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拍着萧里的背,示意他冷静,萧里闭上眼睛用力深呼吸,像是气狠了,握着拳头都在隐隐发颤,后来费矢喊来了人直接替我们坐到了警察面前,我听见一连串流畅的日语冒出来,里面夹杂着各种专业性词汇,估计要是谈不拢就直接跨国打官司了。
后来容羡上前把萧里架着往后拽,陆在清和江凛帮忙,我看见萧里重新睁开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躺在地上的小野哥哥。
我胡乱地抹着眼泪,“别闹了,这不是在白城,真出事怎么办?”
萧里不知所谓笑了一声,被容羡拖到警局外面,我们一大堆人跟着走出去,警局闹事不是这么简单就完了的,山口组的人过来扶着自己的老大,萧里在那里低笑,那边的人就哆嗦一下。
这天傍晚一直到夜幕高挂,我们终于从警局里走出来,萧里身上的伤都没处理,刚把事情缓下来就直奔医院替他看伤口,坐到医生面前脱了衣服,背上全是乌青。
我的心像是被人揪紧了。
他弓着一截背,拉出一段相当紧绷结实的背肌,当初他被人围攻的时候应该没少挨揍,但是他没去管别人怎么打他,就顾着把小野的哥哥往死里揍了。
医生都跟着吓了一跳,“先生,您这是去打群架了吗?”
萧里扯着嘴皮子,“我要说我是摔得你信吗?”
医生一边敲键盘一边皱着眉头,“年轻人还是要冷静为上啊。要是损伤到器官怎么办?还有你脑袋有受伤吗?”
萧里愣了愣,“被打了一拳。”
“去拍个ct。”医生说,“没准脑震荡呢。”
“……”我在一边吓了一跳,“不会出事吧啊?万一脑子里淤血什么的……”
那个日本医生抬头看我一眼,“先去拍片吧,要是真的淤血还是等死吧这点时间也救不回来了。”
“……”你们岛国的医生说冷笑话倒是挺厉害的。
后来拍片出来显示结果还是挺正常的,但我被医生刚刚那通话激得有点心虚,我说,“要不再做个全面检查?”
医生淡淡看我一眼,“这位小姐,我明白你为男朋友上心的感觉,但是他脑子真没事,不要浪费国家资源了……”
说完伸出两根手指问萧里,“这是几?”
“二。”
“……”医生说,“你看,多天才。还是聪明的。”
“……”全场沉默。
后来萧里身上贴了药膏出来,又拎着一堆跌打损伤的药,各种活筋舒血的油和乳液,我看他细细长长的背影在队伍的最前方,衬着天边漆黑的夜幕,显得无比寂寥。
然而来不及我多想,薄悦便追了上去,挽住萧里一只手臂,对他说,“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你出事了我可怎么办?”
我咧嘴笑了笑,眼泪却朦胧了视线。
萧里淡漠应了一声,随后小梨头来到我身边,“小颜,你没事吧?”
“我没事。”
我理了理头发,“费矢那儿事情怎么说?”
“后天回国,交给我来解决。”
费矢有个朋友是国际政界都出名的大律师,这种事情自然不在话下。
“那意思是我们明天还要住一天?”
“对的。”陆在清一边插嘴,“唉,好好的日本游变成这样,真是糟心。”
“明天去点好玩的地方吧,警局那边有费矢的人守着,该做的口供什么的也都录完了。”江凛翻着手机,看见前面萧里和薄悦的背影,笑了笑,“我倒是不知道萧里打架这么凶。”
“以前出国玩的时候经常和一帮洋鬼子打架。”
萧里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看我们,侧着半边脸,白皙又清冷,“反正这不是我第一次进国外的警局。”
“你自己进那么多次很光荣是不是?”容羡在背后笑骂,“回头被遣送回国那就求仁得仁了。”
萧里不屑冷笑,大概是就算被遣送回国他也毫无畏惧,倒是薄悦一路挽着他,眼里那个心疼,“还疼吗?”
我心说你他妈让人揍一顿试试,问这种废话有什么意思。
萧里没说话,只是眼珠子转过来瞟了我一眼,我也同样沉默,就这样回望。
我总觉得我和萧里之间隔了太多不能跨越的障碍,我在这边,他在彼岸。当我想向他靠近的时候,他就后退。
所以不管我朝着他走出多少步,我们之间的距离永远都不会缩短。
这天晚上我们回到酒店的时候,容羡被费矢喊过去了,大家似乎要谈论怎么解决这件事情,偏偏萧里没参与。
用江凛的话说就是,喊萧里进来讨论,他肯定就俩字,打死。
萧里对于这方面一直都很冲动,看着不爽上去就是一下,也难怪这种事情他们躲着他偷偷讨论,而我则因为容羡不让我发表意见,省的我给他们添麻烦。我倒也没反驳。
后来大家都去费矢房间聊天了,容羡留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泡澡,泡完澡我出来的时候外面有人在敲门,拉开门的时候,对上萧里那张脸。
我有些意外,萧里就顺手点了一根烟径直走进来,随后把门一关,我和他在这个酒店房间里对视。
他指尖缓慢地燃烧着烟,我被烟雾朦胧了视线,却仍能察觉到他的视线如此锐利,透过烟雾直直扎在我的脸上。
我还记得他这双眼睛暴怒时的美感。
后来萧里伸手,缓缓,缓缓放在了我的脖子上,微凉的指腹摩擦过我的脖颈,在容羡当初留下吻痕的地方来回摩挲。
我在萧里眼里看见了一种令我觉得心悸的情绪,他抽了烟,随便喷出一口烟雾来,然后哑着嗓子问我,“他留下的?”
我攥紧了拳头,轻声说,“嗯。”
“昨天晚上?”
我觉得整个人都开始慌了,咬着牙应了一声,“对。”
萧里用力按灭了那根还未抽完的烟,随后欺身而上,他的手指还停留在我的脖颈边缘,冰冷的温度让我全身汗毛倒立。
他的体温太冷了,我捂不热。
萧里将我压在墙上,低头对我说,“你和容羡……”
我没说话,但是心神一颤,想到那天容羡对我说,给我见识一下萧里的真面目,这就是所谓的真面目吗?
萧里会在意吗?
我伸手去捂脖子上的草莓,这个动作像是一把火直接把萧里点燃了,他大力按住我,然后直接盯着我的脸,“你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讽刺地笑,“萧里,别问了。”
萧里没说话。
我说,“我和容羡之间发生什么……都已经和你无关了。我很感谢你今天出手帮忙——”
话还没说完,萧里直接将我拽到床边,狠狠将我按在床单上,那声音冰冷,让我背后爬起一股无法掌控的寒意。
他轻轻松松上床将我衣服狠狠一扯,我喊了一声,可是看见他肩膀上一道青色伤疤的时候,所有的声音又憋回了喉咙里。
那伤疤……是不是也代表着,他可以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可是很快萧里的动作打碎了我所有对他的期待。
萧里抓着我的手,我的身体剧烈颤抖,他眼里的我就像是一只惊弓之鸟,哆哆嗦嗦着,想反抗却不敢反抗。
男人低笑一声,伸手抓住我的腰,将我的身体扳过去,“薄颜,和容羡也是这样吗?”
我眼眶一红,下意识想反驳没有,可是我说不出话来,萧里的眼神太可怕了,就像是……就像是被抢走领地愤怒到想要厮杀反击的狼。
“不叫是不是?”
萧里冷漠的声音在我耳畔,明明他喘着气如此暧昧起伏,可是口吻却冷得能让人所有的热情迅速冷却。
“怎么,跟容羡在一起之后连骨气都硬了是吗?薄颜。”他喊我名字,我就觉得心脏抽搐地疼。
如果这是所谓萧里的真面目,那我宁可……装作不知道。
这是第一次,萧里给我的全过程都是痛苦,曾经的他喜欢用一切把我逼到快感的边缘,喜欢看我因为身体愉悦到无法承受的样子,可是这一次,没有了任何的调情和欢愉,我只觉得痛苦。
萧里也觉得痛苦。
他觉得什么都得不到,哪怕和我那么密切,却都得不到我的一丝一毫。
我在绝望边缘喊他的名字,“萧里……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轻轻一句质问,把萧里整个世界都打碎了。
男人愣在原地,对上我濒死一般的眼神,那一刻灵魂悉数震作碎片。
随后他像是逃一般匆匆收拾好自己就离开我的房间,用力甩上门那一刻,萧里背靠着门缓缓滑下来。整个人贴着门板急促呼吸,像是被人掏空了力气。
他的手指甚至在颤抖,男人觉得喘不过气,抓住了胸前的衣服企图让自己来得到一些新鲜的空气,可是,徒劳无功。
他闭上眼睛,心脏深处泛着刺痛无法掩盖过去,这是他头一次如此失魂落魄丢盔弃甲,却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可是能怎么办呢……薄颜……薄颜和容羡好了。
容羡惦记了薄颜那么多年……
他从来没在薄颜脖子上留下过任何踪迹,他觉得幼稚和麻烦,可是容羡留了,光明正大,堂而皇之。
萧里狠狠深呼吸一口气,褐色的眸子里一片复杂的情绪,他觉得揪心,扶着门站起来,却觉得眼前的视野忽然间变得模糊。
再伸手摸自己脸那一刻,才惊觉,原来他在哭。
萧里愣住了,怔怔看着自己指腹上的眼泪,像是没回过神来。
心脏深处痉挛一般抽搐的疼痛感似乎要吞没他的所有理智。
萧里直起身子来,眼泪很快干了,就好像刚才那段痛彻心扉只是个错觉。
那一阵恍惚如同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萧里觉得那段时间里他和整个世界都脱节了,思绪狂飙,情绪爆发。
后来他站在门外徘徊,伸手想推开门那一刻,却仿佛触电般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转身急速离去,脸色苍白。
容羡回房间里的时候,我正缩成一团在被窝里一个人哭。
容羡一看我这幅样子,就过来抓被子,我挣扎着,“别……你干什么——”
被子被他掀开的时候,我肩膀上和胸口那暧昧的痕迹便一下子落入他眼底,萧里以前从来不会做这种事情,他甚至懒得留下一丝吻痕在我身上,但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发了疯要我烙上他的烙印。
容羡眼睛狠狠一缩,替我把浴衣理好之后,握着拳头转身,我喊了一声,“容羡!”
容羡没说话,我跳下床就去阻止他,容羡怒不可遏,“萧里做的对不对?他——他——”
容羡气得哆嗦,我也跟着红了眼眶,“没关系了,没关系了……”
“没关系什么?!”容羡按住我,“他一直欺负你,凭什么!他有薄悦了还来找你!他凭什么,凭什么!”
容羡像个小孩子一样,一遍遍地质问我凭什么,到了后来我眼泪落下,扯着嘴角像哭一样地笑,“可能……是我比较犯贱吧?”
容羡愣住了,又过来手忙脚乱地给我擦眼泪,我哽咽了一下,随后容羡叹了口气,把我搂进他怀里。我还能察觉出他因为气愤,胸膛在剧烈起伏。
他说,“我不会再让他靠近你了。”
“让他快点结婚吧。”我闭上眼睛,也不知道在对谁说,“好让我趁早死了这条心。”
后来事情再无波澜,我们第二天随便出去逛了逛,之后就迅速回国,费矢和萧里忙着解决那件山口组的事情,薄誊听说了以后气得把家里茶杯都砸碎了,吓了母亲成秋水好一大跳。
薄梁头七,我们穿着黑衣服过来祭奠,薄誊还是那张冷峻的面容,看见我的时候,简短询问了一下之前日本遭到骚扰的事情,听说费矢和萧里合力解决了,也没多说别的,让我以后小心,还说出门要给我配保镖。
我笑了笑,“别了吧,也只是偶然,我在白城就好好的。”
薄誊就没再坚持,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大家又好好安慰了薄誊一通,家里出事现在都是他一个人顶着,头七刚过就有人过来要分财产了,估计会有一场恶战。
“过几天爸爸那边的二姑要过来,你跟我一起。”
薄誊转头对我说,“还有悦悦。”
薄悦被点名,指了指自己,“我也要来吗?”
“嗯。”
薄誊少言寡语,随后看了萧里一眼,“你和我妹妹现在是确定关系了是么?”
哪个妹妹?
薄悦,还是我?
薄誊这句话问得实在是有高度,然而萧里只是笑,仿佛曾经那场痛苦的欢爱里他的惊慌失措只是我一个错觉。
他依旧如此冷漠,在饭桌上被人提及这种感情的事情,也只是不冷不热的回应,就如同以后婚姻大事都跟自己无关似的,结婚也不过是多了一本证。
“我都行。”
他轻轻一句话,彻头彻尾的无所谓,跟没回答一样。
逢场作戏是他的本能。
薄誊皱着眉头,又看了一眼薄悦,“悦悦,你怎么想?”
薄悦脸上满是羞赧的笑意,抓了抓萧里的手,像是热恋中的小情侣一样说道,“阿萧,你跟我哥哥说嘛。”
餐桌上的众人了然。
我觉得薄悦的讲话技术实在是太高超,不用正面回复什么,却总能给出答案。
小梨头看了看我的脸色,知道我现在心情不好。直到吃完晚饭,薄誊留了薄悦和萧里去书房谈事情,我们一群人没事的都决定各回各家。
容羡开车送我,我说我自己回去吧,他死活要送,我就坐他的车,一路上容羡开的速度很平缓,我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隔了好一会,容羡问我,“要是萧里真的和薄悦订婚了你能怎么办?”
我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前方好一会,“能怎么办?就这样啊,我还能拆散他们不成?”
容羡不说话了。
“我怕你寻短见。”又是一段沉默过后,容羡扭头看我,“怕你又像上次一样想不开。”
“这种事情傻过一次就够了。”我扯着嘴皮子笑笑,“小命要紧。”
“你能想开就好。”容羡对我说,“这样吧,明天我带你去见那个我妈说很好的男人。”
我有些惊奇,“你带我去见?”那还见个屁啊,对方都能直接被容羡吓跑了好么!
容羡看了我一眼,大概想出了我内心的想法,无奈道,“我就跟过去,不捣乱,我好歹也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男的和你相亲。”
我想了一会,我说,“好。”
书房里,薄誊先是喊了薄悦进去,问了一些有关于萧里的问题。自从薄梁不在以后,薄誊这是又当爹又当哥,自己妹妹的感情大事也不能放一边不管,随后薄悦出来了,戳了戳萧里的手,“我哥喊你进去。”
萧里应了一声,薄悦继续道,“估计是要问你咱俩什么时候订婚。”
她说话倒是自然正常,就是萧里脚步一顿。
订婚。
男人无所谓地笑了笑,不就是订个婚,跟谁订不是订?
后来萧里进去,发现薄誊在抽烟,坐在书房的沙发上,对着他抬抬下巴,“请坐。”
萧里上前,坐进对面一把沙发里,柔软高级的垫子立刻陷下去一块,他把手放在旁边红木的扶手上面,轻轻摩挲了一下。随后睁眼看着薄誊,“你刚刚和薄悦聊了些什么?”
薄誊盯着眼前萧里的脸,他们两个对视那会,外人看来还觉得画面挺美的,毕竟都那么帅。但是萧里从薄誊的目光里看见了别的情绪,这情绪,让他有点不爽。
“聊了聊你们的感情问题。”
薄誊皱着眉头,“薄悦怎么说也是薄家的人,你们现在这样大家圈子里都知道了,也算是公开了,不可能没结果地走下去。”
这意思就是萧里必须要给个说法,换句话说就是对这段关系负责。
萧里颇为烦躁,毕竟他习惯了说散就散,突然间要负起责任这种神奇对他来说,就像是一种强迫。
他这种表情看在薄誊眼里,让薄誊有些忧虑,“薄悦代表着我们整个薄家,你不可能和她到时候断了就这么断了。”
意思是,两家的面子都要有。
上回萧里他们母亲还在的时候,问到了这个问题,当时萧里默认的态度其实已经就把这段关系定下来了,现在要是说分开什么的,等于打的都是他们的脸。虽然说这个社会如今恋爱平等,但是他们家族庞大的总不能全凭自己的喜好随便谈恋爱。
薄誊顿了顿,又继续道,“所以,你如果要是确定了,就公开确认一下。”
就是公开订个婚,让两家人心里都有个底,也好安心。
毕竟萧里他们这种人,平时换女人也很快,家里都没拦着,那些女人不入流,但是如果真的和圈子里的人走一起了,这不能胡来。
萧里反问薄誊,“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许诺给薄悦一个未来吗?
他给得起,她拿得起吗?
萧里脸上薄凉的笑让薄誊觉得像是被挑衅了,他深呼吸一口气,“萧里,我知道你和……我们家的薄颜也有事情,但是现在你不能两个人同时都要。总得选一个。”
萧里的表情变了变,另外一个名字的出现让他有点措不及防。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既然被知道了,那就知道吧,反正他也不在乎,于是萧里干脆说,“我和薄颜的关系,要断掉,有点难。”
薄誊眼神一下子冷下来,“既然断不掉,就在一起。”
“在一起更难。”
萧里迅速地接上薄誊的话,随后声音又一下子低了下来,“说实话,我对于我和薄颜的关系,第一次感觉到无力。”
无能为力。
连萧里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解决这段混乱的关系。
不止一次说过要断,可是最终都没有成功。每次在要抽离的时候,就会被牵扯。
薄誊察觉到了萧里脸上的表情,随后道,“既然不能在一起,你就放她走——”
“不可能!”
萧里斩钉截铁。
这声音连薄誊都惊了惊。
两人的实现在一次对上,萧里一字一句,“我不可能放她走。”
那谁他妈来放他走?
这场混乱,他没叫停,谁都不能走。
“你要明白你现在是个成年人,该对你的人生负责了!”薄誊声音里带着警告,“这两个都是我的妹妹,你想怎么样?你以为现在是古代吗,能够同时拥有两个女人?”
“那就让薄悦走啊,我又不介意。”萧里像是被薄誊这番话给激怒了一样,随后又发笑,“她上赶着倒贴,我也正好缺一个人而已。我又不是非她不可。”
“是不是除了薄颜以外的,任何人,是谁都无所谓?”
薄誊这话一针见血,萧里竟然罕见地无声来反驳。
“萧里,你这样替她着想过吗?”薄誊脸上已经没有了冷静,他是家里的长子,现在是薄家的顶梁柱,一切和薄家有关的事情,就和他有关。
“我没想过。”萧里终于出声,“我只想让自己开心。”
在他心里,和薄颜偷情,很开心。
“……”薄誊握紧了拳头,“你早晚有一天会后悔。”
“说不定呢。”萧里垂眸,嘴角还带着笑,他似乎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笑出来,哪怕自己内心已经煎熬一片。
“后悔了再说吧。”
萧里拿出自己的台词,“我懒得去想以后了。现在这样很高兴,就够了。我对我自己很负责,至于她们,我凭什么替她们负责?”
彻头彻尾的渣男。
薄誊站起来,“你必须给薄悦一个说法。”
“你希望我娶她?”
萧里慵懒地掀了掀眼皮抬头看薄誊,这位兄长到底在意的是谁呢?是在保护薄悦,还是在保护另外一个妹妹?
“不,我想的是,我要你娶她。”薄誊字字句句都很坚定,“对谁都好。”
这个谁里面包括谁呢?
萧里低笑,那笑声性感又危险,而后沙哑低沉的嗓音缓缓道来,“薄誊……你可真会演戏啊,绕那么大个圈子,不就是不想我碰薄颜么?”
薄誊身体一僵,表情都跟着停顿了一下。
“身为她的哥哥……”萧里也双手插兜站起来,“对她怀有这样龌龊的念头,不知道是我更烂一点,还是你更无耻一点。”
薄誊表情剧变!
随后萧里转身出门,“对于薄悦的事情,我会给你个答案,至于薄颜。”
他在开门前停顿,“薄誊,薄颜想要的感觉,你给不了她。”
“你这样信誓旦旦的勇气来源于哪里呢?”薄誊死死盯住萧里那截劲瘦的背影,“是你觉得我妹妹这辈子离了你就会死吗?萧里,等到哪一天她不围着你转了,你想后悔都来不及!”
萧里没说话,关上门,背靠着墙,眼神阴郁。
我张嘴就打了个喷嚏。
容羡打游戏的人跑过来看我,“怎么了?感冒了?”
我揉揉鼻子,“不知道,估计有人在背后骂我。”
容羡乐了,“别估计了,就是我在骂你。”
我抄起枕头丢过去,“滚蛋!再这样别想住我家里!”
容羡大喊着女侠饶命,随后继续去打游戏,一边打一边说,“等下睡觉吧,明天约了早上八点见面——”
我哀嚎着,“八点?大街上要饭的都还没上班,你让我八点起床?晚上八点还差不多。”
容羡把我丢过去的枕头又砸回来,“所以让你快点睡!那是个正直作息的好男人,你以为全天下都跟你和萧里似的白天睡觉晚上打鸡血啊?”
我没话讲了,抱着枕头去睡觉,后来客厅的容羡打完游戏也洗了个澡回房,路过我房间的时候他扣了扣门,“晚安。”
“晚安。”
我也回了一声,听见隔壁客房的关门声响起,我闭眼,慢慢进入睡眠。
第二天七点四十的时候容羡把我从床上抓起来,看着我睡眼朦胧的样子,“猪都起来吃饲料了!我给你设置了十个闹钟,从六点开始叫,怎么都没把你叫醒!”
我顶着一个鸡窝头,感觉脑子还是晕乎乎的,“我……我还想睡……”
“你再这样我直接把你扛到人家面前。”容羡指着我,“下去洗漱!就这形象哪个男的要娶你!”
“不娶就不娶呗,我又不是没男人过不下去。”
我嘟囔了一句,随后拖着步子进浴室刷牙洗脸做发型,出来又给自己化妆,弄了快一个小时,旁边的容羡整个人都要发飙了。
“你要死了你!对方说再不来就走了!”
他抓着我吼了一声,“你再这样下去,除了我没人要你!”
我也吼回去,“不好意思,我还偏偏不要你!”
容羡又开始在门口鞋柜里找鞋子打我,“你再说一遍?!”
我立马做拜菩萨状,“爱您一万年,爱您经得起考验~~”
“……”容羡抓着鞋子又气又笑,“少贫,快换鞋子出门!”
我们终于紧赶慢赶在四十分钟后到达了约会地点——一个高档的商场会所。容羡进去看了一眼,就指着我说,“喏!就那里!”
我看了一眼,靠窗边的位置的确坐着一个身子笔挺的男人,侧脸看过去好像还挺帅的。
容羡推了我一把,“注意姿态啊。”
我胡乱地应了几声,随后走过去在一边坐下,端着大方得体的笑意,容羡也跟着过来,对人家握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路上耽搁了。”
那个男人转过脸来,的确是一张很有男人味的面孔,我看了一眼,偷偷给容羡发了个消息,挺帅的。
容羡瞪我一眼,又帮忙介绍,“这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还有这个,这个是我妈好闺蜜的儿子,叫卫廷。”
我立刻露出招牌笑容,“卫先生好。”
“你好。”
卫廷看我一眼,随后又道,“好久不见了容羡。”
“好久不见哈哈。”容羡也大方,一下子接了话题,“最后一次见你是在大学,之后就一直没见过了。没想到我妈推荐的人是你。”
“是的。”卫廷似乎也想起了往事,“我也挺吃惊的。我妈今天提起来我才想起你,一直没找你玩,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我也是。”
容羡立刻捅捅我,示意我说点什么,但是我还真没有面对过这样正式的相亲,只能干巴巴地笑,“原来容羡大学和你是同一所啊?”
“是的,学弟。”
卫廷年龄看起来比我们都大,他又跟我说,“你哥哥薄誊我认识。”
我微微吃惊,“原来您和我家里人关系好。”
“别用这种生疏的称呼。”
卫廷对我说,“喊我卫廷就好了,叫‘卫先生’或者‘您’都太客气了。”
我恭敬不如从命,看来眼前的男人性子蛮稳重的,就放开了一起聊天,顺路他给我点了一些糕点。
聊到气氛正好的时候,我有些尴尬地摸摸头,“不好意思,今天让你在这里等了这么久,我睡过头了……”
容羡在一边立马翻了个白眼,完了,这估计印象又要差了。
“没关系。”卫廷淡淡一句,“我有想到。”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接,只能把目光看向容羡,结果这厮居然提议,“正好今天你难得闲着,下午我要陪我妈打麻将,你们去逛逛街?”
我心说你他妈就这么放心我和一个陌生男人逛街吗!你这只老母鸡不护着我这只小鸡仔吗!
容羡没看到我拼命使眼色的表情,只是对我们这么说完就笑着继续聊别的,卫廷到没拒绝,点点头,“挺好的,正好我们认识认识。”
我断断续续应着,后来十点左右我们从那边出来,卫廷拦下一辆出租车,“打车去吧,我带你们去一家比较好吃的火锅店。”
我眼睛一眨,“去另外一家行不行?”
容羡又是一个白眼,完了完了,还随便打乱别人的计划,这估计得是负分了。
倒是卫廷挺大方的,说,“好,你有想去的店?”
我搓搓手,“有阵子没吃了,心里痒痒的,既然吃火锅,不如我带你们去?”
卫廷笑了,“可以啊,我没意见,容羡呢?”
容羡撇撇嘴,“我哪敢有意见……”
二十分钟后,我们在一家专门吃牛蛙的火锅店坐下,菜单一上来我就点了四只烤牛蛙,随后几个人又零零碎碎点了他们要吃的菜,火锅底料端上来的时候通红一片,容羡脸色发白,“这么辣?”
我说,“看着辣。”
容羡喘了口气。
我又立刻接上,“事实上还真t挺辣的。”
容羡摔筷子,“p,不吃了!”
我乐了,和别人出来,只要容羡在场,我都觉得像是和容羡出来玩一样。有他在我就觉得放松,哪怕前面坐着一个刚认识的男人。
卫廷静静看着我和容羡互动,后来一顿火锅吃完结束,容羡跑去抢着付了钱,“我先走了,我妈催我。还没吃完呢,你们再吃点。”
我和卫廷各自跟他道了再见,看着他走,卫廷轻笑,“你和容羡关系很好?”
我喃喃,“是啊,好到能一张床……”
说完我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把话刹住了。
抬头去看卫廷的时候,男人还是那副姿态大方的样子,“是吗,那我有些羡慕你们的关系了。”
我又只能尴尬地笑,看来能跟我好好相处的只有容羡和萧里,毕竟他们都习惯了我的口无遮拦。
和他又聊了十几分钟,觉得无聊我们还是站了起来,卫廷说带我去逛街,我说不大好意思。
“没事,我知道今天出来是来陪你的。”卫廷勾唇,把手摆好示意我挽着,“走吧薄小姐,我妈妈让我好好陪你,说是以后或许可以发展什么关系。好的印象很重要,所以我该绅士一点。”
直接,却又带着礼貌和委婉。
我上去挽住了卫廷的手,他另一只手帮我提着包,我们刚走出去,就迎面装上了萧里和薄悦。
我错愕,发现萧里也是一脸意外。
尤其是看见我和这个男人站在一起的时候。
萧里眸光顿时一深,当场就笑了!
我看见萧里那表情的时候,就觉得,他笑得那么开心,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萧里习惯在愤怒的时候冷笑,光是眼神就能把人扎死。
我挽着卫廷不知道该走好还是该打个招呼好,只能尴尬地看向别处。
倒是卫廷带着我往前走,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低头问我,“你认识?”
我脸上的表情更加尴尬了,声音都跟着轻了,跟蚊子叫似的,“嗯。”
卫廷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唇,“喜欢他?”
我很无力,我喜欢萧里已经喜欢到了随便一个人,都能从我脸上的闪躲看出来的地步了吗?
卫廷倒是笑了笑,“他也喜欢你?”
我摇摇头,“只是处于有好感的阶段。”
“哦是吗?”
他摸了摸下巴,“那我们走吧,如果他也喜欢你,我可以帮你助攻一把。”
我抬头,“助攻?”
“比如说这样。”
卫廷干脆放开我,另一只手直接把我的腰揽过去,就像是萧里搂着薄悦一样,那姿势无比娴熟,我觉得他肯定和别的女人做过无数遍这种动作,毕竟也是成年人了,配合演戏一下谁不会?
我干脆直接把身体也往他身上靠,两人如同一对恩爱的小情侣,卫廷看见我这反映笑了一声,“你还挺会举一反三的。”
我叹了口气,“不想在他面前丢脸。”
“抬起头来,在我身边不丢脸。”卫廷用力带了我一把,我整个人都跟着被往前扯了扯,像是被带进了他怀中。薄悦看见了我,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么,就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离门口不远。像是特意要看我和卫廷演戏似的。
我和卫廷往外走的时候,听见他们那桌传来一声清脆的摔响。
“先生没事,我们来吧。”服务员弯腰去捡,又重新拿了一把新的。
原来是萧里握着的的筷子掉地上了。
我往回看了看,萧里坐在那里,已经没有关注我们,刚才那个冷笑似乎就是他对我和卫廷这种场面的所有回复,随后看都懒得看我们一眼,低着头垂着碎发点菜。
无动于衷,不动如山。
我走出去的时候,看了一眼他在窗边的侧脸,表情阴郁眸光冰冷,我经过的时候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哦,没关系。反正我知道他无所谓我爱不爱他。
心就这么酸涩地疼了一下,随后别的感觉都被盖过去了。
真好,多来几次我大概就可以麻木了。
走了以后卫廷松开我,我们坐着扶梯下去,我往回看了几眼,卫廷对我说,“他没追出来。”
我感觉自己像是喘了口气,可又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在胸口,说不上来的感觉。
卫廷跟我并排站着到楼下,楼下就是个大型的商场,他对我说,“听说你们女孩子心情不好的时候一般都喜欢购物来发泄怒气?”
我说是的,“是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购物这种行为对于女人来说——
开心了要买,不开心了也要买。很多人穿的爆款要买,很少人穿的小众也要买。看见了好看的要买,看见了不喜欢的但是没准以后喜欢了呢最终还是要买。钱多的时候要买,钱少的时候反正存不了钱不如花了也要买。
反正就是买买买。
卫廷带着我去化妆品专柜,“走吧,从一楼开始挑起,我做好了今天为你买单的准备了。”
这话说得让我有些不好意思,“我没事的,而且第一次见面这样不大好吧?”
“没关系,我知道今天出来见你是抱着以后要不要在一起的态度相亲的。”卫廷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所以我该好好表现一把对不对?况且这些钱也算不上什么,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下次请我吃贵的料理。”
我也大方,“那好,你把你微信号给我吧,我下次喊上容羡一起吃饭。”
卫廷挑了挑眉,“一定要带上容羡吗?”
我笑了,“怎么了?”
“我以为你下次愿意再喊我出来吃饭,是因为想要考虑进一步关系。”卫廷拿我手机过去输入了微信号,随后点击添加,“那我们应该两个人独处一下试试吧?”
我觉得眼前这个卫廷简直是就是那种顶配的撩妹手段满分男。
长得好看有礼貌举止绅士还会说话。
把握着我们之间的所有节奏。
我心说这种人为什么会单身?为什么会需要靠家里人来相亲找女朋友?
我冲他笑笑,“那我就不好意思你今天付钱了。”
言下之意没准儿我下次不会约你。
卫廷拿了自己的手机通过了我的好友申请,勾着唇淡然一笑,“没事,那我约你。”
“……”我这个内心千帆过尽的女人竟然被一个26岁的成熟型男撩了!
最后买了几管口红,还是他替我付了钱,出来的时候我手里拎着几盒袋子,随后我拍了个照片给容羡,我说,卫廷刷的卡。
【容羡:我靠,这么大方,我正好有一辆想买的车在隔壁迈凯伦展厅,你帮我拿下。】
我笑着打过去一个滚字,被卫廷看见了,过来打趣我,“和容羡汇报情况?”
我也没藏着掖着,把记录给他看了一眼,“是啊。”
“容羡对我还满意吗?”
“挺好的。”
容羡说,如果他照顾不了我,换个好男人照顾我也不错。目前初步印象对卫廷还停留在可以深交接触的阶段,倒也是个好开头。
“容羡对你的感情挺复杂的。”
卫廷一语道破天机,“我总觉得他对你不止是那种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我垂下眼睛,“对我来说,容羡也是那种人。”
不能伤害,不能辜负,不能背叛的人。
从我小时候开始,容羡是第一个来到我生活里的,知道我所有肮脏和不堪的,却仍旧选择陪着我一起走下去的男人。
这种感情脐带可以说是很深,普通喜欢两个字根本无法承载它的重量。
卫廷看着我的眼神,叹了口气,“你和我这样出来,算是辜负容羡吗?”
“不。”我摇了摇头,“给不起容羡别的回应,那么按照他的愿望来让他安心也好一点。”
“容羡知道你和刚才那个男人的事情吗?”
卫廷问起萧里的时候,我也跟着吃了一惊,随后又转移话题,“嗯……知道。”
卫廷抬头看了看六楼,随后跟我说,“那个男人对你的感情,应该不比容羡少。”
我笑了笑,“很多人跟我说起过,或许萧里眼中的我是有分量的。我也看见过他的冲动和在乎,可是这能证明什么呢?”
卫廷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我低着头往前走,“他太理智了,感情这种东西在他心里根本就没什么地位。萧里是那种很残酷的人,一旦发现自己被什么事情所影响了,就会连着那件事情一起放弃。”
被牵制了怎么办?很简单,放弃就好了。
放弃更简单,只是两个字事情。
卫廷从身后抓住我的手,男人五官深邃,比起萧里的轻佻,薄誊的冷漠来,他多了一份眉眼里的沉稳。我想,他大抵也经历过什么事情。
“既然这样,你也放弃吧。”
卫廷对我说,“萧里可以为了自己放弃你,你为什么不能放弃他。”
我觉得喉咙口有点发抖,“因为……我是输给他的那个。”
爱得深所以输得惨。
在萧里轻轻松松选择抛弃我,让他自己内心好过的时候,我成了那个日夜难眠背负一切的人。
“如果你也可以选择放弃他的话,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卫廷稍微低了低头把脸凑近我,“虽然容羡可能会很不爽我,但是好歹我在他心里的评分比那个男人要高。”
那个男人。
是这样没错的,如果我能做到就好了。
“感谢卫先生跟我聊这么多替我开解。”我吸了吸鼻子,“早晚的事情,萧里要和刚才那个小姑娘结婚啦。她是我的妹妹。”
这层关系让卫廷又小小吃了一惊,“你们这有点复杂。”
“岂止是有点。”
我和卫廷在楼下百无聊赖地绕着圈,想要的东西都已经买好了,我指了指一楼的星巴克,“请你喝一杯咖啡吧。”
卫廷笑了笑,“香草拿铁加奶油,儿童温,谢谢。”
我们进去排队,队伍挺长的,光是排队就排了十五分钟。好在卫廷这人也比较开朗,什么话题都能接,我们瞎聊了一会,到我的时候我要了两杯香草拿铁,卫廷说,“同好。”
我说,“握个手,相见恨晚。星巴克一切新品都难喝地一逼。”
卫廷爽朗地笑起来,我看见旁边有好几个小姑娘瞟他几眼随后红了脸。
拿着温热的咖啡出去的时候,我们正好撞上了进来排队的萧里和薄悦。
四个人碰头那一刻,我们四个人的表情各不相同。
我错愕,卫廷坦然,萧里嘲讽,薄悦得意。
我像是一个小偷偷东西被抓了个正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可是萧里只是用那种冷冷的眼神打量我,那薄唇拉着一个轻嘲的弧度,又是这种让人觉得心烦意乱的腔调。
他站在那里,跟模特似的,尤其是个卫廷对视的时候,两个人眼神里都能擦出火花来。
最后是卫廷先温和一笑,带着我走开,临走时还冲着萧里抬了抬下巴算是道别,我看见萧里垂在身侧的手倏地握紧,觉得心猛地漏跳一拍。
薄悦还冲我像是炫耀似的说,“姐姐再见,路上小心。”
我无声地扯了扯嘴角,连好脸色都不想给她,薄悦大抵是见识了我的冷漠,又立刻放出一句嘲讽,“话说这是你的新男友吗?原来你和容羡分手啦,我还误会了你们这么久。”
听听,字字句句都不安好心。
“没呢。”我彻底拉下冷脸,“倒是你什么时候和萧里结婚啊?没名没分还喜欢跟在人家身边,不大好吧。”
这意思暗讽她倒贴。
薄悦一下子变了脸色,那眼里的凶狠几乎能把我的身体刺穿。
我像是寻求帮助似的抓住了卫廷的手臂,男人知道我的心情,体贴地说,“好了,我还要回公司,家常话下次再约出来一起说吧,送我过去好吗,颜颜。”
我撑着笑,“好。”
“那么再见,先生女士。”
卫廷姿态良好地道了个别,我余光发现萧里整张脸都彻底冷掉了,薄唇紧紧抿着,视线一动不动盯着我。
盯着我,盯着我和卫廷手挽手转身。
终于连回头也没有了。
走出星巴克的时候我狠狠喘了口气,卫廷在一边喝了一口温热的咖啡取笑我,“怕什么呢,这次没有丢脸。”
我应了一声,“你是真的要回公司吗?”
卫廷摆摆手,“没有没有,随便找了个理由一起脱身罢了,公司今天放假。我送你回去?还是说要跟我继续看电影等到晚餐结束?”
他是个相当懂得把握节奏的男人,并且能给我恰到好处的舒适和放松。
我觉得要是没有萧里,卫廷应该是个挺好的人。比起容羡对我的过分熟稔来,他这样更可以做一个合格的绅士男友。
我看了眼手里的东西,笑了笑,“这样,送我回家把买的东西放了,我请你看电影?”
卫廷大概是有点意外我会选择继续,回过神来了然地勾着唇,“好,我的荣幸。”
后来卫廷送我到帝景湾楼下的时候,容羡打来了一个电话,“怎么样啊?”
我说,“还行。”
容羡伸手遮住脸,“我知道了,我可以退场了。嘤嘤嘤。”
我噗嗤一声乐了,“你的地位不一样。”
当着卫廷的面说的,我察觉到男人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勾起嘴角来。
“小颜,你可以试试卫廷,如果他不好,我们还是别找了。你跟我回家吧。”
容羡站在家里阳台上,自己的妈妈在客厅里泡茶,根本没有打麻将这一说。
“跟我在一起起码不会让你受委屈。如果让你重新开始一段恋情太费力气的话。”容羡望着外面的景色,轻声对我说,“颜颜,我们之间不存在迁就这回事。”
我无声地沉默,直到把东西放好出来,我才说,“好。”
后来卫廷下去开车,我在手机里买电影票,我说,想看什么?
“随便。”卫廷冲我笑了笑,“我对于电影还真没多大的要求。”
“那我就随便买最近的场次了。”其实我也是,我并不是很喜欢去人多的电影院看,我更喜欢一个人待在家里把资源都下载下来,然后拉上窗帘盘在椅子上,一边啃鸡爪一边看电影。
高兴还能快进慢进都随我。
到达电影院的时候,现在是下午,许多来来往往的小情侣牵着手一起来看电影,我挑了部鬼片,但是是我们自己国家拍的。
所以我排队买了两大桶的爆米花和卫廷一手抱一个,到开场时间了就去检票,随后到我们的影厅位置上坐下。
六排正中央,对我来说是黄金位置。
这鬼片是国内几个小鲜肉和小花旦拍的,说是鬼片,有点不三不四,主要还是为了打造噱头,我一看见主角名字就知道这他妈肯定是个搞笑片。
于是开开心心坐下来一边吃爆米花一边等着开场。
卫廷愣了愣,“咦?是曹曼演的?”
我说,“对,就前阵子和影帝传绯闻那个。”
卫廷摸了摸下巴,“那个影帝是我朋友,他是个基佬。”
“……”我觉得这点料可比曹曼倒贴影帝传八卦要厉害多了。
卫廷又笑盈盈地对我说,“曹曼那点事儿圈内人都知道,你想不想听?”
我挥挥手,“娱乐圈水太深,还是看脸吧。这种事情哪个圈子没有啊,我们圈子也多了去了。”
“明星的更好玩一点。”卫廷转头看我,“在她们光鲜亮丽的人设背后,发生过什么,无从得知。”
“是啊。”
我靠着椅子背,“唉,开始了开始了,好歹类别是鬼片,咱俩给人家点面子。”
卫廷笑了,“你挺有趣的。”
我看了他一眼,“我更有趣的你还不知道呢。”
卫廷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盯着我如同打量一盘菜一样。我觉得他这样的男人也很现实,一切行动都是为了以后在一起所准备,不多做别的无意义的举动。
也挺好,有个人能把我剩下所有要花心思的东西统统做完了,把路铺平了让我踩上去,这种感觉还不错。
我忽然间明白过来萧里选择薄悦是为什么。
省心。
方便。
不需要真情实意,甚至虚伪都是一种轻松。
想到这里我便不由自主抬头又去看了一眼卫廷的侧脸,男人正盯着大银幕,英俊的侧脸看过去的确有着令小姑娘面红耳赤的资本。
我觉得我之前一定是把眼神放在萧里身上太久了,导致认为全世界就他一个长得好看的,事实上长得好看的那么多,容羡,薄誊,眼前的卫廷,以及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何止,个个都是好看的,我有什么想不开非得吊死在萧里一棵树上?
喘了口气,我将视线放回银幕上,曹曼出现了。浮夸的表情,僵硬的演技,说台词时的声音令人觉得无比尴尬,我看了一会就吭哧吭哧地笑,导致旁边曹曼几个小粉丝连连翻我好几个白眼。
整场电影结束的时候我还在云里雾里,就听见背后脑残粉不停的说,“拍照拍照,发微博!去给曼曼的影评打五颗星!”
忽然间明白了何止为什么能这么火,大概粉丝眼里看明星都是自导滤镜的,一坨屎都能夸成一盘菜。
看完电影我们又按着流程去吃饭,这次他带我去吃一家网红餐厅,并且提前已经订过位置。我们到门口的时候看见外面已经排起了长龙,好多人拿着号码牌等待,偏偏我们过去的时候,有服务员冲我弯腰,然后对卫廷打招呼,“卫先生这里请。”
“……”有钱能使磨推鬼。
长驱直入到了他们店里最精致的一个包厢,服务员拿上来的菜单都和外面不是同一款,我唏嘘,“这家店这么厉害?”
“嗯,走高端路线的。”
等在外面那批人也是有头有脸的,还有不少是微博粉丝上万的小网红,由此可见这家店有多有名。
我啧啧感慨,“能把餐厅的噱头造势成这么大,这老板也是有头脑的。”炒作也看如何炒作,炒作好了就等于把名号打出来了。就像皇茶能排队排两个小时,你要问他哪里好喝?排队的人也不知道,就是听说名气大。
这也算是一种经商头脑。
卫廷勾了勾唇,“你能夸我我很开心。”
我翻着菜单的手一顿,“你开的?”
“忘了说了,我家做高端餐饮的。”卫廷双手撑在下巴下面,细长优雅的手指交叠在一起,“最开始介绍的时候应该提前给你打个招呼。”
我是真的很吃惊,“没想到啊。”说完摆了个拱手的姿势,“卫总,失敬失敬。”
卫廷被我这样子逗笑了,“你这一套一套的跟谁学的?”
张口就是萧里两个字,但是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我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看完电影散场,卫廷开着车子把我送回家,一路上他的风度让我觉得相处一点也不尴尬,心说这样的男人日常生活里应该不会缺女人,我要不还是算了吧。
这么好的还是别糟蹋了。
但是到我家楼下的时候,卫廷笑着对我说,“什么时候再出来?”
我愣住了,随后也立刻笑了,“你这是想进一步发展吗?”
卫廷做出颇为苦恼的样子,皱着眉头,英俊潇洒,“我认为我今天的表现还是可以的,不知道你对我有没有好印象。”
我笑着眨眨眼,“好啊,那下次我约你,微信随时联系。”
“ok。”卫廷上前拥抱我,但那力度并不重,绅士且体贴,恰到好处地保持了礼貌素养,“晚安,薄颜。”
我和卫廷道了别,走进楼道里的时候,阴影处有人猛地伸出一只手来,将我重重压在了墙上。
睁眼,对上萧里那双冰冷的眼睛。
他站在半边阴影里,昏暗的灯光找不到的角落,唯有他一部分脸被照亮,我霎时之间忘了呼吸,随后想反抗的时候,萧里狠狠按住了我的肩膀。
“今天这个男人是谁?”
他声音如同染着寒气,出声落地的瞬间变有一股凛冽的气息朝我席卷而来。
而我,只是勾了勾唇,“相亲对象。”
这四个字让萧里抓着我肩膀的手指更加用力,男人冷笑,“相亲?”
他舌尖把玩着这两个字,腔调尤为好听,微微上扬的语气,像是嘲讽,更像是……恨不得将我杀了解恨。
“容羡满足不了你还是怎么的,一会儿又要相亲?”萧里将我拖入黑暗中不肯放手,我们二人的影子纠缠,像是两抹鬼魅。
我被他抓的发疼,狠狠甩开他,“放手!”
萧里没说话。
我往前走,萧里伸手抓我,我像是预料到什么一样,将他的手一下子打开,“别碰我!”
我这样自我保护的姿态惹怒了萧里,他干脆上前打开电梯门,将我用力拖进电梯里面,手臂夹住我的脖子,像是歹徒强迫女性一样。这种屈辱的姿势让我觉得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耳光,电梯门缓缓关上那一刻,我尖叫了一声,“放开我!”
萧里没说话,气息冷漠,那无声的态度却让我隐隐察觉到了一股杀意。
到了楼层,他直接将我挟持着打开家门,我攀住门沿,“放我走!”
这三个字不知道是刺激到了他那里,他一根一根扳开我的手指,将家门狠狠一摔。
萧里盯着我,那眼睛都是红的。
“要么乖乖呆在这里,要么从窗户里跳下去。”萧里上前来,将我狠狠推在沙发上,“我不可能放你走。”
我气得发抖,“你凭什么来限制我的自由?我们之间不是没关系了吗,既然没关系你凭什么——”
萧里疯狂吻我,将我所有的话语都堵在喉咙里。曾经的我只要和他吵架,被他吻了总会又死心塌地地心软,可是这一次,这个吻,大概是吻得不够逼真。
我扭过头去,抬手就是一巴掌,“滚!”
这动作可谓是用尽力气,虽然萧里察觉到了立刻躲避,但是也挨到了些许掌风。他震惊地盯着我,我抱住自己,一字一句,竭尽所能刺伤他。“恶心。”
从来只有萧里对我出口伤人,说我恶心,却也没想过有朝一日,原来这两个字,也会从我嘴巴里吐出来。
萧里没说话,只是笑得更开心了,许是怒极反笑,那眼睛漂亮又犀利,将我的伪装一刀刀割开,他伸手碰我的时候,我用全力挣脱。
“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有男人撑腰了很了不起?”萧里轻轻松松将我的反抗压制住,“要不是我从高中就认识你,知道你这人底子有多烂,还真他妈觉得你和外面的妖艳贱货不一样呢。”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不,不用你特意觉得我和她们有多不一样。”
我伏在他耳边咬牙切齿,“我和她们一样,谁对我好,给我钱花,我就跟谁在一起。不稀罕你的特别对待,都是下三滥,我要你看得起我干什么?反正在我心里,你也没多干净——”
后来是我竭尽所能刺伤他。
“别说什么我有多放荡这种话,我单身,我放纵也没有什么好怕的。我糟蹋你家里人了?还是拆散你的家庭了?我这辈子唯一最恨的就是自己当年做过你的炮友情人,让我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而你,却随随便便说不要就不要,什么下场都是我一个人扛!”
我抹了一把眼泪,用力推开萧里,“滚!”
萧里被我的话彻底激怒了,像是发狠的野兽,下一秒就可以将我的喉咙咬断,他被我推开后又反手拧住我的手腕,我察觉到痛意,低叫了一声,他便来抓我,“薄颜,你简直就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说我狼心狗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没关系,我照单全收就好了。
干脆扯着嘴角笑了笑,我对萧里说,“你也是捂不热的冰,我放弃了。”
萧里动作一僵,我便得以挣脱,这个时候他砸了东西在我身后,不顾一切地冲我吼——
“很好,想一刀两断是不是!全天下你最委屈是不是!滚蛋!老子没了你不是得死!你以后是生是死都跟我无关,我他妈萧里再来多管你一个字,就算我是条狗!”
萧里又将另一个烟灰缸砸碎在地上,口不择言冲我道,“我也不稀罕你这种自作多情的女人倒贴!天天支支吾吾自己多委屈,有本事别来倒贴我!倒追还满世界宣告自己多不容易,你脑子是不是拎不清楚?这么喜欢自我感动?我求着你爱我了吗?”
我被萧里这番话说得当场眼泪往外飚,萧里看见我通红的眼睛的时候愣了愣,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想着自己是不是说的太狠了,但是下一秒我已经转身拉开萧里家的门就走。
跑,疯狂的跑,离开这个有萧里的地方,离开一切存在过他痕迹的地方。
是我活该,是我爱太满。萧里是野兽,在广袤的原野上低吼,他不会属于任何人,而我,却固执要将他驯服。
我擦着眼泪冲出门去,萧里站在原地呆了几秒钟,那几秒钟里,整颗心脏泛起剧烈的疼痛感,痉挛一般刺痛了他的理智。
几秒钟结束后,萧里也红着眼眶追出门去,在我背后大喊一声,“薄颜——!!”
那声音刺破长空,几乎能把我的身体穿透,我脚下一个踉跄,来到电梯门口,身后萧里追上来伸手过来抓我,我狠狠摆脱他,眉眼朦胧中看见萧里那张令人惊心动魄的面孔,灵魂深处发出一声低吼。
“薄颜!”
萧里直接将我抓回去,我胡乱地抹着眼泪,“干什么!不是说了不管我死活么?你以为就你会放狠话么!我求求你说到做到好不好?”
萧里全身一僵,随后又更加用力过来抓我,正好这个时候我之前按的电梯升到了我们这个楼层,我看见门开了就想进去,没想到容羡迎面走出来,手里拿着手机看见我和萧里这一幕,三个人都愣住了。
回过神来容羡像是一只护着小鸡仔的老母鸡一样立刻冲上来将萧里的手狠狠打掉。
啪的一下,萧里看着自己的手被打开。分明不疼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看着容羡把他的手打掉,会觉得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一样。
容羡将我拦在身后,“你们又怎么了!闹什么啊!”
我躲在容羡背后哭,容羡转身摸了摸我的脸,“哪里疼吗?”
我哭得喘不上气,靠在容羡身上仿佛是个停泊港,可是更是因为这份安心让我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委屈,我断断续续地说,“心,心疼……”
特别疼,特别疼……
萧里对上容羡的视线,头一次,没有顾着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发小面子,“你别过来搀和,容羡。”
“阿萧!”
容羡拔高声调喊了一声,他本来是想等结束了晚上来找我问问今天状况如何的,没想到出了电梯就看见这个事情,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萧里被容羡这句话问得一怔。
“她知道你和薄悦要订婚了,也知道自己跟你没下场。”容羡声音都在颤了,“所以我自作主张给她找了个男人见面试试,想让她定定心有人照顾……这样……不好吗?”
不好吗……?
萧里觉得喉咙口在发抖,无数话语在这一刻统统灰飞烟灭,他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好吗?
萧里后退几步,脸上露出了如同孩童一般茫然的表情,那表情竟然有些……令人心疼。
好啊,为什么不好?薄颜和别人在一起,也不会再来烦他,也不用他每次大半夜被一些无关人员吵醒用来询问她的消息。
全世界都知道薄颜爱萧里爱得要死,那如果哪一天薄颜放弃了……那是到了一种怎样死心塌地的地步?
“我以为……”萧里喃喃着,“我以为是薄颜自己去找男人……”
“在你眼里她就这么不堪吗!”
容羡替我心疼,抱着我冲萧里怒吼,“小颜满心满眼只有你!她哪儿来多余的心思去看别的男人一眼!是我拉着她让她处个男朋友试试的,我心疼她这几年下来因为你受的所有委屈,所以换个好男人照顾她,有错吗?”
没错。
他们都没错。
错的是他。
萧里再一次退后两步,后来眼睁睁看着我被容羡一把横抱抱起,我将脸埋入他的胸膛无声哭泣,容羡便抱着我再一次回到电梯间里。
门被合上那一瞬间,整个走廊过道里顿时只剩下了萧里空荡荡一个人。
他看着幽暗而没有尽头的走廊,觉得深处像是有一张黑色的大嘴张着将他吞没。
这冰冷的空气,寂寞到令人发慌……
萧里一路无神回到自己房子里的时候,摔上门,几乎是靠着墙走到沙发边,又狠狠地颓然坐下,随后他用双手盖住脸,身体颤抖着,像是在忍受什么煎熬一般。
黑夜太过漫长,男人狠狠喘了几口气才将胸口的酸涩盖下去,萧里烦躁点起了一根烟,却发现手指哆嗦得厉害,根本连烟都夹不稳。
他干脆把刚点燃的烟直接按灭在了名贵的红木茶几上,至于烟灰缸,在刚才早就已经被他摔碎了。
整栋房子沉默下来的时候,连时间的流失都是如此缄默的,萧里觉得指尖冰冷,他恍惚中响起几分钟之前有人在他耳边哭着说——
你是捂不热的。
萧里低笑,笑着笑着却喘不过气来,笑着笑着,眼眶就慢慢浮起一层猩红。
我被容羡接去了雅诗阁睡,那天夜里我睁着眼睛到天亮,满身疲惫想进入睡眠,大脑却和身体分得如此清晰理智。
我失眠了。
容羡醒来看见我的黑眼圈,心疼地不住安慰我,“小颜,小颜,别喜欢萧里了行不行?你喜欢卫廷也好啊,你喜欢我都行……”
我盖住自己的脸,挨过一个寒冬深夜强忍着自己所有情绪,发出哀嚎哭泣。
我和容羡说,我真的要把帝景湾的房子卖了。容羡说好。
我又说,现在就卖。
容羡说,我现在就帮你挂上去。
我哭着闹完,容羡问我饿不饿,我说不饿,容羡叹了口气,吃点吧。
我缩成一团躺在床上不打算见人,整整一天我滴水不沾,甚至没下过床。
容羡都要崩溃了,他就差找专业的心理医生来把我催眠了,趴在床边对我说,“小颜,我们吃点夜宵行不行?”
我没说话,容羡将我从床上拖起来,我觉得如果现在这个人换成萧里肯定二话不说给我两个耳光让我清醒。可是这个人是容羡,他不舍得对我动粗,甚至不舍得惊动我。
望着我无神的眼,容羡抱着我,心疼极了,“想吃什么夜宵?我带你去吃。”
已经又是一个深夜,我望着窗外的漆黑一片,摇摇头,说出来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想到的嘶哑,“不饿。”
“我怕你变成重度抑郁。”容羡看着我,“出去散散心,运动运动,我们转移一下注意力好不好?”
我摇摇头,“不要。”
不想再和这个世界有联系了。
“我带你去。”容羡总算强硬了一把,咬着牙要让我下床,可是我坚持不动,容羡拗不过我,最终还是放弃。
他舍不得强迫我什么。
“你这样要让我怎么办呢?”容羡不停地想办法,“要怎么样你心里能好过点?”
我没说话,沉默。
容羡眼睛都红了,“我把萧里喊回来好不好?我再也不插手你们之间的事情了,你要是喜欢和他这样互相消耗,我不帮倒忙了好不好?”
“容羡。”
我觉得心中酸涩,抬头看着容羡,喃喃着,“你这样,更让我心疼。”
容羡抱住我,将我用力揉进他怀里,“不心疼了好吗?我晚上带你出去玩。”
我又陷入一片沉默,眼神无光,容羡干脆不烦我了,放我躺下,给我盖上被子,“睡觉吧,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这天夜里我睡着了,可是凌晨四点我准时睁开眼睛,茫然地盯着酒店顶部装修精美的天花板,灵魂似乎还没回到身体里。
我大脑里响起几年前容羡对我说的话。
抑郁症的人一般在四点左右就会清醒,这个点是人的内心最消极的一个点,很多人自杀都是选择在四点。
那是身体的负能量爆棚的时候,当你日日夜夜在这个时间点醒来,就该考虑自己的心理状态是否已经出现了亚健康。
而此时此刻,凌晨四点,我发着呆,转了个身,觉得胸口空荡荡的,怎么都填不满。
心丢在了萧里那里,所以身体只是个躯壳,空了以后,什么都不剩下。
我主动伸手去抱容羡,太空虚了,整个人都是空的,有什么东西能把我填满也好。
容羡在睡梦中被我惊醒,随后没想到我会主动贴过来,我说,“冷。”
容羡反手抱住我,我无声地落泪,眼神空洞麻木。我对容羡说,“你还听得见我的心跳声吗?”
容羡在昏暗的光线中凝视我,对我说,“怎么了?”
“我觉得我听不见了。”我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我觉得我……听不到自己胸口的心跳声,我觉得我胸口是空的,我心脏像是不存在一样。”
容羡放在我胸口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对我笑,“说什么傻话呢,没了心脏,你现在就不可能活着。”
“活着。”
我轻声道,“对,我觉得我现在像死了一样。”
容羡愣住。
看见我这幅表情,他立刻起身,打开灯,对上我苍白的脸,“小颜,你怎么了?”
我茫然地对容羡说,“我觉得自己像是死了一样,感觉不到任何高兴,我像是被隔绝在了这个世界外面。”
容羡心头剧痛,萧里萧里,你将薄颜变成了什么样子……
我原本以为我这阵子都会这么行尸走肉持续下去,直到下一个能将我刺痛的人出现,我或许才会获得新生。
什么时候起,竟然连疼痛都要乞求别人施舍。
我到底有多可悲。
卫廷给我发微信的时候,我正百无聊赖地在手机上看小说。
看的是一篇虐恋情深的小说,我觉得我应该蛮喜欢虐文的,但是一点进去看见里面的男主女主作天作地,就登时关掉了。
原来语言是一种这么肤浅的东西,所有想表达的情绪都词不达意,在说出口的那个瞬间,都已经不再是原来想要的初衷。
我看着那些拙劣的文笔和字句,只觉得他们配不上虐恋两个字。
关了手机闲着无聊,我就躺在床上看天花板,时间的流逝都是缓慢的,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不会有多一秒种的停留——
直到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打开来,我看见许久没有消息的卫廷发给我一句话。
【今晚有空吗?】
我麻木地看着那排字挺久,打过去——嗯,有空。
一直都有空。
自从和萧里闹过这一次之后,我整个世界都空了下来。
卫廷又发过来几个字,晚上我来接你,出去一起吃饭吗?
我想了想,晚上好像的确没什么事情。
可是很奇怪的是,我看见卫廷发过来的字,总觉得这些机械的语言从他的头像旁边延伸出来的时候,就能感觉到他的绅士和温柔。
扯了扯嘴角,大概是被萧里伤透了,看谁都是善良的。
因为已经尝过最恶,就再也没什么能比那个更痛苦的了。
容羡这阵子在帮着他爸爸打理公司,忙完公司的事情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了一盒周黑鸭,对我说,“咦?你今天脸色好了点。”
我一边拆周黑鸭一边说,“卫廷约我晚上去吃饭。”
容羡愣了愣,随后又说,“那好啊,我送你。”
“他来接我。”
我撕开上面的包装,“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容羡发笑,“你和卫廷约会为什么要带上我。”
我含着鸭锁骨望了他一眼,“我也没和他说是单独出去。”
容羡乐了,“那他会不会觉得被坑了。”
我打了个指响,“那反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
后来我发了个酒店定位给卫廷,他说六点来接我,我提早化妆好自己,在五点半的时候对他说,我好了。
岂料卫廷发来一段语音。
“我已经在下面等候你半小时了。”
这段声音还带着脉脉春风般的温和。
容羡在一边吃着我剩下没吃完的鸭锁骨,咂咂嘴,“凑,还挺会撩妹的,老子一个汉子都被撩了。”
我难得地笑了笑,“那我让给你,先让你爽爽。”
容羡差点把鸭骨头喷我脸上,“爽nb的爽!让人家上来坐坐,都等了半小时了!”
我就把房间号发给他,几分钟后卫廷上来,我拉开门,他见到我第一眼,说了一句晚上好。
“晚上好。”
我笑着让他请进,“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会提前在下面等着。你和我说一声,好歹也来房间里等。”
“女孩子化妆的过程是很神圣的,不应该打扰。”卫廷笑了笑,风度翩翩,“我猜你那会儿在化妆,就不上来打扰你了。”
“你怎么懂这么多。”我嘀咕了一句,看了一圈,能吃的也就容羡手里一盒周黑鸭,就只能尴尬地说,“抱歉,房间里没什么吃的,我卷个头发,等下一起出去吃。”
卫廷看见了坐在我床上玩手机吃东西的容羡,他盘着腿坐着,侧着脸,落下半边漆黑的碎发,倒是一副美人在床的景色,容羡抬头冲卫廷笑了笑,“今儿我跟着你们一起去,不会介意吧?”
“不会。”卫廷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就是有点伤心。原来小颜还是不放心跟我单独出去。”
我在卷头发,听见这个话有点想笑,“哎呀,卫总,您可折煞我啦!”
“别喊我这个称呼。”卫廷皱了皱眉,“像是我公司里的人一样。”
“得,家大业大。”我在里面烫头发,容羡和卫廷在外面计划出去吃什么,两个人倒是难得地打成了一片,最后一致决定带我去吃粤菜。
我将头发卷出一些弧度出来,这算是我这几天沉郁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一种新鲜活着的感觉,随后我走出来,容羡把鞋子放到我床边,“好了吗?”
“香水香水——”
我嚷嚷着,容羡又掏出新买的香水,“喏。”
“咦,你准备好啦?”
我从帝景湾出来的时候东西没带,现在所有的日用品都是容羡第二天去百货公司扫来的,我看他变魔术一样什么都能变出来,有点惊奇,“你是叮当猫吗?”
“屁个叮当猫,老子是刷卡机!”容羡上前敲我脑仁,“拿钱买的!回头算账!你要是不报销,老子把账单发给萧里,让他连本带利结算给我!”
我穿上鞋子就往外跑,容羡抓着酒店拖鞋追出来,卫廷这种很少破功的人也在一边搂着肚子笑,“你们之间的相处过程怎么这么好笑!”
我拉开酒店房门,“习惯了,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
话未说完里面飞出一个拖鞋,我闪身一躲,“还吃不吃?”
“走!”
容羡从沙发上跳下来,“总算能让你心情活跃点,不容易。”
关了门,卫廷下意识闻起来,“你这阵子心情不好?”
这一下直接戳在了我最痛的旧伤口上面。
我只能抿唇,“嗯。”
卫廷盯着我看了一会,过了一会我自己坦白,无所谓,萧里都不在乎,我干嘛这么死要强撑?
“失恋了。”
我扯了扯嘴皮子,干脆很诚实地说道,“就你上次见过的那个男的。”
容羡一边走一边问,“你们之前遇到萧里了?”
我点点头。
容羡喃喃,“孽缘啊,我都怀疑是萧里故意跟着你的。”
我凉凉地讥笑,“别闹了好么。”
容羡又说,“那之后呢?”
“之后卫廷帮我解围了。”
我用手肘顶了顶卫廷,男人也低笑几声,“看见了他旁边那个女的,总觉得不简单。”
是啊,不简单。可是某种方面来说,这种女的也比较好运。
“我前阵子和他闹翻了。”
我看了一眼卫廷,男人有些意外我会提起这个,“他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让我滚。”
卫廷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动作和容羡颇有些相似,“难怪,我进门看见你第一眼就想说,你瘦了。”
我瘦了。
我换了个方式安慰自己,“没关系,瘦对于女人来说是好事。好事。失个恋瘦几斤,还算划得来。”
卫廷失笑,“你这种安慰自己的方法听起来有点意思。”
容羡在一边插嘴,“就是自欺欺人。”
我巴不得跟他打一架,后来三个人上了卫廷的车子,他开车,我和容羡就坐在后排。
容羡戳了戳我的手臂,“我是不是不该跟着来?”
我疑惑了,“为什么?”
“我觉得你和卫廷之间的气氛挺好的。”
容羡捏了捏我的眉心,大概是我的眉毛又在我不注意的时候皱了起来,“所以我觉得不该插入你们二人的约会,也许以后你们会有什么发展也说不定呢?”
我没说话,沉默了一会,我问容羡,“你觉得我和卫廷可以吗?”
“我觉得他还挺上心的。”
容羡看了我一眼,“不过主要我看你自己感觉。这世界上不止萧里一个长的帅的,何况他还这么不是个东西,你说呢。”
现在容羡骂萧里我也不反驳了,反正骂的也挺对的。
反正萧里也随便别人骂他,抱着一种“你们看我不爽归不爽,关我屁事,我又不会改。”的态度。
我叹了口气,前面的卫廷透过后视镜看我,“你们在谈什么?”
“在谈怎么可以忘记那个男的。”
容羡原本还想把我打马虎眼,没想到我直白说了。
卫廷又有些意外,随后笑了笑,“你很爱他吗?”
“爱啊。”我无神的看着窗外,“爱得要死了呢。”
“很简单啊。”
卫廷在前面开车,声音传了过来,“想要忘记一个人其实有很多办法,但是最快的还是找个新欢。没有什么比找到更好的东西替代来得让人容易移情别恋的了。”
他一针见血,我无法反驳。
顿了顿,我说,“可是我暂时还没办法喜欢上别人。”
“时间长短而已。”
卫廷打转方向盘,轻笑,“所有你觉得坚不可摧的爱情,都会败给时间。”
命运是弩弓,作弄是结果。
我沉默,看着车窗外迅速掠过的景色,渐渐握紧了拳头,“或许你说的没错。”
萧里没有料想过我会出现在这里,更加没有料想过,我上前对他,仅仅只是说这一句话。
如果可以彻底消耗完对萧里的所有耐心,那么我就可以迅速地,去爱上别人。
容羡看着我的眼神,垂了垂眼睛,不顾卫廷在场将我搂进怀里。
“不用努力去爱上谁。”他对我说,“实在爱不上谁的话,就跟我回家吧。”
我握紧的拳头颤了颤,那一刻竟觉得心口酸涩。
后来卫廷开车到了餐馆门口,我们跳下车便走进去。像他这种自己家里做餐饮的,对于店里面的套路应该很熟悉,但是我没想到这家店的店长他居然认识,走哪儿都有人跟他打招呼。
我和容羡像是两尊菩萨一样被人送到了包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们这是沾了卫廷的光。
容羡拿筷子戳我,“唉,看着挺好的,你不心动吗?”
我说,“你心动?你心动你上,干死他,别犹豫。”
容羡差点拿筷子捅死我,“你看我像那种人吗?从小到大只有姑娘跟我告白的份儿,哪有男人找我搞基!”
我上上下下看他几眼,“说不准呢,你不是没试过吗,来,试试卫廷这款。”
容羡恨不得把我掐死,“滚蛋!老子谈的都是女朋友。”
说起这个,我又有点神秘兮兮地看着容羡,卫廷出去打招呼了,我就坐在里面,用一种怕伤着他自尊心所以小心翼翼的语气问道,“你……还是处男吗?”
容羡蹭的一下站起来,喊着要去后厨拿一把刀出来把我砍了,我招架不住,笑了,“我就问问,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你不会……”
“滚蛋!老子要是还是处男,对得起我这张帅得惊天地泣鬼神的脸么!多少小姑娘觊觎我的清白!”
容羡骂我,“你再敢说一句找死的话,我把你做成叉烧放粤菜馆里卖!”
我说,“哦,我以为你为了我守身如玉呢。”
“美得你,还守身如玉。”容羡气得牙根痒痒,“我就说你不关心我,爸爸谈女朋友那会你忙着萧里眉来眼去,反正就没关注我!”
“哎哟,小羡羡,别生气嘛。”我立马咧嘴笑着讨好,“别气别气嘛,我现在开始关注行不行?以后你俩开房,我都蹲边上给你掐表加油。”
容羡被我气得说不出话了。
后来卫廷进来,看见我和容羡互相翻白眼,在一边乐了,“你们又闹了?”
“天天闹,习惯了。”容羡最开始要的一杯鸳鸯奶茶被端进来了,他嘬了一口,叼着习惯在嘴里咬来咬去,“反正我拿她没辙。”
卫廷眼神深了深,还是笑着说道,“那你们感情真好。”
我说,“是呀。”随后开始翻菜单。
一通点菜下来,容羡要了好几个招牌,什么叉烧什么烧鸭什么云吞,后来服务员把菜端上来的时候,我看的眼花缭乱,都不知道第一筷下去该吃什么。
卫廷在一边撑着下巴笑看我,“你不喜欢?”
我赶紧摇摇头,“不,是点的有些多,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吃什么。”
“别着急。”
卫廷对着我笑了笑,春风般温柔,“一个个试过来吧。”
我看了一眼温和绅士的他,也笑着眨了眨眼睛,随后说道,“谢谢。”
“不用客气。”
容羡觉得我俩之间的气氛蛮好的,也没多插嘴,一顿饭吃下来,我倒是很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前阵子日子过得行尸走肉,差点忘了活着是什么感觉。
卫廷出去买单结算,回来后替我拿起一边椅子背上的大衣,“走吧。”
他将衣服拉开来,我伸手就套了上去,这动作实在是贴心,容羡在一边看了也挺高兴的。
高兴,有人真心对我好,他就高兴。
卫廷送我到了雅诗阁楼下,容羡跟我一起上去,他问了一句,“你们……住在一起?”
我刚想说对,容羡却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立刻摇摇头,“没有没有,这阵子她心情不好,所以我来陪陪她,晚上还是回家的。”
卫廷这才露出了笑容,又伸手过来揉我的头发,“那就好,下次心情不好了,也可以喊我。我也可以来陪你。”
我被他这样的举动撩得少女心一颤一颤,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种心动就像是泡沫,发生的下一秒就跟着湮灭了。
卫廷送走我们之后,容羡陪我走上去,喘了口气,“要是让他知道我和你住一起,估计扭头就走。”
我说,“走就走啊,为什么要骗他。若是不能容忍你的存在的话,一开始就不要装的那么大方。”
容羡盯着我看了许久,忽然间勾唇笑着对我说,“我在你心里有这么重要的位置,很开心。”
是啊,容羡很重要,很重要。
我们到了房间门口,容羡原本是想陪着我进去的,可是这个时候他手机响起来,大概是有人打电话给他,接通之后容羡表情一变,像是大吃一惊。
那边的人不知道絮絮叨叨说了什么,总之容羡听完之后就抓着我的手把房门一关,又将我拉出来。
他也是有些急促,微微喘着气对我说——
“萧里订婚了。”
那一刻,我觉得我的世界静止了几秒,连着时光的流逝都是凝固的,但是在静止过后,便是惊涛骇浪瓢泼大雨,我如遭雷劈立在原地,从原先的震惊,逐渐……变作了哽咽。
“订婚了?”
我的手被容羡抓着,也不知道是他在颤抖还是我在颤抖,我说,“什么时候?”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抽泣地不像话。
“就是……今晚。”
容羡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给我发消息了,但是我刚刚顾着和你出去,没注意,我妈打电话催我过去会场,我才知道……”
今晚,现在。
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通知我。
“还有谁去了?”
“梨头,费矢,在清还有阿江他们都去了。”容羡低头看我,“你哥哥……也去了。”
独独没有我。
我被大家都抛弃在了外面。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和我说,或许就是怕我受刺激,情绪失控,那么萧里呢?
萧里或许一开始就没想过把我算进去吧?
我算得上他人生里的什么呢?以什么身份被邀请呢?
我擦着眼泪,“走啊,我好歹还是薄悦的姐姐,怎么,她订婚我有什么不能去的?”
容羡在我背后担忧地看着我,“这也是事发突然,我怕你现在去,会更难过。”
难过什么?难过萧里和别人订婚吗?
不,不会的,我一点都不难过,萧里订婚我老早就想好了,这种思想准备必须得有,怎么可能会难过?
我一点……都不难过……
我捂着脸靠在墙壁上,狠狠深呼吸几口气,把眼泪压下去,我对容羡说,“走。”
一定要去。
亲眼看着。亲眼见证。他和别的女人幸福。
容羡拗不过我,还是带着我去了国进会场,踏进去的时候,那个服务员拦住我,问我要请柬。
那一刻我才觉得自己有多么可笑。
和萧里狼狈为奸了那么久,到头来去他的订婚宴,居然被一张所谓的请柬拦在外面。
察觉到我的表情,容羡有点生气,一把将那个服务员推开,“不认脸么?这他妈是我女伴,还要请帖?”
“容少爷……”服务员立刻低头,“不好意思,萧总说了放任何一个人进来都要仔细,所以造成了误会。是我们的失职,小姐请进……”
萧里用得着这么防我吗?
我红着眼眶笑了笑,我倒要看看他和别的女人订婚的时候,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容羡带着我进场,他带我来的那一刻,原本在门口交谈的几个人都震惊了,纷纷抬头看我。
最先出声的是小梨头。
她小跑着来到我身边,穿着一身正装,满眼担忧,“你怎么来了?”
我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我为什么不能来?薄悦是薄家人,我也是薄家人啊。”
薄誊听见了动静走过来,再看见我的那一刻,男人皱了皱眉,“你……”
“为什么瞒着我?”
我看向薄誊,“萧里要和薄家的人订婚,你应该是最早知道的那一个,毕竟现在薄家一切由你做主,为什么……为什么瞒着我?”
到后来我的声音已是颤抖,“他什么时候说的?”
“几天前。”
那就是我和他那次吵架,然后容羡抱着我离开的时候了。
我握了握拳头,“没关系,我过来看看。”
费矢站在小梨头旁边,两个人身上衣服颜色是同一个色系的,乍一眼看过去还有点登对,小梨头心疼地摸了摸我的脸,“大家瞒着你,也是怕你受伤……你怎么来了呢,这不是自己让自己难过吗?”
“不来,我觉得我也会更难过。”我眨眨眼睛把眼泪憋回去,“喜欢了那么久的人一睁眼就变成别人的老公了,我要是没有亲眼见证到,一定会更难过。”
小梨头用一种悲伤的眼神看着我,“我们都一样。”
费矢不是也要娶陆初初吗?
我们都是爱而不得的可怜虫而已。
后来我看见人群中萧里走来,大概是想和老朋友们打招呼,可是他没想到会看见我,于是隔着不远脚步便一停。
我抬头,看见萧里那双褐色的眸子,觉得一种窒息感朝着自己漫上来。
他身边挽着薄悦,佳人才子,倒是般配。
还好,我身边还有容羡,也不丢人。
于是我挽着容羡,用力扯着一抹微笑,上前,轻声对着萧里恭喜,“订婚快乐。”
他大概做好了我如果死缠烂打要来的话,肯定会在他的订婚礼上大闹一场的准备,但是没想过我会这么平静。
平静到绝望。
容羡跟上来,看着我和萧里对视,周围一圈的大家都跟着紧张。
我想他们瞒着我进行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我这种人要是真的失控起来,场面应该也不好收拾。
可是我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就再也没说别的,就像是出乎大家的意料,我还笑着从旁边侍候手中的托盘里拿起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萧里。
在他还没有回过神来的目光中,我说,“我先干,你随意,今晚祝你订婚快乐,早日结婚,长长久久。”
喝完之后我将酒杯放上去,萧里还拿着酒杯没动,我看见他节骨分明的手指死死捏住倒着香槟的高脚杯,眼里如同风雨欲来的海平面,翻滚着不知名的危险。
可是我来不及想那么多,猝然转身离去,因为原本和卫廷出去吃饭我穿的也是正装,所以紧接着过来参加他的订婚宴也不算丢人,我在人群中穿梭,很快视野变得朦胧模糊一片。
我知道我肯定是忍不住眼泪了,脚下的步伐越来越迅速,有人跟在我身上追上来,直到无人的角落里,我回头,才发现那人是薄誊。
薄誊站在我面前,抿了抿薄唇,英俊的脸上带着少有的歉意,他说,“对不起,没有通知你,伤到你自尊心了。”
我凉凉的笑了,“无所谓,反正木已成舟,挣扎也不过是垂死之前的自我安慰罢了。”
“你那么喜欢他吗?”
“不是喜欢啊。”我轻声纠正他的说法,“是爱,爱到死那种。”
薄誊沉默,后来上前,“薄颜,你和萧里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垂在身侧的手指倏地紧握,薄誊对我说,“容羡可以。”
“不可以。”
我几乎没有多想就出口拒绝,“容羡不可以。”
薄誊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会从我嘴巴里听到这个答案。
在他的认知里,和我一起长大的,除了萧里就是容羡,我那么喜欢萧里,可是同样的,容羡也很宝贝我。
既然没有爱到萧里,那么转身回头投向容羡的怀抱,又有何不可?
薄誊看不懂我,可是我咧嘴笑了笑,“我不能伤害容羡,我也不想勉强自己。”
对我来说,没有爱到萧里,就转身奔向容羡,这种行为,是相当恶心的。
打着什么“找一个爱自己的男人在一起会更幸福”这种借口,都不过是为了另外找个男人安慰自己的情伤罢了。什么“重新给个机会”,什么“被爱比去爱好”,对于那个男人来说是可悲的,对于我来说是可恨的。
我生平最恨的就是退而求其次。
得不到就爱,爱不了就恨,恨不下就死。若要把第三个人牵连进入我们的角逐,那种事情,我干不出来。
容羡对我很好,我知道,他的感情也和爱情不一样,比起纯粹的喜欢来,容羡更像是一个无微不至的亲人,他可以看着我幸福,只要我幸福就好,甚至不会心生嫉妒。
所以我干不出来和容羡在一起这种龌龊的事情,拿着他对我的关怀当做我治疗情伤重新开始的靶子。容羡从来都不可怜可悲,就像狗血小说里活该当一辈子备胎的男二——他有自我认知,不会把姿态放那么低。他也会找女朋友,也会替我找男朋友,只是心里永远留着我的位置罢了。
他不卑微,我也不恶劣。我们两个,没必要。
薄誊看了眼我的表情,知道劝不了我,又问道,“容羡最近给你推荐的那个男人呢?”
我想了想开口,“卫廷。”
“哦,我认识。”薄誊果然和他关系不差,“原来是他。”
“他也和我说了,跟你认识。”我看了一眼薄誊,“看来你们俩感情还挺好的。”
“嗯。”薄誊想了想对我说,“是个好男人,前阵子他的青梅竹马没了,受打击挺大的。”
我倒是没想到卫廷温和的背后有这么一段悲剧的感情,跟着叹了口气,“大家都不得善终。”
“如果是卫廷的话,我或许可以放心。”
薄誊上前来,他伸手,可是在接近我的时候又顿住了,改为了替我将头发撩了撩,我确定他原来那个动作是不是想抱我。
他克制了很久,将手收了回去,“别再一个人了,薄颜。”
我冲他笑笑,“哥,我不是一个人呢。”
“我的意思是,别再为了萧里痴情了。”
薄誊看着我的脸,我盯着他的眼睛。
他对我说,“就像你对萧里一样,这世界上,同样有着很多男人……会为你着迷。”
我权当他这是安慰我,便笑了笑,上去抓住他的手臂,“是呢,你难得夸我一次,唉,我要拿录音机录下来,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薄誊竟然也露出了点笑意,对我说,“少贫。”
我垂下眼睑,将所有的思绪统统压入心底。
后来容羡追过来找我,看见我和薄誊站在一起,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还好薄大哥你跟着,我以为她又躲哪儿去哭了。”
我冲他撇撇嘴,“我难道老是哭吗?”
容羡翻了一个白眼,“你问这个问题有意思吗?”
我不说话了,容羡上前来抓我的手,对薄誊道,“谢谢薄大哥帮忙看着她,一会不看着就乱跑……”
薄誊英俊淡漠的脸上带着惯有的深沉,“没事,等一下我要上去致辞,你们在下面看吧。回头招待你们。”
“都是自己人,薄大哥不必这么客气。”
容羡摆摆手,“你去吧,一会上场帅一点,回头也骗个嫂子回家!”
薄誊被容羡这句话逗笑了,摇着头走了,后来晚上十点整的时候,会场灯光暗了下来,在众人屏息的期待中,薄誊拿着话筒走上台。
“很高兴各位拨冗来到今天的国金会展中心,跟我一起见证我们薄家开年以来第一件喜事。”
我的手心渗出冷汗,容羡带我回到好朋友身边,小梨头上来抓着我,“没事吧啊?脸色都白了,唉……”
我红着眼眶轻声道,“没事,他们是不是这回公开?”
“嗯。”小梨头不忍地点点头,“要不我带你出去透透风吧?也没什么好看的。”
我把视线转向台上,薄誊正在念开场白,阴影处我看见了萧里和薄悦在等候。
他们手牵着手,看样子也是心意相通无比般配,我又算得上什么呢?
我不过是个局外人。
接下去发生的一切在我耳边嘈杂喧嚣,后来我看见薄誊退场,挽着自己的妹妹上来,随后薄悦走到萧里身边那一刻,大家都在鼓掌。
陆在清江凛也不得不跟着大潮一起拍手。
我便也拍手,拍的越响亮,笑得越开心,心就越疼。
不疼的不疼的,疼过了就好了……没关系的……
容羡在一边将我搂进怀里,偏偏这个时候灯光在我们台下几个众人的脸上扫过,舞美掠过我的头顶,那一刻我看见萧里朝着我们这里的光亮处看过来,冰冷锐利的视线像极了撕咬猎物的猛兽。
他站在那里,脸上要笑不笑的态度让人觉得难以捉摸,可是这种态度已经是萧家大少萧里的招牌,世人都说萧里高深莫测,一般女人无法靠近他。
那么最后靠近他的会是谁呢?
我望着萧里那张白皙的脸,心头如同滚过刀刃,滴滴鲜血都仿佛淬了毒药。
萧里和薄悦交换了订婚戒指,下面有人吹口哨,高喊着亲一个亲一个,我看见薄悦红了脸庞,倒是萧里不为所动,依旧是挂着玩味的笑,轻佻至极,又漫不经心。
似乎订婚于他而言,也就走个过场。
但是挨不住大家在下面起哄,一堆看热闹的纷纷喊着,“恭喜女神和萧大少,祝你们早日结成正果!”
“结婚记得也要喊咱们啊!”
“那不得必须么,订婚都来了,结婚怎么能错过?”
宾客们欢声笑语,余敏也在后台看着颇为满意,虽然自己的儿子萧里常年都是这么一副表情,但是身边的薄悦也算是大家闺秀,两个人家世样貌都是妥帖的,她也不会插手自己的儿子的选择。
暖黄色的舞美灯光温柔地倾泻在他的脸上,将他平时冷静理智的冷白色脸庞也衬得颇有些温馨。
我跟随着人潮鼓掌祝贺,有人来拍照也笑着走流程客套,耳边听见的是无数祝贺,说他们般配,说他们圆满。眼里看见的是喜气洋洋热闹一片,印着他们背后的大片落地窗,天上万千繁星做照景,身后华灯挂满饰良辰,烟花在空中绚烂炸开,人间美景,大概是这样了吧。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掠过了无数和萧里的回忆,最后停格在此时此刻他的眼里,统统化作他瞳孔中渺小的,微不可见的,那么卑微的,一个我的倒影。
订婚宴结束了以后,萧里下来和亲客们喝酒打招呼,大家都纷纷祝贺他,年轻有为,又有佳人在侧,着实让人艳羡。
我们这一桌全是玩的要好几个,萧里拿着酒杯过来的时候大家都了然地笑了笑,身边薄悦倒是一脸害羞,大概还没有这么公开和萧里招摇过市过,现在都有人喊她少奶奶了,让她实在是不好意思。
美人害羞也是动人的。
薄誊先把酒杯举起来,“庆祝你订婚。”
萧里对着薄誊说,“庆祝大哥得偿所愿。”
薄誊的眼神一下子冷下来,最后扯了扯嘴角,“说什么呢,你不乐意,没人能逼你订婚。”
萧里笑笑不说话了,“开个玩笑而已嘛,来,干杯。”
大家看不懂他们之间的你来我往,后来轮到我的时候,萧里拿着红酒瓶过来,每走一步,我的心就跟着晃一下。
小梨头看热闹不怕事大,在那里嚷嚷着,“和别人敬酒都是香槟,怎么和薄颜就是红酒了?”
“侯伯王酒庄的红酒,啧啧,真是大手笔。”陆在清这人纨绔阔绰,对于玩酒那是人精,一眼就看出来了萧里手里的酒,“和拉菲庄园齐名的一级庄,这么舍得?”
我心口抖得厉害,只能跟着开玩笑下去,“别这么夸张了,你是不是因为要当我妹夫,辈分比我小了,所以不乐意?”
萧里没说话,手法熟练地开了红酒,节骨分明的手指优雅细长,动作十分专业,搭上他那张俊脸,看着很养眼。
我能想象他若是个变态杀人犯,在拧断女人脖子的时候,也是用这双白皙修长的手,背景必得放着优雅华丽的爵士乐,血点子溅在地上的时候都是跟着音乐跳动的节奏,才称得上是一场完美犯罪。
萧里将暗红色的液体推到我面前,对我说,“喝了吧。”
我眼眶酸涩,看着萧里,“真的要我喝吗?”
我觉得眼前这杯酒就像是孟婆汤,喝下去,我和萧里之间恩断义绝,互不纠缠。
我几乎是颤抖着端起来,对面薄悦好心情地眯着眼睛,对我说,“谢谢姐姐的祝福。”
我狠狠一笑,随后仰头将那杯酒喝下,萧里也总算像是松了口气一般,他原来大概做好了我纠缠的准备。
看着我把酒喝完,他过来伸手接空酒杯,一边也对我回敬酒,笑着将那些客套的台词端出来,对待我如同对待别的来宾,“我还记得你以前第一次喝红酒的时候,被味道苦涩地差点吐,我敬当年的你,也敬当年的我们……”
我面无表情地将他伸过来的手一下子拍掉,眼神空得像个黑洞,看着他道,“别说你那些没有新意的过去了,那些事情,我都忘记了。”
萧里表情愣住,随后我坐下,将空杯子递给一边的服务员,萧里将自己手里的酒喝完后离开,那动作干脆利落到没有一丝留恋。
我进一步,他退一步。我退一步,他退一百步。
后来那天回去,夜里下起了大雨,容羡在雨中追逐着我的脚步,身后小梨头他们也跟了一路,我在雨中抱着自己放声大哭,小梨头硬生生被我的哭声激得自己都哭了。
“不就是没爱到萧里吗?”小梨头冲我撕心裂肺地吼,“世界上爱而不得的那么多,又不缺你一个!”
我在雨中笑得眼角滚烫,“真好……真好……”
容羡去撑伞,薄誊去开车,他下车的时候,我看见副驾驶座下来另一个男人。
卫廷在雨幕中走来,想来是薄誊喊他的。
他大步朝我疾走而来,步伐溅起脚边的泥水,随后一把抓住我,滂沱大雨之中,他用吻堵住我所有的哭声。
我的目光望见远处雨中似乎还站着两个身影,萧里手里抓着伞出来,脚步却一顿。
我看见他在雨中被淋湿的那张脸,暴雨劈睫,像极了高中时代那个惊心动魄的少年。
此时此刻,雨水劈头盖脸砸在我脸上,我睁大了眼睛,回过神来推开了卫廷,但是他一把抓住我,那力道和萧里尤为相似——我愣了一下。
此时此刻暴雨交加中闪过一道惊雷,我看见了他的表情,也看见了远处萧里那张苍白的,被雨淋湿的脸。
他手里还握着一把没有撑开的伞,可是我来不及思考什么,卫廷就脱下外套盖在我头上直接把我整个人抱起来。
然后朝着车子里狂奔。
一边撑着伞跑过来的容羡都愣住了,末了骂了一句,“靠,有人把我的活儿抢了!”
小梨头也被费矢一把抓了回去,小梨头哭着回头,费矢当场发飙,“跑雨里觉得自己特别有面子是不是!”
小梨头还在担心我,没想到被费矢上来一顿骂,整个人僵住了,扑扑簌簌地发抖。
陆在清在一边看不下去了,上前道,“别凶她了,也是为了薄颜。”
费矢冰冷地看了一眼陆在清,随后用力扯着湿漉漉的她上了车,嘭的一甩车门。
容羡看了眼陆在清,陆在清也看了眼他,剩下一个江凛也撑着伞在雨中沉默。
容羡:“我觉得我们仨是来打酱油的。”
陆在清:“我也觉得。”
江凛:“……”
萧里看着薄誊开车带着我和卫廷走,细瘦的身影斧劈了雨幕,站在那里,如同一尊不会呼吸的雕像。
后来薄悦也打着伞出来,“阿萧,什么事走得这么急?”
看了附近一圈,空荡荡的没有别人,那为什么萧里跟看见了什么似的冲出来这么急?
淅淅沥沥的雨还在下,打在人的脸上凉进骨子里。萧里凭空倒退两步,手里的伞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容羡打伞经过,表情冷漠,只剩一句。
“我们之中,最后谁都不是赢家。”
我坐上车就打了一个喷嚏。
卫廷抽了一张餐巾纸给我,我说,“多谢。”
卫廷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撑着下巴看我,“怎么呢,拍苦情戏呢?雨中旋转跳跃我闭着眼?”
我被他这个台词逗笑了,颇为非主流地说,“这是告别我最后的爱恋时代。”
前方薄誊开车,透过后视镜看我一眼,卫廷笑了,“今儿个你哥打电话跟我说,务必要我晚上过来接你一趟,说是你估计得出事。我还在想什么事呢,果然没让我失望。你哥料事如神。”
我心中咯噔一下,扭头问薄誊,“你老早想到了我会这样?”
薄誊表情淡漠,“随便猜猜就能猜到,你嘴巴上说着没事没事,事实上肯定要死不活。”
我不说话了。
卫廷在一边吭哧吭哧地乐,随后又给我擦了淋湿的头发,对我说,“这出戏真大,付出的精力也不少吧?”
我说,“我都撕心裂肺的,真的。”
卫廷以为我在开玩笑,顺着我说下去,“好。”
可是,真的。
真的。
我靠在薄誊车子后排的椅子上,随后闭上眼睛,薄誊问我去哪,“还回帝景湾吗?”
“那房子我卖了。”
“嗯?”
卫廷和薄誊投来了眼神。
我扯了扯嘴角,“萧里就在我隔壁。我住不下去,干脆卖了。”
“就这么卖了?”薄誊还有些不信,大概他觉得我哪怕每次都说要放弃要放弃,心底还是留着一丝念想的。
只是这次截然不同。
我说,“卖了吧,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你当初陪人家喝酒才要来的房子。”薄誊节骨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盘,“真狠得下心?”
“哎呀真卖了真卖了!”我干脆嚷嚷,“容羡帮我挂上去了!有没有人买不知道,反正我是真的出售了!”
卫廷过来看我一眼,“那你这次下的决心还是挺坚定的。”
是啊,我每次逃离萧里的决心都很坚定。
但是在后来又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就都会溃不成军。
我干脆说,“送到雅诗阁吧。”
“你那里房间还没退啊?”卫廷笑了笑,“我以为你们已经退房了。”
我干脆说,“不退了,以后常驻雅诗阁,雅诗阁酒店是我家。”
薄誊推了推眼镜,“打算住多久?我去前台帮你付了。”
“不了不了,这点钱我还是付得起。”好歹我的日子不算拮据,雅诗阁三四千一天还是可以开销的。
后来薄誊送我到停车场,卫廷拿着那件湿掉的外套跟我一起出来,对我说,“这回总得邀请我上去了吧?”
我看了眼湿漉漉的他,只能笑笑,“行,只要你别做什么混蛋事。”
薄誊的眉心几不可见地跳了跳,“卫廷有分寸的。”
“这么放心我?”卫廷爽快地笑了两声,“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看来我不能辜负你们的期待。走吧,我保证不动手动脚。”
这话从他嘴巴里说出来也不尴尬,倒是带着一股子落落大方。
我坦诚地笑,带他上楼,出了电梯就找自己的房间,刷了房卡进去,我说,“你先洗澡吧。”
“你先吧。”卫廷把头发都往后撩起,露出那张轮廓刚毅的脸,“毕竟还是要让女士优先的。”
“好的绅士大人。”
我也不客套,拿了浴袍进去洗澡,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卫廷在外面吹着暖气玩手机,我看他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也不比我之前好到哪去,还有点愧疚,“我好了,你进去吧。”
我觉得很奇怪,男女共处一室加上先后洗澡这种暧昧的事情,跟卫廷一起相处的时候我竟然觉得还有一种正气凛然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卫廷进去前对我说,“我没带换洗的内裤。”
我乐了,“我有,蕾丝的,你要吗?”
卫廷丢出一根毛巾来,表示拒绝,“麻烦薄大小姐帮我打个内线电话买一条可以吗?”
我接住毛巾,“ok。”
这期间容羡还给我打了一个电话,问我在干嘛,我说刚洗好澡。
他又说,“卫廷呢?”
我说,“在里面洗澡。”
“……”对面沉默了好久,他说,“你……你记得保护自己身体,过程不要太快知道吗,不然是你自己吃亏……”
我乐了,“要不你过来一起?”
容羡说,“算了吧,人多这爱好只有陆在清有。”
末了他又像个老母亲一样叮嘱我要注意啥啥啥,还补充道,“那什么,要是那个不和谐,踢了再找。”
我拿着手机笑出声来,“拜托,我还不是那种人。”
容羡在对面嚷嚷,“你就乐意和萧里是不是!萧里很厉害吗?”
我贼老实地点点头,“很厉害。顶峰。”
“……”容羡估计是被这句话气着了,我听见他在对面喘了好几口气才冷静下来,最终还是没憋住,怒吼,“那你他妈也没福气享受了!你就只剩回忆意淫了!”
我说,“我乐意!”
“不知好歹!”容羡骂我,“我不给你助攻了,你爱咋咋吧!盖棉被纯聊天也随便你,放走了一个好男人我不带给你找第二个的!”
我笑着挂了电话,然后卫廷洗完澡,把门拉开一条缝,热气腾腾地伸出一只手来,“内裤。”
我跟个大爷似的躺在床上穿着浴袍,怡然自得玩手机,“在外面桌子上,挂空挡出来拿。”
卫廷带着笑气说,“我怕吓着你。”
“……”我从床上坐起,“壮士,站那儿别动,小的给你送。”
卫廷哈哈大笑,我下床拿了短裤挂到他手指上再蹦回去。
他收进去,过了一会穿了另外一件浴袍走出来,看见我在床上玩游戏,眯眼就笑了,“没在想那个男人?”
我头也不抬,“想啊,但是除了想又不能干别的。”
“他哪里好,让你这么喜欢?”卫廷在我身边坐下,带着氤氲的湿气,朝我袭来。
我认真想了想,“长得帅。”
“……”卫廷沉默了一会,“你这纯粹只是看脸。”
我没有否认,“是看脸呀,长得好看难道不诱人吗?”
卫廷笑着对我说,“我倒是听说过一句时下在男男女女之间很流行的话,说什么‘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我张口就来,“扯淡,好看的皮囊三千一晚。”
卫廷又转过身去乐,“你真有意思。”
我顾着玩手机,刷到了薄悦的朋友圈,大意就是感谢今天的来宾,来参加她的订婚宴,她以后会踏实走每一步,谢谢大家祝福之类的。
我冷笑了一声,迅速将这条朋友圈翻过去。
“咦?”
卫廷抓住我的手指,“刚刚那个,是不是订婚那个女的?”
他抓着我的手指的时候,像是触电一样。
我愣了愣,回过神来我说,“嗯对。”
“你妹妹?”
“是的。”
卫廷嘴角上扬,竟说了两个字,“恭喜。”
这声音和萧里当时口口声声在我耳边的恭喜同时响起。
同时响起,就跟利刃似的直接刺穿了我的肺腑,透过他我竟然看见了萧里那双冷淡的褐色眼睛。
我颤抖了一下,问道,“你再说一遍?”
“不说了。”卫廷摇摇头,“你继续吧,爱情总该有个输赢,输了也得把路走完。”
我笑着笑着,有点止不住眼泪,“输了丢人吗?”
“不丢人。”卫廷对我说,“靠别人的退让才赢来的爱情,才叫做丢人。”
我听见卫廷这么说,沉默了几秒,那几秒钟里我想了挺多事情,可是到了最后,还是屈服于萧里那双冷漠凛冽,把什么都不放眼里的眼睛。
我觉得,我也只不过是他眼里的一个风景。
卫廷松开我的手,在我身边躺下,又对我说,“你就没考虑过别人吗?”
我摇摇头,“没有,对我来说,不是萧里,谁都一样。”
“有些过分残忍了。”卫廷笑了笑,“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我没说话,算是一种默认。
或许从某方面来说,我就喜欢这样逼自己,把自己逼到退无可退的角落,把一切的可能性通通斩断,心甘情愿受困于萧里的掌心,然后一遍遍重复痛苦。
那句歌词怎么说来着,能为你忍受,然后当享受。
我把我为了萧里忍受的一切痛苦,当做了一种痛爱的享受,他让我上瘾,让我被他驯服,除此以外别人给我的任何东西……都不过是一种不痛不痒的付出。
这样很病态对不对?我也知道。
高中时代做的孽开始,到现在,也差不多该饶了我吧。
我闭上眼睛,对卫廷说,“你为什么会想来接我?”
卫廷眯眼,“因为薄誊打电话给我。”
“还有吗?别的理由。”我仍是没有睁开眼睛,却固执地追寻一个答案。
别睁开,别去看……我对卫廷说,“比如说……为了我而来。”
我明显察觉到卫廷的身体僵了僵,随后他的声音贴近我,跟针似的扎在我身上,“薄颜,你在暗示我什么吗?”
别去看……我觉得我喉咙口都在颤抖,闭上眼,一切都是萧里,一切又都不是萧里。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想和我有进一步的关系吗?”
我将那句话从嘴巴里说出来,全过程都没敢睁开眼睛看卫廷的脸,大概怕……怕和自己脑海里那张脸截然不同吧。
萧里,我可以把别人当做你吗?
一段冗长的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这期间我也没有说别的,只是紧张,死死握着拳头,从卫廷的视角看过去,甚至看见了我睫毛的颤抖。
随后,男人伸手,身体覆上我的,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薄颜,你是这个意思吗?”
我没说话,手心已经渗出了冷汗。
不要看……不要看……看不见就不会想,不会想就不会怕,我可以做到的……我可以摆脱萧里的……
卫廷手伸上来,温柔的拂过我的脖子,我知道他的性格比起萧里来要沉稳太多,可是就是这种截然不同的动作,会让我觉得恐慌。
我习惯了萧里的凶狠,甚至只能屈服于他的凶狠。
这对我而言多么可悲可笑。
卫廷叹了口气,“睁开眼睛。”
我声音都带着哭腔,“不行……”
“睁开。”
“不……”
他吻我,那陌生的气息侵占了我的所有触觉,漫长的一吻,几乎要将我胸腔里所有的呼吸都夺光,我才因为有些喘不过气而猛地睁开眼睛,用力深呼吸了一下。
“薄誊告诉过我。”
卫廷手指穿入我的发丝,他轻柔地捋着我的头发,就像是在给一只炸毛的小兽顺毛一般,“你有……心理疾病。”
他说话的方式已经很隐晦了,尽量在照顾我的尊严,可我却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随后捂住脸痛哭。
我说,“对不起……”
我说,“是我有病,对不起……”
到了后来,情绪到了一个巅峰,我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对不起,卫廷……对不起萧里……”
卫廷眉毛死死皱着,把我抱进怀里,“你没有对不起谁。”
我手指僵硬如同死后僵直的尸体,死死攥在一起,连我自己都伸不开,后来是卫廷把我的手指一根根扳开,将一杯温水塞进我手里。
我颤抖着,甚至晃出来几滴。
卫廷看着心疼。“你别强迫你自己。”
“我不强迫自己,我就没有活路。”我很想把手里的水杯摔了,歇斯底里。可是我的歇斯底里谁能理解呢?
我心里想了一万句,掏心掏肺写出来一千句,跪在地上嚎着哭喊一百句,能有人看得懂十句,都算我这辈子没有白活。
我用尽了力气把水杯放回去,随后躺回床上,拿手遮住脸,无声抽泣。
小腿像是抽筋了一般,一边疼,一边哆嗦,我厌恶自己这样的反应,可是……我拿自己无能为力。
卫廷对我说,“深呼吸,深呼吸。”
我慢慢起伏胸膛,卫廷又对我说,“不要去想,你这辈子活得都太累了,永远都在强迫自己。”
我觉得眼前的视线又模糊了,从来没人这样形容过我。
强迫自己去和别人成为好朋友,强迫自己活下去,强迫自己在薄家争得一席之位,强迫自己走出那个冷血无情的何家。
最后的最后,还要强迫自己,不要再去爱萧里。
卫廷来触碰我的手,“没事了,你可以放过自己了,薄颜?”
他在我崩溃的边缘试探性喊我,如同黑夜里有一束暖黄的灯光投射进来,烫传出一个洞,微不可见,却切实存在。
“薄颜?”
我深呼吸,让自己有力气和理智去回复他。
“你别怕,你每次逃避这种情绪,越是逃避,反应就越是激烈。”卫廷笑着对我说,“这没什么不正常的,薄颜。人都会有排异反应,我小时候看见鬼片也会被吓的不敢走路,有的人厌恶毛毛虫,有的人怕狗,还有的人恐惧幽闭。你是正常的,你是对的……”
他慢慢地开导我,温和的声音如同一缕阳光打在我身上。
我身上到处都是鸡皮疙瘩,可是慢慢的,我的情绪渐渐平息了下去。
卫廷大概是发现了我的好转,打了个内线电话,叫他们送来了温牛奶,替我倒出一杯,“安神的,喝点?”
我接过去喝了几口,觉得情绪随着牛奶一并被淹没了下去,红着眼睛看向卫廷,“谢谢你。”
“这没什么。”卫廷勾唇,还是那副完美的笑容,“放心吧,我说了不会动手动脚,你别勉强自己。”
我感激地朝他点点头,“让你看笑话了。”
“不,我觉得你很勇敢。”
卫廷用那种很沉稳的眼神看着我,这样的男人让人觉得他的胸膛相当宽厚可靠,眼神如水般沉着,甚至能安抚我焦躁惊恐的内心。
“你让我看见了你想要迈出这一步的勇气。”卫廷笑了笑,“这已经足够了。慢慢来,终究会摆脱这个阴影。”
在我遇见卫廷之间,我从来只知道语言伤人有多锐利深刻,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寥寥数语也可以拯救一个人。
我红了眼眶,扯着嘴角笑,“你为什么这么会哄小姑娘。”
卫廷看我一眼,“姑娘不就是用来哄的吗?”
我擦了擦眼泪,“好的,我做好准备了,你可以继续哄我了。”
卫廷扑哧一下乐了,“我搜肠刮肚也就这些话了,你要我再发挥,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我和他对视一眼,然后彼此都笑了。
进退有度,翩翩君子。
真好,真好。
我要是能爱上他就好了。
后来卫廷替我盖上被子缓缓睡去,直到我陷入沉睡,男人依旧坐在床边,表情深沉如海,辽远寂静,却深不可测。
【她现在怎么样了?】
【还行,应该比之前好了。】
【都靠你了,不知道你能不能成功解决……】
【我不知道。】卫廷打过去几排字,【可是容羡,我觉得她挺有意思的,怎么办?】
容羡的视线猝然一紧,眉头皱起。
【容羡:你几个意思?】
【卫廷:就字面上的意思。】
【容羡:……】
【容羡:我警告你,别打那些不该有的主意!】
【卫廷:从你和大哥找上我那一刻起,就应该知道有些事情早晚会超出你们的掌控。】
【容羡:你想怎么样?】
【卫廷:就这样,和你吱一声。】
【容羡:你要是真的敢动她,别说我。萧里都不会放过你!】
【卫廷:拿萧里来威胁我?好笑不好笑?我有自己的分寸,不用你来指指点点。剩下的事情我明白怎么做。】
【容羡:好自为之。】
【卫廷:晚安。】
另外一边,萧里烦躁地将酒杯掷在了名贵的毛毯上,暗红色的液体流了一地,竟有些像盛开的鲜血。
“啧,给老子舔干净。”江凛皱着眉,“我请你喝酒,你来给我搞破坏?”
萧里笑着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多少钱,我给你买一条。”
“孤品,苏白大师的,人家死了,生前就这么一条。”江凛抿了一口酒,“你,赔不起。”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我赔不起的。”萧里喃喃着,“我翻一倍原价给你。”
“滚蛋,十倍都没用。”江凛站起来,走到一边桌球面前,拿着细长的杆子,身影修长,动作优雅,一杆进洞,传来咚咚的响声,“订婚不是喜事么?怎么会想到烦躁找我喝酒?”
“就是烦。”萧里往后抓了把自己的头发,那发丝被他随意抓出了一个凌乱不羁的造型,乍一眼看过去竟然漂亮得出挑。
他眯着那双细长的眼睛,“薄颜和别人走了,我,不,开,心。”
萧里一字一句说着我不开心的时候,江凛在一边眯着眼笑得尤为开心。
萧里不爽,皱着眉把眼神扫过去,“你那是什么表情?”
江凛因为和萧里关系好,特别不怕死地说,“幸灾乐祸的表情。”
萧里啧了一声,抄起手边烟灰缸,“sayitaga,please?”
“no——”江凛笑着回复他,“戳到痛处了?”
萧里烦躁地把烟灰缸放下,看着自己的好兄弟,“不清楚。或许是的。”
他对于感情倒是挺坦白的,该不爽就不爽,倒是不至于口是心非。
但是就是因为太过于坦白,所以无所畏惧。
江凛摩挲着酒杯的杯口,对着萧里道,“你这就是在薄颜身上摔跤了。”
萧里冷笑,“什么概念?”
“你喜欢她。”
萧里的表情愣住了。
过了一会,这人渣竟然大言不惭地说了一句,“嗯,然后呢?”
这回轮到江凛愣住了,“你不否认?”
“有什么好否认。”
萧里重新从红木橱柜里拿了一个崭新的高脚酒杯过来,“喜欢又算不上什么。”
比不过让他自己活得开心。
“我观察你这样挺久了。”
江凛在一边意味深长地笑,“每次薄颜身边有男人的时候,你就会这样。”
“烦。”
萧里又是重重啧了一声,“我不想让别人碰她。”
“你又不是她的谁。”
江凛笑得更加高兴了,巴不得萧里变成这副烦躁的样子,“你也就想想吧。那天那个雨里冲出来的男人是谁?”
“不知道,哪儿来的炮灰。”萧里点了一根烟,吞吐着烟雾,“对我来说,薄颜可以生可以死,但是唯独不能和别人在一起。”
“不和别人在一起。”江凛顿了顿,“难道等你结婚了,当你的小三?”
萧里居然还认真思考了那么一阵子,“也不是不可以。”
江凛恨不得拿着手里剩下的酒泼在萧里那张冠冕堂皇的皮囊上面,“你他妈太渣了吧?”
“我不想看见她跟别人亲热的样子。”萧里将烟含在肺里好久,吐出来的时候抬了抬眼皮,“没劲。”
“我有狠货。”江凛勾唇,“叶天老爸带给我的。”
“叶天老爸为什么会给你这玩意儿?”
看着江凛起身去橱柜里翻东西,过了一会还找出一盒烟纸,随后他解开一个小透明袋,将带着香气的叶子倒在桌上用手卷,小手指拨着那些剩下的零零碎碎,替萧里塞进了烟草里面。
“这么熟练?”
“这是他爸爸带来的狠货。”
江凌用手指沾了一点红酒将外面的烟纸卷起来,“想试试上瘾吗?”
萧里的眉目变得朦胧,却又惊心动魄,“卷个烟说得这么腥风血雨。”
“不……我的意思是。”
萧里点燃了那根手卷烟,江凛才缓缓道来,“爱情,才是最浓烈的致幻剂。”
萧里的眼睫毛颤了颤,随后狠狠吸了一口,烟雾翻滚着在他的肺里来回,带动了血液加速流淌,脉搏跳动着,瞳孔微缩的瞬间,萧里身体一僵。
江凛笑了,“在想薄颜?”
“草。”
被看穿,萧里捂着嘴咳嗽,江凛见到自己好兄弟这一幕,心情特别好地嘴角上扬,“萧里,我可没提前提醒你,你要是结婚了,薄颜绝对跟你一刀两断。”
萧里抬头,眼里隐隐有着江凛看不懂的情绪,“这话怎么说?”
“因为薄颜这辈子最要的就是面子,不管是里面的面子,还是表面的面子。”江凛盯着萧里的脸,“你娶了薄悦,就必须得放弃薄颜。这是薄颜的底线,你不是不知道。”
萧里含着烟雾沉默许久,而后慢慢吐出,“我知道。”
“可我就喜欢……踩着她的底线,看她为了我痛苦的样子。除此之外,我察觉不到任何她的爱意。只有这种时候,才够鲜明。我喜欢这样。”萧里愉悦地眯眼笑,“或者说……我喜欢收获她的喜欢,但是不想付出。因为被人追捧的感觉,很美好。”
你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换别人老早被打死无数次了!得亏你是萧家大少没人敢动你!
“薄悦呢?”江凛捏了捏眉心,觉得事情有些棘手,萧里不肯放薄颜走,那么薄悦怎么办?
“你不是要娶她了么。”
“关我什么事。”萧里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笑得还有些嘲讽,反问道,“只不过娶她而已,结婚对我来说根本就是一个空头罢了。你觉得我这种人看着像是会婚后安分守己的好男人吗?”
开什么玩笑,萧里会让自己受委屈?生死都不是什么大事,结婚算什么?
薄悦能忍,就让她忍着呗,要结婚他同意,要离婚他也无谓,又不是他求着她的,凭什么要让他为她负责?
“人渣。”
“thanku。”萧里发音一口纯正的英腔,“yes,ia”
江凛摇头,“早晚会后悔。”
“那就后悔吧。”萧里看着落地窗外的夜色,“后悔也是一种快感。”
“要是薄颜真的和别人跑了呢?”江凛犀利反问,“她若是放弃你怎么办?”
萧里愣了愣,大抵是没有想过这种情况,他一直觉得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可是未来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就像卫廷的出现一样。
他和夜色一起沉默,吞没一切意乱情迷。
我和卫廷后来一觉睡到大天亮,早上十点容羡在外面狂敲门,我说,“你他妈比打扫卫生的阿姨还要勤快。”
容羡嚷嚷,“见过这么帅的打扫卫生阿姨吗?”
我乐了,“那就是夜总会牛郎的上门服务?”
容羡摊手,“那给我小费,十块起。”
圈子里的小费都是用几块钱几块钱说的,很少说全部。十块钱就是一千,一般都是这个价起。
“没钱。”我被他逗笑了,“进来吧,带早饭了吗?”
“美得你,还给你带早饭。”容羡进门就是一通骂,“房间怎么这么乱?狗窝一样……唉我给你整整。”
“真成打扫阿姨了。”我笑着摇摇头,“别吵醒卫廷,他还在睡。”
容羡背影一僵,转过脸来咬牙切齿,“和他睡了?”
我立马摇头如拨浪鼓,“怎么可能?我像那种人吗?”
“你就是见色起意的人。”
“那我也有色心没色胆。”我立马接上,“除非遇上萧里那种不要脸的,那我俩正好。”
“……”容羡对我没辙了,叹了口气去替我整理衣服鞋子,后来卫廷朦朦胧胧醒来,看见自己眼前正对着一个男人。
立马嗡的一下吓醒了。
我靠,昨儿夜里还是个大美女,早上醒来变男人了?他性取向没出问题吧……
卫廷从床上卧起,看见了容羡那张脸,好气又好笑地伸手盖住自己的额头笑了一阵,“你能别吓我么?”
“嗬!”容羡撇撇嘴,“自己睡得太熟出现幻觉了吧?”
卫廷翻身,身上的浴袍因为昨天夜里翻来覆去所以落下一大截,露出大片腹肌,容羡啧了一声,“拉上去!像什么样子!”
“怎么,我大姑娘啊?还不能露肌肉?”卫廷被容羡气笑了,“说的跟我像昨天夜里被摧残似的。”
“我现在就想摧残你。”容羡咬牙切齿,“用菜刀。”
“别,我对这种py没兴趣,对男人更没兴趣。”卫廷站起来摆摆手,去浴室里刷牙洗脸,“你要是真的想做什么,可以穿个裙子来勾引我试试。”
“滚蛋!”
我一下子笑了,他们俩之间的对话太有趣,忽然间想起高中里有一次联欢晚会,萧里和容羡被强行逼着穿上裙子到舞台上跳男版白天鹅的样子。
“我还记得你高中穿——”
“闭嘴!”容羡大喊着,“黑历史不要再说了!萧里那会也没多好看!”
从别人嘴里提到萧里两个字,原来和从自己嘴里故意拿捏着无所谓的口气说出来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表情愣了愣,随后又故意笑道,“好好,不提了。”
“你这几天没事吗?”卫廷刷了牙出来找我,“没事的话,一起来吧,我们公司有个年会。”
“那我也去。”容羡站在那边就像一个护犊子的老母鸡,“正好,我也空着。”
“好啊。”卫廷落落大方地接受了,“一起吧,喊你们那几个朋友来也行,就那天夜里看见的。”
容羡转头看我,“你想去吗?去的话我帮你喊。”
“去吧,反正闲着也没事干。”离了萧里,整个世界都空下来了。
空荡荡的,寂寞到让人发疯。还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干吧。
我顿了顿,说,“我有点想上班。”
容羡和卫廷同时用一种被雷劈了的表情看着我,隔了好久两个人唱双簧似的,你一句我一句地搭着——
“就你?”
“也要上班?”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过几天就被炒了。”
“你还是安安心心卖假货吧。”
“别去祸害人家公司老板。”
“……”我沉默好久说,“我真的想从良。做一个真善美的,积极向上的,独立自主的,在都市里闯荡打拼的白领都市女郎。”
容羡说,“我先来,我尿烫,让我滋醒她。”
我对于容羡和卫廷这样看我的眼神尤为不爽,“我看着就不像一个好人么?”
容羡和卫廷同时摇头,“不像。”
我对于他们俩这个反应,皱起眉头,“别这样看我,我说真的,回头找一份工作……”
“来我们家上班好了呗。”容羡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似的,看了我一眼,“随便过来找个职位给你,然后你上着看看。”
我顿了顿,“那我进去跟不上班没两样。”
“你也知道啊。”容羡叹了口气,“但是你要是去外面,我不放心。万一有老板潜规则你怎么办?”
我笑了,“是吗,你还担心这个?我看着像是会被潜的人吗?”
容羡很认真地说,“得防。”
我不说话了,几个人沉默着收拾好东西,就在房间里坐下,因为今天也没有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该干嘛,眼神在卫廷和容羡之间来回扫,发呆。
后来干脆容羡喊了一句,“我带你去看场电影吧?”
我回头看了一眼卫廷,“你介意吗?”
卫廷被我问的发笑,“我怎么会介意呢?”
“那好,走吧,反正闲着。”我想着这日子越过越不是滋味了,是时候真的给自己找个工作了。刚想问容羡看什么电影,手机响了。
我拿过来看了一眼,我哥。
他主动给我打电话的次数少之又少,一般都是家里有事,才会联系我。
而且必须是大事,小事薄誊一个人轻轻松松能解决,只有出大事了,我才会被叫回去。
我皱着眉头接通,薄誊在那端冷漠地说,“回家一趟。”
我愣住了,“出什么事了?”
“大姑他们来了。”薄誊压低了声音,“人……有点多。”
我听见这个的时候恍惚了一下,才想起来,我父亲的后事还没彻底解决,而我居然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后来薄誊说,“你快点回来,薄悦也回来了。”
我呼吸一窒,“她这阵子没在家里?”
“你在想什么?薄悦和萧里订婚了,早就搬去萧家了。”
薄誊这道声音刺穿了我所有伪装的坚强,我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发颤,强撑笑着说,“那好,那我也回来。”
薄誊在那里应了一声,在我要挂断之前,他最后说了一句话。
“薄颜……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相信。”
我心神恍惚,难道薄誊知道了什么,或者说……预料到了什么?
我神色复杂挂了电话,后来卫廷问我,“是薄誊?”
“嗯。”我叹了口气,“我父亲的后事……还有一些没解决。抱歉,不能和你们去看电影了,我得回薄家一趟。”
“无碍,本身也是临时起意。”卫廷替我拿外套,“我送你。”
“好。”我往外走,容羡一把抓住我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我没拒绝,容羡知道我家的一切,没什么好避嫌的。
容羡又道,“我怕你……受什么刺激。”
我没说话,沉默着跟着卫廷往停车场走,后来报了地址,卫廷踩下油门便送我们出发,一路上我们三个人都沉默,各怀心事。
到了薄家的时候,我的手刚放在门把上,里面就传出一道女声,尖锐,又带着冲击性,“薄誊,做人不是你这个道理!”
我愣住了,薄誊在一堆亲戚里口碑向来很好,怎么会突然之间遭受这样的对待?
推门进去的时候,我发现所有人都聚集在大厅,看见我的时候,大家纷纷转头看我这个突然间闯入的外人,我扫视了一圈,粗略认出几个亲戚。
大姑小姑都来了,拖家带口地来到薄家的客厅,我走进去,薄誊过来接我,“你来了。”
我脱下外套,薄誊接过去,刚把衣服拿到手里,小姑倒是先开口,“哟,这不是薄颜吗?”
我皱着眉头喊了一声小姑,但是小姑看我一眼,阴阳怪气地说,“你还记得我呢。”
我淡漠,“怎么会忘了呢,都是一家人。”
“哟,你身边这位是?”小姑他们对于我这个一家人的称呼尤为不屑,听到我这么说,都没有去搭腔,倒是问起我身边的容羡,大抵是在猜想这人是谁,毕竟容羡也有两年没回来了。
容羡抬头看了一眼我的小姑,对方要么还没认出来容羡,要么就是看不起容羡,觉得我这是带了一个野男人回来。
大姑发现了容羡的沉默,嘴角冷笑,“不三不四的人往家里带,难怪自己也是这种货色。”
我垂在身边的手指倏地攥紧,心说她这是想干什么?直接开腔嘲讽我?
我忍不住想反击,薄誊拍了拍我的背,替我把火气压下去,又看了容羡一眼,这要放在平时容羡肯定冲上去先扇她两耳光,但今儿这人是我的亲戚,而且事关我的家事十分要紧,他也不能冲动替我坏事。
我难以想象我还没进来的时候他们是如何针对薄誊的,抬头看见大姑小姑那眼神,让我十分不舒服。
“大姑小姑怎么来了?”
我装作刚才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像个一家之主一样倒了一杯茶,刚想喊下人给他们几个也上茶的时候,门又被人推开了,紧跟着薄悦和萧里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
“呀,悦悦呀!”小姑的态度一下子来了个大转变,和面对我时的截然不同,几乎是笑着迎上去的,“怎么现在才来?”
薄悦明显也是高兴的,拉着小姑的手,“姑姑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怎么到了才和我说。”
“小姑怕贸然来打扰你呀。”几个人笑着站在一起,那气氛和原先完全不一样,我和薄誊对视一眼,我茫然,他深沉。
“这是萧里吧?”小姑又打量了薄悦旁边的萧里一眼,萧里依旧是那副样子,冷冷地应了一声,“小姑。”
“哎哟,一表人才。”大姑小姑和薄悦那个亲热劲就跟过年走亲戚似的,丝毫看不出是因为薄梁死了过来闹的。
一通寒暄之后,他们才又把眼神放回我这里,我还听见薄悦和我打了声招呼,“姐姐下午好。”
我睫毛颤了颤,没应,就眼神看过去扫了一下,薄悦果不其然摆出一副小心翼翼受委屈的样子,又试探着喊了一声,“姐姐?”
我张嘴就想说让她别烦,但是薄誊比我早了一步,开口道,“小姑,人也来齐了,你们到底想要什么,不如明说。”
我看见几个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容羡在一边沉默,进了这个家,他就没发出过一丝声音,就沉默地陪在我身边。
萧里也看见了容羡,两人抬头对视的时候,那眸光里都带着各自的深意,像是一种……无声的搏斗。
后来小姑哼了一声气儿,对着薄誊开口道,“阿誊,大家也知道你是这薄家的顶梁柱,但是我们也到底算薄家的一份子,老梁走了,这东西统统是你们几个的,说不过去吧?”
他们喊我的父亲为老梁。
这个时候,大姑小姑几个孩子在沙发上闹腾,拿着薄梁生前挺喜欢的一套茶具在那里玩,抛上抛下,活脱脱熊孩子的典范。
我没忍住,说了一句,“那套茶具二十万,你们摔碎了,得赔。”
熊孩子们纷纷怔住,像是被我语气里的冰冷吓了一跳一般,又立刻将东西放回去,可是这么一来,大姑小姑不乐意了。
“薄颜,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这都是你的弟弟妹妹们,玩一下怎么了?再说了,不过几个杯子……”
“就是就是!”熊孩子有家长撑腰,一下子成了山大王,在那里拿着茶杯冲我摆鬼脸,“我就摔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那表情嚣张得意,和大姑小姑脸上的跋扈简直一模一样。
我皱着眉头,那熊孩子就一杯水泼过来,我来不及闪躲,茶杯水泼了我一身,他们还在高兴地喊着,“哦!中了!叫你刚才凶!哈哈!”
我受了极大的侮辱,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死死握着拳头,薄誊看不下去了,上来喊了一声,“干什么!给你表姐道歉!”
“表哥为什么帮着表姐!”
熊孩子指着浑身湿透的我嚷嚷,“表姐不是好东西!”
小小年纪就说我不是好东西,家教可见一斑。
看来大姑小姑平时没少在他们面前灌输我的坏形象。
容羡在一边替我抽餐巾纸,我看见他气得眼眶通红,想发作但是又为了我狠狠忍住了,我知道他是怕发火到时候下场难以解决,所以为了我一直控制着。
我睫毛上挂了水珠,容羡替我擦,薄誊拎着那个熊孩子按在我面前,“给表姐道歉!”
“我不!我妈说表姐是个狐狸精!我才不要向狐狸精道歉呢!”
这话一出,全场人都愣住了。
连着萧里都震到了,回过神来那眼神一下子暗下来,冰冷地问了一遍,“谁说的?”
“我妈!”熊孩子挺胸抬头,“你又是谁?不是薄家人,不配进来跟我们说话!我们谈薄梁遗产的事情,没有你的份!”
瞧瞧他们教出来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说出来的话却这么可怕!
大姑脸上明显挂不下去了,“骏骏,这是你表姐夫,别乱说话啊。”
骏骏不依,“什么?又多了个表姐夫?妈妈,那不就是又多了个人和我抢钱吗!骏骏的钱又要少了是不是?”
薄誊脸上的表情霎时间变得无比可怕,猛地抬头,“大姑,您平时就是这么教小孩子的?”
大姑脸色一白,“没,没呢……这孩子也不知道听了什么,阿誊,你怎么能这么说大姑?大姑也是薄家人,过来要自己该得的东西,不算过分吧?”
薄誊咬牙切齿,“大姑,我爸刚过头七,你们就这样上门,替我爸爸想过一点点吗!”
“你怎么怪起大姑来了?”大姑明显就是不乐意了,“这是我们本分的东西,什么时候来都可以,骏骏小孩子,你跟他一般见识做什么?”
我没说话,容羡带着我上楼要去换衣服,我刚站起来,就被骏骏抓住,“狐狸精!狐狸精怕了!不许跑!”
我没忍住,反手一个耳光直接打在了骏骏的脸上!
“你干什么!”
大姑见到自己孩子被打,直接冲了出来,一把将我推在地上,那个熊孩子被我打懵逼了,回过神来嚎啕大哭,“狐狸精打我!贱女人!臭三八!”
那些骂人的词汇统统是跟着大人学的。
我怒意爆发,指着骏骏吼道,“你有本事再说一次,你说一个字我打你一个耳光!”
“薄颜,你要造反是不是!”
大姑上前来用力抓着我的头发,“我儿子小你跟他一般见识做什么?都说了小孩子小孩子,童言无忌,你这么大一个人怎么还动手打他?你要不要脸?”
我口不择言,要不是容羡拉着我,我都要直接冲上去和他们打架了,“你都说我是狐狸精了,我要什么脸?惹急我明天就他妈去勾引你老公,你算什么东西!”
“不要脸的骚货!”
大姑尖叫一声,冲上来跟我撕扯,容羡护着我,大姑连着他一块骂,“你这小白脸也够下贱的,还腆着脸跟上门来,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你骂我可以,你骂容羡?”我气得眼睛血红,抓起旁边那个二十万的茶杯直接砸在大姑的额头上,“容羡招你惹你了?你骂他?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当着我的面骂他?!”
那茶杯准确无误直接砸在了大姑的额头上,她惨叫一声,我是真的下了狠劲,一下子就看见了一道鲜红的血印,我指着她怒吼,“脑子不好就赶紧去医院看看!医药费我给你报销!”
小姑一看这情况都动手出血了,也发了狠过来拽我,“你还打人?以后是不是还要杀人了!”
我浑身湿漉漉的,气到身体颤抖,被容羡死死抓在怀里,我试图冲出去再跟眼前的小姑打一架,奈何容羡力气太大,将我整个人按住,我挣扎,“放开我!”
“我没事!”容羡红着眼睛喊了一声,“不要因为我——”
“都够了!”
薄誊忍无可忍怒吼,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他向来冷漠面瘫,很少有这种剧烈的情绪波动。
我看见萧里都露出了意外的表情,看着我被泼了茶水,整个人扑扑簌簌地在容羡怀里发抖,又猛地去看薄誊。
男人站在那里,一步步走进了骏骏,狠狠按着他到我面前,“给表姐道歉!”
“我不给狐狸精——”薄誊没犹豫,下手又是一个巴掌打在骏骏嘴边!
“你干什么!”大姑小姑同时喊了一声,旁边几个小孩子看见为首的骏骏的被打,吓得在一边不敢说话。
薄誊一字一句,“薄家没有你这种毫无素质教养的小孩!生出你这样的,简直丢薄家的脸!”
大姑气得差点昏厥,“薄誊你怎么说话呢!”
“我倒是想要问问你们要干什么!”薄誊又是一声怒吼,吓得大姑小姑都跟着变了脸色。
“悦悦,送大姑去医院,回来了以后再给我谈我爸财产的事情!”
薄誊干脆利落,如同重锤落下,“都他妈别给我丢人现眼!薄悦是我妹妹,薄颜也是我的妹妹!薄悦送大姑去,其余人一个都不准去,都给我带在薄家等大姑回来为止!”
薄誊眼神冰冷,“不是很喜欢来薄家闹么?萧里,把门给我关上,除了大姑和薄悦,一个都别放出去,我倒想看看你们想要到多少钱,但凡我爸遗嘱上没写的,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小姑被薄誊这凶狠的态度吓到不敢说一句话,我被容羡死死搂着,薄誊走近了对我说,“去楼上换衣服。”
骏骏在一边哭,但是不敢哭出声音来,使劲抹眼泪,刚咳嗽几声,薄誊就扫过去一个眼刀,他立马就拼命把声音往回咽。
我身体还在哆嗦,容羡干脆横抱起我,薄悦着急地送自己大姑去了医院,就剩下萧里。他冷漠站在一边,像是和整场闹剧格格不入,后来楼上的门关掉以后,薄誊才捏着眉心对萧里说,“抱歉,看笑话了。”
“没有。”萧里也深呼吸一口气,“她状态……怎么样了?”
薄誊知道萧里指的是谁,只是垂着眼睛,“容羡上去陪她了,应该没事。”
萧里沉默。
小姑在一边出声,“阿誊,大家都是亲戚,你这样是不对的……”
薄誊握紧了拳头,“小姑,我父亲生前留下的遗嘱里面,没有出现过您和大姑两家。”
这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让他们不要再这么无赖一样上门来闹,遗产根本没他们的事情。
“阿誊,人情味还是要有的,老梁可能没想到我们,那难道你就不给我们一点了吗?大家都是这么多年的亲戚……”
薄誊笑了笑,没说话,随后去看躲在角落里的骏骏,那眸光一下子冷下来。
骏骏觉得不止自己的表哥眼神可怕,旁边那个……高高瘦瘦的表姐夫,眼神更可怕!
从他泼了另外一个表姐一身茶水开始,表姐夫的表情就已经……跟刀子似的凶狠了。
骏骏一边哭一边闹,“表哥打人……”
薄誊注视着他,就静静看着他闹,一言不发,直到后来骏骏自己都觉得哭不下去了,不管他怎么撒泼,薄誊都无动于衷,这样的状态太渗人,他揉着眼睛,慢慢地不哭了。
“等表姐下来之后,给她认错,听到了吗?”薄誊见他不哭了,补了一句。
骏骏不说话。
“听到没有?!”薄誊猛地拔高声调,骏骏跟着颤了颤,立马哭着喊,“听到了!”
薄誊这才火气稍微平息下去,回头又看那个不甘心的小姑,眼神淡漠,“小姑,之后的事情等大姑来了再说,如果你们非要的话,我不介意走法律程序。”
这意思就是要么打官司,要么滚回去。
小姑咬牙,“阿誊……”
薄誊不再多说别的,递给萧里一根烟,“去书房抽会烟?”
萧里说,“好。”
我被容羡抱到楼上,死死抓着他胸口的衣服,容羡对我说,“没事了,薄颜,没事了……”
我哆嗦着,手指僵硬,容羡一根一根扳开我的手指,“好了好了,没事了……”
我红着眼睛抬头,对上容羡的脸,发现他眼睛跟我一样红。
“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容羡进去房间给我放水,我在床上抱着自己平息情绪,后来放好水,容羡过来又抱我,“下来洗澡。”
我把头埋进膝盖里哭,歇斯底里地吼,“我就不是个东西是不是!在他们眼里我就不是个东西是不是!”
容羡整颗心都在疼,“薄颜,有我呢……你是我的宝贝啊。别难过了啊?”
他将我搂进他怀里,“别哭了,去洗澡。你大姑小姑才不是东西呢!薄梁刚走就上门要钱,头七的时候没见他们来帮忙,这种亲戚就是该死!”
我泪眼朦胧抬头看着容羡,“我是狐狸精吗?”
“你不是。”容羡的表情像是要跟着我一起哭似的,“你别这么说了,啊?薄颜,你每哭一次我心里都在痛知不知道……”
他想好好保护眼前这个女人,可是每次,都只能看着她承受那么多嘲讽侮辱,看着她把自己逼到崩溃。
“我这辈子很努力在讨好薄家了。”我抓着容羡的袖子,“何家要弄死我,薄家又看不起我,我要怎么办?容羡,我要怎么办?”
“跟我走吧,薄颜,跟我回家好不好?”
我摇头,容羡抱起我去浴室,他已经放了热水,浴室里一片氤氲的热气,我察觉容羡颤抖着手替我把湿透的衣服一件件脱掉,直到我的内衣。
“够了,我自己来吧。”
容羡还想说什么,听见外面卧室传来一声敲门声,简短急促,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喊等一下,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我看见那个细瘦的影子投在厕所玻璃上,后来将门一把往外拽。
满是热气的淋浴喷头下,我抬头,对上萧里那双褐色的眼。
萧里就这么直勾勾看着我和容羡站在淋浴喷头下好久,走进来猛地伸出一只手,将容羡整个人狠狠扯了出去。
容羡皱着眉被他往后拽着带了几步,回过神来扶着玻璃门站稳了,又回头看我。
萧里按住他的脑子硬生生把他的脸转了过来,一字一句,“薄颜洗澡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比我快一步伸手直接把浴室的门关上,容羡身上还溅到了不少水滴,我看见萧里拖着容羡出门,后来容羡喊了一声,“哎哎,你轻点,抓着我疼……”
萧里转过脸来冷笑,指关节按得啪啪响,“你能不能要点脸?”
容羡冷哼一声,“怎么了?陪她洗澡就是不要脸了?”
萧里眼睛倏地眯起来,就跟刀子似的扎在容羡的脸上,容羡这才干巴巴地说,“我……我又没抱坏心思……”
萧里又是冷冷一瞥,“多大人了,要避嫌不懂么?”
“你这么着急干嘛?”容羡跟着萧里往床边的沙发一坐,容羡还翻了个白眼,“怎么不关心关心你家薄悦?”
萧里没说话了,又点了一根烟,容羡看着他一个人沉默地守在我浴室外面抽烟,把脸转过去,隔了好久,才问道,“你是不是关心小颜,才过来的?”
萧里叼着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关心她?”
容羡反问,“没有?”
萧里极为僵硬地一字一句,“没,有。”
哦,那就是有了。
容羡啧啧两声,“口是心非。”
萧里冷笑。
容羡又说,“大姑小姑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解决?”
萧里总算正视容羡的脸,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就是有的真相,或许到了该揭开的时候了,迫在眉睫……
“我总觉得,你知道一点什么事情。”容羡托着下巴,看着萧里冷漠的眉眼,水声冲刷掉了他们两个人的声音,所以外面的交谈我一点都没听见,最后我走出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萧里。
我疑惑,“容羡呢?”
“回家里去了。”萧里眼里像是隐忍着什么情绪,站起来冲我走过来,我抓着浴袍宽大的袖子后退两步,容羡怎么会突然间回家里去?
我搞不懂,但也不好直白问,只能说,“那……我就先休息,等大姑从医院里出来了,你再喊我。”
萧里过来贴近我,他身体的味道一直都凛冽而清冷,我瑟缩了一下,“这样不好。”
“薄颜。”
萧里伸手,细长的手指抓住我的手腕,他问我,“薄梁死后,你有想过从薄家要到一点什么吗?”
我惨笑着摇摇头,我这辈子无欲无求,随遇而安。谁对我好我就跟着谁,若说真的强求过什么,也就萧里你一人。
萧里的眼神深沉下来,对我说,“离开薄家,跟容羡也好,跟我也好,离开薄家。”
为什么这么着急地让我远离薄家?我看不懂萧里脸上的情绪,他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切,整场风波,他都静默地看着如同欣赏一场闹剧。
从顾历川那件事情开始,我就知道了这个男人的深不可测。
我皱着眉头,“有话好好说,你先离我远点。”
萧里像是被我这句话刺激了,冷笑,“多近都有过,这会儿叫我离你远点?”
“不要再提那些陈年往事了!”
我推开萧里,力道不大,但是这动作,灼伤了萧里的眼。
他站在那里,像是不可置信我会真的动手,将所有一切都推开。他眼中竟有几分震惊,随后落下来大片浩浩荡荡的暴风雪,在他眼底席卷起一股壮烈的景色,萧里上前,我就退后——
这场景似乎颠倒,曾经是我上前,他游刃有余地退后。
“你烦不烦人?!”
我轻声喊了一嗓子,“都是要和薄悦结过婚的人了,干什么再来找我?”
真好……薄颜,好样的……不要怕……
我捂着自己的胸口,心脏加速跳动,疼得厉害,我觉得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可是我,偏偏不肯认输。
不能哭,不能再暴露任何一丝委屈。
萧里完全没想过自己上来找我被我一通烦不烦赶出去,他抓着我,“你再说一遍试试?”
“你到底想干嘛?”
我抹了一把眼泪,“你又不肯放过我,可是你又不能娶我!你看着我在你身上白消耗那么多时间觉得很开心对不对?我就是活该被你蹉跎对不对?都说了往前看往前看了,怎么现在轮到你每次都要来纠缠我!”
萧里被我这话吼得整张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回过神来的时候怒吼,“娶你?你还要跟我结婚?我给你婚姻?凭什么?就凭你爱我?你满足得了我什么野心,我非得和你在一起?就你在薄家这有名无实的地位,你给得了我什么?薄悦她是薄家人,你是么?!”
一连串的问题就像是无数个耳光打在我脸上,直到最后一句话——
薄悦她是薄家人,你是么?!
我被这句话刺穿了身体,跟着我扑扑簌簌地抖起来,一把抓住了萧里的衣领,喉咙口像是堵着一团棉花,“你说什么?”
“薄悦是薄家人,我就不是了?”我试图压倒他的气势,可我发现我的声音都颤得厉害,“说啊,我就不是薄家人了是不是?!我他妈在你眼里估计都不是个人!”
萧里被我这话气到了,到后来用力深呼吸几口气,“薄颜,你不是薄家人。”
我如遭雷劈立在原地。
扯着嘴角笑得荒唐,“你跟我说什么笑话呢?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薄家人?连我哥薄誊都还没说——”
萧里打断了我的所有话,“薄誊知道,很早就知道。”
很早就知道,我不是薄家人。
我脸色惨白,站在那里,觉得脚都是飘的,“所以呢……?所以为什么他……要让我呆在薄家这么久?”
“薄誊有自己的用意。”萧里那褐色的瞳仁一动不动注视着我,我觉得他眼里有一团浓的化不开的雾气,“薄誊原本打算一切都不拆穿,让你继续留在薄家。”
“然而。”他停顿了一下,“大姑和小姑知道了。所以他们上门,是来要你那份遗产的,你不是薄家人,纸是包不住火的。”
我想起前阵子容羡还跟我开玩笑说,万一你不是薄家人怎么办,得把证据销毁了。
我当时想的是,就算不是薄家人又如何?我又不靠着薄家吃喝。
可是原来想是一回事,当这个残酷的事情真实得到确认的时候,是另一回事。
我手指都无法攥紧,不可置信地问着萧里,“所以……所以薄悦是薄家唯一的女儿,而我……是个外人?”
“何止其实一直都有提醒过你。”
萧里像是注视一种可怜动物的眼神注视着我,“你一直都没有去深究罢了。我和薄誊是最早知道的,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也没必要,你在薄家,好歹还有个名头。后来我知道了薄家为什么养着你。”
我心脏一紧。
“成秋水打电话对薄誊说,让你和卫廷联姻,以薄家女儿的名号嫁出去,你这张脸,还有用。”
“所以我劝你,趁早,离开薄家。”萧里眼睛死死盯着我,“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
他说完这一长串话,我愣在原地,感觉意识还没有回到自己脑子里。
“薄誊来之前对我说,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相信。”我小声喃喃着,“是因为他知道……小姑他们是针对我而来的吗?”
“不清楚。”
萧里惯例还是那副样子,松开我,将手插回口袋里,“何家不是什么好地方,薄家也不是。薄誊或许留着你还有别用意,但是你今天过来,就得做好被小姑他们刁难的准备。”
我红着眼睛看着萧里,“你也是和薄誊一样很早就知道了,却统统瞒着我吗?”
“告诉你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萧里扬了扬下巴,眯缝着眼睛,似乎对于我的震惊无动于衷,“薄颜,何止给我打过电话,在知道我要和薄悦结婚以后。”
我一怔,下意识不想去听从他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够了,不想再听了。”
萧里也没继续说下去。
“薄誊不是……不是一直替我瞒着么?”我擦了擦眼泪,走到床边抽了一张餐巾纸,“挺好的呀,就这样瞒着好了,我也没什么觉得难过的,反正我的死活又不是薄家能够确定的。”
萧里愣住了。
我挂着泪花冲他笑笑,“我在不在薄家,是不是薄家人,对我来说的影响,真的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大。”
萧里对我说,“哪怕他们打的主意是要让你和——”
“对。”
我勾着唇冲他笑笑,笑得特别破罐子破摔,萧里越是这样,我就越要笑出来,“卫廷挺好的,要是真的能瞒大家一辈子,当一个有名无实的薄家小姐,我也挺乐意的。不过是一场联姻罢了。你能和薄悦结婚,我为什么不能和卫廷结婚?”
萧里大概没想到会从我嘴巴里听见这种话,我还笑得尤为开心,“反正我这辈子也不指望什么爱情了,既然薄家都想好了给我弄个什么下场,我也就遵从他们的安排。挺好的。”
挺好的三个字,让萧里直接一把抓着我按在床上。
这动作我太熟悉不过了,反应过来就挣扎,他扼住我的喉咙,“好什么?和卫廷结婚你很开心吗?”
我喉咙口发着抖说出两个字,“开,心。”
“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你知道他是谁吗?知道薄誊为什么要替你挑选他吗?!”
我口不择言,“关你屁事?!”
萧里的瞳仁狠狠缩了缩,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连连说了几个好字,“不关我事是不是?薄颜,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你什么时候结婚,我就什么时候结婚。我们同一天结,对薄家来说还是双喜临门呢,是不是,妹夫?”
妹夫。
萧里骂了一声,伸手拽我衣服,我含着眼泪喊了一声,“你别想再像以前一样对待我!”
萧里红着眼睛,动作粗暴慌乱,“他碰你了是不是?是不是?”
我拼命踹他,从来没有这么激烈的动作,甚至丝毫没有顾忌会不会伤着萧里,结结实实踹在他肚子上好多下,那是下了狠劲的,可是萧里没放开我,反而把我压得更紧,像是一头……穷途末路的野兽。
他用力扯开我的浴袍,“卫廷活很好是不是?你到底还想要多少个男人?你说,老子他妈就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贱货!”
“我是贱货你算什么东西!”
我用指甲划伤了萧里的脸,这真的是一场搏斗,他拼命要逼我屈服,可是我的反应比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剧烈,“他可不是你!会对我用强!”
我察觉到萧里声音都在抖了,“闭嘴!别想着嫁给卫廷过好日子,我还没玩够,你跑得了?惹急我拿根狗链把你栓在房间里一辈子不让你出去!”
“你简直不是人!”我伸手狠狠打在萧里胸口,他闷哼一声,“力道重了,翅膀硬了是不是?”
“你别碰我!不是要两清吗?不是要拗断吗!不是还指着我鼻子让我滚蛋吗!”我说这话的时候,眼泪和委屈一并飞溅,“好啊!你瞧,我这不是滚蛋了吗!”
萧里抓着我衣领的手狠狠一震,随后我趁着他发懵的瞬间将他从我身上推下去,缩在床边裹着被子,“你真的让我觉得恶心,午夜梦回想起你,想起我爱过这么一个畜生不如的渣男,我就觉得恶心!尽管跟我的妹妹相亲相爱去吧,我在你身上浪费的这么多年时光我就当喂了狗,我就当瞎了我这双眼睛!”
萧里被我骂的眼睛通红。
我知道我言辞激烈,刺伤萧里,更是在打自己耳光。
“还不快滚!打回头炮?找你的黛西yoyo薄悦,我不稀罕,你爱跟谁就跟谁,我管不着,我就不管了!你不是很喜欢自由来去吗,我现在放手成全你们!我是不是薄家人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用得着你装模作样来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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