出来,兄弟两个人在他们家花园里一边抽烟一边聊自己的事情。
谈了一会,福臻才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声,“傅暮终最近怎么没声音了?”
“他?”
尉嬴看了眼福臻,继续道,“不知道。”
“我不信。”福臻说,“你和他关系最好。就你那个失恋了第一反应就是找他喝酒的份儿,肯定说过什么悄悄话。”
“哟?”尉嬴笑了,“这是吃醋了啊?”
“吃什么醋。”福臻啧了一声,白俊的脸上掩盖不住的急促,随后又立刻说道,“他去哪了?”
“去新西兰了。”
尉嬴将烟丢进一边的垃圾桶里,福臻在他背后问,“去新西兰干嘛?”
“新西兰空气好。”尉嬴冲他笑,“他去放松心情,顺路进修酒店管理。”
“得了吧,他那骚浪的性格还进修……再过几年尉辛学的都超过他了。”福臻在一边自顾自喃喃,“怎么突然一言不发就走了?”
“失恋了呗。”尉嬴吐露了一句,“然后就,出国,散心,顺带学习。正好发愤图强。”
“失……”福臻愣住了,还结巴了,“他,他,他跟哪个姑娘好上了啊?”
尉嬴没说话,福臻急了,“哪个啊?网红?还是小明星?”
“你眼里傅暮终就这个品味么?”尉嬴失笑,“别问了,他有他自己的事儿,你要是担心他,就飞过去找他。”
“谁……谁担心了。”
福臻踹了一脚垃圾桶。“不说了,最近因为他的事情我烦着呢。”
“反正以后他不会烦你了,你也别自作多情了。”尉嬴说话快准狠,福臻被他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愣了好久,才道,“哦。”
尉嬴没说话,笑着摇了摇头,他又在福臻家里待了一会就走了,临走的时候福臻的妈妈抱着尉辛不肯撒手,“过几天带小辛辛来我们家住会。”
“开学了呢,暑假再来吧。”尉嬴牵着尉辛的手,尉辛回头和她说再见,“大妈妈再见。”
“再见!”
福臻的妈妈站在门口跟望夫石似的挥着手绢,回头看着自己儿子,刚要张嘴,福臻就说,“打住打住,我知道你又要说我不结婚不生小孩儿啥的,我是真的不想生,你要闲着你和我爹再去造一个,我肯定把他当自己儿子养。”
“少来,那我们生的喊你爹还是喊你哥?”福臻的妈妈骂了一句,“我就是看你天天单着难受,你要是厉害,带个男人回来我都算求的!”
福臻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老妈,“你……你能接受同性恋啊?”
“同性恋怎么了,吃你家饭了?谁家孩子不是宝贝了?”福臻老妈怒了,“还不赶紧去给我找姑娘,没有姑娘就男人!老娘多个儿子伺候,还比别人美呢!”
“……”得,他老妈思想估计能排全国前几。
尉嬴回去的时候顺路带着尉辛去了一趟文具城,然后带他买了很多新的文具,尉辛说要用自己的压岁钱买,尉嬴没拦着,看他买了东西美滋滋地抱在手里往车子走,尉嬴说,“多的钱我替你存起来。”
“我不信,我自己存。”尉辛像个小大人一样说道,“我们班同学说,大人说的那种‘压岁钱帮你存起来’都是骗人的,早就自己偷偷花了,所以你要给我开个账户,我自己存钱。”
尉嬴拉着车门,不知道该是气还是笑,后来还是笑了,“谁教你的这一套套?我还能坑你那点钱?”
“钱虽小,但事大。我要藏零花钱!”尉辛跳上车子,很熟练地使唤尉嬴开车,“然后存钱去国外看妈咪。”
他印象里,还是记得辛妲住在国外,虽然时不时回国玩一趟,但是还是定居的国外。
于是小男孩想要自己存钱,以后买机票,自由地来回看自己的妈咪。
尉嬴声音哽咽,“你……你要是想去看她,跟我说一声,我送你去。”
原谅他没法对自己的孩子说出口,你妈妈已经走了的事实。
尉辛还是固执地说,“我自己的妈妈,我自己存钱去看。”
“好。”尉嬴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再说下去他可能又要很怂地哭了。
当街哭,太跌份儿了,好歹他以前,那什么,叱咤风云,江城小霸王……现在为了一个女人,窝囊到这个份上,说出去,多……多丢人啊。
尉嬴擦了擦眼睛,“开车了,坐稳,安全带。”
“系好了。”尉辛说,“走吧!回家!”
尉嬴发动车子,而这个时候,正好有个熟悉的身影从车前走过,手里提着一袋儿童文化用品,看样子是给自己的小孩儿买的。
但是那个背影实在是熟悉,熟悉到最近尉嬴的梦里一度都是这抹细瘦的魂魄。
辛……辛妲?!
尉嬴觉得自己是看走眼了,可是实在是震惊,以至于一发动才踩了油门又一脚踩住刹车,尉辛整个人往前扑出去又被安全带拉回来,他吓了一跳,“爸爸,怎么了?”
尉嬴解开安全带,眼睛都是红的,“你坐在这里等我回,爸爸下去办件事。”
说完抓汽车钥匙直接拉开车门冲出去,可是那抹影子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人群来来往往和他擦肩,每一张脸都像是她的眉眼,尉嬴在一片不安和恐惧中深陷,他望着陌生的人潮,仿佛置身于时光洪流,一点点倒退。
那抹身影,他可以确定他不是看走眼!
尉嬴觉得心头恐慌,是辛妲吗?还是说,只是一个和辛妲相似的背影?
男人仓皇无措地站在街头,任凭周遭变幻风起云涌。
后来他失魂落魄回来的时候,尉辛有些奇怪,问他,“爸爸你这是怎么啦?”
“没事……”尉嬴发动车子的手都在发抖。
他忽然间在想,那天大暴雨的夜晚,他看见的,到底是不是辛妲的尸体?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她苦心积虑来制造一场死亡的假象,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从此躲开他吗?
尉嬴用力攥紧了方向盘,她若是为了逃离他,何必做得这么绝!一点回头路都不给他!
一路开得飞快到了家里,尉辛跳下车门,拎着一袋子文具进了电梯,一路十夫长嬴走路还是心不在焉的,拼命思考那个背影到底是不是真的。
尉辛去小房间里玩耍了,尉嬴左思右想不得安宁,于是直接拨了个电话。
林风说,“尉少,啥事儿您说。”
“帮我查查辛妲的坟墓在哪里。”
林风吓了一跳,“老……老板您这样不好吧!人家都入土为安了……”
“入你妈妈的土!”尉嬴抓着手机狂吼,“快查!还有查葬礼当天的情况,辛妲的骨灰!包括她跳下去那天的尸体!”
“你这是……要,要作孽啊!”林风摇了摇头,“我不行,我不能去打扰人家。”
“查不查?”
“不行,我良心不安。”
“五万块。”
“……我还是有点……”
“十万块。”
“……”
“加上一辆奔驰g系。”
“我等下就查,您就瞧好了您嘞!”
林风干脆利落挂了电话,尉嬴听着电话忙音还没回过神,靠,林风你特么良心就值这么点钱吗!
新年即将过去,那些欢乐喜庆的气氛眨眼一瞬间就成为了昨天,宴席也渐渐散场,围在一起的七大姑八大姨也打道回府,尉嬴身边终于又安静了下来。过年的欢腾氛围被寒冷的冬季逐渐凝固掩盖,那天他去上班,出门就打了个喷嚏。
“谁在想我?”
尉嬴揉了揉鼻子,一回到车里的时候,又浮现起当初看见的那抹背影,他总觉得自己是魔怔了,或许的确就是个和辛妲长得像的,而自己却走火入魔,非要把她认作辛妲。
他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后来甚至想到,辛妲这会儿要是还活着,不和自己在一起,那和谁呢?萧潇?
挺好的,和萧潇双宿双飞,恩恩爱爱,没了他,她一定开心的不得了……
尉嬴想着想着又窝火了,一脚踩下油门去上班,刚进了公司,林风就蹦上来,一脸讨好,“尉总……”
尉嬴和林风一起带了这么多年就没见他这么正式地喊他尉总过。
有时候林风胆子发育了还在背后偷偷学着黎悯他们喊他尉狗。
林风把文件递上去,“尉总,辛妲的坟头在哪我都查到了,您……是打算新年年初去上香吗?”
尉嬴被他这通话说的两眼发黑,“不准跟我说辛妲死了的字眼!”
林风有些委屈,“是您喊我查的……”
尉嬴抖着手把文件拿来了,死死盯着纸上那个地址,没说话。
沉默好久,他才猛地松开他,哑着嗓子道,“这周末放假……你陪我去大同公墓一趟。”
林风也跟着没声音了,隔了有段时间才道,“好。”
这天周末,林风开车去接了尉嬴,尉嬴难得罕见地穿了一身正式的黑,严谨肃穆,跟他平时不像。平时尉嬴都是一脸玩世不恭地笑,现在居然能这么沉稳。
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开到大同公墓,尉嬴下车,黑色风衣被风吹得扬起了一角衣摆,他按着林风的指示来到坟墓边上,就看见了一块无字碑文。
“据……据说是……是辛妲的墓。”
林风咽了咽口水,“当初有人看见辛戚和辛商在这里祭拜的。”
可是为什么辛妲的墓,上面却一个字都没有?
是不是辛妲根本就,没有死?
这个念头越来越疯狂地在他脑海里生长,尉嬴看向四周,找到些许祭奠品,可是男人盯着那块墓碑好久,狠狠一脚踹向她的坟头!
“尉少你……你……”
林风一下就被吓得灵魂出窍,“我靠,你这是大不敬啊!别!”
他上前去拉尉嬴,尉嬴踹翻了墓碑,伸手就下去刨,可是除却上面一层泥土,下面都是用水泥封住的,手指根本无法挖开这坚硬的封固。
“尉少!您这是想干什么啊!快别挖了!女神的坟啊这是……会遭报应的!”
林风急的大喊,还好四周没有人来上坟,不然看见这个情况肯定要报警,谁受得了死者的坟墓被人这样侮辱!
“老子不信!”尉嬴浑身是泥地起身,用力一脚踹在辛妲的坟头,眼眶都是红色,他声音嘶哑,“老子不信辛妲死了!妈的,有报应就让她尽管来找我!叫她半夜托梦给我,告诉我不得好死!”
什么劳什子的死不死!辛妲没死!辛妲就是没死!死了为什么坟墓上不写她的名字,死了为什么不让他参加下葬现场!
辛妲,你想逃离他,你直说便是!你用尽一切手段哪怕骗过全天下人说自己死了,只为了让他死心,你怎么这么狠!
“老子大不了不缠着你就是了!”
尉嬴到后来眼泪连着嘶吼声一并出来了,“你嫌我烦,我滚出你的世界就是了!你为什么要用死来报复我!你活得好好地不行吗!非得用死吗!”
尉嬴往后踉跄两步,最后一屁股坐在泥土上,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我滚就是了,辛妲,我滚的远远地,我再也不烦你了,你别走好不好?这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你一定还活着,你活着就好,可你给我个回答啊……你哪怕说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绝望,那我不去纠缠你了行不行,你活过来好不好?”
“算我……算我求求你……”
男人的声音到后来已经接近哽咽,他将脸埋入手掌心,发出无意义的低吼,像是受了重伤的困兽,得不到解救。
尉嬴哭了,哭得像个无助的小孩子,他用力抓住身下的泥土,原本光鲜亮丽的男人在此刻崩溃像一个疯子,浑身尘土,眼神浑浊,他坐在辛妲的坟头面前怔怔地看着被自己挖开来的坟墓,随后又跌跌撞撞站起来。
林风一个大男人被尉嬴悲恸的哭声都激得眼睛红了,“老板,女神也不会想见到咱了,咱别去打扰她了……”
尉嬴擦着眼泪,只回答一个字,“好。”
他又不停地给辛妲道歉,走到一边蹲下,把那些原本他挖开来的泥土统统埋回去,一边埋,一边呢喃,“妲妲,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你真的走了,你就托梦来骂我好了,你哪怕诅咒我也好……如果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尉嬴接下去的话说不下去了,泥土扑扑簌簌从他指缝间往下掉,他哆嗦着,“如果你还活着,你……你给我个回音好不好?我发誓我一定不再纠缠你了……我只想知道,你还……还活着吗?”
尉嬴将墓碑埋回去,随后抱着那块无字碑文,整个人哭到颤抖,那眼睛血红,像是要溢出血来一般。
最后的最后,他跪在那边重重对着坟墓磕了几个响头。
力道之大,额头红肿。
“辛妲,我这辈子对不起你,下辈子能还你的,我一定补偿你。”
尉嬴的吻落在冰冷的墓碑之上,或许辛妲死掉的时候,身体也是这么冷的,“对不起,我……我爱你。”
随后男人毅然决然地起身,眼泪滑落,他说,“回去吧。”
林风眼眶都红了,“尉少……”
“没事,回去吧。”尉嬴抹了一把脸,“要是真的没消息,以后每年都来这边送花,知道吗?”
“我知道。”林风低下头去,随后跟在尉嬴身后离开,寒冬腊月,凉风萧瑟,那块墓碑上很快就覆上了一层冰霜。
孤独地立在那里,直到地老天荒。
尉嬴这天夜里破天荒找了一群好朋友喝酒,辛妲出事后他没敢放纵自己,他就怕自己错过一点什么消息,永远都保持着高度运转的思维,害怕和辛妲错身。
可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不要了。
他哭着缩在沙发上,家里聚满了人,尉辛被福臻的妈妈接去住了,正好家里没有外人,几个好兄弟都来了,他就一边哭一边对着酒瓶吹,到后来对着垃圾桶吐。
吐光了胃还在抽搐,吐出来的都是的胆汁和胃酸。
黎悯看不下去了,“你最近受什么刺激了?”
原本辛妲出事之后尉嬴的状态一直都很稳定,现在突然间崩溃了,让人有些怀疑。
“我……我去看她的墓碑了。”
尉嬴抓住黎悯的袖子,“我受不了了,我再也装不下去了,黎悯,你知道吗?”
他用力戳了戳自己胸口,“我他妈每天这里,煎熬得跟要死掉一样!”
他还不如死了呢!他还不如直接跟着辛妲跳下去算了呢!
“唉……”蓝懿在一边看着尉嬴这样,想到了当初陪着他飞去美国阻拦辛妲和别人在一起,当时尉嬴也是要死要活,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有察觉到自己很爱她呢。
如果察觉到了,起码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情,他也不会把辛妲逼成这样。
看来人都是犯贱的,唯有在失去什么东西的时候才会彻底醒悟过来,原来我爱她。
福臻说,“别哭了,人都走了,你还能怎么样呢,你总得活着,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尉辛。”
尉嬴这段日子没找死,或许全靠尉辛的存在。因为他是尉嬴和辛妲的血脉。
“我觉得她没死。”
尉嬴哭累了就在一边抱着一个抱枕,“我觉得辛妲没死。”
“这是你的幻觉。”黎悯在一边淡淡地说道,“就算没死,在你心里,最好也把她当成死了。”
他这句话可真狠,尉嬴擦着眼泪,“为什么?”
“因为只有死了你才能死心。”黎悯转过头去看尉嬴,“她不死,你永远只知道伤害她。所以我想辛妲想要的,就是让你以为她死了。你既然这么爱她,陪她把这场戏演完不行吗?”
尉嬴愣住了,随后眼眶更红了,“我……”
他哽咽了好久,“我是不是做了特别多对不起辛妲的事情?”
“现在后悔是没用的。”卫阙拍了拍尉嬴的肩膀,“看开点吧,辛妲不管活没活着,都已经和你无关了,你别再去逼人家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尉嬴喃喃着,“可我不甘心,她若是没死,我……”
“她要是没死,现在肯定和萧潇过得舒舒服服。”黎悯这人最知道补刀,一刀下去鲜血淋漓,“你也犯不着再去缠她,就当她死了吧。”
尉嬴没说话,嘴唇哆嗦着,只是不停地流泪。
“唉,算了,也别刺激他了。”蓝懿在一边说道,“看看尉老狗现在这个状态,比当初的黎悯还可怕。”
黎悯眼珠转过去看他,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当初怎么了?”
“e……”蓝懿立马闭嘴,“当我没说,反正你老婆也快放出来了。”
尉嬴不说话了,就倒在沙发上不停地抽气,像是哭得喘不过气来一样,后来他不哭了,不哭了就又开始狂喝酒。
几个人拦不住他,也就随他去了。
福臻翻着手机,忽然间就看到一则新消息,说是什么当年风云人物萧家长子隐居江城,最近暴露行踪,和一个侧脸模糊的女人疑似新恋情?
福臻当场嗷了一声,“我靠你们看看!这个背影是不是辛妲?是不是!”
尉嬴整个人跟重新活过来一样,跳过去看福臻的手机,死死盯着屏幕上媒体偷拍的那抹模糊的侧脸。
沉默好久,他说,“不是,不是辛妲。”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大家都用带着点怜悯的眼神看着那个不停细声说话的男人。
尉嬴自顾自出声,自欺欺人,“不是的,肯定不是辛妲……”
不,不可能的,只是像而已,不可能是辛妲的,辛妲怎么可能和别人好上呢,肯定不是真的……
尉嬴这幅样子让大家都愣住了,后来散场的时候,黎悯拍着他的肩膀说,“人是要往前看的。”
他停留在原地,苦苦抓着一些辛妲还爱他的证据,到底图什么呢?
那些过去的幸福,早就在辛妲跳下电视塔那一瞬间,灰飞烟灭了。
那天家里人去楼空,尉嬴一个人盯着空荡荡的房间好久,一时之间什么念头都涌了上来。
辛妲没死,辛妲和别人在一起,活得好好的,只是为了,逃出他的世界。
后来尉嬴哪怕倾尽了一切都换不回她一个回眸。
这几天尉嬴做了一场梦,大梦数年,梦醒是辛妲和别人的婚礼。
三年时间恍若白驹过隙,尉嬴觉得自己犹在梦中。
回忆渐渐破碎,他从蜗居中抬头,看见她光彩照人,身边有深情男人陪伴,他一个人嬉笑怒骂,皆是他自己痴傻。
尉辛的个子已经很高了,站在尉嬴身侧,像是一个小活宝,小学里有好多小姑娘追着要和他一起补课,小小年纪就有许多大人一样的烦恼,颇为老成。
辛妲这几年偷偷来见过他,但是没让尉嬴知道,不过也只是尉嬴装作不知道。
她的确没死,她也的确放手了辛家。
后来跟随萧家长子一起打拼做生意,她已经嫁作他人新妻,再也不是他心头那抹血红。
尉嬴觉得自己在这几年里迅速老去,而回忆里的辛妲还是那样的清晰,近年来她唯有一次在媒体里被曝光,是半年前萧家长子求婚被偷拍,然后她红着眼睛答应人家的样子。
萧潇把戒指带在辛妲的手上,那一刻时光永恒,尉嬴被他们抛弃在了故事的外面,游离晃荡,却始终只是个外人。
黎悯说尉嬴最近很可怕,萧莹莹耍着花样重新去引起他的兴趣,然而尉嬴还是不冷不热的,就像是对女人彻底失去了兴趣。最后来的时候,他干脆拉黑了萧莹莹所有的联系方式,这个女人找上了黎悯,正巧那天尉嬴在黎悯家打游戏,看见萧莹莹,那脸直接拉了下来,干脆利落吐出一个字,滚。
萧莹莹吓得花容失色泪眼朦胧,抱着尉嬴问他,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哪里不够好?
尉嬴说,抱歉,耽搁你这么几年,但我真不爱你。
萧莹莹三步一回头地走了,最近辛妲做了她的大嫂,她睁眼就是自己的情敌,日子过得很苦。
尉嬴刻意压着自己去打探辛妲消息的冲动,但是最近萧潇的生意越做越好,财经界频繁会有他的报道,尉嬴哪怕不想看也不得不看见他的消息,有人说萧潇重新回来,还是能够回到当年萧家的巅峰,有人说因为萧潇身边有一位贤内助鼎力帮忙,这位贤内助以前好像还是某个集团的女总裁。
女总裁?
尉嬴看见诸如此类的字眼的时候,总会觉得心脏揪得疼,连呼吸都跟着呼不上来了。
这天蓝懿说有一场慈善晚会让哥几个一起去,尉嬴好久没出面了,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就跟着他们一起去了一趟红地毯,现场直接捐了个一百万造希望小学,惹得媒体蜂拥而上,话筒都快戳到尉嬴脸上来了,在那里喊着,“尉总!您最近深沉许多,请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尉总,您还是单身吗?之前传出您和著名女星辛妲的结婚的传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没有人知道辛妲死过一次,那次从电视塔跳下来之后,尉嬴他们刻意封锁了消息,所以在不知情的众人心里,辛妲只是暂时的退出娱乐圈,息影隐退去了,压根不知道这其中有那么多……撕心裂肺的故事情节。
尉嬴面对媒体,以往不羁的性子已经收敛了很多,他淡淡地看着镜头,说话剪短,“近来一切安好。我单身。”
就这么直接回答完了刚才的两个问题。
众人唏嘘,江城太子爷尉嬴性子换了。
有人说这是男人成熟的经历,却没人知道这成熟的代价,是一场感情的灭亡。
尉嬴下了红毯就和几个好朋友聚在一起随便聊聊天,可是没想到就是这么随便一个抬头,他就看见那个身影冲着自己方向走来。
清冷孤傲,遗世独立。
是辛妲。
她再也没了畏畏缩缩的担忧和害怕,毫无畏惧地陪着萧潇走在镜头面前,哪怕自己曾经一度假死,这个时候,她终于有勇气走出来,站在混血男人的身侧,笑容清浅。
所有人哗然,是辛妲!
消失了好几年的辛妲!
原来真的是她和萧潇结婚了!
尉嬴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辛妲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随后,她抬头,不经意间掠过他的脸,视线相错那一瞬间,所有的时间在这一刻停格,然后猛地被按下倒退键,周围一切以一种光年逃逸的速度迅速回拨,一眼万年,重新回到他们初始的那一刻。
尉嬴猝然梦醒,站在她面前,眼眶微红。
他曾想起一段话,假若他日重逢,事隔经年,我将以何贺你?以沉默,以眼泪。
这段故事来源于一对同年同月同日的情侣,充满艺术细胞的两位鬼才,孤高而又骄傲,他们相恋,行这世间大不讳,却在最终选择分手。
分手多年后,女方尝试了一次挑战,2010年5月31日的纽城现代艺术博物馆(oa),她已经在这里静坐了两个半月,在这716小时中,她岿然不动,像雕塑一般接受了1500个陌生人与之对视的挑战。众多名人慕名而来,有些人甚至一接触到她的目光不过十几秒,便宣告崩溃,大哭起来。
唯有一个人的出现,让雕塑般的她颤抖流泪了起来,那就是她曾经的爱人。隔著一张桌案,这对曾经一道出生入死的恋人伸出双手,十指相扣,时隔22年,他依旧一个眼神,就能引起她的万千荒洪。
尉嬴觉得,现在这一刻也是这样。
时光以一种倒退的姿态从他身后舒展开来,水的波纹一般不断蔓延扩大。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重新塑造了,辛妲的坟,辛妲的死,一点点倒退回最初的样子。
随后,被冰冷的现实瓦解。
尉嬴清醒,浑身冰凉。
原来有的爱被时间凝固在了记忆最深处,因为被冰封,所以外面的时间都带不走他的一切,他将自己缩成一个圈,不停地循环往复曾经的一切,始终不肯醒来。
直到再见,尉嬴看见,辛妲脸上落下两行泪。
她含着泪笑和他打招呼,声音熟稔却字眼生疏,致敬她曾经最爱的陌生人先生——“尉少好。”
短短三个字,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周围人忙着采访萧潇,辛妲这是鼓足勇气和原来江城一帮老朋友打招呼,但是大家心知肚明地都选择了远离,又慢慢绕成了一个圈,不动声色地背过身,把尉嬴和辛妲围在了圈子里。
尉嬴眼眶微红,声音哽咽,“辛妲,真的是你吗?”
三年没见,物是人非,他站在她对面,却觉得隔在了她彼岸。
他一遍遍骗自己辛妲已经死了,萧潇身边的女人不是她,可是真相就是这么残酷,他心尖上的人啊,真的已经嫁给别人了。
辛妲笑了,“是我。”
声音颤抖。
这世界实在是太小,为何偏偏选在了今日要和她相遇,一点准备都没有,他还没牵着尉辛和她夸奖,也还没带着礼物迎她回家,如此措不及防的一切,让他根本无法招架。
“近来还好吗?”
——“尚且可算安好。”
除此之外,还有他话吗?
尉嬴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上前,一把握住了辛妲纤细的手腕。
指腹和她手腕摩擦,触及到了一片斑驳的疤。
这一刻,尉嬴心头如遭刀割,剧痛在他身体深处蔓延,他手指开始发颤,手指下攥紧的疤如此深刻,附骨疮痍,灵魂残破。
辛妲抽出自己的手,轻轻地说道,“安好就行。”
她语气淡漠,尉嬴想不到当初她割腕的时候,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云淡风轻,亦或是……那时早已尝遍了鲜血淋漓的苦,所以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
男人嗓音嘶哑,“辛妲,你和萧潇……”
“我和他之后还有采访,就先不和你叙旧了。”辛妲红着眼睛笑了笑,那分明是爱的,却偏偏选择了离开。
她到底是对他大失所望,才心灰意冷,不再想要重蹈覆辙。
当天夜里,慈善晚宴进行到荼蘼,萧潇和辛妲提前要走,尉嬴急得眼睛都红了,“她要走了,要给人家当老婆了,我三年来才见到她,我不能就这么放她走……”
黎悯的眼神冷漠得没有一丝波澜,“不是跟你说了别再去打扰她了吗?”
尉嬴回眸,眸中带着不顾一切的毁灭感,“我……最后一次……我真的不能忍受,你知道我这三年怎么过来的吗!我现在看见她站在那个男人旁边,我恨不得拿把刀捅死他,大不了坐牢!”
“你冷静点!”蓝懿一把架住尉嬴的后背,“你还能干什么!你还想干什么!辛妲就算没死,现在日子也过得很好!”
“我……”
尉嬴喃喃,像是自言自语,“那我呢?我过得好吗?我一丁点都不好……我真的不如死了算了……”
福臻和卫阙在一边看了都不忍心,原本就演一辈子的戏下去吧,可是辛妲偏偏出现了,尉嬴连自己都瞒不下去了。
风平浪静的假象下,是他一次次翻滚沸腾又遏制,却在三年后看见辛妲这一刻,彻底冲破所有的理智防御——
他想重来,他求一场原谅,想到快要走火入魔了。
“啧!”
卫阙拽了拽脖子下面的领带,“别逼逼了,过来出主意!”
一帮人统统聚在一起,如同时光倒流回他们当年帮黎悯出馊主意,让他追去美国的那一刻。
“这样,我和福臻去解决媒体,让媒体不要偷拍到你们的消息,黎悯呢去帮忙铺路,辛妲挺信任你的,所以你约她单独出来,她肯定同意,蓝懿去拖住萧潇,随便怎么拖,反正尽量拖住一点时间留给尉老狗和辛妲解决,这样你看怎么样?”卫阙部署了计划,随后看了眼尉嬴。
尉嬴红着眼睛点头。
黎悯说,“最后再帮你一次。”
蓝懿叹了口气,“唉,摊上你这种兄弟,我们这帮搅屎棍也很累啊。”
“这次要是不成功怎么办?”旁边福臻插了句嘴。
“……”
尉嬴的脸色一下子黑下来了,卫阙怼了一下福臻,“你他娘的快省省吧,嘴巴开过光吗?”
福臻闭嘴,几个大男人聚在一起各自拍了拍肩膀,这兄弟也算是到位了,为了尉嬴他们一把年纪了还要去拆散人家一场婚姻,以后肯定得遭报应。
“尉老狗这把成不成就看你自己努力了!”
蓝懿对着尉嬴道,“早点再把女神带回来,再敢让她伤心,爸爸让你在江城混不下去啊!”
各就各位,开工!
那边卫阙和福臻忽然间开始召集媒体说是要公布重大消息,于是所有的媒体一窝蜂涌去他们两个人身边,霎时间场地上的别人都变成了零零星星的落了单,趁这会尉嬴尾随辛妲而出。半路上黎悯出现,说是要和辛妲聊会天叙叙旧,带着她往外面大花园走。原本蓝懿应该解决萧潇的,可是这个时候萧潇身边居然没拦着。
尉嬴急了,弹了个微信语音给蓝懿,听见那边传来,“我靠,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热情吗?别别别,我还没脱裤子呢!”
“……”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的。这一幕当年也出现过……
蓝懿又掉链子了,萧潇和辛妲跟着黎悯一起去了,他脸上的表情也很严肃,明显情况到了自己手里的时候没有被处理好,黎悯一脸冰山的气场,吓得尉嬴都不敢上前。
上,还是不上?
尉嬴缩在角落里二十分钟,黎悯这人平时性格就冰山,硬是和辛妲聊天聊了二十分钟家常,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可是尉嬴这个怂了吧唧的老狗居然愣是没出来,黎悯怒了!
老子撑到极限了!不干了!
黎悯直接说了一句下次再聊我还有事,站起来大步就走了,辛妲和萧潇一头雾水,显然没摸透他在想什么,只能两个人一起往外走。
我靠,辛妲和萧潇走了,那还了得!
尉嬴急了,这个时候什么都不管了,直接冲这两人的背影跟出花园大喊了一声,“妲妲!”
这两个字传进辛妲的耳朵里,她背影一僵,随后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来,看见尉嬴一脸匆忙,手忙脚乱,仓皇地立在不远处,站直了背影看向她。
两人几乎是同时红了眼眶,萧潇直接把辛妲挡在身后,皱起眉头,“你想干什么?”
尉嬴上前,步步逼近,“辛妲,我想和你谈谈,我们再谈谈好不好?”
辛妲人都在哆嗦了,萧潇看得实在心疼,把她搂进自己怀里,将她的头按入自己胸膛,“没什么好谈的。”
尉嬴一看萧潇保护她的动作,浑身上下的火都被点燃了!
“你放开她!”男人怒不可遏地大吼,“你凭什么碰她!”
“你又凭什么和她谈?!”
萧潇也低吼,“谈什么?谈她怎么跳楼吗!我告诉你,要不是她跳楼当天有我在下面一层伸出手拉住她,她就是真的跳下去死了!你哪来的勇气翻旧账,一笔一划都是你作下的孽!”
当年辛妲跳塔,他猜中了她的心思,准备了一具尸体,尉嬴在进入电视塔之前看到的那辆黑色商务车就是他的车子,他做了一切的准备,就怕辛妲自己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念头。
没有萧潇,辛妲现在就真的是一具躺在地上的尸体了!
尉嬴如遭雷劈立在原地,身子颤抖,无助地看向辛妲,“辛妲,你看看我好吗?我真的不知道你会跳楼,我给你认错,你看看我,我们谈谈好吗?我一直以为你死了,我还活着,我真的特别高兴……”
他眼泪都出来了,到后来,在自己情敌面前丢尽了脸面,冲着辛妲哑着嗓子祈求,“辛妲,我对不起你,我认错,我给你磕头都行!辛妲,我这辈子被人纵容惯了,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所以对你那么差,可是我现在悔悟了,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冷漠对我?啊?我把我什么都给你,辛妲,你别放弃我好不好?我真的什么都改!你说我什么不对我就改什么,我犯了错,你可以惩罚我,可是你别这样把我当陌生人啊……”
辛妲在萧潇怀里哭得声嘶力竭,尉嬴看着这副场面,只觉得心都被人挖出来了。
他挚爱的女人,到头来躲在别人的怀中,而他,一遍遍道歉,却再也得不到原谅。
“辛妲,我真的很痛苦,你别不理我啊?我再也不会逼你了,是我的错,你打我耳光都行,我这辈子就被你一个人打过耳光,妲妲,你随便怎么对我都没关系。我哪怕在你眼里再不是东西,我的心也是肉做的,我心痛,我心痛啊!你知道你当初假死的时候我有多绝望吗?我真的快死掉了,妲妲,人活着就一切都可以重来,我们……我们……”
尉嬴泣不成声,心脏剧痛,如同抽筋拔骨,五脏肺腑在这一刻被人在身体里扭曲逼出鲜血,他觉得自己一颗心在痉挛着,抽搐地疼。
“我们不可能重来。”
尉嬴所有的呼唤祈求都在这一刻哑声。
辛妲擦着眼泪从萧潇怀中抬起头来,对着尉嬴笑了笑,“你做错了。但是我放过你了。”
过去那些痛彻肺腑的岁月,她都说着无聊就一把火烧光了。
这世上,从来没有破镜重圆。
做错了,就是错过了。
辛妲跟着萧潇走的时候,尉嬴直愣愣地立在那里。
初秋季节有些寒冷,他感觉秋风就吹进他整个胸膛,贯彻胸腔,轰鸣作响。
随后他抱住自己的脑袋发出一声低吼,像是被逼到绝路的困兽。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七尺男儿,哽咽若孩童。
原来所有的爱情在辛妲的坟墓前已经都被埋葬了。
她选择了往前走,再爱也不回头。
是啊,大家都不是受虐狂,她受尽了侮辱,一个人生孩子,一个人守着家,被人泼脏水,被逼破产,吃尽了这些苦头,现在凭什么他说他悔悟了,她就必须回来?
她以前付出那么多努力的时候,都填不满一场圆满的爱情,现在有人给她了,她为什么回头?就问一句,凭什么?
萧潇那么努力对她好,她也该放弃以前那些可笑的坚持了。
辛妲走了,尉嬴呆呆看着她的背影,眼泪流了下来,她的身影在他视线尽头分解消亡,最终成为了一个点,一个句号。
黎悯和一帮众人立在远处,眸光皆是同情。
萧潇搂着辛妲走远,手心竟然也有冷汗。
辛妲笑了,擦着眼泪,“你在害怕?”
“是啊,害怕你又跟他走了。”萧潇搂紧了辛妲,“那么多破镜重圆的桥段,我很害怕你也被他骗回去。”
“我还爱他,这很对不起你,你也会继续原谅我吗?”辛妲眼眶微红,抬头看向身侧精致俊美的男人,他一只眼睛已经移植好,是中国人的,但他本身是混血,所以双眸是异色的,一黑一蓝,尤为漂亮。
“不原谅你,直到你爱上我那一刻位置,我再原谅你。”萧潇的吻落在辛妲额头,他和她十指相扣,“从男配等到了你的男人,我不会让你后悔嫁给我。”
“好。”
辛妲笑了。
尉嬴发了很久的呆。
黎悯看了眼手表,起码半小时。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这么一直地发呆,眼泪也流干了。
可能是在想辛妲吧。
可能是这段时间,又如同走马灯一般,播放了一遍和辛妲认识到现在的过往吧。
可能是……想着爱到深处到底要怎么放手成全,被打击得鲜血淋漓吧。
尉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当年,寒冬腊月里,辛妲坟头那一块无字墓碑。
那天回去后尉嬴一个人呆呆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一个晚上。
没有从那巨大的伤痛中回过神来。
他这辈子被人纵容惯了,向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没有人跳出他的手掌心,自然他想要什么,也就能得到什么。
他觉得,他都这么拉低架子去求辛妲了,都在萧潇面前如今丢尽脸面了,辛妲就算不接受,也起码得感动了。
可他没想到,辛妲的心早就被冻成了一块石头,一块冰封的石头,过去和他的那段失败的婚姻带给她的影响是一辈子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小说里的破镜重圆都那么牵强且自圆其说,要的只是一个圆满的结局,便什么都不顾,甚至将主人公之前受的伤害都弃之不顾,就为了在一起这三个字。
可是辛妲却跳出这个圈子,他忘了,她也从来是高傲的,在他那里卑微如泥被践踏到底之后,就再也不回头。
尉嬴后来没哭,就是发呆,直愣愣的发呆。
他似乎还是没醒过来,这要是一场梦该多好?
他坐在那里,背影化作雕像。
后来的后来萧潇发送了一份sd卡给尉嬴,顺丰快递,那天尉嬴正在公司里开会,就有人捧着一个盒子进来,“尉少,有人给你的快递!”
“什么快递?署名是谁?”
“萧潇……”
这两个字一出来,尉嬴立马整个人神经都绷紧了,接过那人手里的盒子,随后办公室里的人很细心地退了出去,只留他一人。
尉嬴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看见了一封信,还有一张sd卡。
那张卡是……尉嬴记起来了,那是萧潇当年不顾一切从悬崖上跳下去也要救回来的卡。
他手有点发抖,拿了个读卡转换器,将sd卡读进电脑里,因为年代久远所以模式有点老,但是当上面的画面出现在他眼睛里的时候,尉嬴愣住了。
所有的画面,都是他和辛妲。
那是出自……他当年恶劣手笔的,床照。
可是尉嬴这些照片早就删了,以前那个手机也换了,能够看到知晓这些照片的人只有他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张sd卡内?
尉嬴的瞳仁紧缩几寸,这或许是有人动过自己的手机。
可是会是谁?
下面还有几张零零星星的照片,因为过去的日子已经很久,所以很模糊,可是依稀可以看出是一个女人的身影,是萧莹莹。
她正笑着在酒吧里抽着烟,和那批原本所谓被辛妲买通后绑架了她的人笑着围在一起喝酒,姿态分明和他们是熟人……
此时此刻尉嬴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响,所有的真相在这一刻以一种残忍又清晰的姿态铺展在他眼前。
那一年他和萧莹莹欢好,所以是萧莹莹趁他不在动了他的手机,又拿着什么所谓裸照的借口来威胁辛妲,还自导自演了一场被绑架,将所有的罪名都盖在了辛妲的头上!
辛妲那么高傲通透的一个人,想来被拍裸照也就唯一尉嬴那一次,她一定知情,那个时候他却毫不知情地侮辱她,她当时在想什么?一定在想他到底有多愚蠢和残忍吧?
她想保住的是两个人的名声,他却将她贬到了尘埃里!
尉嬴手握鼠标,隐隐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等结束后才将真相告诉他,萧潇这几年肯定没少为了这份真相振波,为什么非要等到他一次次绝望之后再来最后一击?
让他看清楚了当时的自己有多可笑……
尉嬴伏在桌子上,胸口剧痛,他抬不起头面对上面的画面。
他和辛妲怎么那么亲密,床照里的她虽然害羞,却也是眉眼妖娆楚楚动人,可是现在这些照片就像是一个耳光打在他的脸上。
原来一切祸害的起源只是他那么恶劣的爱好,非要和辛妲拍一点所谓的照片来纪念保留他把江城最高贵的女人睡了。
尉嬴的身体瑟瑟发抖,甚至脸色惨白。
为什么……现实这么冰冷?
他红了眼眶,他过去到底做了多少伤害辛妲的事情,他现在被反噬的后悔,抵得上当时她的刻骨铭心吗!
她已经受够了在自己身上吃苦头,才会选择离开,大呼小叫的人是想要被挽留的,真正要离开的人,一定会一言不发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离开,随后再也不给你机会!
尉嬴没说话,陷入一段冗长的沉默当中,时间流淌,岁月无声,他在经年往事的真相里辗转反侧,被迟来的原貌刺得遍体鳞伤。
他觉得,辛妲哪怕杀了他,都不算过分。
尉嬴打开那封信,是辛妲的字眼,干净利落的字体,是她的作风。
【致最亲爱的尉嬴先生:
一切都结束了,我选择了守候我这么多年的萧潇,也谢谢你的放手成全。
那些被掩埋的真相,其实原本我也不打算说,但是萧潇说你当年也是局中人,有权利知道,所以我们选择把东西寄给你,是留是毁,皆你做主。
我已经不怕了,也从过去的畏畏缩缩里彻底走出来,当初我恨你怨你,现在也有了一刀两断往前走的勇气。
尉嬴,你永远是我最撕心裂肺爱过的人,但你要问我现在,我也只能回答你爱过。
我不遗憾我们分开了,这段爱情真的教会了我们两个人很多。希望你的下一位会温柔,不像我骨气倔一定要和你抬杠,至于我,萧潇对我无微不至,称得上是完美情人,你也不用担心我。
莫问何时再重逢。
致我和你那段美好又残破的时光】
尉嬴哭了,抓着一封信,哭得像个小孩。
后来辛妲和萧潇重新补办了婚礼,就在江城,盛大豪华,她终于成为了当之无愧江城最幸福的女人,所有人都艳羡萧潇看她的眼神,深情且悠长,这一辈子,他定不会负她。
尉嬴有去看过辛妲一次,包括后来她又怀孕,生下一个小女儿,尉辛高兴地大喊我有妹妹了,辛戚和辛商两个人也都宝贝这个小家伙不得了,尉嬴看了一眼,是个混血,好像也挺好看的。
不比他和辛妲生得差。
尉辛长大,尉嬴再没找别人,或者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过别人,他像是真正进入了佛系,每天念叨着,老爸把你养大也算是这辈子没遗憾了。
尉辛说,完了,我爹失恋要失好几年。
他和自己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倒是很亲近,大人的事情,和小孩子无关,他们不该有仇。
尉嬴会在夜里难以入眠的时候想起一个影子,一个曾经自己握在手里毫不在意,以至于把她身影捏碎了,她从他指缝里滑落溜走,他便再也握不住她的影子。
辛妲至始至终都没让尉嬴知道,那天悬崖边,她就已经失去过一个他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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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线继续往回推,推到尉嬴和辛妲还没分开的时候……
这次的番外是关于的凌颜和辛戚的~
在辛妲跳楼辛家破产之前。
凌颜被辛戚关了起来。
自从那天她去他公司里说要离婚之后,第二天晚上辛戚就派人直接把她绑了起来关在自己家里,凌颜求救无门,拼命地敲门。
“你把我放出去!”
凌颜使劲推着门,“你疯了吗!你这是非法囚禁!”
“非法怎么了?”
辛戚站在门外,冲她冷笑,“只要你敢动离开我的念头,我就敢把你关在这里一辈子!凌家人都找不到你!”
“你这个疯子!”
凌颜眼睛都红了,“你怎么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你做的最错的事情……”辛戚一字一句,如同地狱里的修罗,在她耳边立下诅咒,“就是动了离开我的念头!凌颜,我这辈子,只有丧偶,没有离异,你要么死了,要么就想明白为止!想和季尤那个小白脸跑?你未免想的太美好!”
凌颜脸色煞白,“这就是你控制我的理由?辛戚,你不爱我,凭什么囚禁我!”
“凌颜,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趁着我死的时候,你在外面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怎么,真当我死了吗!”
“我……”
凌颜觉得无助,她站在房间里,眼泪往外涌出,她真的不知道辛戚只是假死就在她打算走出他的阴影的时候,他又回来了,强势又自私地把自己锁住,不肯让自己走。
凌颜靠着门缓缓地瘫软下来,她双目无神,“辛戚,你不爱我,又不肯放我走,为什么?”
辛戚站在门外,背影僵硬,却一言不发,那眸中像是有一团浓重的雾,漆黑一片,冰冷森寒。
辛戚关着凌颜的第一天,下人给凌颜送饭,凌颜没有碰一粒米,第二天也是如此,直到第三天,辛戚踹开房门,看见瘫在地上瘦削的女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心惊,凌颜已经瘦到了这个地步……
他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凌颜,你吃不吃?”
凌颜抬头看着辛戚,眼里是一片绝望。
那深重的绝望把辛戚的心都扎疼了,他嘶得一声倒抽凉气,“你在跟我斗气?你以为就凭你,斗得过我?”
凌颜就是不肯吃,到了后来,辛戚抓着她的头发,把那些补充维生素和能量的压缩药片硬生生塞进她的嘴巴里,随后用矿泉水瓶口对准了凌颜的嘴巴,像是要淹死她一般用力往她喉咙里灌水。
凌颜被辛戚这种粗鲁的方式弄得全身湿透,她猛地呛到了一口水,趴在地上摸着喉咙咳嗽,一边咳嗽一边干呕,像是要呕出刚才顺着水吞下去的营养剂。
凌颜全身都在哆嗦,辛戚对待她的态度就如同在对待一条狗,她趴在地上颤抖,辛戚的眼里带着杀意,用力抓住她的头发。
“打算以死明志?还是打算用绝食来对抗我?凌颜,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哪怕辛家破产了,你,也一样休想找下一个接盘的!”
凌颜双眸血红,刚才被强行喂下水和药剂,她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疼,一边捂着嘴巴,一边脆弱地颤抖。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辛戚的囚禁将她变成了一个可怜可悲的疯子,看着男人的靠近,脸上湿漉漉的头发被人拨开,露出一张惨白又精致的脸,可惜了那双眼里的惊恐太过明显,辛戚啧了一声,用力将她提起来,随后重重摔在房间里的墙上。
“别碰我……”
凌颜恨红了眼,“你不爱我,凭什么碰我!辛戚!你这个魔鬼!”
魔鬼,她说他是魔鬼!
辛戚笑了,妖孽的脸上带着血腥的杀意,“你说的没错,我就是魔鬼。凌颜,招惹了我就想跑,你未免想得太好!”
凌颜身上湿透的衬衫被辛戚一扯就扯了下来,冰冷的空气刺激着她的肌肤,女人颤栗,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却丝毫不顾,到了后来,深夜呜咽,她变成破碎的落叶在他身下一遍遍被撕裂。
“放开我……”
凌颜眼里全是血丝,眼泪已经流干了,可是身体还在刺痛。
她的心更痛,痛得要死掉了!
辛戚,为什么总是等我放弃你了,又要一遍遍逼迫我?
我只想求一个和平分手,有……这么难吗?
到了后来她甚至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凌颜无力地捂住自己的脸,手臂在隐隐发颤,她明显是害怕的,却一个字都没说。
眼泪,再一次无声地流出。
辛戚结束的时候抬头看身下的女人,只感觉心脏被人狠狠击穿了,他有些不可置信,看着凌颜那双空洞麻木的眼睛,胸膛,忽然间窜起一股惊慌。
他害怕凌颜这样的眼神。
这比她恨他的时候……还要令人不安。
“你装什么委屈?”
辛戚用力扯住凌颜的头发,高高在上的凌家大小姐,在他手里成了一个可怜的玩具,任意侮辱,连一点怜惜都没有。
凌颜觉得自己可悲,爱了那么久的男人,将她变成了连条狗都不如的东西。
她笑了,忽而扯了扯嘴角,冲着辛戚笑了笑,她说,“你……满意了吗?”
辛戚,你看看我,睁眼看看如今的我……可还满意?
辛戚被凌颜这句话问得身体一凉,一股寒意慢慢爬了上来,他发现凌颜的脸苍白地不像话,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却又滚烫。
她发烧了。
想来是刚才被灌水的时候,水泼了一身,没擦干,就引起了身体发寒导致感冒,辛戚把凌颜抱起来,“你刚才怎么不说?”
凌颜血红着眼睛冲辛戚笑,“别装出这么一副在意我的样子,很,可,笑。”
这句话几乎能把辛戚的心脏撕碎了,男人给她穿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就拨了个电话,后来叶天大半夜过来的时候,看见凌颜呼吸急促身体滚烫地躺在那边,啧了一声,“你怎么不继续,干脆让她死了算了?”
这话怎么这么刺耳!
辛戚眼里有杀气升腾而起,叶天说,“你这么盯着我看也没用,这事儿是你造成的,关我屁事。”
辛戚毫无防备地被叶天一怼,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此时此刻的凌颜身体状况已经很不乐观,叶天看着体温计上的温度啧了一声,“住院吧。”
辛戚皱起眉头,“可以把医生喊过来吗?”
叶天直接冷笑,“你他妈想把她关在辛家?”
辛戚没说话。
叶天指着凌颜,“我不管你和她之间什么恩怨情仇,她必须住院,别给我逼逼自己家医生什么样,除非你想让她死在辛家。”
辛戚眼神渐深,“去住院的话,我怕她趁乱逃跑……”
叶天笑得更开心了,“我要是她,我就是死外边,也不会让你碰我一下。”
辛戚哑口无言,站在原地,叶天转身走了,“半小时之内把她送来医院做全身检查,病床的位置,我已经帮她留好了,要不要把她送来,看你的意思。如果你想让她死在家里,我并不会阻拦你。”
他这话可以说得是相当狠了,叶天走了以后辛戚还愣在原地。
他……错了吗?
想把凌颜绑在自己身边,是错了吗?
他从来都只知道掠夺,只知道残忍地占有,却没想过该如何对待一个……对自己有爱意的人。
他有些慌,回头看见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凌颜,一种即将要失去她的感觉尤为强烈……
如果凌颜醒来执意要走呢?他拦得住她吗?
半小时后,辛戚将凌颜转移进了病房,叶天拜托了信得过的医生帮她做检查,那个女医生出来后,气得嘴巴里不停地骂,“这么漂亮清白的大姑娘,到底是哪个畜生对她做出这种事情,简直不是人!太垃圾了!”
辛戚脸色铁青站在一边,隔了好久才上去询问情况,凌颜现在身体状况并不乐观,因为发烧带动了多处伤口一起发炎,需要住院静养,辛戚去病房看她的时候,她正静静地睡着,手背上扎着一枚针,脸色苍白。
辛戚觉得,凌颜从来都是鲜活泼辣的样子,唯独在他面前,卑微懦弱,不置一词,他将她的容忍当成了默认,得寸进尺地伤害她,最终变成了眼前这副样子。
如今躺在自己面前遍体鳞伤的女人,成为这样残破的模样,都拜自己所赐。
辛戚像是猛的回神,摸着凌颜的脸,止不住地喃喃,“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
原来伤害你,我会这么痛苦。
可是凌颜,放手你去幸福,我更加痛苦……
世间安得两全法,我进退两难,统统都是折磨。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辛戚震惊与自己下手如此之狠,大概是那个时候知道她要和季尤在一起的时候被气红了眼,所以不顾一切要将她占有,甚至没想过,这种情绪发泄在她身上的时候,有多疼。
辛戚抽了一口冷气,看着眼前的女人,陷入一种恍然无措的情绪中。
凌颜醒来是在第二天中午,她睁开眼睛看见守在自己病床边的辛戚,一下子又把眼睛闭上了。
辛戚很快地捕捉住了她的动作,立刻皱起眉头,“别装了,我看见你醒了。”
凌颜没说话,被发现了就干脆直接把脸转过去不看他,辛戚被凌颜这种态度惹火了,他推下辛家那么严重的危机等她这么久,她居然用这种态度对待他?
辛戚一把抓住了凌颜另一只没有打吊针的手,声音里带着怒意,“你到底想怎么样?”
凌颜没说话,沉默以对。
“凌颜,别闹了好不好?我承认我之前做的过分了,但是你也别逼我,大家都是成年人……”
辛戚的话说到一半,发现凌颜的胸膛剧烈起伏,转过脸去一看,才发现她在哭。
辛戚慌了,凌颜红着眼睛冲辛戚讽刺地笑了笑,“辛戚,离婚吧。”
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踩碎了她对他的所有期待。
辛戚,她终于不对他抱有任何念头了。
放过她吧,她累了。
凌颜的表情让辛戚一阵恐慌,可是越是这样,男人越是慌忙和口不择言,“你就是想和季尤在一起对不对?”
凌颜惨笑,“我累了,随便你怎么说吧。”
她甚至已经失去了解释的力气。
辛戚,你怎么可以让她这么失望。
一朝真心错付,换来的竟然是这种结果。
凌颜说,“不离婚,分居吧,两年后打官司,我不想再和你过下去了。”
这种毫无尊严的日子她受够了,被囚禁,被侮辱,她已经被伤透了心。
辛戚觉得害怕,眼前的女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爱他的凌颜了。
凌颜在医院里住院了半个月,随后直接出院,甚至没通知辛戚一声,辛戚知道的时候,抓着叶天的衣服,“为什么不告诉我?”
叶天笑了,“关我屁事?”
辛戚愣住了,随后一股寒意沿着脊椎慢慢地爬了上来。
凌颜去哪了,他无处追寻,甚至去问自己的妹妹的时候,辛妲阴阳怪气地说,“不是有你的暖暖吗?找凌颜干什么?我又不知道她在哪。”
他被所有人联合起来瞒着了,或许所有人都看不下去了。
辛家大势已去,情势越来越迫在眉睫,辛戚两头的事情甚至顾不全,后来凌颜的消息越来越少,他将资产统统转移去国外,然后瞒天过海。
两个月后有人将一份快递寄到了他国外的房子里,是一份离婚协议书,凌颜的名字赫然在列。
那一刻,辛戚被逼红了眼眶,离就离,她不是想离婚吗,她成全她和季尤这对狗男女!
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弃他而去,当他的心不会痛是吗!
半个月后,两人协议离婚,再见时,凌颜挽着身边的季尤,笑得甜蜜,大概是离了他,她过的很好。
可是辛戚却嫉妒,疯狂地嫉妒。
因为凌颜的离开,他活得那么痛苦,日夜思念,因为家里集团破产,他干脆放她自由,那她呢!她干了什么!
她轻轻松松一脚踹了他,随后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毫不在意地往他伤口上踩了一脚!
辛戚痛苦,可是无可奈何,他以为这种感觉只是男人卑劣的占有欲,时间可以把一切的感觉都消磨干净。
他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后来听见凌颜要再婚的消息。
她是真的将他丢在了过去了,甚至满心欢喜地,可以再嫁给别人!
辛戚看见辛妲手里的请柬的时候,气红了眼,结婚当天冲过去,辛妲拦都拦不住。
“你要是敢阻拦凌颜幸福,我们断绝兄妹关系!”
辛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辛戚灵魂都在震动。
他的妹妹都在拼命拦住他,他犯的罪就这么不可饶恕吗?
“滚!”
辛戚绝望怒吼,站在酒店门外,“断就断!这辈子凌颜都是我的!”
辛妲眼里满是苍凉,保安因为辛戚的身份不敢随便去动他,生怕上了他,辛戚一路冲进了酒店大堂,而此时,那对新人正在交换戒指。
凌颜曾经给过他的深爱和笑容,通通送给了另一个男人。
辛戚觉得这个时候像被人打了一拳,身体都在哆嗦,大喊,“凌颜!”
这一声,披着洁白婚纱的新娘朝他看来,一眼对视,两人都红了眼。
凌颜冲辛戚笑,“怎么来我的婚礼了?”
可是她身体抖得厉害,身后季尤一下子搂住她,给她依靠。
辛戚已经没有任何挽留她的办法,他惊慌失措,像一个小孩,“不要和他在一起。”
凌颜转身,对主持人说,“继续。”
她好狠的心……
辛戚撕心裂肺,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嫁给别人?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回来?
可是凌颜不给他一个眼神,全程无视他,辛戚受伤,退后几步,“你和他结婚,我死给你看!”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辛妲都快吓死掉了,“你疯了吗!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可是凌颜却只是笑了一声,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她含着泪笑说,“那你死吧,你死了,我终于不再受罪了。逼迫我的人终于解脱了。”
辛戚如遭雷劈立在原地,她对他……竟然已经恨到了这个地步。
那场婚礼终于顺利举行,可是那天多了个潦倒的男人,喝着酒,眼里都是支离破碎的情绪。
后来辛家在国外重整辉煌,辛氏继承人辛戚却终身未娶。
有人问他,在等谁。
辛戚没有回答,只有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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