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四周寂静无声,我怔怔看着眼前的男人,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令我觉得胆颤心惊。
他明明是很温柔很绅士的性格,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的攻击性?
就如同……就如同萧里一般。
我在恍惚中似乎看见了某个黄昏傍晚,夕阳透过落地窗照进来,萧里背着光坐在宽大的沙发里。轻佻的眉目在背光阴影下被染成一副如同油画一般带着浓郁又阴暗的景色。他眯眼的时候,夕阳便被揉碎了在他瞳孔里,七零八落一片,浑浊厚重。
阴郁而又浓墨重彩。
——那是我一次偶然在傍晚时分,夕阳如血的时候来到萧里家中,看见的他的脸。
成了我穷极一生都握不住的面孔。
我猛地回神,卫廷将头抵在我的肩膀上笑,“你刚刚又走神了。”
我没否认,下意识喊了一声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你又想起萧里了。”卫廷对我说,“这个男人在你心里到底有多重要?”
我没说话,过了片刻只是喃喃着,“他啊,大概就是我整个心脏吧。”
卫廷低笑,转身抓着我往卧室走,我有点些紧张,“我们还是分房吧?”
卫廷笑得更开心了,“我看着很禽兽吗?”
我本能摇了摇头,“没有,你很绅士。”
听见我说他绅士,卫廷倒是少见地沉默了一会,“我没想过你会这么形容我,薄颜。”
我叹了口气,“这是真的。”
“当个绅士很累的。”卫廷趁着我不注意,直接将我拽入了一边的房间,随后将门狠狠一关,往下摸顺势反锁,随后我被人推在了一张柔软的床上。
我一张嘴说话就被卫廷按入被子里,我扑腾着,跟溺水一样,“干什么?”
“睡觉,别吵。”卫廷笑着对我说,“我还不想对你有什么实在越界的行为。”
原来只要把一种欲望换一个方式说出来就可以变成绅士。
我在想闲在这个时候若是身边人是萧里,肯定捏着我的脸笑得天地失色,偏偏嘴巴里吐出的是混蛋话,别动,腿张开这一类的。
我想我终于明白了卫廷和萧里的不同之处在哪。
萧里差劲到自己都懒得伪装自己的差劲。
而卫廷能把自己演作圣人。
卫廷似乎能看透我在想什么,对我哑声道,“不要拿我和萧里做比较。”
不是一个人类型的人,何必比来比去。
我干脆闭了眼,“行,那我们睡觉吧。”
卫廷没说话,伸手过来,在我快要睡着,意识防备最为薄弱的时候,他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你今天突然间说不想要结婚,是受了萧里的刺激吗?”
我受够了他无孔不入的入侵,每一次,都对准了我最脆弱的时候,都用着最容易让我受蛊惑的方式。
我干脆直接睁眼,“对。”
卫廷有些意外我会醒过来,刚想张嘴,我伸手打了个s的手势,“你别再套路我了。”
卫廷的套路实在是太高深,我觉得光靠我一个人,怕是毫无反击之力。
卫廷摇摇头,“知道为什么,我明明了解你爱萧里,还愿意跟你在一起吗?”
我反问,“原来这就是在一起?你的意思是我们在谈恋爱吗?”
卫廷猛的眼神一变,伸手过来,温柔的拂过我的脖颈,“薄颜,你的天赋很强。”
我冷笑,“跟你学的。”
“已经学会了在回答别人的问题的时候,用另外一个反问形式的结尾,抛出一个新的问题来还给对方吗?”卫廷的手指轻轻触碰着我的肩膀,“你如果不是修的心理学,就是天生的玩弄人心的女人。”
我咧了咧嘴,算是承下了卫廷的夸奖,“玩弄过不少人心,偏偏死在萧里身上。”
这会轮到卫廷发自内心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我这样一个看透所有肮脏不堪,看穿了这个世俗大不韪的女人,还会在萧里身上丢盔弃甲?
我只是轻笑,没有给出回答。
大概是我看腻了这世界上那些虚伪做作的人情世故,而萧里的存在就像是一个格格不入的怪物,他游离于所有规则和道德外面,随心随遇,肆意妄为。
他渣,我知道,他自己知道,所有大家都知道。他从来都不掩饰自己的渣,就是这样了,这辈子也懒得改。
你要愿意和他迂回,那就来和他暧昧,若是不愿意,他也无所谓。
这大概也是萧里最高明的时候,他一开始就把自己所有的底牌都和你摊开,哪怕你到了最后想怪,都找不到理由,只能怪自己犯贱。
卫廷察觉到我这段冗长的沉默,他也跟着一起无声,直到我翻了个身,背对着卫廷,我才轻声道,“没有什么为什么,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萧里早晚也会被人降服。”
是吧,我无数次希望那个人是自己。
可是现在看来,这大概只是我的妄想。
卫廷没再说别的,也选择了转身背靠背,我觉得卫廷蛮想不通的,明明知道我爱别人,却还选择跟我一块,图什么呢?
图好玩吗?
后来呼吸此起彼伏,错落交换,我在混乱的思绪中沉沉睡去。
这一觉很长很长。仿佛梦醒就可以忘记萧里这个人的存在。
第二天睡醒的时候,我看见床边空了一块,刚卧起,卫廷穿着睡衣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根香蕉,模样颇为居家食草,我愣住了。
随后破天荒学着萧里的腔调开了个黄腔,“来,上下舔一遍香蕉给我看看。”
卫廷吃着香蕉一噎,我敢肯定那一瞬间他想把香蕉怼我脸上。
果不其然卫廷走上来,看样子是想往我脸上摁香蕉,我大喊着壮士饶命,卫廷才堪堪放过我,这期间有人给我打电话,是小梨头。
我一边用手势让卫廷停止,一边接通电话,然后听见小梨头活泼欢快的声音,“哟~~你和卫廷怎么样啦?”
我叹了口气,“大清早就是为了这个吗?”
“我小叔和我说了,他昨天晚上看到了一出大戏。”费璃贱兮兮地说,“听说你和萧里拗断了,然后回去找卫廷了。”
我看了眼卫廷,笑了,“你这话说得卫廷跟我备胎似的。”
“全天下男人都可以当你的备胎,你却偏偏要成为萧里的小三。”小梨头长篇大论头头是道,讲了好久才说正事,“我大学那边有个晚会,请我们几个过去演讲,今晚你要不要陪我一起?”
我这才记起来,小梨头还是个大学生。
天啊,整天只知道出来玩,我都忘了她的主业是读书!
我说,“有我什么事?”
“我和你一个专业,有一个讲座晚会,晚上还有别的见面会,我想带个大人物。”
我觉得这个理由一点都不可信,“我不信,你怎么不去找你小叔。”
小梨头声音一顿,“我那是因为……因为小叔有事不能来……”
得了,就是被费矢嫌弃了转头来找我,我还不知道她么?
最后应下,小梨头又叽叽喳喳讲了好多,过了一阵子卫廷忍不住了,出声道,“她怎么这么能说?”
我噗嗤一声乐了,对面小梨头也听见了卫廷的声音,立刻和他打招呼,“卫廷?卫大哥早啊!”
“早啊费璃。”卫廷喊了一声,“薄颜还没吃早餐呢,一早起来就顾着和你打电话了。”
“哇,卫大哥这话真暖啊。”小梨头故作花痴,“哪天我要是没追到小叔,改追你好不好?你会拒绝我吗?”
卫廷笑得眼睛细细眯起来了,“那你只能做小三了,我正牌必须是薄颜。”
“小三就小三!我们姐妹一起伺候你可以吗?连个襟,大家都是一家人。”小梨头荤段子一串一串往外蹦,我捂住脸,“你快够了啊,不要叭叭叭了,我要起床吃早餐了。”
小梨头嘿嘿笑着,“什么早餐?大,香,蕉?”
“……”我无言以对。
卫廷这个绅士跟着小梨头一起嘿嘿嘿,“早上刚吃。”
“哦哟哟哟!伐得了伐得了!”小梨头急得方言都爆出来了,直喊着不得了,随后又问我,“多大?”
我巴不得现在透过手机网线打死她,喊了一句滚蛋就气急败坏挂了电话,过了一会卫廷捂着嘴嗤嗤乐,“小梨头看着很单纯啊。”
“仅限看着。”我摆了个纯洁的姿势,“那人家现在看着单纯吗?”
我第在卫廷脸上看见了一种类似吃了屎又没办法吐出来的表情。
得,老娘就是最骚的女人,装不了纯。
卫廷起身,看了我一眼,“好了,打算吃什么?”
我皱着眉头,“不吃早饭。”
“不吃早饭老的快。”
卫廷像个老年人教导我,“年纪轻轻怎么能不吃早餐?”
我没说话,卫廷出去给我端了一块三文鱼饭团,“我妈做的。”
我说,“哦,这个看起来也不像是你能做出来的。”
“啧!怎么说话呢?”卫廷瞟我一眼,又对我说,“晚上要我陪你去吗?”
“不了。”我摆摆手,“我一个人够了。”毕竟只是陪小梨头见个面而已。
卫廷也就随着我去了,可是我没想到,这一去,居然又遇见了萧里。
他穿着一身西装,脸上看不出一丝病态,唯有说话的时候那个沙哑的嗓音才能让人发觉,原来他病着。
我站在人群中间,隔着老远看萧里,脚下迈不开步子。
小梨头大概发现了我的局促,看见萧里在人群中那张帅得出挑的侧脸之后,她自己都跟着惊了惊,“我擦,萧里怎么也来了?”
我一脸郁闷,“你没有提前告诉我。”
小梨头举手,“天地良心,我真不知道萧里也会来,为什么……”
旁边有个路过的热心学妹说,“好像是我们大四的学姐喊萧里过来的,他是哪个小明星吗?看着好帅啊,听说是学姐的男朋友?”
男朋友这个词让我和小梨头一起沉默了。
许久她才说,“这世界上的女人怎么就这么好骗?我要是个男的,我不得爽死?”
我摇摇头啧啧感慨,“社会败类,社会败类。”
社会败类貌似听见了我的内心声音,居然隔着大老远扭过头来看我一眼,白皙的脸上一双冷冷的眼睛,越过人群,将眼神直直打在我脸上。
我觉得那眼神有些刺眼,皱了皱眉,就看见萧里直接掉头往我们这边走来,搞得一群学妹在那里尖叫,我耳边都是女生喊着好帅啊好帅啊的声音,让我和小梨头不约而同倒退一步。
热心学妹疑惑地看我们一眼,“学姐,你们认识萧里?”
我和小梨头又是不约而同摇头,“不认识不认识。”
萧里一声冷笑直接飘过来,我和小梨头背后汗毛一立,他就带着这种笑上前,在我们面前站定,开口说话声音都还是沙哑的,“你们怎么来了?”
周围一群小学妹尖叫!
尤其是那个热心学妹,使劲抓着我的胳膊,把我胳膊上的袖子都拽下去了,领口都被她拽歪,她高喊着,“还说不认识!还说不认识!你们明明认识啊!”
我笑得嘴角都僵了,只能喊了一句,“晚上好,真巧。”
真巧。
孽缘。
小梨头倒是比我轻松,“我在这里读书呀!”
萧里扬眉,他现在被无数目光注视,随便眨个眼挑个眉都是相当漂亮的动作,“你读书?”
小梨头呵呵了一声,“怎么,本小姐还是个大三学生,你不服气?”
“看着像是社会人。”萧里拱拱手,“打扰了打扰了。”
“不就比你小一岁么,跳级考研很有优越感是不是?”小梨头想既然摊牌了,也就懒得装路人了,上前拽了一把萧里的领带,“穿成这人模狗样的,来撩小学妹吗?”
萧里乐了,“我对大学生没兴趣。我喜欢骚的,太纯不带感。”
“啧,装,继续装。”小梨头意有所指,目光意味深长冲我打来,看得我毛骨悚然,她指着我说,“那儿有个大学生妹,想撩吗?”
萧里跟头狼似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神凶狠,笑意却痞气,“想睡。”
“人面兽心。”小梨头鼓鼓掌,“还说不喜欢大学生呢,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人罢了。不过我告诉你,薄颜要是真的重回大学,追她的估计得排长队,您还是想想吧。”
萧里脸一拉,上下看了我一眼,隔了点距离我没听明白他们之间在聊什么,总觉得萧里看我那眼神有点……渗人。
像是要把我吃了一样,各种方面来说。
“她穿给我看过。”萧里哑着嗓子在小梨头耳边说了一句,“情趣的,所以我见识过了。”
“无耻!!你们两个都下流!”小梨头捂着耳朵,耳根子都红了,看看我又看看萧里,我是最懵逼的那个,怎么一会儿时间又被连带着骂进去了?
可是小梨头害羞了一会,又强忍着羞耻感,很刺激地轻声问萧里,“什么感觉?我回头也买一套勾引我小叔。”
萧里嗓音喑哑,听着像是衣冠禽兽,吐出一句极其有深意的话,“大学生活好。”
大学生,活,好。
小梨头眼神一下子变了,跟发光似的,蹭的一下跳到我身边,抓着我说,“难怪上次你在日本穿了一次jk制服,会被死肥宅看上。”
我往后退一步,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也有点可怕,“你和萧里聊了什么?”
小梨头大言不惭,“人生哲理。”
我呵呵两声,“什么哲理?马克思毛概还是社会主义建设核心?”
萧里走来,看见我,表面上仍旧是波澜不惊,只是那眼神从我头顶到脚彻彻底底扫了一遍。
我今天穿的是格子短裙,白衬衫。
很有大学生清纯味的那种。
被萧里这么一看,我觉得有些局促,拉了拉裙摆,这裙子算不上多长,萧里视线紧了紧,但是没说话,随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从我身边离开。
热心学妹再次搭了搭我的肩膀,“学姐,你的腿真好看。”
我笑着摆手,“我不是你们学校的,我已经毕业了,今天是被费璃拉来一起参加讲座的。”
“那也是学姐呀,费璃学姐在我们学校名气可大啦!”热心学妹对我说,“她唱歌超级好听的。”
看来还是校园十佳小歌手嘛。
我笑着和她们随便聊了几句,这群小姑娘心思太单纯,没说几句话,话题就往萧里身上扯,明显就是想跟我打听萧里的消息。
“学姐学姐,刚才那个小哥超级帅的,你们关系好吗?”
我找了个比较平淡的回答,“嗯……认识了有几年。”
“哇!那就是认识很久了咯!”一群小学妹满眼爱心,“他看起来好高冷啊,不爱搭理人,可是就是好帅啊……啊……感觉是那种超级无情冷酷的渣男,就是这种感觉……存在于小说里的反派角色……”
“……”我有些无语,不过想了想,反派角色这种形容词,来描述萧里,还是挺正确的。
讲座晚上六点开始,一群学妹带了笔记本,大概是过来准备记重点的,小梨头和学校同学打了一圈招呼之后回到原地来找我,我笑着说,“你在学校里还真是大红人,我看见一路上都有人喊你。”
“人美。”小梨头厚脸皮地摆了个pose,“有什么办法呢?唉,烦恼。”
“臭美。”我被她拉着进入后台,结果在后台里看见了萧里和别的女人。
那个女人的脸,我尤为熟悉。
萧里曾在高二的时候和我发生关系,后来我们维持着这种禁果一般的体验整整持续了一年,直到高三,这个女人的到来,将这种平衡彻底打坏。
我以为当时的我,只是身体迷恋萧里给我的快感。
以为只是我高中太不堪的生活让我无处发泄压力,只有萧里握紧我的时候,才能感觉到活着。
以为细瘦到一吹就碎的灵魂只会在每次身体被萧里填满的时候,才可以得到片刻的虚假满足,哪怕紧随而来的是更深的寂寞。
可是这个女人的出现,让我嫉妒,让我愤怒,让我变得不能自控,让我发现我对萧里身体的独占欲逐渐超出了正常的范畴。
让我意识到,我爱上了萧里。
曹曼,高三那年,萧里身边那个传过暧昧绯闻的校花。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那张脸,忽然间觉得喘不过气。
命运总是如此冷酷,会在你觉得已经走出阴影的时候,又措不及防地在你心上狠狠扎一刀,原来你维系的平安无事,都只是一种假象。
我没回神,小梨头推了我一把,“怎么啦?”
这声音让曹曼和萧里齐齐朝着我看来,我发现曹曼脸上也有片刻空白,大抵也觉得我这张脸熟悉,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过了一会,她惊喜地喊道,“薄颜?”
她居然还能记起我的名字。
曹曼很兴奋地冲上来,“天啊,你也在这所学校读书吗?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我们居然高中大学都是同一所,太巧了!”
我对于曹曼的所有嫉妒和愤怒,曹曼本人一无所知。她甚至不知道我和萧里的内幕,只是以为我们关系好罢了。
毕竟当年高中,我和萧里之间还有着一个容羡,三人行,总好过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暧昧。
所以此时此刻,曹曼对我表现出来的激动,十分真实。
我也只能跟着笑,萧里在一边看戏似的,神情冷漠,似乎和自己无关。
“我不是这里的学生,我被我朋友拉来的。”
我赶紧把话题转移到小梨头身上,“喏,这位是费璃。”
“你和费璃居然是朋友?”曹曼有点意外,“费璃可是我们大学的小网红呢哈哈。”
“哎哟~~学姐你谦虚什么呀,你也是大校花一枚,咱俩就别商业互夸了吧?”
小梨头不知道我和曹曼的恩怨,还以为我在高中时期和曹曼关系不错,就把她当自己人一样开起了玩笑,我在一边只能牵强附和,跟着她们笑,却不知所谓。
萧里,你看见了吗,我永远都在扮演一个无知的角色,我永远都不能发泄我的真实情绪。
在和你有关系的女人面前,将自己的过往收敛得干干净净,一丝一毫都不让人看出端倪来。
萧里没说话,眼神淡淡的,过了片刻才说,“好了,该你上场了。”
“谢谢阿萧提醒。”
曹曼过去对着萧里比了个ua的口型,我的心就像是绞了一下。
什么时候……我才能和萧里的其他女人一样,这样肆无忌惮地和他在公众场合谈情说爱?
我低下头,没说话,小梨头拍拍我的肩膀,“那姑娘看着好像也挺单纯的,大概不知道萧里什么人……”
单纯?曹曼单纯?
我惨笑,“萧里什么人?”
小梨头注视我好久,叹了口气,“不劝你了,咱俩不是一个样么?”
她喜欢她小叔,就是那个叫做费矢的男人,也是这样可望而不可得。
所有的感情,可念而不可说。
后来曹曼上台了,她也准备了演讲,萧里看着她走,转过来在后台沙发上坐下。
小梨头为了八卦,凑过去问,“什么时候和曹曼好上的?之前一直不知道啊。”
萧里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笑笑,那表情小梨头一看就有数了,估计又是临时的,萧里没戳穿曹曼的自我幻想罢了。
这种社交游戏,萧里这类冠绝海城的公子哥,必定永远是有趣上流那一个。
后来小梨头越看曹曼越觉得可怜,跟可怜我似的,我心说曹曼几年前就和萧里好上了,有什么好可怜的?
只不过大家都没有暴露而已。
“曹曼哪儿好啊?”小梨头问了一句。
“身材好。”萧里随便丢出一个答案,这个答案跟没说一样,身材好的女人太多了,他就是懒得想,随便应付。
“哦。”谁知道小梨头居然还应下了,过了一会往我旁边一坐,随后我看她对着我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嘛。
又过了一会,萧里的手机振动,他掏出来看了一眼。
是一张照片。
萧里的瞳仁缩了缩。
【小梨头:这个身材好吗?】
【萧里:。】
【小梨头:多好啊,唉,这大白腿,又直又长。】
【小梨头:这超短裙,她是我见过的把学生服穿的最漂亮的。】
【小梨头:胸软腿细腰窄,卫廷真是好福气。】
【萧里:再烦拉黑了。】
【小梨头:拉黑呀咦?有趣伐?别光说不做,兄弟说到做到好伐。不过你拉黑了的话我只能把照片发群里,让那帮孙子和你一起看。】
【萧里:滚!】
小梨头又是一顿咯咯咯乱笑,我全程觉得无聊,就一直坐在那里,这丫头作妖暂停一会就又往我这边挤,“你这什么表情?”
我拧开了一瓶矿泉水,说,“无聊啊,看不出来?”
“我的学校演讲,你居然说无聊。”小梨头翻了个白眼,“得了,早上跟卫廷恩爱最有趣。”
我当场喝进嘴里的一口水噗的一下全都喷出来,眼睛都瞪大了,来不及擦水渍,我就红着整张脸和小梨头说,“你他妈说什么呢!”
小梨头不知道是真的傻还是故意说成这样的,“早上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俩不是一起在床上么?”
我感觉对面有一道冰冷的目光投过来,随后看见萧里那张漂亮的小白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凶狠的表情,咬牙切齿重复了一遍,“和卫廷恩爱?”
擦,费璃这个猪队友!
萧里手背青筋都暴起来了,小梨头还一脸震惊捂住嘴巴,“这么劲爆?”
我忍无可忍,“你们别想多,反正不是那种——!”
萧里笑得特别冷,我总觉得他现在恨不得掐死我,那眼神都跟刀子似的,“挺会玩啊。”
我只能呵呵干笑两声,然后随便应付,“还好还好……”
这话听在萧里耳朵里就是种挑衅。
萧里倏地一下站起来,大步往外走,我总觉得他迈步子的时候身体都在气得发抖,几百年见一次萧里气成这样,我呆呆地看着萧里离开,忽然间也蹭的一下站起来。
要追出去的时候,小梨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你别追。”
我回头看她,蓦地心头一疼。
是了,我才想起来,我已经不是萧里的谁了,我有什么资格再去追萧里的背影呢?
过了十分钟,我喝多了矿泉水想出去上厕所,喊小梨头陪我一起,她看了眼时间,离我们上台还有一个小时,就说行,于是我们站起来,往女厕所走。
可是我没想到正好遇上了从厕所里抽完烟出来的萧里。
他身上还缠绕着一股烟味,一说到味道,我就想到那天卫廷说的萧里身上的香水,便下意识闻了闻。
好像是挺好闻的,从前都没在意。
现在去在意也没什么用。
萧里看见我那一刻,所有的情绪在眼底炸裂,我惊异于他眼中瞬息万变的光泽,下一秒手腕被他揪住,整个人就被狠狠扯进了男厕所。
小梨头尖叫一声来拉我,然而抵不过萧里,他将我直接拖进了最后一间,门嘭的一声摔上,小梨头急得差点冲进男厕所,可是又硬生生止住脚步,只得在门口大喊,“萧里你干什么!”
“干她!”
萧里干脆利落吐出两个字,字节硬得摔在地上都能一砸一个坑,小梨头一急,“你疯了吗!小颜现在有男朋友!”
“去他妈的男朋友!”
萧里嘶吼了一声,这边是幕后的厕所,除了几个工作人员和要上台演讲的嘉宾,别人都进不来,何况现在曹曼上台,大家都在后台准备各种跟进,谁还会管外面通道里尽头的厕所里,居然发生着这一幕令人震惊的事情。
我被萧里狠狠顶在墙壁上,腿一软直接坐在了马桶盖子上面,下一秒萧里身体直直覆上来,他感冒着,嗓音沙哑,说话声音似乎都带着血,身体温度比平时都要烫,这种时候我居然想的是,“你吃没吃退烧药?”
“吃个屁。”萧里口不择言,直接按住我的肩膀,随后他不停喘着气,像是气狠了,按着我的肩膀的手都在轻微颤抖。
他想吻我,可是到了我唇边又硬生生止住。
随后他的大拇指狠狠摩擦着我的下嘴唇,一字一句腔调极狠,“吃过卫廷的?”
我竖起浑身的刺,“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事是么?很好。”萧里冷笑,直接捏碎了我领子上的一颗纽扣。
捏碎。
我小声叫了一声,“别碰我。”
萧里似乎被我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我反抗了一下,没反抗成,整个人不停地哆嗦着,却像是绝望了一样停止了所有的挣扎。
到后来我哭了一声。
拿走吧,要多少通通都拿走吧。
我没有给萧里回应,疼痛让我的抽泣声音猛地尖锐。
外面有高跟鞋的脚步声就这么噔噔噔冲进来,小梨头说话都说不稳了,她都冲进男厕所来了,站在那扇门面前,忽然间觉得恍然无力。
她竟然也觉得绝望。
“萧里……你到底想……想怎么样?”
小梨头在外面颤着声音问道,“你放过薄颜好不好?你别碰她,我再也不刺激你了,你别碰她,你别碰她!”
到后来小梨头歇斯底里,“是我的错我不该给你发那些话,不该讲那些东西,萧里——萧里你他妈把门打开,要让容羡知道杀了你的心都有,小颜是我真朋友,你别再逼她了!”
萧里把我的身体翻转过来,才发现我满脸都是泪。
他顿了顿,我的眼泪落在他粗糙的手掌心里,随后他又是用力撞击,闷哼一声结束了整场事情。
我整个人慢慢地滑落下来,两条腿在不停地发软,萧里替我擦干净身子,替我把所有衣服穿回去,我眸光麻木,只是轻声问了一句,“结束了吗?”
萧里的动作一僵,我看见他褐色的瞳仁缩了缩。
他想来擦我的眼泪,却在靠近我脸的那一刻停止了继续伸手上来的动作,他竟然怕了。
后来门从外面被小梨头一脚踹破,她不由分说一个耳光打在萧里脸上,萧里皱眉,但是没吭声没还手。
小梨头耳光不重,她一直也都把萧里当好朋友,所以估计是吓吓萧里。不过到底也是气狠了,才会毫不犹豫一巴掌。
随后她上前来给我胡乱擦眼泪,“小颜,小颜你没事吧啊?”
我说,“没事啊。”
萧里站在外面,看着里面的小梨头替我收拾残局,那眸光跟深渊似的,又沉又痛,又没有尽头。
我说,“你还想再来几次?要不这样,以后我们算钱。”
萧里垂在身体两边的手倏地紧握。
“要不我们这样总会有负担。”我还挂着泪花儿,抬起头来冲萧里笑,“所以这样,以后每次结束,你就给我钱好了,这样双方都不会痛苦了。”
萧里像是没想到能从我嘴巴里听见这种话,以前我就算再自甘堕落,也没到这种利用身体问男人要钱的时候。
可是现在我眼底的光早就碎了。
被萧里亲手打碎了。
小梨头扶着我出去,路过萧里,男人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直到我们快走出男厕所,萧里才说,“薄颜,如果我让你不要嫁给卫廷,你会听我的话么?”
“凭什么?”我回他三个字,“萧里,我不嫁给别人,难道还等你?”
萧里的眼神盯住我的背,如同刀刃抵在我背端,我擦了一下眼泪,“我给顾历川戴过一次绿帽子,不能再给卫廷戴一次绿帽子了。”
萧里眼睛睁了睁,像是情绪波动得厉害,他嗓子是哑的,我在想我刚才多愚蠢,还在担心他感冒发烧怎么办。
人家只想睡我,而我却要和他谈感情。
我觉得脚步有点虚浮,往小梨头身上靠了靠,“走。”
这一次,不像是上次在雨中,那被吞没在汽车引擎和狂风暴雨之下的呼喊声重新从萧里嘴巴里说出来,只是没有那次撕心裂肺,他用尽力气在克制,他说,“薄颜,不要走。”
薄颜,不要走。
我笑了一下,觉得胃部都在痉挛了,这一下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我问道,“你在求我啊?”
萧里没说话。
我头都没回,“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走?萧里,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离开?”
萧里没说话。
我继续往前走,“没关系,就当打了一次野战,大家都爽,你也别介意。刚才我也说了,要是真的在乎,微信转我点钱做补偿,那我也挺感动的。”
萧里没说话。
我大笑两声,“等你结婚,一定要请我。我倒想看看你们有多幸福般配,然后忠告她,小心哪天追我的后尘。”
萧里嘶声喑哑,喊我,“薄颜……”
我再没停顿,终是离开,小梨头说我走的时候,高高仰着脸,再次流了满脸泪,却没哭出来一声。
这天夜里回去我找了个酒吧,喝了个酩酊大醉,容羡过来接我的时候,我正躺在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怀里,他又气又心疼,将我拉过来。
结果那人以为他是来抢肉吃的,上前还推了容羡一把。男人也喝了点酒,容羡在气头又容易冲动,眼看就要打起来。
我举起酒瓶对那个男人说,“你他妈别动我的人。”
那个男人打了我一个耳光,说我贱货,我对于他的辱骂毫无反应。他就又骂容羡狗男人小白脸,我呵呵笑了两声,直接抡起手里的酒瓶砸过去,摔了个头破血流,他惨叫一声倒地,抽搐着捂住伤口,鲜血汩汩而出。
那夜酒吧乱成一片,卫廷也被容羡喊来了,他留在里面解决事情,容羡拖着烂醉如泥的我往外走,警察保安围成好几圈,我指着那个男人,酒瓶碎渣扎入手掌心,却浑然不觉痛,“你有本事再骂一遍?”
容羡红着眼睛拦我,“够了小颜,我们先走,你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我被他推搡着往外,那一刻,如同时光霎时间缓慢下来,恍若静止,所有的节奏都成为了慢动作,人头攒动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我眼里一帧一帧倒退掠过无数风景,皆是几张平时善男信女在夜里癫狂的脸,混合着各种纸钞和酒精的气味漫上我的瞳孔。
灯红酒绿一片。耳边掠过呼啸的警笛。被定格的画面。我茫然被往后推送,手掌心的血一滴滴烫过断裂的掌纹。
我混乱的十八岁高中,我疯狂的二十岁牢笼,我燃烧成灰烬的二十二岁深渊。
我觉得我已经只剩下一抔骨灰。
眼里画面成了浓稠又缓慢流淌的油画颜色,鲜艳又阴郁,浓重而绝望。
我慢慢闭上眼睛,任凭容羡托我而去。
萧里,再见。
最后出没出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好像火了一把,朋友圈有个美女夜店打群架的视频,点开来就拍到了我举着酒瓶往那个男人身上砸的场景,还有旁边容羡几声大喊,小颜!
我醒过来的时候,躺在卫廷家里,卫廷爹妈出去度假了,就我一个人,我一睁眼,一圈人都把脸凑过来。
我发出了一丝嘶哑的嗓音,“怎么回事?”
陆在清说,“你醒了啊。”
我点点头。
“你昨天闹的多大你知道吗?”他伸手掐了一下我的人中,我嘶了一声,“干嘛?”
容羡在一边叹气,“你昨天喝多了。”
“然后呢?”
“然后我去酒吧找你,有个男的要带你走,看见我过来接你,就要打我。”
我愣住了,“你被人打了?”不可能,容羡这种性格估计能把那人腿打折。
容羡说,“不,是你帮我打他了。”
“……”我没想到我这么勇猛,拍拍容羡的肩膀,“怎么样,我够讲义气吧?”
容羡恨不得一巴掌拍在我后脑勺上,“义气个屁,结果人家喊人过来要搞死我们这对狗男女,正巧陆在清他们在隔壁,听见我喊你名字冲过来了。”
卫廷端着水进来,他上下瞟了我一眼,“身板挺瘦的,打架怎么这么狠?”
我努力脑补了一下后来的画面,好像隐隐约约是看见陆在清江凛他们冲过来了,江凛老爸以前混黑道的,打起人来绝对可怕。
上回在日本我就见识过了。
费矢说,“老子抽根烟的功夫,回来一看卡座人没了,陪酒小姐对我说,几个老板都冲出去打架了。我心说怎么回事,出去一看容羡拉着你拼命往后拽,你手里拿着半截酒瓶子要往那个人脖子上扎,这要扎进去估计直接一条人命。”
我小心肝颤了颤,“这么可怕?”
“这么可怕还不是你自己干出来的!”
容羡嚎了一嗓子,“你又想干嘛,折腾我们吗!吓都吓死了!”
我脑海里闪过去一些回忆片段,似乎看见了陆在清扛着椅子砸人的场景,他们这群人一般都是光鲜亮丽的,很少动手,动手起来也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打我几拳我怼你几下就完事儿的。
两个大男人你一拳我一腿地来往多傻逼啊。
真正打架手边有什么摔什么,什么顺手就抄起什么,陆在清和江凛就是这种人,萧里也是这种人,后来费矢也不管了,打了电话叫完人也跟着冲过来,几百年没这么兴奋地在白城搞个大新闻了,居然还有点小激动。
小梨头在一边心疼,“小叔,伤着你没啊?”
费矢没搭理她。
小梨头噘着嘴委屈巴巴看向我,我也说不出话来安慰。
后来大家都沉默地看着我,我被他们这种眼神盯得有些心虚,哆哆嗦嗦地说,“那……那不好意思牵连你们了……”
陆在清翻了个白眼,“打都打了,你再来说这个有意思吗?”
费矢冷不丁冒出一句,“哦对了,忘和你说了,最后萧里也来了。”
我身体蓦地一僵。
费矢说,“看见朋友圈传的视频立马过来了。”
我眼里都是杀光,“是谁第一个拍我视频上传朋友圈的?”
陆在清举手,“是我是我!”
“拉出去厚葬了!”
我拍了一下床板,“萧里来干嘛?”
“来替你解决后事啊。”江凛看了我一眼,“他往那儿一站,那群人就不敢说话了。”
小梨头替我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那个男的是他公司里一个混得不错就老爱装逼的高层。”
“……”
我躺回床上,“要死了,丢人丢大了。”
“不过反正容羡和卫廷把你拖走了,你俩也没对上眼。”陆在清耸耸肩,“不用太在意,萧里也是顺手帮个小忙而已,这种小事情。”
打架都是小事情,杀人放火代替坐牢都过来了。不是么?
但是陆在清没把这句话说出来,我怀着郁闷的心情再一次卷了一次被子,一帮人看着我跟一条毛毛虫似的在床上滚来滚去,拿我没辙。
卫廷说,“得了,别想多了,这对于萧里来说可能也就随随便便出个手。”
我红着眼睛,“那我也不想被他帮忙。”
刚说完狠话呢,就被打脸了,还要被他救场,人生真是太屈辱了。
不行,我不能再想萧里了,我干脆对着大家说,“我想出国。”
“一天一个念头,说风就是雨。”陆在清说,“出国干嘛?你脑子里想得什么?为了躲避萧里又要出国?”
我说,“对的,不行吗?”
“行啊。”
陆在清没回答我,卫廷回答我了,“正好出国跟我结婚吧,我们移民。”
一干人等统统愣住,包括我。
过了一会我咽了咽口水,“那个……结婚是指……”
“就是结婚啊。”卫廷挑眉,“怎么,不是和萧里拗断了么?那我也放心了。”
江凛喃喃着,“完了,我们之间第一个走入婚姻坟墓的,很可能是薄颜。”
我怒了,什么叫婚姻坟墓?
可是既然和萧里断绝来往了,我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卫廷。
大家看着我俩知道我们是要谈事情,过了一会就自觉地走出房间,只剩下我和卫廷。
他看着我,“要跟我去国外结婚吗?”
我直勾勾盯着卫廷的眼睛,“我可以相信你吗?”
卫廷笑了,“可以,尽管来依靠我吧。”
我说,“好。”
敬往事一杯酒,再爱也不回头。
这天晚上卫廷带我们出去吃夜宵,吃到一半大家边喝啤酒边开始口嗨,陆在清说,“你们要是去国外结婚,那我们怎么来?”
江凛乐了,“你家不是有飞机吗?”
“薄颜结婚不给我们包机票吗?”
陆在清嚷了一声,一边的小梨头跟着起哄,“走呀走呀!我已经想好要去国外干什么了。”
费矢幽幽的说,“我觉得我倒是应该把你送去国外进修。”
小梨头顿时拉出一张苦瓜脸,“小叔大人行行好,不要这样。”
一帮人聊天聊到兴头上,陆在清哀嚎着点开手机微信群聊,发了一条消息。
【陆在清:完了,薄颜要去国外结婚了,我好舍不得她啊。】
【江凛:你有什么舍不得?】
【容羡:轮得到你舍不得?】
【小梨头:关你屁事?】
【陆在清:……我特么怀念一下小颜都不行吗?再说了小颜是我的红颜知己,每次给我介绍的妹妹都嗲的不得了。】
【费矢:你就是怕薄颜结婚了就不介绍妹子给你了。】
【容羡:费矢一针见血。】
【江凛:小颜身边有妹子?除了小梨头还有谁?费璃太老卵了我下不去手。】
【小梨头:江凛请你去死一死好吗?】
【薄颜:陆在清,怀念这个词是这样用的吗?中文系研究生是怎么考出来的?】
【陆在清:结婚了进坟墓了,和死了差不多,怀念怀念没错。】
【薄颜:你等着,我今天搞死你。】
【容羡:有话为啥不当面说……】
【薄颜:因为微信有表情包。】
我发了个【jj不大口气挺大】的表情包过去,气得坐在对面的陆在清盯着手机骂了我好几声赤佬。
过了一会,陆如冰在群里问,谁要结婚了?
一排人艾特我和卫廷,跟庆祝似的。
陆如冰说,哇,提前恭喜你们。
全过程萧里都没出来说一句话。
后来我们吃完了夜宵,我跟着卫廷回家,其余人也各回各酒店各找各姘头,我上卫廷车的时候,和容羡道了再见。
容羡说,“那么多次听见你要和别人在一起,我都觉得没什么,可是唯独这一次,我觉得你真的要离我远去了。”
我笑了笑,从窗户里伸手摸容羡的脸,“说什么呢,我不会离开你的。”
“也只有这种关系,可以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容羡抓住了我的手,死死握在掌心里,握得很紧。
哪怕萧里不在了,三个人变成了两个人,他也不会做出任何破格的行为,包括一丝丝的逼迫。
他做不到,他舍不得。
容羡对我喃喃着,“三人行……”
后面风吹来,我却隐约听清楚了。
他不止一次在我耳边喃喃着这句话了。
我眼眶一红,“抱歉我不能爱你。”我也不能伤害你,我们都秉着最后的底线,将所有的尊重都送给了对方。
容羡松开我的手,冲我挥手道别,“好了,路上小心。”
“嗯,你也是。”
我笑着眨眨眼,“晚安。”
晚安。容羡在心里说。
后来车子发动,卫廷带着我离开,一路上还叨叨,“跟容羡分别,整得和小情侣似的。”
“我和容羡吗?”我扭头看了卫廷一眼,“不,容羡的地位已经超过情侣这种词了。”
男朋友这种词语无法承载容羡的重量。
我说,“他是我这辈子不能伤害的人。”
这天凌晨,我接到萧里的电话,其实我已经按掉两个了,可是萧里接连不断打了第三个,干脆卫廷替我接了,开口语气还是风度翩翩的,“找薄颜有事吗?”
萧里在对面愣住了,声音都跟着冰冷下来,“她人呢?把手机给她。”
“她就在我旁边。”
卫廷巴不得气死萧里,故意说得暧昧,萧里果不其然在那里加粗了呼吸,随后一字一句,“告诉薄颜,容羡出事了。”
容羡出事了。
我的心猛地一疼,立刻抢过手机,“他怎么了?”
“市中医院,过来一趟。”萧里的语气急速,“没跟你开玩笑,我现在就在医院里,容羡出车祸了。”
萧里和容羡认识了五年,他不可能拿容羡开这种玩笑。萧家和容家关系特别好,若是其中一家出了什么事,萧里肯定责无旁贷出身帮忙。
我挂了电话,脸色惨白,下床的时候脚一软差点跪地上,容羡好好地怎么进了医院?!
卫廷送我去了医院,一路上我很焦急,手不停地哆嗦,打开微信,和容羡的对话框还置顶在最上面,我点开来给他发了一连串消息,明知是徒劳无功,却还是企图用这种方式来寻求安慰,期待他能够好好地回复我。
半小时后,卫廷用最快的速度送我到了医院,我进去直奔急救中心,手术室门口站了一堆人,一眼望去全是熟悉的面孔。
薄誊,萧里,还有容家萧家的长辈统统聚在一起,见我跌跌撞撞跑来,薄誊上前来扶我,“你别担心。”
我喉咙口都在发抖了,有谁来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情?有谁来告诉我?
萧里站在那里,他是人群里面容最冷峻的那一个,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他能够把大家的情绪稳定住,来维持大局,“出车祸,对方抢红灯,直接撞了。”
我又是踉跄了一下,薄誊扶着我,我不停地抖,卫廷也一脸担忧,后来我看见坐在一边的安娜,感觉心口一寒。
安娜哭得眼睛通红,这辈子就容羡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出车祸了,情况危险,她如何保持冷静?
“叶天的朋友进去给他动手术了,你先别急。”
薄誊在一边安慰我,我抓着薄誊的手,从未有过的用力,“对方车的司机呢?”
“也进去动手术了,两人情况都不好。”
车祸,车祸。
这辈子最害怕的大概就是车祸这两个字。
我嘴唇颤抖着发不出一丝声音,抬头看见萧里眼里也都是痛意,容羡毕竟是他从小到大的好兄弟。
我摇着头,“不会的,不可能的。”
容羡不能出事……我婚礼都还没开始呢,他怎么能出事呢?
我这个世界上最不想伤害辜负的男人就是容羡啊……
卫廷在这个时候大概知道了为什么萧里会嫉妒容羡,因为在我心里,不管何时何地,永远都留着容羡一份位置。
他对我的好,我统统记着,从来都没忘过。
容羡其实从一开始就赢了,他可以用一种更加长久的方式来陪伴。甚至比恋人更加稳定。
后来叶天的朋友摘了口罩出来,眼里满满的都是担忧,“伤患情况复杂,头颅骨折,肾破裂,膝关节错位,现在大动脉还在出血,我们这边不敢再动手了。”
不敢再动手了。
如同一道雷从我脑袋上劈下来,我觉得我的灵魂在这一刻四分五裂化作灰烬。
安娜当场崩溃到昏迷过去,萧里过去扶住,声音也在抖,“安姨,安姨?”
安娜没醒,叶天帮忙掐着人中,“转送急救安排病房,快!”
叶天的朋友又喊来了另外一个权威的医生来帮忙,再次把容羡推进去,这天夜里急救室的灯光亮了一个凌晨,后来灯熄灭了,几个医生都摇着头,“不行,不能接手了。”
薄誊和卫廷帮忙去奔波照顾容家的事情,我和萧里站在那里,面色苍白。
从来没想过命运会以这样一种残忍的方式来跟我开玩笑,萧里用尽所有理智说,“接下去还有希望吗?”
“有,换器官。”医生的口气很焦灼,“大动脉出血,头颅骨折什么的都可以救回来,肾破裂得太严重了,肋骨直接刺破了肾器官,损伤很厉害,要么换个肾,但是换肾也要考虑肾源和排异反应,所以……”
“所以你们不敢轻易动手?”萧里看明白了情况,叶天出去拨了个电话,又走进来,对大家说,“送去澳洲吧,我有个好朋友在澳洲当医生,那边医院说可以试试。”
“现在吗?”
我已经来不及管我和萧里之间的恩怨了,我整颗心都在颤抖,容羡要是出事了怎么办?我可怎么办?
几个人脸色都已经快撑不下去了,卫廷和薄誊在外面照顾家长,这些事情都是由我们几个小辈来扛着,要是贸然让他们大人知道,估计会比现在还要崩溃。
“现在不能动,但是也不能太迟,情况稳定下来就送过去,等到动脉大出血稳定了。”
医生在那里看了叶天一眼,“抱歉小天。”他们医院接手不了。
“没事,源哥,谢谢你出手,稳定动脉出血交给你了,我们现在去联系机场的人。”
“好,能救回来就尽快,要是有合适的肾源,就赶紧换上。”
安娜到现在还没醒,萧里出去找机场的负责人给容羡开辟绿色通道,而我则茫然地坐在医院里走廊的长凳上,冰冷的椅面让我回不过神来。
脑子里回想起半小时前容羡和我离别的时候,对我说的话。
“那么多次听见你要和别人在一起,我都觉得没什么,可是唯独这一次,我觉得你真的要离我远去了。”
——“说什么呢,我不会离开你的。”
原来这寥寥数语,竟然成了我们最后的诀别。
我现在心里实在是慌得厉害,叶天安慰我,“我那朋友挺厉害的,你们先缓缓,等容羡情况好了我就带他去澳洲。”
“嗯。”我开始掏出手机买机票,“我订机票,我也要去澳洲……”
“慢点,小颜!”叶天抓了我的手一把,我受了惊,手机直直摔在地上。
我已经无法再理智下去了,眼泪不停地往外涌出,甚至让我喘不过气。
一切都在天旋地转,我觉得身体支撑不住了,下一秒萧里办完事情从走廊拐角走过来的时候,瞳仁狠狠缩了缩。
我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萧里冲上来把我扶住,叶天掐着我的人中,急得大喊,“快,小颜这里也安排一下!”
我没有彻底昏迷,我还有意识,我还听得清他们的声音,可是我的身体已经不再给我任何反应知觉了。
我听见萧里喊我薄颜薄颜,我从没听过他能用这么着急的声音喊我。
彻底坠入深渊的时候,我仿佛经历了一遭死亡的走马灯,然后有人在我耳边,用一种贴近我脉搏的声音,结合着心脏的鼓动声,一遍遍诉说——
“你可是我的宝贝啊。”
“不要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要是没人结婚,跟我结婚不就好了么?”
“你爱萧里那么久,不累吗?”
“三人行……终……”
“晚安。”
随后那一秒钟的时间里,所有的一切都定格了,连着我血液的流动都被凝固了——可是紧跟着旧人的音容笑貌就从裂缝罅隙处开凿,如同一面静止的玻璃忽然间从中心迸溅出裂缝和碎片,然后一点点斑驳剥落,每一寸玻璃的摔落,都带着惊心的碎裂声。
我往深渊尽头无尽坠落,再也不乞求有人来救我。
我醒来是在第二天下午,一醒过来我就立刻睁着眼睛坐起,叶天坐在一边,看我醒了叹了口气,那声叹气让我的思绪在瞬间转化为尖锐,“容羡呢?”
“送去澳洲了,萧里带他去的。”叶天皱眉看着我,“你好好休息,萧里跟过去了,不会出事。”
我去掏手机,打开软件打算买机票,“你朋友的医院在哪?”
“堪培拉。”叶天又报了详细地址给我,我立刻点开软件,结果发现手机短信收到好几条。
点开来,统统都是我的银行卡被冻结的消息。
我愣住了,随后高声喊道,“谁把我的银行卡冻结的?!”
叶天有些不忍,最终还是告诉我,“萧里说怕你着急,去澳洲的路上也出事故,所以叫薄誊冻结了你所有的银行卡。他交代我转告你,让你安心,乖乖待在国内,别再飞过去了,他经不起第二遭意外的刺激。”
我握着手机不停地抖,“谁允许他这么做的?谁允许他这么做的?!”
到后来我声音都嘶哑了,萧里凭什么,凭什么把我所有的资金冻结?!
后来我问几个好朋友借钱,陆在清和江凛的说辞一致——萧里不让我俩借钱给你,我们也怕你出事,你好好等在国内。
我问小梨头借钱,小梨头说,“我小叔知道我肯定会心软帮你,所以干脆把我的卡也冻结了。”
我陷入一种濒死的绝望。
后来我问卫廷借钱,卫廷犹豫了很久。
“虽然我不想赞同萧里,但是现在不得不承认萧里这样的行为是正确的。”
他对我说。
我恨不得跪下来求卫廷,“我只要机票钱,我只想飞去澳洲,容羡要是没了我也不活了,我不活了!”
我几乎是在当天下午就办了出院手续,卫廷担心我出事,对我说,“要去澳洲可以,我跟你一起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只要能去澳洲,怎么样都行!
这天晚上五点,卫廷带着我坐飞机直奔澳洲,落地就打车赶往医院。
后来到了医院的时候,我站在门口,忽然间有一种不敢迈腿进去的错觉。
直到大厅里有个高瘦的人影冲我而来,一把按住了我的肩膀,萧里满眼都是失控,“谁让你来的?你不知道你跑出来多危险吗!”
我现在心理防御脆弱,被他吼得当场眼泪往外飙,卫廷上前皱着眉头推了萧里一把,“我陪她一起来的。”
萧里这才堪堪压下了火气,随后对我说,“跟我过来。”
他现在没那个时间来对我发火,既然人已经到了医院,不如一起去等着结果。
然而就在我们等待容羡手术结果的时候,叶天和薄誊分别给萧里和我各自打了一通跨国电话,“容羡的奶奶受了刺激也进医院了,病危通知单发了无数张,你们那里情况怎么样啊?”
容羡要是不醒过来,他们这一家都要毁了!
容羡的奶奶,那个传统又古板的女人,那个虽然传统,每次都会觉得我没有她家孙子金贵,却每次在我来的时候都会给我做一桌子好菜的老人。嘴巴上叨叨着我以后就是泼出去的水,不用多娇养,却还是会逢年过节往我兜里塞压岁钱。
“你还每天学个男孩子样在外面出风头,有没有一点小姑娘家家的气质?你只要找个好老公就是你一辈子的事儿了,女人啊,最幸福的就是老公好,哪怕老公在外面有花边,只要家里还是你,就没什么大所谓。你天天在外面弄什么衣服开什么厂,以后哪个男人要娶你?钱拿着,奶奶不是让你花的,让你存着给你以后的儿子了,等你有了儿子就会知道儿子对你来说是根,老公是土壤,别整天搞什么独立自强了,懂不懂?这事儿让羡羡去做就行了。”
他们一家人都不坏,都特别好,老人家颇有点受重男轻女封建思想的影响,孙子对于容羡奶奶来说是很重要的。现在自己的乖孙出事了,她怎么能冷静?
我对薄誊说,“和奶奶说,我们一定把容羡带回来,让她再坚持一下,啊?”
薄誊回答我,“奶奶已经昏迷了,情况可能比容羡还要紧急,要是没熬过去……小颜,我们得节哀。”
我像是经历了一次天打雷劈,萧里的脸色也是一片苍白。
平时的他都光鲜亮丽轻佻不羁,如今也再也没办法控制下去了,他站起来,开始找下家,要是这家不能成,就再换!容羡必须得救回来!
半小时后,容羡的事情还没解决,薄誊再次给我打了一通电话,“奶奶没撑过去……第三次推进抢救室的时候医生已经快无力了,奶奶年纪大了,牵一发动全身,五分钟前当场抢救无效去世……我犹豫了很久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等你回来速速办理后事,容羡一家遭受这样灾难的时候,能依靠的只有我们,你要坚强。小颜,节哀。”
我直接退了几步,脚下无力一屁股坐在了长凳上,整个人不停地哆嗦,“你说什么?”
奶奶走了?奶奶……还没等到容羡醒过来呢!
萧里也听见了薄誊的声音,和我对视一眼,我们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自己绝望的脸。
卫廷站在一边,没多插手,这种时候得先把个人恩怨放一边,我抬头望天,眼睛已经干到流不出眼泪来了。
在这一刻,生死面前,我才知道,什么权利,什么金钱,什么地位,都脆弱得不堪一击。一个人一旦死了,什么都救不回来,任凭你生前手眼通天翻云覆雨,都不过是一个虚名罢了。
容羡的家世背景可以说是足够有权有势,却也经不住这样的打击,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残忍?
我捂着嘴巴干嚎,卫廷上来拍拍我的肩膀,萧里沉默坐在一边,眼神如同深渊,死一样的漆黑绝望。
我开始疯狂给容羡发微信。
【薄颜:容羡……奶奶出事了……】
【薄颜:容羡,你别吓我好不好?】
【薄颜:我都追来澳洲了,你快点好起来,我一定不闹了,你让我嫁给谁我就嫁给谁,给你省心。】
【薄颜:哪怕你成了植物人,只要你还有呼吸,我都会照顾你,我这辈子嫁不出去我也照顾你一辈子好不好?】
【薄颜:容羡……你快给我个回复啊……】
到后来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手机屏幕上,我觉得眼前的视野已经一片天旋地转,可是我不能倒下,我要是再晕过去,又错过了容羡怎么办?
我打字的手指都有点不能控制,打出去好几个错别字,我无意识地喊着容羡,萧里站在一边,拿额头抵在墙壁上,闭上眼睛,薄唇紧抿,第一次露出了徒劳无功的表情。
【薄颜:容羡……算我求你的,求求你快点醒醒啊……你快点醒过来啊!!】
这天夜里,卫廷带着我出去散心,我眼睛已经哭肿了,整个人都说不出话来,只知道哭,只知道用那种特别惨烈的眼神看着卫廷。
卫廷叹了口气,把我抱入怀中,对我说,“和萧里诀别都没能让你崩溃,一个容羡出事,你居然痛苦成这样,我都不知道该嫉妒谁。”
我没说话,不停地喘着气,胸口的郁结快把我压到窒息。
卫廷带我去吃东西,我们一夜没睡,明明身体已经透支了,却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休息。
我怕错过一丁点容羡醒过来的消息。
找了一家餐厅坐下,卫廷和我还没来得及点菜,萧里给我打了电话。
那一刻,我的心脏重新跳动,怔怔看着手机数秒,随后迅速接通,夜里如同有一束光烫穿了夜幕,有希望了!
然而萧里开口和我第一句是,三个字,对不起。
我愣住了,身体又开始抑郁症一般哆嗦,那种无法自控地哆嗦。
我有点害怕听到接下去的话。
萧里顿了顿,声音也发着颤说,“容羡没了。”
容羡没了。
容羡……没了。
我像是被一柄刀刃直直刺透了整个身体,从前胸到脊背,器官被绞得血肉模糊。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痛呢?
我脑子里再一次出现了好多遍小时候和容羡回忆,虽然萧里都在场,可是容羡一样闪闪发光。
他是我的竹马,是我和萧里从小到大的玩伴,是和萧里一样了解我所有不堪的男人,待我永远尊重温柔。
他跟我一起闹,一起无法无天,一起拼命给萧里捅娄子,又和萧里打成一片,我们三个人之间从来没有谁是多余的,不管是我,还是萧里,离了容羡,都会觉得痛。
我颓然地垂下手,手机里萧里的声音还在继续传出来。
“你快点回来……我们,得把容羡带回去。”
我觉得全世界都在我身后倒退远去,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悉数被抽离了,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声一声,从读秒走向走路。
我甚至都不知道卫廷是怎么带着我回到医院的,我一到了医院门口,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拼命哭喊着,“我不要进去,我不要进去看——!!”
卫廷硬生生扛着我进去,后来在里面看见了萧里,他朝我走来,对上我的表情,眸光里都是不忍。
他一个字都没和我说,我却觉得他眼里有无数情绪。
我们暂时还没把容羡出事的消息告诉国内的大家,我们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安娜还满怀期待地等着,而我们却要将她送入地狱。
光是我和萧里就已经痛成这样了,那么身为容羡妈妈的安娜,若是知道了这一灭顶之灾,该会怎样被打击?
我想不出来,也不敢想象,光是面对现在这个世界,都已经快要崩溃了。
发出去的微信再也没了回音,没有人会再回复我。
我的大脑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理智,萧里知道我现在情况复杂,对我说,“找飞机,把容羡带回去。”
总归要尘归尘土归土。
他说,“和奶奶放一起下葬吧,办后事得由我们来操办了,他们两个人一起,也比一个人好,不会太寂寞。”
我没眨眼睛,眼泪却拼命往下掉。
容羡,容羡。
我的容羡。
然而我和萧里在澳洲滞留了一天,都没能回国。
薄誊帮我们委婉地转告了容羡的消息,后来传出安娜神志不清昏迷的事情,他说,喊几声安姨,她会有回应,但是和她说话,只是含糊的嗯嗯啊哦,精神受的刺激太多了,大脑不堪负荷。
容羡整个家都毁了。
薄誊告诉我,连容羡那个高官父亲都差点在路上昏过去,是陆在清他们帮忙看着的,大家都过来帮忙了,得知容羡要回来,现在强打起精神在等待。
等待……等待过来的又是什么呢?一具尸体罢了。
可是我和萧里在澳洲滞留,无法把容羡带回去。
理由很简单,飞机不肯带一个死人。
那些群众不愿意和死人搭载同一班飞机,航空公司自己也不愿意拖一具尸体回去,他们都是大公司,有很多忌讳,这种事情,我们怪不了任何人。
我和萧里在绝望中,陆在清跨国电话打过来,“我喊我们家里人开私人飞机去接你们,容羡现在……还好吗?”
明明都已经断气了,我却还要笑着说,“还好呢,睡着。”
“好。”对面陆在清的声音也有些不平稳,“我总算把我家里人劝好了,凌晨飞机出发去接你们和容羡,赶紧回来,我们兄弟……好好聚聚头……”
我没忍住,哭了出来,喊了几声陆在清,陆在清在那边应着,“唉,你别哭了,容羡要知道我把你弄哭不得打死我,唉……容羡……唉……”
他自己都要哭了。
后来挂了电话,我把事情转告给萧里,萧里已经连续两天没睡,早上看见他走路的时候还晃了一下,总觉得下一秒也要倒地。
可是萧里是不可能吭一声的,他现在几乎是大家的主心骨,他要是慌了,剩下的人都会跟着慌。自己从小到大的兄弟离世,他心里难过肯定不输我,但他不能说一个字,哪怕在奔溃的尽头,都用力摒着一股令人觉得可怕的理智。
他的意志力从来都是如此硬,心肠硬的人,意志力也硬。
我怔怔看着萧里的背影,他一个人行走,在我和容羡的彼岸,仿佛永远都不会倒下。
语言能够描述出来的情节都已经无法承载我们身上背负的绝望,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力透纸背化作无穷无尽的暴雨把我淹没。
容羡……我们说过以后三个人要一起去环球旅行的,可是你怎么就丢下我和萧里了?
这天夜里我一个人去河边走,看见桥的时候,脑子里所有冲动的想法一股脑儿涌了上来,当场爬下去直接往下一跳——河水进入我鼻子的时候,我咳嗽了几声,但没挣扎。
死了算了,我死了算了!大家一起都别活了!
后来我被人救起,萧里气得发抖赶来,脱下外套裹住我,想也不想一个巴掌打在我脸上,声音都撕破了,“你他妈还想怎么样啊!啊?你们一个个都不要做人对不对?薄颜,你真想死是不是?等我办完容羡的后事,干脆我们俩互相捅一刀一起死了好不好?!”
他歇斯底里地吼,“你和容羡要把我逼到什么地步——?!”
那时的我浑然不觉痛,连仅剩下的痛都被绝望这种情绪给剥夺了。
我望着萧里笑了几声,脸上不知道是河水还是眼泪,“真好,容羡不在了,你也走了,我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萧里浑身一震,灵魂如同钉上了十字架拷打,后来他沉默无声背起我,我湿漉漉的身体浸透了他身上的衬衫,男人的背稍弓,却不显脆弱褴褛。
卫廷后来才知道我跳河一事,又心急又心疼,搂着我不停安慰,萧里沉默站在一边,碎发落下来遮住眼睛,不发出一丝声音。
此时此刻卫廷再多心理学知识都是无用的,一个人的心要真的到了麻木的地步,不管用什么语言,都是苍白的。
就这样风波不停地过了一个凌晨,终于等来了陆在清的私人飞机,见到机场里他的那一刻,我恨不得给陆在清跪下来。
陆在清语气迅速,眼眶是红的,“什么也别说了,我来接容羡回家。”
容羡回国落地那一刻,我看见了等在机场里的大家,几个人迅速围上来,却没有一个人敢掀开布去看他。
安娜哭到昏厥,我也没撑住再次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容羡已被送去火化,卫廷告诉我,明日下葬。
我跌跌撞撞爬起来,去外面客厅,大家都在,我上去死死抓住了萧里的衣领,“谁让你火化容羡的?”
萧里沉默。
我歇斯底里,“谁允许你火化容羡的——谁允许你这样自作主张!”
我像是疯了一样,不停地怒吼,几个人纷纷来拉我,我忽然间倒退几步,摇着头,直接坐在了大理石地板上。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又剩下我孤身一人了。
我嚎啕大哭起来,像一个小孩。
萧里曾经在午夜时分问过我,薄颜,你对容羡到底怀抱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一种无法割舍,深刻入血液,根本没办法断掉的感情。我们之间守着彼此的理智和尊重,都舍不得对方受伤害。也由衷希望对方能幸福。我爱上萧里的时候,容羡帮我,安慰我,这种行为是本能,才不是在卑微地拉低自己的姿态,我们就像家人。
容羡下葬那天我强撑着去了,大家都红着眼睛,后来我实在忍不住,掏出手机来,又给容羡发了好多消息。
只祈求能得到回复。
我觉得寂寞,寂寞得身体都要碎掉了,点开容羡的朋友圈,才知他那天夜里发过一条动态。
寥寥数字,却让我灵魂尽失。
他说。
三个人的世界,终究太拥挤。
我站在风中,只觉得一颗心破碎了,扑扑簌簌往下滴血,看着容羡朋友圈那排字,就跟天打雷劈一样,头顶一阵恍惚旋转。
我晃了一下,伸手萧里先卫廷一步猛地把我扶住。
我用力打开他的手,退无可退,只一个字,“滚。”
萧里没说话,颤抖了一下就松开我,卫廷过来扶我,我跌跌撞撞扑入他怀中,手里快抓不稳手机了。
三人行,终有一离。
一语成谶。
何其残忍。
我想不到容羡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发这段话的,更无法想象,他出车祸的时候,这句话有没有在他脑海里掠过。
他闭着眼睛脸色苍白躺在手术室里的时候,是否还曾经记起过我和萧里。
最后出事的那一刻……眼前闪现的,又是谁的脸。
我没办法想象,我撑不下去了,情绪再一次崩溃,捂着脸嚎啕大哭,卫廷轻轻拍着我的背,他说,“我带你去国外好好休养一阵子吧。”
我说,“你国内公司不用管啊?”
卫廷说,“让我助理先帮帮忙。有重大会议我就飞回去,办完事再飞过来找你。”
我擦着眼泪,我说,“好。”
萧里站在我们身边,面容沉默,瞳仁幽深,像是一尊雕像。
结束的时候,安娜回到家里,整个人都是精神恍惚的,我们大家都陪着他们夫妻俩回去了,操劳大半生,他们就这一个儿子,而且好不容易把容羡培养得那么出色,结果一个车祸,把什么都抢走了。
萧里接了个电话,是叶天打给他的,然后告诉我们,“那个车主醒了。”
我一股血气直直冲上脑门,安娜受不住刺激尖叫了一声,容羡的父亲容铮脸上出现了一种尤为复杂的表情,像是恨之入骨,却又硬生生被道德和法律束缚在内。
我懂的,这种心情,真的太痛苦了。
萧里带着我和容羡父母去了一趟医院,后面跟着大部队所有人,我们就像来给容羡报仇的一样,一到了医院里,那个刚醒的肇事车司机正一条腿吊在床上,听叶天说,他当时也差点截肢,不过幸好保下来了。
警察调查监控发现,他开车子撞过去的时候,明明前面是红灯,却依旧没有减速,直直冲过去了,他们怀疑是酒后驾驶,后来手术过程中医生发现,确实是酒后驾驶,血液中酒精浓度极高。
我听到这个结论的时候,真的身体都快要爆炸了,身边一群人的愤怒不输我,尤其是安娜,在那里只顾着惨叫,听到儿子因为那人酒后驾驶闯红灯,被无辜夺去性命,接二连三刺激下都想跳楼,幸好江凛死死拽着她,“阿姨!您别想不开,阿姨!”
容铮站在那里发抖,对方是普通家庭,看见我们一帮富家子弟就这样来势汹汹冲进来,也喊了一声,“你们来干什么?”
我当时真的差点冲上去和他们拼命,暴怒之下来不及多思考,之后也就直接冲上去,掐着他妈妈的脖子,往病床上摔!
众人发出一声高喊,他妈妈使劲护着自己的儿子不被打,然而我气到哆嗦,什么都不管了,拳头巴掌指甲什么都往上招呼,萧里过来拉我,“小颜冷静!”
我怎么冷静!我怎么冷静!
容羡没了!从小到大,陪我那么多年的男人没了!他要是生老病死,那也是人的自然规律,他被飞来横祸弄死了!就是这个该死的醉酒驾驶的畜生!
我感觉我牙齿里都咬出血来了,他妈妈尖叫着,“打人啦!打人啦!你们人多势众——”
陆在清冷笑了一声,“原本打算让你们赔点钱解决了,现在挺好的,老子打算送你儿子进监狱!”
那个肇事车司机的家属人不多,但是看见我们这样,也跟着瞎嚎,“我儿子也是不小心——我儿子腿都断了,你们还想干什么,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我真的恨死了,恨死了!恨不得现在就跟他们同归于尽,安娜哭着喊了一声,“我儿子没的是一条命啊!”
那群亲属霎时间都沉默无声。
“你们儿子的醉酒驾驶,导致我们整个家庭破裂,我这辈子就这一个儿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都是做妈妈的,你怎么能说的出口那种话?”
安娜的声音太过绝望了,绝望到能把人心生生撕裂,我这辈子没听过那么绝望的声音,说真的,一个人可以绝望到什么地步呢?
大概现在的安娜就是这样,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养尊处优,现在好不容易二十出头了,该成家立业了,正好也年轻帅气有为——一夜之间却成了一抔骨灰。
为人父母,承受的该是怎样撕心裂肺的煎熬?
我曾见过一句话:如果不斩尽杀绝,每死一个亲人都会让幸存者悲痛欲绝……那么最后的幸存者,就不仅仅只是肝肠寸断那么简单了,而是化作……复仇的恶鬼!
我心里的魔鬼蠢蠢欲动,可是所有的道德让我硬生生把念头压下去。
于是我只能呆呆站在原地,看着安娜脸色苍白神情痛苦,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后来对方死不认罪,认为警方并没有之后的实地取证作为他醉酒后的证明,只有医生的血液提取,并不能作为证据,只承认自己的抢红灯,却不肯承认自己的醉酒驾驶。毕竟醉酒驾驶的责任和惩罚更加严重,罪加一等。
他怕了,我对上他的眼睛,看见了他的害怕。
他害怕负责任,害怕被关进去坐牢,害怕我们这帮人对他的恨意!
安娜和容铮已经快忍不住了,良好的家教让他们没动手,但是换做我现在肯定跟他们拼命,我还想动,萧里怕我又出手,死命按住我,“薄颜!”
我恍惚的思绪猛地被他这声惊呼刺痛,硬生生拉回来,抬头看见萧里猩红却又拼命克制冷静的眼眶,那一刻我才深知,他肯定比我更痛。
他背负的东西,肯定比我更多。
我现在没人可以管得住我了,可以肆无忌惮发泄自己所有情绪,那么萧里呢?
他的情绪……该由谁来接手?
容羡和安娜被陆在清他们强行带了出去,留下我们几个小辈和他们谈判,毕竟这种事情实在是太伤人了,安娜和容铮根本承受不来。
薄誊在外面劝慰安娜,他在几个家长眼里都属于稳重可靠的那一类,就像大家觉得萧里冷酷聪明一样。
陆在清当场打电话喊来了警察,费矢把他的律师好朋友一起带来了,江凛甚至带了一帮打手在楼下等着,我知道大家恨,若是没有法律的束缚,现在就会直接弄死他们。
我听到那人一遍遍重复说你们没证据抓我酒驾的时候,所有的情绪都到了一个临界点。
哪怕他现在吊着腿,脑震荡,浑身是伤,我都看不下去。你这么惨算什么,容羡当时遭遇的痛苦你能替他承受吗?
“你们……就算这样,也不能乱来,一切得按法律走,警察现在也找不到我们酒后驾驶的证据……”
是啊,都这么多天过去了,身体里的酒精浓度早就消下去了!
尤其是那个躺在床上的人又说,“我不过是运气背一点而已,你们这样上门,不就是想要钱吗,没钱!要命一条,大不了我这条命拿去,你们敢无视法律么?”
这就是在耍无赖!
我脑子那根弦嗡的一声断了,当场挣脱了萧里的束缚,抓起旁边柜子上一把削水果的小刀直接冲了上去。
我红着眼睛,歇斯底里喊了一声,“我杀了你——!!”
“薄颜!”
“小颜!”
所有人都发出一声尖叫,我一刀直接捅了上去,那人吓得脸色惨白堪堪躲开,我颤抖着手再次高举起来,之后萧里上来凶狠架住我。
可是没用,我疯狂挣扎,甚至划伤了萧里和自己,手臂上一道刀痕直接溅出鲜血来。
我觉得我现在这幅样子,肯定像极了一个魔鬼。
不,不会的,魔鬼会像我这样崩溃吗?魔鬼会想我这样绝望吗?魔鬼一定不怕世间万物也不在乎世间万物——我是人啊,我是活生生的人啊,我是一个被这种丧尽天良的畜生逼到穷途末路的人啊!
我哭喊着,所有的思绪在这一刻化作狂风暴雨袭来,胡乱尖叫着,眼里已经没有一丝理智,“你有本事再说一遍!我杀了你,我杀了你——你把容羡还给我,你把容羡还给我!”
我的声音传到外面,硬生生再次逼出安娜的眼泪来,陆在清过来帮忙,一把握住我的手腕不让我乱挥舞刀具,可是我死死攥着,他一个大男人竟然都掰不开我的手指!
我的力气没由来的大,像是耗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用力攥紧那把水果刀,铁一般烙在刀柄上面。
我眼里一片走投无路的疯狂,陆在清声音都在抖了,“小颜,你把刀放下,你把刀放下!”
他松不开我的手指,我像是疯癫一样,眼里红得像血,手臂上的血一滴一滴落在那个人的洁白病床上,萧里指缝里也有血,大抵是刚才误伤的,导致他抓着我的时候,血液染上我的衣襟,将我的形象变作浑身是血的杀人狂魔,可是我连痛都察觉不到了。
我现在连痛都已经麻木了,凭着本能哀嚎,怆天呼地。八荒六合,只留我一人疯魔。
保安人员冲进来,看见这一幕,直接报警,正好陆在清喊来的警察也到了,冲上来直接制服我,萧里舍不得下狠手,但是他们舍得。
在他们眼里,我现在也是个要行凶的杀人犯,我嘶吼着,“我死都不会放过你,你们全家都会遭报应,你们不配做人!”
容羡,我已经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我整颗心……都碎了啊……
两小时后萧里把我从警局里保出来,警察看我一眼对我说,“出去要冷静别再冲动了,你的行为我们理解,可是我们也不能把自己变成和他们一样犯法的那种人。”
我心里想着我连人都不要做了,还管不管犯法?法律拦得住我吗?
我跟着萧里往外走,我对他说,“没用的,拦我一次还有第二次,我哪怕进去坐牢出来一样要杀了他们!哪怕和他们拼命,放一把火烧光他们全家!”
萧里转身打了我一个耳光,气得眼睛发红,“薄颜,你这样冲动想过我们吗?想过大家吗?你把那个司机杀了,解恨了,我们怎么办?安姨他们就可以得到拯救了吗?能不能不要再逼我了?!”
我被萧里打得鼻血往外飚,脑子里嗡嗡作响,各种念头都有。我想我要是不能犯法,那我现在自己自杀了下去陪容羡好不好?我死了撒手不管了行不行?!
我知道这样不理智,可是我该怎么办呢,那人就是个畜生,出了事情还想逃避责任!
萧里看着我,“薄颜,你能好好活下去吗?”
我眼神空洞麻木,什么都已不剩下。
他替我擦掉脸上的鼻血,手都在哆嗦了,“你别再出事了好不好?啊?我萧里这辈子就求你这么一次,老子他妈跪下来求你好不好?没了容羡,你还想把我逼到什么地步啊?”
我没说话,眼泪却疯狂往外涌出,看着萧里这副被逼到尽头的样子,我脑子一片空白,悲伤占据了我大脑的全部。
生而为人,怎么可以这么痛苦呢?
我被萧里带回来的时候,大家都聚集在容羡家里,看我平安无事,手上还贴着纱布,都叹了口气,“人没事就好。”
安娜过来抱着我哭,我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就只能拍着她的背,不停地安慰。
没关系,没关系。
大家沉默了好久,萧里才说,“安姨,这阵子我们都把事情推一推,先陪着你们散散心怎么样?”
余敏也过来安慰安娜了,看见自己的儿子这话,第一个赞同,“是啊,安安,萧里还在呢,喊他带着大家伙儿出去玩玩转转,你别老是伤心了。”
陆在清说,“安姨,还有我们呢,您把我当亲儿子也一样的。”
安娜又是哭又是不得不扯出笑脸来,“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我实在是不能接受打击……”
薄誊在一边出声,“安姨,要不,您和容叔叔,再努力生一个吧啊?”
这话一出,大家都有些错愕,可是转念一想,似乎也可以。
安姨哭得也一愣。
“生……生个二胎,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我们大家帮着养,不然你们两个下半辈子也没个着落,容羡肯定也会担心。”
我在一边哭得说话都说不顺畅了,可是还是要说出来,安娜和容铮如果能再生一个……那么这个小孩,肯定能拯救所有人……
安娜说,“我还能再生吧?”
“好好调理,安姨,再生一个吧,回头等长大了,告诉她说有个哥哥叫容羡,又高又帅。”江凛在一边故意说轻松的话题,让安娜情绪放缓,不要老是沉浸在悲伤里。
大家纷纷赞同,安娜面有难色,几个人开始劝她——
“努力吧,那不,回头正好和萧里的小孩还能借个亲家,万一正好一男一女呢?”
余敏为了让自己好姐妹高兴,立刻把萧里拉过来,“萧里不是和薄悦也快了吗,你看,到时候是喜事啊,啊?安娜,你别想不开了,容羡也肯定不放心你呢,你要是再生一个,好好度过下半辈子,容羡也放心。”
“妈,要不我的婚事推一推吧,安姨家里最近出这事……”萧里试着开口。
“不,不能推!”安娜一把握住了萧里的手,薄悦这几天一直没出现,说是身体不舒服,大概是回去复健了,安娜知道萧里和薄悦快了,就红着眼睛说道,“这是好事啊,好事……阿萧,怎么能推迟呢,你结婚了,安姨看着也心里高兴……”
安娜毕竟把萧里也当做自己半个儿子,看不见容羡成家立业,就只能指望萧里好好结婚,长长久久。
她怎么能自私自利地耽误萧里的好事?
“你结婚,安姨开心,为了让安姨和容羡开心,你必须得办个风风光光的婚礼。”安娜擦了一把眼泪,“安姨不哭了,你们大家都是好孩子,安姨慢慢接受就行,也要好好地看着你们一个个长大,老容你说是不是?”
容铮立刻在一边道,“对,对,萧里你别多想,结婚是好事啊,好事。”
冲散一下最近的丧事,带一些喜气和好运来吧。
萧里看着安娜的脸,那一瞬间我看见他瞳仁里似乎有无数情绪掠过,最终都黑洞一般被吞没。
我站在那里,恍若和他们隔了一个世界,我跨不过去,他们也不会过来。
所有人都在绝望中找新生的希望,安娜若是隔个一年半年,好好休养,再怀一个,哪怕高龄孕妇,容家的钱财一样可以给她稳定的保障,好好生下来的话,就是又一个希望的延续。萧里和薄悦的婚事也将近,能给大家带来一点欢乐的喜气。
那么我呢?
我剩下什么?
我什么都不剩下了。
我怔怔看着这帮人,忽然间觉得身边没有任何依靠。
我抓住了卫廷的手,用近乎乞求的语气,“能不能快点带我走?”
卫廷对上我的眼睛,那眼里的斑驳疮痍都让他觉得心惊。
萧里也终究要娶别的女人了,不管如何推迟,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命运的齿轮还是滚滚转动而来,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改变不了多少。
我忽然间想起今天今天警察局门口的萧里,他用那种迫切的语气对我说,你还想把我逼到什么地步!
那声音能把我身体刺穿,如今想起来,都如同万千荒洪侵袭我身。我想,这或许就是萧里迷人的地方。
他不爱我,仍旧固执地把我划在他的保护范围内,大抵是这几年来的旧情或是习惯,我哪怕再烂,都是他从小玩到大的人,与旁人不同。
可是我就是因此,每次在要放弃心死,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就如同一个阴影入侵我内心的裂缝,拯救我,托起我,又让我活。
我受够了,他责任性的关怀,和毫不留情的冷漠。
卫廷看我面色不好,就对安娜说,“安姨,我也这么喊您吧,我带颜颜先回去了,她这几天情绪需要好好稳定一下。”
安娜看见卫廷,也立刻摆出没事的表情来,虽然那表情是在强撑,但是可以见得她还是很喜欢卫廷的,“对,薄誊和我说过你,卫廷吧?好孩子,和颜颜谈恋爱怎么样了啊?好事成双啊,多好,阿姨一点也不难受了,真的,看着你们都开花结果……”
她是在故意装作没事,我听着都觉得不忍心,容羡都没了,我还要什么结果?我这辈子还能有什么结果?
卫廷带我走的时候,陆在清和江凛送我出来,安娜也要送我,被薄誊留住了,“安姨,好好休息,我妹妹有卫廷呢,没事。”
余敏也因着没站起来,挽着安娜的手,轻轻拍她肩膀,“儿孙自有儿孙福,能看见他们一个个成家立业,也算是安心了。”
卫廷替我拉开车门,陆在清背后嘱咐,“小颜,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江凛乐了,“你说的跟老婆被抢了似的。”
陆在清说,“薄颜就是我们大家的小老婆。”说完瞟了萧里一眼。
我抹着眼泪说,“滚蛋,你他妈np玩多了吧,谁要当你小老婆。”
费矢难得地笑了笑,“好了,回去好好收拾心情,别忘记,别深陷,别回头,往前走。”
我眼眶又是一红,“哦,谢谢小叔大人教导,你也好好照顾费璃。”
小梨头说,“我看着很需要人照顾吗?”
费矢轻飘飘投过去一个眼神,小梨头缩了缩脖子,“小叔说啥就是啥。”
“再见薄颜,过几天出来聚聚吧,等你心情好了,天气也好了。最近开始热了。”
江凛挥挥手,我道好,这几天的确回暖了。再过阵子夏季都要到了。
萧里站在一边,等到我要走了,才从喉咙里憋出两个字,“再见。”
我刚忍回去的眼泪又要决堤,我只能像哭一样扯着嘴角笑,大家都知道我对萧里什么感情了,却也只能看着我难过。
下辈子,不要再遇见你了。
卫廷替我关上车门,后来车子扬长而去,我在后视镜里看见萧里那张不喜不悲的脸,白皙的脸庞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唯有眼睛,那双眼睛如同深渊,在抽离,在吞没。
我捂住嘴巴,眼泪终于决堤。
春天过去了,没有容羡和萧里的夏天……终于要到来了。
我回到卫廷家中的时候,直接一个人去洗了澡,卫廷在外面敲门,我说,“干嘛?”
卫廷说,“节约用水,一起洗澡。”
我丢出去一个滚字。
卫廷在外面大笑,“你衣服忘拿来了,我帮你拿进来。”
我隔着哗哗的水声回复他,“那你进来吧,放旁边篮子里就行,别多看啊。”
卫廷乐了,推门进来,他们家淋浴室浴缸的玻璃是磨砂的,也不能看见什么,只能看清楚一个模糊的轮廓,我听见卫廷吹了声口哨,“身材挺好的。”
我脸一红,特别想拿着手里的淋浴喷头滋他一脸水,“不该看的别看。”
“别这样吧,太小气了。”卫廷对我说,“要不……等下我洗澡让你看回来?我俩扯平。”
“我不乐意看。”我在卫廷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看过萧里的身材,对别的男人的身材都无感了。”
卫廷在外面阴森森地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这两扇破毛玻璃拉开?”
我连着喊了好几声大王饶命,卫廷才故意装作生气冷哼了一声,“再敢在我面前夸萧里的好,我把你腿打断。”
我啧啧摇头,“刚追我的时候还是绅士风度,好了,定下来了就这样本性暴露。姐妹们,男人都是狗。回头我买一条带链条的锁,洗澡的时候就把两扇门锁起来。”
卫廷噗嗤一声,“你这破玻璃,再加十道锁都拦不住我。”
我不说话了,卫廷倒也很快退了出去,等我洗好澡,擦干了身体出来,看见他最上面还给我放了一条内裤。
我定睛一看,嚯,这应该是卫廷新买的内裤。
背对着门刚想穿上,卫廷从外面刷的一下拉开门,“对了我忘了说——”
我猛地哆嗦了一下,抱住自己躲到毛巾架子后面,“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卫廷又气又笑,自己还有点尴尬,“怎么,你这是老师办公室么?我进门是不是还要喊报告?”
我丢过去一块毛巾,“出去!有事等我穿好衣服再上奏!”
“我就是来说一声,我给你新买了内衣内裤……”卫廷倒也说出去就出去,利落地重新关上门,隔着门对我说,“没想到你洗澡这么快。”
“废话,站立式的卫浴还能泡澡吗?”我骂了一句,开始穿内裤,大小倒是正好,这个时候卫廷又在外面说,“我……刚刚看见你腰上的纹身了。”
我脸都跟着烫了,“当时非主流纹的。”
“什么意思?”
“就……恶魔小翅膀。”我声音低下去,只觉得羞耻,迅速套上睡衣,“你能不能不要问我以前那些丢人的黑历史!”
卫廷带着笑气的声音传过来,“怎么了?我总得了解了解你以前吧?”
我闷闷地说,“萧里和容羡身上也有一个。”
外面卫廷不说话了。
我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声音有点抖,“容羡的在背部肩胛上,萧里的在后脖颈正下方上……反正当时我们三个人一起去的。”
卫廷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三个人团购纹身有优惠?”
我摇摇头,“就是……纪念吧?”
我记得那天我们纹身纹完之后还都拍了照,后来一起去马路边吃夜宵。其实这种东西,我们家里人都不怎么让我们吃,但是就如同那个道理所说,“垃圾食品特别好吃,渣男也特别令人着迷”一样,马路边的烧烤虽然不干不净,但还是味道很好。
那是我们高二那年暑假,做的最疯狂一件事。
我记得当初萧里似乎还要考什么专业,结果因为脖子后面的纹身被刷下来了,还被余敏骂了一顿,说年纪不大学什么社会人士纹个翅膀,还在脖子后面,看着怪吓人。
但是再非主流的纹身,搭上萧里那张模特似的冷漠脸,都变得有点冷酷腔调了。
我也不知道我们三个人当时是被什么给鬼迷心窍了,反正一起去纹身的时候,店里的人看我们眼神都怪怪的,现在想起来难怪觉得我们奇怪,一男一女来纹身正常,两男一女也太他妈……刺激了吧。
我想想又觉得要落泪,那个时候无法无天的我,桀骜不羁的萧里,老不正经的容羡,我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亲密而又暧昧,每次我不高兴的时候,给容羡打个电话,他来我家找我,身后总跟着萧里。
我捂住脸轻轻抽了口气,容羡,我好想你。
因为和你的回忆太多,几乎占据了我年少叛逆时期的全部,所以不管如何回想,都会有你的存在。
哪怕微小一个细节,我都能联想到你。
被遗留下来的人……真是太痛苦了。
我现在抽离了那种撕心裂肺之后,又开始觉得不切实际。
我觉得容羡没死,也没出车祸,他不过又是出去浪了,回来一定会给我带很多特产,给萧里带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
每次容羡出去旅游,我和萧里拆他带回来的伴手礼都是一种折磨。因为我们不知道容羡会带什么怪东西给我们,上次还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一坨大熊猫的翠绿的屎送给萧里,气得萧里追着他跑要把那坨屎糊在他脸上。
后来我们才知道,大熊猫的屎也是很难得的,容羡估计没少花力气,只是送屎也太过分了吧,萧里后来有阵子看见容羡都是一句话,“你他妈吃屎去吧你。”
不过那坨屎貌似萧里的老爸很喜欢,一个中年大男人喜欢萌萌哒的大熊猫,跟着大熊猫拉出来的屎都觉得分外可爱,翠绿的,一点都不想平时那种恶心的屎。萧健把那坨屎风干了裱起来放在书房的收藏柜里,所以我们现在一走进萧里家里的一楼书房,对门就是一坨碧油油的屎,那种感觉真是无法描述……
我想着想着又想笑,可是过了一会笑不出来又觉得伤感,这些回忆都成了折磨我的工具,我只能回忆,只剩下回忆。
所有的。
关于容羡的。
我站在浴室里一个人沉默好久,那段时间仿佛与世隔绝,后来卫廷推门进来,看见我红着眼睛抬头看向他,卫廷顿了顿,“你……”
我颤着声音说,“我想他了。”
卫廷没说话,只是眸光沉了下来,上前来轻轻拍了拍我的额头,“想念不丢人。”
不丢人,不丢人,我只是想念容羡而已,这不丢人。我睁了睁眼睛,不让自己眼泪掉下来,容羡一定在担心我会不会掉眼泪,我不能再脆弱下去了。
卫廷对我说,“想吧,拼命地想,拼命地记住,不要忘记他带给你的一切,这些都是他送给你的,所以,这不丢人。你想他的时候,他也在想你。”
卫廷太知道如何正确的安慰人了,我的眼泪差点决堤,后来我擦擦眼睛,“走,出去吧。”
容羡,谢谢你来过我的生命。
我现在闭上眼睛,都是容羡在我记忆里作祟的样子,卫廷领着我出去厨房找东西吃,翻了半天在冰箱里翻出一袋速冻水饺。
我和他盯着那袋水饺发呆,我说,“你家里就没别的吃的了吗?”
卫廷很实诚地摇摇头,“我们一家三口都是黑暗料理能手。”
我乐了,“怎么说。”
“上次家庭聚餐,我妈做了香蕉炒猪肚,我爸用老干妈拌意大利通心粉还洒了葱最后还倒上了番茄酱千岛沙拉酱,至于我……”
看着我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卫廷顿了顿继续道,“我用烤箱……烤了一盘……烤西瓜……炸的满烤箱跟溅满血一样……”
我几乎要昏过去,“你们这是浪费食材!会遭天谴的!”
卫廷笑得干脆蹲在地上,低哑嗓音听起来倒是挺有男人味的,“只能让你来拯救我们一家的厨艺了。”
我看了一眼那袋速冻水饺,“这水饺我就算烧出一朵花来,也还是水饺啊。”
卫廷说,“那你想吃什么?”
我沉默,思维却不受控制想到以前过节和容羡一起在萧里家里包水饺,我包出来的都是模样端正的,萧里包出来的歪歪扭扭好歹还能看,轮到容羡那里,我说,“这是什么?”
“变形金刚。”
“……”
“那这个呢?”
“高达战士。”
“……”
“这个呢?”这个特别丑。
“这个是萧里。”
容羡话音刚落,那个丑陋的人形水饺被萧里一巴掌拍烂在案板上,还溅出一点肉馅来。
我笑得差点喘不过气,容羡崩溃喊着,“啊!杀人了!萧里你杀人!你毁灭了我的艺术!”
萧里举起一边的菜刀,“老子还能杀了你信不信?”
我陷入回忆,笑着笑着又笑出眼泪来,卫廷一看我现在几乎是没救了,叹了口气,直接把我从地上横抱起,也不管那袋水饺了,抱着我进房间,“算了,还是点外卖吧。”
我说,“我想和容羡一起包水饺。”
卫廷干脆低头问我,“容羡在你记忆里,跨度有多长?”
我搂着卫廷的脖子不让自己摔下去,想了想,“不清楚,认识五六年了,今年算进去的话就是六年了。”
“是挺长的。”卫廷说,“那我原谅你了,陪伴你这么长时间的男人没了,你想他,我能理解。要是换做别的男人,你敢多想一遍他的名字,我现在就打死你。”
我缩了缩脖子,“绅士先生,你现在越来越凶了。”
“男人都是从绅士变成野兽的。”
卫廷看着我,眯起眼睛来,将我放在床上,随后低头吻我,我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吓了一跳,想挣扎的时候,猛地脑子里想起一个念头。
不,不能反抗。
不能再拒绝了。
我几乎是克制着身体的颤抖,任凭卫廷攻略我。
那一刻我察觉到卫廷的呼吸猛地加重,随后手不受控制搂上来,我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了,不是被吻得喘不过气,而是身体……身体又开始僵硬颤抖了,这种阴影感重新袭来,让我有点恐惧,
我喊了一声,“不行——”
卫廷起身,看着他身下的我,那眼里的情绪实在是太过凶猛,几乎能将我生吞活剥。
他伸手摸我的脸,嗓音低哑,“不行?”
我含着眼泪摇摇头,不停道歉,“对不起……我的错,对不起……”
卫廷保持那个姿势没动,许久才说,“不怪你。”
是萧里将我变成了一个怪物。
卫廷忽然间笑了一声,“我知道薄誊为什么会拜托我来和你在一起了。”
我抬头看着卫廷,眼角的泪还没干,“怎么了?”
“可能我比较擅长消除你这种情绪。”卫廷低笑着,“所以他找我,或许我可以让你走出阴影也说不定。”
我转过身去,“这是一种阴影吗?”
卫廷反问我,“你觉得呢?”
我没说话。
卫廷又说,“根据我上一次吻你时的反应,和你现在的反应对比一下,你和萧里最近应该又有了接触,而且,并不美好。”
我浑身一颤,想起了大学后台厕所里那次粗暴的入侵,使劲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你真可怕。”
“所以你给我戴了绿帽子。”卫廷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萧里碰你了。”
我立刻缩起来看着卫廷,“那……那要不我们分手吧……我也觉得……对不起你……”
卫廷的语气更狠了,“想得美!”
我拿被子盖住自己,“为什么?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如果是正常男人,应该选择不要我,及时止损才对。”
卫廷眯起眼睛,“你对于‘及时止损’这个词的意思倒是了解得很透彻。”
我有点心虚,“我……”
“你是被迫的吧?”
卫廷一把捏住了我的下巴,“说,是不是他强迫你。”
我不敢去面对卫廷的眼睛,这种被看穿的感觉太可怕了,就像无处藏身,何况还是这么不堪的事情。
我怎么说得出口“我是被强迫的”这种不要脸的话来逃避责任?
我真是个烂人啊,我在心里嘲笑自己。
“别露出这种笑容。”
卫廷用力擦了擦我的嘴唇,“薄颜,别厌恶自己。”
我颤了颤,原来我想什么,卫廷都能知道。
我抱住自己的膝盖,只露着一双眼睛看着卫廷,那眼里,眸光支离破碎。
我已经不完整了,到底还怎么给卫廷一个安慰的未来?
他应该找个很优秀的,很有教养的姑娘好好组建家庭,而不是跟我这种,肮脏龌龊的女人一起。
这天夜里很漫长,我睁着眼睛,一夜未眠到天亮。
【白城渣男渣女群】
【陆在清:太阳落了明早依旧爬上来,花儿谢了明天还是一样的开~~】
【江凛:大清早叫叫叫,叫什么叫。】
【小梨头:江凛好粗鲁哦。】
【费矢:这么早醒,一定没有性生活。】
【陆在清:小叔大人真是透过现象看本质,我昨儿一个人睡的,寂寞的很。】
【小梨头:要不要我给你喊点姑娘?】
【陆在清:别,我求求你梨头娘娘,上次我要个穿丝袜的,你他妈帮我叫来一个穿船袜的外卖。】
【如冰姐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冰姐姐:船袜!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在清:我当时觉得我彻底失去了xg能力,看见她脚踝上船袜的时候。】
【陆在清:然后猛抽了两根烟让她回去了。】
【江凛:太有画面感了我笑喷了。】
【陆在清:唉,容羡不在了,真是缺了点乐趣。】
【薄颜:我想容羡了。】
【小梨头:我也有点。】
大家都沉默了。
卫廷看见群里没话说了,就很善解人意地打过去一排,【卫廷:容羡也在想你们。】
【如冰姐姐:唉,谁家男人,这么会说话,说得姐姐我眼睛都湿了。】
【萧里:缺男人了?】
【陆在清:猪圈空荡荡,萧里在人间。】
【小梨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陆在清你这句话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萧里:陆在清你等我这阵子忙过去了,去找你当面互砍。】
【陆在清:别了,哥哥我下个月开始都约满了姑娘了。】
【江凛:则逼样这么浪?小心身体不行。】
【陆在清:不存在的。】
【萧里:不存在的。】
【费矢:楼上两个人建议公开处刑,弄死为民除害。】
【小梨头:血书上奏。】
【江凛:二人血书。】
【如冰姐姐:三人血书。】
【薄颜:弄死太简单了,建议凌迟,一刀刀削。】
【萧里:……】
【江凛:最狠不过旧情人。】
【陆在清:别带上我好吗,我是无辜的,我没有玩弄薄颜感情!我只玩弄小姐!】
【小梨头:不知道你这话是怎么不要脸地说出来的。】
这会儿要是容羡在,估计会插进来跟我们一起插科打诨,可是容羡没有了,连口嗨都少了一人份,感觉有点无趣。
我把手机摔回床上,一边卫廷问我,“打算去哪个国家?”
“新西兰。”我想都没想就说。
“为什么?”
“因为空气好。”
“……”
“我年纪大了,找个水土宜人的地方就养老。”这也曾经是我们三个人想去的地方。
“二十二岁说自己年纪大。”卫廷拱拱手,“那我大概是老爷叔了。”
“不,二十三了。”我纠正他,“新的一年到了。”
“挺好的,娶了一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小姑娘。”卫廷过来搂我,我僵硬了一下,也随他抱去了,卫廷笑着说,“你身上肉挺软的。”
我冷冷看着他,“接下去的话请闭嘴。”
卫廷一脸噎住的表情,他原本还想说要不给我摸两把。
他开始找新西兰的城市,跟我一起看了一会,“要不在新西兰买套房?”
我说,“我们三个人在那里买过房子。”
卫廷脑门上出现了三个问号。
萧里和容羡各出了40%,剩下的20%我出的。
我说,“那边土地太多了,买一栋房子,政府都送多的土地给你,跟白拿一样,赶紧拿走拿走,多买点,别客气。”
卫廷被我硬生生气笑了,“什么时候买的?”
“就我和萧里各自出国之前。”我想了一会,“20岁上下那年买的,我们原本打算以后去新西兰度假,就可以住在那里。然后萧里就找人办了手续买房子,再然后……我们各奔东西了。”
我撞了萧里和薄悦,容羡陷入昏迷,一切都破碎了。
两年后容羡回来了我身边,又再一次被车祸夺走了生命。
我想到这里,就又觉得喘不过气,好一会才说,“回忆真是太伤人了。”
原来生活中所有的细节里,都带着过去你存在过的痕迹。
卫廷揉了揉我的头发,“你套房子你还要吗?”
我摇摇头,“不要了,留给萧里吧,反正一直以来也是他在交各种手续费。”
我不会再去那栋房子了,我怕我去了,就溃不成军。
卫廷说,“那我们在市区再买一套?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望天,“越豪华越好。”对,就那种土老板风格的,我就喜欢暴发户的装修。
“……”卫廷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过了好一阵子,退出去,看见群里在艾特我,喊了我一声。
我好奇点开群,愣住了。
是小梨头发的一堆照片,全都是她平时偷拍的我和容羡凑一块的照片,身边肯定还跟着一个冷着脸的萧里。
【小梨头:原本不想发的,怕你看见了难过,还是给你看吧,也好留点念想。】
我盯着照片没回过神,小梨头又发了一张她和容羡私聊的聊天记录。
【小梨头:薄颜真是真是好霸道哦!】
【容羡:怎么了?】
【小梨头:老是抢我的口红涂,还要吐槽我颜色不好看,哼。】
【容羡:这算好的了。】
【容羡:还没打你呢。】
【小梨头:她还会打我?】
【容羡:老子会打你。】
【小梨头:……】
我盯着聊天记录的截图没回神,后来思念走投无路,我哭着去翻和容羡的记录,卫廷在一边给我抽餐巾纸,“多哭几场吧,情绪发泄出来就好。”
我翻到了一个月前我和容羡的聊天记录。
【薄颜:我不想喜欢萧里了。】
【容羡:哦,我就听听过算数。】
【薄颜:来酒吧接我。】
【容羡:好。发定位。】
【薄颜:我讨厌萧里。】
【容羡:你对萧里去说试试!】
【薄颜:我不……可是我真的恨死萧里了。】
【容羡:那要不我替你揍他。】
【薄颜:不行,你不许揍萧里!】
【容羡:……我不打他,他妈打死你!】
-
【容羡:萧里说喊你别喝酒了听见没?】
【薄颜:你怎么告诉萧里了?】
【容羡:我制止不了你,萧里还不行?】
【薄颜:我告诉你,他来了也管不住我!】
【容羡:哦呵呵。】
【容羡:[语音]】
【容羡:我是萧里,我跟他一起来了。你最好趁现在多喝点,回去我让你通通吐出来。】
【容羡:我他妈真的被你气死算了,薄颜,有的时候真的很想掐死你。】
【薄颜:……萧里爸爸。】
【容羡:呵呵。】
我仰头,笑出眼泪来。
如同置身时光隧道,那年十八岁我被丑闻缠身,何止当着网络直播的面说没有我这种亲人,我被萧里救场带走,后来当天晚上一个人买醉,在酒吧过得不知道白天黑夜。
我的亲生母亲张媛媛最后在酒吧里找到我,一巴掌直接打在我脸上,后面跟着一脸担忧的容羡和萧里。
我被她当场打得摔在地上,耳边一片嘈杂的声音,她指着我说,“我没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儿!”
大抵是因为我影响到了何止的前途。
我捂着脸躺在地上笑得撕心裂肺,泪眼朦胧中看见萧里那张清冷的脸,他跟在张媛媛后面赶来,我抬头看他,很丑地扯了扯嘴角。
后来我去医院看了半边脸颊,干脆在医院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的时候萧里过来看我,拿给我一个黑色的袋子。
他说,你妈妈过来给了这个一趟,随后走了。
我说给了什么?
他一个字不漏地传达,“给了钱,让你滚。”
我当场撕开了那个黑色塑料袋,里面放着一叠纸钞,一边撕那叠钱一边哭,这算哪门子父母!这算哪门子长辈!
我缺你这点钱吗!我缺的是尊严!
萧里看着我的动作,一把抓住我,后来容羡赶来,对我说,“别哭,你住我家来好不好?”
萧里白净的脸上出现了复杂的神色,容羡又说,“要不去萧里家,我们两家都没关系,你要是没地方去的话。”
我擦擦眼泪,“我要回薄家。”哪怕薄家看不起我。
我要当薄家千金!
后来我抬头看见容羡和萧里的眼睛,穿过冗长的回忆而来,如同就在昨日,我抹了一把现在脸上的眼泪,我说,“我要好好活下去。”
带着容羡的份,好好活下去。
卫廷拍拍我的肩膀,“你能想开就好。”
我没说话,关掉了和容羡的聊天框,他的头像还在我列表置顶最上方,然而再也不会有人给我回音。
我对卫廷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新西兰?”
“任何时间。”卫廷对我说,“夏天吧,想看你穿婚纱。为了我。”
当卫廷说出为了我的那个瞬间,我怔了怔,没敢说别的。
对上他的眼睛,总觉得里面有太多我看不懂的情绪,或许不是我看不懂,而是我不敢看懂。
可是我终究被命运的洪流推着向前,只能看着他大海一般的眼睛轻声道,“好。”
深夜,薄悦的房间里,她正进行着和别的男人的对话。
“薄颜要去国外和卫廷结婚。”
薄悦冷笑了一声,手里夹着烟轻轻弹了弹烟灰,“倒是便宜了她。”
“前阵子容羡出事,你没去?”男人低笑着,随后抱住薄悦亲了一口,“是真的身体不舒服,还是假的?”
“当然不想去了。”薄悦搂住男人的脖子,“死了倒好,我也省心。省的这个多管闲事的男人又来瞎搞我,害得我和萧里之间老出问题,我得尽快让萧里娶我。”
男人眯起眼睛来,伸手拂过薄悦细腻的肌肤,“萧里为什么不碰你?”
“不知道嘛~”薄悦传出娇滴滴的声音,“他好像对我没兴趣,但是既然没兴趣为什么不娶我?我总觉得萧里心事很多,我看不懂。”
“他不碰你,于是你来找我?”男人接过薄悦手里的烟吸了一口,随后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他知道你给他戴绿帽子吗?”
“我们之间不是秘密么?”薄悦轻声道,随后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真好,容羡死了,没人护着薄颜了,她拿什么跟我斗?”
“不……”男人幽幽的说,“只要她还在一天,就还是你的祸患,如果她出现在你的婚礼上,萧里做得到无动于衷吗?”
薄悦被这句话所震到,过了一会抽了口气,“那你说要怎么样?”
“别给薄颜结婚的机会,毕竟萧里要是真的想把薄颜抢过来,哪怕薄颜和别人跑了,他打断她的腿都会把她带回来。”男人盯着薄悦的脸,一字一句,“我说别给薄颜结婚的机会,意思是,别给薄颜……活着结婚的机会。”
这话顷刻间被吞没在浓重夜色里,随后房间里发出让人觉得面红耳赤的声音,一下一下,烧成一片浓烈的欲火。
我总觉得最近眼皮跳,卫廷告诉我上次定的戒指到货了,我过去专柜看了一趟,拿了戒指出来,正好路过一家verawang的婚纱专柜,卫廷问我,“要不要进去看看?”
verawang最近有几款哥特式的婚纱,又酷又帅。
我点点头,走进去的时候店员迎上来,小姐,看婚纱吗?
我说对,然后卫廷替我挑了几款,我才知道原来这种高端婚纱店,连试婚纱都要先付款三千到五千的定金。毕竟我以前没试过,今天算是挑战了新的行为,穿着婚纱出来的时候,卫廷说,“果然适合你。”
我有些紧张,“可以吗?”
“小姐你身材好,腿长,穿出了模特的效果。”一边的服务员夸奖了几句,我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一时之间忘记了呼吸。
如果此时此刻我身边站着的人是萧里,他会用什么样的眼神来看我呢?
我大概从来没在萧里看见过关于我的任何情绪波动,不管我穿的多美,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惊艳。
我转了身子一圈,看了自己一遍,随后道,“可以的,不过我们婚事还没那么快,只是先试试,麻烦你们招待了。”
“没事,小姐等婚期近了再来看看,或许会有新发现。”毕竟能走进verawang专柜的客人也不缺钱,服务员都是尊敬对待的。
我走到玻璃窗旁边看着别的款式,忽然间觉得不远处有一道灼热的视线扫过来,猛地抬头,对上了萧里的眼睛。
他路过橱窗,和隔着橱窗站在窗边的我正好对上。
那一瞬间,心头烫过最后一丝热血,我手指颤了颤,下意识揪紧了裙摆。
我没想过会在市中心偶遇萧里,想了想他公司地址好像是在这附近,忽然间就觉得又有些孽缘。此时此刻的我穿着婚纱,和别的男人站在店里,而他,隔着玻璃,站在我的世界外面。
让我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立刻回头去看卫廷,发现卫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翻杂志,看样子在替我挑新款,也没发现这边的事情,我紧张地把头转过来,错不及防又落入萧里眼中。
我在他眼里看见了惊艳,也看见了浓重的撕裂欲。
那眼神能把我身上洁白的婚纱一刀一刀割裂。
我怔在原地,灵魂出窍一般,大脑一片空白。
几分钟之前还想给萧里看看我穿婚纱的样子,几分钟后,这个愿望就实现了。
大概这是上帝头一次倾听我的心声。
若是这样……我当初就应该想着让容羡看见的,这样他是不是也能回来了?
我红着眼眶想离开,却看见萧里动了动口型。
那口型寥寥数语,将我击穿。
他说,你要嫁给别人了吗?
我擦了一把眼泪,对,要嫁给别人了。反正你不要我了,反正我也正好该嫁人让容羡安心了。
我走的时候,察觉到萧里还站在橱窗外面,明明只有一扇玻璃,可是我们之间隔了一整个世界,不管我如何颠倒,都不过是虚妄。
那一瞬间,脑子里掠过了很多念头,可我终究还是试穿着婚纱走向了沙发上的卫廷,这一场血腥爱情以我的放弃作为终结,我们通通两手鲜血,谁都不无辜。
谁都辗转反侧,谁都难以忘怀。
我在想萧里会不会在来日后悔,可是如果他能后悔,那我也算达到目的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便要用尽我的风情万种,在你未来任何得不到我的日子里,内心都无法安宁。
萧里若是能为我有一丝波澜,那都算我赢。
我换下了婚纱,卫廷对我说,“要是觉得那款好,就先买下来。”
我摇摇头,“你钱多啊?”
卫廷说,“婚纱反正不是要买么?”
我看了眼橱窗,不敢说出心头的犹豫。
“再说吧,也不急,等我们具体日子定好了,再一家家试过来。”
“一家家。”卫廷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你胃口挺大。”
我扯扯嘴角,“我结婚的时候,胃口最大。”
卫廷打了个指响,“行吧,贪婪的薄小姐。”
后来我们又去了别的商场逛街,正好排队买网红奶茶的时候,听到前面一对小情侣在打闹。
男的那个也有这一张和萧里类似的性冷淡面孔,脸色偏冷白,瞳仁偏浅,总是来说就是长得帅,性子也冷冷的,“找人代排不好么?非要自己来排队?不知道现在有这种专门代替人排队的职业吗?”
旁边那个漂亮的小姑娘看了我们一眼,压低了声音,“你懂个篮子,亲身排才有感觉,不然喝的味道不像是在喝网红奶茶。”
高冷的男生无语了,“祝贪,你的屁事怎么这么多?”
祝贪说,“那你爱陪不陪,我喊人陪。”说完就掏出手机,“歪?黎悯不陪我买奶茶,你要不要过来……”
黎悯咬牙切齿把手机抢过来,一字一句,“蹬鼻子上脸还?”
祝贪一看黎悯发火了,过去吧唧亲了一口,然后我看见这个冷冷的男人居然耳根子红了,亲他的小姑娘嚣张地笑笑,带着撒娇的口吻,“拜托拜托,不要生气嘛,我亲你一口,你别嫌弃了好不好?”
黎悯居然出奇地一个字都没说,虽然还是冷哼,态度明显软了下来。
我和卫廷对视一眼,我在想萧里哪天真心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样。
可惜我看不见这个场景了。
我刚想说爱情让人软弱,结果听见身边卫廷打了声招呼,“黎悯?”
黎悯回头,“卫大哥?”
“……”好呀,感情有钱长得帅的都是一个圈子的。
“你们过来我们城市玩呀?”卫廷笑了笑,“哟祝贪,好久不见,漂亮了啊。”
“卫大哥也帅了,比你弟弟帅。”祝贪故意加重了弟弟两个字,惹得黎悯脸色一变,咬牙切齿,“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好好,哎,霸王龙。”祝贪叹了口气,“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我乐了,原来眼前这对已经是小夫妻了。
“这是你新女朋友吗?”祝贪跟我打招呼,“你好呀。看着好年轻。”
黎悯在一边说,“老流氓真不要脸,居然找小姑娘。”
“特码的人家成年了。”卫廷指着我,“看着像高中生?老傅家的那个才叫真的高中生吧。”
祝贪说,“反正一个比一个禽兽。我听说萧里也快结婚了,本来过来还想找他玩呢,怕他家万一是个母老虎,误会了可就不好。”
卫廷笑了几声,“你可以找他玩,他和他老婆未婚妻关系有点复杂。”
祝贪像苍蝇一般搓手手,这个动作本能让我想到了小梨头,“我就知道又有八卦,今晚找你们吃夜宵,慢慢聊。”
“好,多待几天再回去吧,反正俩城市也就两小时路程。”卫廷看着队伍快排到了,干脆一起付钱买了,完事喝到奶茶了祝贪说,“你看,卫大哥多大方,请客喝奶茶。”
黎悯冷笑,“对,老子穷,老子穷光蛋。大概我公司在你眼里等于摆地摊,从明天起一分都不会多给你。”
“……”
这天夜里因为祝贪和黎悯从隔壁海城到来,大家都聚到了一起,找了家私人静吧,我和卫廷坐在一块缩在沙发里,祝贪则和黎悯一起,对面坐着萧里等人,薄悦没来。
小梨头对祝贪道,“祝姐姐好久不见。”
原来除了我他们都认识,估计是我去国外那两年认识的。
萧里眼神冷冷打量我和卫廷,自从下午试婚纱匆匆惊鸿一瞥,如今他的眼神又恢复了一波死水,我总觉自己像个笑话被他看了一次又一次。
祝贪喝着一杯椰林飘香,嘬着吸管道,“萧里你老婆为什么不带出来?”
萧里冷笑,“怎么,你要勾搭我老婆?”
他居然也用了我老婆这个词语。
黎悯啧了一声,“怎么说话呢?”
萧里乐了,“管好你老婆。”
祝贪不怕死地对萧里说,“我想喊你一声老公,可是我打不过你老婆。”
黎悯当场夹着她站起来,作势要从二楼丢出去,祝贪被他提着衣服拎在窗户边缘,“啊!黎悯爸爸!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调戏萧里了!”
黎悯咬牙切齿,“老子早晚被你气死!”
这话如此似曾相识。
我似乎在黎悯和祝贪身上看见了我和萧里的影子,如同平行世界的我们,另一个结局,另一个末尾。
也挺好。大概这样也算是见过我和萧里结局了吧。
后来陆在清喊着要来玩大的,几个人里边就属他最浪,我们拗不过他,结果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陆在清笑得跟青楼里的老鸨似的,一看就不安好心。
我是第一轮死的,当场懵逼,我说,“我擦嘞,运气这么背?”
费璃从来不怕这些游戏,毕竟她一直都是幸运e附体,“今晚你们都要跪。”
“别立fg啊,梨头娘娘。”陆在清又转头对我说,“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大冒险吧?”毕竟我太多真心话见不得人。
肮脏得过分。
陆在清笑着说,“喂卫廷一口酒。”
一帮人发出一声切的声音,“这算什么啊。”
“就是,人家一对小情侣,这么太正常了好么?”
“陆在清要么旱死了,看见人家亲也能激动。”陆如冰说道。
小梨头和祝贪咯咯乱笑成一团,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陆在清这刀捅在了多要害的地方。
我脸色苍白,狠狠咽了一口口水,最终还是选择了将酒灌下,捧过卫廷的脸,对着喂了上去,整个动作一鼓作气完成,像是怕自己中途后悔一样。
我听见萧里拍着桌子站起来当场走人。
这下连剩余两个新来的外人大概也懂了是怎么回事了,其他几个人一下子傻眼了,你看看我完看看你,陆在清说,“完……完了,一发入魂啊……”
江凛啪的一下捂住脸,“这他妈……搞死了。”
陆如冰倒是站起来去追萧里,毕竟她是女人,何况是陆在清的姐姐,萧里总归得让她几分给个面子。要换做陆在清追上去,萧里手里要有把刀现在肯定转头直接砍上来了。
陆如冰在楼下抓住萧里,“阿萧。”
萧里浑身火气不知道如何发泄,看见陆如冰,又不好对着姐姐发火,只能强忍着,最近情绪刺激太多,他也是人,可是他根本得不到解脱。
“有事么?”萧里哑着嗓子。
“那个……”陆如冰咽了咽口水,“我弟弟也是,爱玩,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大家都是好朋友,你也别往心里去,陆在清就是个脑子缺根筋的……”
“我知道。”萧里没说别的,“我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他克制不下去了,哪怕这幅冲动的样子在别的男面前暴露。
“阿萧,你做决定的事情,我也不逼你。”陆如冰给了萧里一根烟,“来,抽根烟缓缓。”
萧里接了,可是点燃了就没抽几口。
后来我们几个人小心翼翼踩着楼梯下来,才看见路灯下的萧里。他侧着半边脸,路灯阴影打在笔挺的鼻梁上,顺着下颌线往下,喉结上下凸起,乍一眼看过去,如同一道瘦削的鬼影。
萧里听见声音,抬头看我一眼,我吓了一跳,随后立刻把头低下去。
卫廷搂了我一把,对我说,别怕。
萧里像是被她这个小动作激怒了,口不择言对我说,滚!
虽然他是对着大家的,但是眼神明明白白冲我而来,在大家面前都没给我留面子。
我手颤了颤,我说,“你没必要生气……”
萧里手里的烟掉在地上,直直朝我走来,那动作跟要打人似的,大家直接窜出来拦,这就像是一把火点燃了萧里,他对着陆在清吼,“你他妈给我滚开!”
“你别打人!”陆在清也吼,“小颜也没做错事情啊!换我让你和薄悦喂酒,你喂吗?!”
萧里愣了愣,随后又是一通暴怒,“你这么歪理逻辑?”
“呸!”陆在清说,“你发什么火?你凭什么发火?”
我在身后小声说,“陆在清,你别刺激他,你俩别吵……”
萧里怒不可遏,“薄颜,你就这么喜欢勾引老子兄弟是不是?又是容羡又是陆在清,薄誊的好哥们儿都他妈不放过,你要不要点脸?”
卫廷听见这话的时候当场脸色变了,上前一把推开陆在清。
陆在清可怜巴巴去找费璃,“哎,我这个劝架的到哪儿都被嫌弃。”
费璃说,“疼不疼?我给你吹吹。”
“你有这么温柔的时候?”陆在清说,“是不是喝多……”话还没落看见对面费矢冰冷的眼神,咽了咽口水,最后回到江凛身边。
“嘤嘤嘤,流水的妹子,铁打的江凛。”
“……”
而这边,卫廷和萧里眼神直接碰上的时候,当场就让事态直接恶劣起来。
我觉得萧里下一秒都可能直接打上去的时候,他竟然用力克制住了理智。
可是卫廷不乐意了,他就想把萧里逼到失控边缘,看他愤怒,看他痛苦,于是——
在我还没回神的时候,卫廷当着理智摇摇欲坠的萧里的面,直接扣住我的下巴,“我被薄颜勾引?我还真被薄颜勾引了,我告诉你,我想当着你的面做这件事很久了。”
话音刚落,卫廷的吻直直朝我袭来!
卫廷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我甚至听见他们倒抽了一口凉气,然后我挣扎了一下,下意识抗拒推开卫廷,岂料男人更用力抓住我,想是要吸光我所有的氧气。
下一秒萧里直接抓上来,我叫了一声,“别打!”
然后将身体翻转过去,当场用自己的背挡住了萧里,将卫廷抱在怀里,我们姿势颠倒,成为了我护着他。
萧里被我这个行为气得够呛,眼睁睁看着我在他面前被强吻,还眼睁睁看着我在他面前保护另外一个男人!
他喉咙里带着血一般,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问我。“薄颜,你想清楚了么?”
我害怕萧里的暴怒,他打架起来肯定不是省油的灯,要是真的伤了怎么办?大家以后还怎么来往?
想到这里,我更用力搂住了卫廷,用背面对萧里,来证明自己的选择,“你不准打他!”
要是真打起来了,那我该怎么办?不,我不能让他们闹翻——
萧里所有表情霎时之间僵在脸上,像是没想到我能做出这种选择,连连说了几个好字。
“好,好。”萧里咬牙,眸光阴沉,我不敢抬头去面对他的眼睛,总觉得他的眼神像是头野兽,我努力挡住了他的视线,对卫廷说,“为什么要激怒他?”
卫廷被我抱在怀里,看着我这副样子对我说,“你居然会担心我?”
这不是废话吗,打起来了大家都难看!
他说,“激怒萧里的可能不是我,是你这个选择。”
我愣住了,随后听见背后萧里对我说,“好,薄颜,你爱死这个男人了是不是?”
我口不择言,“关你屁事!”
卫廷笑得尤为开心,似乎对于我这样直接面对萧里的质问还能说出这样无所畏惧的话,觉得有些新奇,我松开卫廷,转身面对萧里。他目光猩红,像是克制着很大的怒火,要不是因为我,他现在就能打上来。
我说,“总之……你们别打起来,我刚刚说话难听了,你别忘心里去……”
此时此刻我的安慰更加是火上浇油,萧里到后来握紧了拳头,背紧绷,像是一把被拉满了的弓箭,在下一秒就可以刺破任何的阻扰。
我说,“你……你别生气了……”
萧里红着眼睛,终是没能下手,骂了一句狼心狗肺的东西直接走掉了,陆在清和江凛上去追了一把,萧里没说话,却用力推开他们。最后离去的时候是一个人走的,我总觉得他平时虽然独来独往,一个人都像千军万马一样,但在这一刻却显得背影尤为寂寞。
我呆呆站在卫廷身边,心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吹进去,让我觉得从脚底漫上一股子寒意。
陆在清回头过来又看看我们,然后又看了看萧里,最后叹了口气,“那我先去找他去,你们继续玩吧啊?”
“别了,这么一闹也都玩不起来了。”江凛小跑了几步,“散了吧,各自回家。”
后来我们果然如同江凛所说各自回家,走之前祝贪还拉着我的小手说,“一切都会熬过去的,希望你开心。”
漂亮又大方的姑娘。
我道了一句谢谢,后来上了卫廷的车,他喝得微醺,我一把抓住了方向盘,我说,“你别酒驾!”
卫廷直勾勾看我一会,后来放弃。
我不想让自己身边的人也酒驾,容羡就是因为这种该死的事情才被夺去性命的,我不想……
卫廷看我都要哭了,立刻掏手机,“好好好,我叫代驾行不行?”
我说,“你要敢酒驾,我和你拗断。”
“我不会。”卫廷喊了一个代价过来,过了一会我看见代价骑着一个节能的代跑工具,悠悠地像是踩着小踏板来了,随后那个代跑工具往我们后备箱一丢——就过来坐主驾驶。
卫廷喊了一声先生好,随后给他调节位置,那人连连喊了好几声谢谢,随后发动车子。我和卫廷坐在后排靠在一起,看着窗边变幻过的风景,觉得深处城市中心,霓虹灯闪烁,夜风呼啸,我们的灵魂在漂泊。
到家的时候卫廷直接躺上床,喘了几口气他说,“今天真是奇妙啊。”
我看了他一眼,“去洗澡再睡觉。”
“帮我放水行不行?”
“行。”像个大爷,像萧里。
后来等卫廷洗完,我自己也去洗澡,之后出来,卫廷抱着我,我说,“别动手动脚。”
“嗯,等到结婚以后吧。”卫廷说,“谢谢你今天在我和萧里之间选择我。”
我心尖一颤,睁眼望着漆黑一切的深夜。
不是我自觉地选择你,是我……只能选择你。
然而这边萧里几个人的情况并不好。
“擦。”陆在清踢了一下酒瓶,地上咕噜噜滚满了好几个,“纯酒都喝下去那么多了,你怎么还不死?”
萧里笑着,眼神已经飘了,“好飞啊……”
“你他妈等死吧。”陆在清过去掐了一下萧里的人中,将他手里的烟丢进垃圾桶。
萧里说,“八百块钱一克,你丢了赔钱给我?”
“老子要么太闲了。”陆在清说,“得咯,现在老相好跟人跑了,你也就只能这样了。”
萧里从沙发上卧起来,眼神跟能杀人一样,“你再讲一句试试?”
陆在清将最后一口酒喝进,随后看着萧里,“你得了吧,好歹和小颜认识那么久了,也算是……不亏。”
萧里冷笑一声,“老子用得着你来可怜?”
“得得得,不可怜不可怜。”陆在清烦躁地喊了一声,“你俩都快点各自结婚吧,算我们求你俩的。也好过我们一直都被你们拖着,还要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真是搞死了。”
萧里看了陆在清一眼,陆在清缩缩脖子,“正好结个婚,你俩都死心塌地了。”
萧里没说话,过了一会说,“帮我把薄颜删了。”
“嗯?”陆在清没听明白萧里要干嘛,“删,删什么删?”
“微信啊!”萧里喊了一声,“我手机放在那边桌上。”
“你自己怎么不干?”
陆在清替萧里拿手机,然后看了萧里一眼,“得了,我知道了,你这情况估计也抬不起手。”
萧里意味不明低笑了几声,然后陆在清瞟了他一眼,“真删了?”
“嗯。”萧里拿手遮住眼睛,“删吧,反正眼不见为净。”
陆在清皱着眉毛在手机屏幕上瞅了好一会,“不是,薄颜在哪呀?”
“你找头像。”萧里说,“头像一个sb柴犬表情包的就是她。”
“……”陆在清盯着萧里给薄颜的备注懵逼了好久,过了一会喃喃着,“你给薄颜的备注是‘傻子’?”
“可不是么?”萧里没觉得这有什么,指挥着陆在清,“就跟个傻子似的,给我删了。”
“哦。”陆在清点开对话框,看见寥寥数语,楞了一下,“你这儿,有句话还没发出去。”
打了一半呢,就停了,也不按发送。
萧里怔了怔,随后像是才记起来有这回事一样,他翻了个身,声音闷闷的,“别管了。”
“哦好。”陆在清把对话框里那排字一个一个地删掉。
那句话大概是萧里想说,却没没办法说出口的事情。
【容羡没有了,你能不能也别出事?】
再也不会有人发送了。
陆在清替萧里按下删除好友的红色框,随后将手机丢给萧里,“喏,完事儿了。”
“真的假的?”萧里看了陆在清一眼,“你……”
“你可别到时候又哭唧唧地求薄颜把你加回来。”
陆在清看了萧里一眼,随后道,“好了,正好,耳根子清净了,你俩要是又有什么事情,我是不会再插手的。”
萧里慵懒地抬了抬眼皮看着天花板。
再有什么事情?
已经不会再有……任何事情了。
后来我和萧里再没联系,我们之间像是约定好了一般,不再找对方聊任何事情,我甚至不知道陆在清替他把我删了,每天忙着给卫廷和他家里人做饭做菜,当起了一个合格的未婚妻。
然后,订婚的前几天,我收到了小梨头的微信,她说,萧里要结婚了,替我转告你一声。
我没多想,只是打了个哦过去。
心脏深处钝钝的痛无法掩盖,不管我多忙,总是还会抽痛着提醒我它的存在。
可是我和萧里也只能这样了
我没说别的,小梨头就问我,萧里结婚,你去吗?
我手机僵在屏幕上不知道该如何打字,去吗?到底要不要去?
去看看吧,看看他和薄悦多甜蜜,我也想看看薄悦以后的下场,会不会比我更惨。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卫廷凑过来看了我一眼,随后对我说,“哟?萧里要结婚啦。”
他终究也要娶别的女人了。
我没说话,过了好久卫廷说,“去吧。”
我抬头看他一眼,“你不会生气么?”
“有什么好生气,你和他认识这么多年,哪怕断掉了别的关系,处于朋友的面子,还是得去看一下。”卫廷摸了摸我的头,“参加完出来我来接你。”
我盯着卫廷的眼睛,一动不动,随后说了一句,“好。”
我对小梨头说,我到时候来找你一起。小梨头还颇为吃惊,直接一个电话过来了,“哇,你真的来呀?”
我说,“对,我看着像是骗人吗?”
小梨头在那里支支吾吾好久,“我被薄悦拉去当伴娘了,你不会不高兴吧?”
我愣住了,小梨头又说,“我也想拒绝的,可是我小叔替我答应了,说好歹也是一起玩的,虽然和薄悦不熟,萧里的面子也要给啊,巴拉巴拉的,就说正好从此就……就拿起放下什么的。”
我听她说完一长串,知道了缘由,也没去责怪小梨头什么。毕竟如果我和薄悦之间的仇真的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小梨头他们也是无辜的,他们完全可以继续和薄悦来往,因为他们没有直接矛盾。
这圈子里就是带着假面来来往往,哪怕是婚礼,都可以假笑着完成整场。薄悦也是故意喊小梨头过来做伴娘的,大家都是互相吹嘘互相讨好,谁管谁之间的好坏来往。
后来小梨头又说了一些安慰我的话,挂了电话之后卫廷在一边笑看我,“觉得薄悦这个行为很恶心?别急,等我们结婚了也把她拉过来。”
我说,“她巴不得看我和别人结婚,喊她也不能怎么样啊。”
卫廷再次揉揉我,“那你就不知道了,有的时候,你要是过得比她好比她幸福,她也一样会不爽快。”
我看着卫廷的眼睛,叹了口气,总觉得生活轨道已经彻底更改了,现在哪怕我想往回走,想回头……都已经没有去路了。
这天夜里我没睡着,小梨头微信上陪我絮絮叨叨了好久,我在想容羡,在想萧里,在想我们之间所有的过去,怎么就一步步走到了这个田地。
后来我困了,我对小梨头说,算了吧,这一切就都过去了,新的生活开始,也挺不错的。
小梨头问我,“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爱萧里吗?”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爱,不管重来几次,我都会义无反顾重新爱上他。”
小梨头在那里说,“真羡慕你,薄颜,我说真的。”
我笑笑,“你还在对费矢抱着那些难以忘怀的念头吗。”
我听见小梨头那里被子摩擦的声音,估计她是躺在床上翻了个身,随后她含糊的声音传过来,“嗯。”
“可是我查了,dna。”
她的声音逐渐染上了哭腔,“我们真的是叔侄。”
没有比这个来的更加讽刺的了。
倘若说我和萧里只是一段狗血又血腥的互相折磨的话,那么小梨头和她小叔,就是老天爷开的一个玩笑。
我想起了薄誊,薄誊和我或许是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他对于我抱有某些不知名的念头,但是费矢的的确确是小梨头的亲人,这一点大家都深知。
令我惊奇的是,小梨头居然会自己去调查她和费矢的身份,这让我觉得恐惧,恐惧她的爱已经溢出来,无法再自我控制,所以拼命寻求一个肯定和解脱——我没有,我没有爱上一个不能爱的人。
然而事实却如此迅速地打了她一个耳光。
我不知道安慰小梨头什么,有的时候我觉得我俩就是在比谁更惨,然后依靠对方的惨来让自己心里得到些许安慰。
我对梨头说,“你要不赶紧换一个吧?”
小梨头哭丧着问我,“换谁呀?谁有我小叔帅?”
“你这个以貌取人的家伙。”我想了一会,“萧里?”
小梨头呸了一声,“滚蛋,净出瞎主意,萧里太可怕了,看看你这样子,我就不敢再肖想他了,还是看看吧。”
我看了眼天花板,“陆在清?”
“他嫖娼。”
“江凛。”
“如冰姐姐打死我。”
“我哥薄誊。”
“hold不住你哥那种性冷淡的。”
“他不性冷淡。”
“臭女人,你怎么知道?你禽兽啊?”
“……顾历川。”
“你去死吧。”
后来我俩没辙了,兜兜转转还是费矢,小梨头对我说,“怎么办,世界上好男人是不是死光了?”
我小心翼翼地说,“那要不,我把卫廷让一半给你。”
小梨头乐了,“好闺蜜,你当姐姐我做妹妹,一七给你,二四六给我。”
我原本还阴郁的心情一下子就被她激笑了,“你有没有正经啊,回头来当我伴娘,结个婚新娘伴娘一起娶进门。”
“说好了。”小梨头也跟我开玩笑,“什么时候结婚?”
“萧里结婚之后的后面几天吧。”
我看了一眼手机日历,“嗯……正儿八经要到夏天了。”
“真好,一个个结婚。”小梨头像是一张饼,摊在床上,“我小叔和陆初初也快结婚了,我瞅着陆初初和薄悦就是一个板子的,统统都是白莲花。”
“哈哈你就不是吗?”我的笑声惹得卫廷喝着水过来看我一眼,我用口型动了动,比了费璃两个字,他明白了,大概也就费璃给我打电话我能乐得跟条狗似的咯咯乱笑。
到了后来,小梨头问我,“小颜,我发现容羡……没了的时候,你整个人都像是死掉一样,容羡对你来说,比萧里重要吗?”
我沉默了,这个问题我从来没去考虑过,或许也是萧里心头一根永远都拔不掉的倒刺。
小梨头说,“唉,不问了,问出来也没什么意义。有些事情还是朦胧的时候最美好。”
没有任何意义。若是容羡重新回来,我连卫廷都能丢下。
后来我和梨头说了再见,然后挂电话,卫廷还在外面打游戏,我穿着睡袍出去看了一眼,这人在打连连看。
我说,“跟谁打?”
“跟祝贪。”卫廷头也不抬,“黎悯老婆,就好这口。”
“哦。”过了一会祝贪突然间下线了,我看见卫廷点开qq,发现他被删了。
我噗嗤一声乐了,随后黎悯一个电话call过来,张嘴就是,“你个逼样再敢和我老婆打连连看,老子给你戴绿帽信不信?”
我乐得哐哐拍桌面,“来呀来呀!快来!”
卫廷骂了一句随后笑着挂了电话,随后问我,“你要打游戏吗?”
我摇摇头,对他说,“我在等你一起睡觉。”
萧里从噩梦中惊醒,忽然间觉得浑身冷汗。
他左右摸了一通,没摸到人,然后睁开眼睛,猝然间才想起来,那个女人不在了。
坐起身子,男人撑着额头深呼吸了一下,随后睁眼,摸着床头的墙壁开了一展昏黄灯光。
他最近频繁回到帝景湾的房子里,虽然隔壁已经不会再有人回来了。
萧里翻了个身,觉得深夜难熬。以前他只有在夜里才会觉得精神有一丝活跃,现在却觉得都很无趣。
这个世界,包括他在内,都是无趣的。
萧里点开朋友圈,后知后觉想起来已经把某人删掉了,现在想看动态也看不着,干脆去群里找了一句存在感。
【萧里:出来聊天。】
他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反正就是想说出来。
【陆在清:不聊骚,滚。】
【江凛:拒绝男人,滚。】
【小梨头:太小,滚。】
【如冰姐姐:小梨头小心又被费矢打。】
【费矢:打有用?呵呵,我已经放弃她了。】
【小梨头:……】
【小梨头:小叔……你没睡呀?你今天怎么不回家,在外面喝酒吗,我来找你好不好?】
【费矢:不用了,陆初初陪着我。】
【如冰姐姐:哟,初初呀?费矢今晚有福。】
【萧里:……p,费矢人渣。】
【费矢: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
【陆在清:哎哟!都是人渣,别争了好吗,像我这样只嫖不骗的,已经很少了。】
【小梨头:薄颜呢?薄颜在和卫廷睡觉觉吗?】
【薄颜:……在和祝贪打连连看。】
【小梨头:来,带我一起,我qq游戏大厅连连看太阳座,还是蓝钻贵族。】
后来我退出电脑端的微信,小梨头半夜又弹了个语音给我,“小叔找陆初初了怎么办!”
我说,“能怎么办,找呗,我们也不能做什么。”
“可我不想陆初初碰他。”小梨头一字一句,“不想让费矢被别的女人染指。”
我回想了一下费矢的脸,最后道,“你小叔看着就像是会被女人倒贴的样子。”
“你这样夸他帅的方式真是清新脱俗……”小梨头说,“走吧,别睡了,陪我去阻拦费矢。”
我身上还穿着睡衣,一边原本说一起熬夜的卫廷已经睡了,这个人向来老年人作息,倒是留下我一个人熬夜。
“你想清楚了吗?”我低下声音来,实在不想费璃继我的后尘,“费矢和你有血缘,如果你还是要继续追到底的话,我可以陪你发疯。但是……从好朋友的角度来说,我希望你理智看开。”
小梨头软弱无力的声音传来,“我除了继续喜欢他还能怎么样啊,我从小时候开始就喜欢了……”
叹了口气,我关掉电脑,和祝贪发了晚安两个字以后,就直接起身,“告诉我地址,我陪你去。”
我和小梨头花了二十分钟时间碰面,小梨头画了一个相当漂亮的妆,但是我只擦了一层粉底和随便涂了几下口红就出来了,她皱着眉对我说,“你怎么不打扮打扮?”
我乐了,“主要还是你好么,我就随便露个面就行,知道你小叔在哪么?”
“知道。”小梨头发我一个地址,随后拉开我副驾驶座的车门,她说,“我这辈子可能也没几条命坐你开车。”
我乐了,“我今儿喝得那一口酒已经消化了,你别怕。”
小梨头说,“要是死了,咱俩就是亡命鸳鸯。”
“我不乐意。”我一脚踩下油门,大红色野马发出轰的一声巨响,随后我开上高架,小梨头死死抓着安全带,“薄颜,你之前开过车吗?”
我说,“没有,不怎么开!”
“你会开车么!”
“我会开碰碰车。”
小梨头摆出了向上帝祈祷的姿势,我笑了,逆着风,夜风呼呼灌进瞳孔里,我们在深夜的高架上狂奔,奔向无人知晓的未来。
半小时后,我们到达了延安饭店,跳下车的时候小梨头差点要吐,我说,“别吐,妆要化了。”
小梨头硬生生忍住了,随后对我说,“我这辈子不会再坐你的车。”
我们到了酒店,跟捉奸似的,进电梯的时候我问梨头,“要是真的看见你小叔和那个女人在滚床单,你打算怎么样?”
小梨头明显没考虑到这个情况,就是一股脑儿要过来找费矢,所以冲动之下直接来了,也没想过该干嘛,该如何应对紧急情况。
支支吾吾了好久,直到我们站在了那扇房间门前,小梨头才说,“进去……道个好?”
我没说话,用一种无语的表情看着她,“你小叔可能不会乐意见到你。”
小梨头咬咬牙,“不行,我不能让他俩上床,我小叔必须得是干净的——”
话音都还没说完,酒店房门直接被人从里面猛地拉了开来——
小梨头一声尖叫吓得憋在喉咙里,我和她同时抬头,看见了站在门口一脸冷漠的费矢。
小梨头表情都没来记得摆出来,弱弱喊了一句,“小……小叔……”
费矢冷笑,“门口唱戏呢?要不要我给你拿个喇叭?”
费璃把头埋得更低了,“我不是……故意……”
费矢笑得更开心了,男人就穿着一件浴袍,胸口貌似有个吻痕,但是我没看明白,里面灯光也昏暗,气氛有些迷离暧昧。
小梨头一看见费矢笑,就吓得说话不顺畅,“那个,你今儿不回家,我就来看看你……”
“费璃。”费矢一字一句,“你是觉得我看着很好糊弄,还是说你撒谎的功力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小梨头被费矢连名带姓喊了出来,脸色惨白,“小叔……我只是不想……”
“嗯。”费矢给她鼓了鼓掌,“好样的,我以后去哪都要给你打报告是不是?你敲个章批准了,我才能出门对不对?”
小梨头拼命摇头,“没有,小叔……我是怕你和那个女人……”
“陆初初?”
费矢眯眼笑了笑,我觉得费矢是挺帅的,也难怪小梨头喜欢,放在大众审美里应该都能算到长得好看那一拨去,尤其是现在冷笑的时候——
长的帅的男人发起火来都是长的帅的,比如说此时此刻。
“陆初初我另外给她开了个房间,在隔壁,你要是想她,可以去隔壁找她。”
小梨头脸上表情变换了好多,五颜六色什么神情都有,最后小心翼翼问了一句,“真……真的假的?让我进去看看。”
“……”我觉得费矢脸上隐隐出现了一种“老子恨不得掐死你”的表情。
最后小梨头不怕死地往里瞟了一眼,哦,的确是单人间,她放心了,拍拍胸脯,这动作做的太明显,于是做到一半又把脖子一缩,挤出一个像哭又像笑的表情,对费矢说,“那个……小叔,半夜打扰了……晚……晚安?”
费矢咬牙切齿,“滚!”
小梨头猫着腰窜出来,觉得又惊吓又庆幸,还好……还好小叔没跟那个臭三八滚床单,不然她心都要碎了。
岂料费矢盯着小梨头做贼一样的背影,意味深长说了一句,“费璃,以后这种给我添麻烦的事情少做,哪怕你再讨厌陆初初,她以后都会是你的长辈。”
费璃庆幸的表情就这么僵在脸上,到了后来还有点复杂,那表情我太了解了,平时我心痛的时候就是这样,却又只能说一句,“嗯……我知道。”
知道还犯傻。
我心说我该跑了,要不然可能费矢连着我一块揍。
我和费璃走出去酒店的时候,我俩神情各异,费璃因为知道费矢并没有和陆初初发生什么,觉得松了口气,可是又因为听见费矢最后一句话,感觉心里不是滋味。
她不管如何自作多情,费矢终究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我看了眼费璃,“你要不还是放弃吧?”
“你放弃没?你没放弃就别来劝我。”小梨头委屈巴巴跳上我的车子,“过几天萧里结婚的时候,我看看你会不会比我更惨一点。”
我笑着揉了揉小梨头的头发,“没关系,流水的男人,铁打的薄颜。不管你后来爱上谁,爸爸都爱你。”
小梨头明知我是开玩笑在逗她开心,眼泪还是出来了,一把扑过来抓住我的手对我说,“薄颜,你真好,你要是个男的,我就跟你跑了。”
我要是个男的……那我他妈不得比萧里还要能上天?
我送了小梨头回家,后视镜里看了酒店一眼,随后这次放慢了速度,漆黑一片的深夜里,我和费璃就像是一枚缓慢穿梭的时空胶囊,和所有的回忆和爱情擦肩。
卫廷知道我后来大半夜出去,又问我一遍,“干嘛去了?”
我说,“陪小梨头捉奸。”
“瞎起哄。”卫廷上下看我一眼评价道,“我和别的女人开房没见你这么激动。”
我想也不想说,“没关系,你去找吧。她们都是宾馆,我才是家。”
卫廷被我这句话一下子顶得不知道该是生气好还是该笑好,最后终于说了一句,“行……你厉害。”
后来我在卫廷家中闲着拖地,卫廷的妈妈大概没见过这么勤劳能干的富家千金,原本以为我是个祖宗要靠卫廷供着,愣是没想到我是个洗衣拖地做饭全能的小人妻,里里外外什么都能干,把家里保姆都弄得分外不好意思,差点被我逼得辞职了。
原话就是,少奶奶都这么能干,我没脸待下去了。
卫廷妈妈好说歹说才劝住这个干了很久的保姆太太,后来我做饭,保姆说,“少奶奶,我来吧?”
我特别紧张,“不是……我还不是少奶奶呢,我就做点分内的事情……”
卫廷在外面笑得直喘气,我翻了两个白眼,随后看了眼自己刚烤好的披萨,自恋了一把,谁能把我娶回家,真是好福气。
而且这份福气并没有维持太久,萧里和薄悦订婚的当天,我,被人迷晕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一切,我只不过化好妆出门倒个垃圾而已,忽然间有人就从一边窜上来,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厚厚一层布捂上了我的口鼻。
我感觉到有一股味道倏地袭来,脑子最后掠过的几个字眼是,乙醚……然后彻底昏迷过去。
我再睁眼的时候,已经被人关在了小黑屋里,冰冷的水泥石地板让我猛地回神,可饶是如此,药效的作用下身体还是没有力气,我的大脑昏昏沉沉的,似乎还没有彻底醒过来。
哒哒的皮鞋声走近了,我的耳朵里开始有了别的声音传进来,可是我还是无法让自己清醒,努力睁大了眼睛,视野没有一丝地清晰。
“你看她现在的样子,像是一条脱水的鱼。”
“没办法,当初乙醚下的剂量有点大,导致她现在这幅样子,还怪好笑的。”
我喘了几口气,没说话,却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
再后来,我终于想起了这个人是谁。
顾。历。川。
顾历川像是看懂了我的表情,抓着我的头发将我从地上拽起来,疼痛感让我有片刻的清醒,我怔怔望着顾历川的脸,说不出一句话来。
今天是萧里结婚的日子。
而我……却在阴冷的地下室里,被一个前男友抓过来,并且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
多么可笑的对比。
我没说话,只是用那种眼神望着顾历川,许久顾历川伸手抚上我的脸,冰冷的触感如同蛇一般让我汗毛倒立,我抽了口冷气,他便笑得开心。
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早就不见了以往淡漠温柔的表情,只剩下一片阴森可怖。
我嘶了一声,“报复?”
顾历川摇摇头,说了几个no,随后优雅地扬起唇来,姿态如同一个翩翩如玉的贵公子,他对我道,“这不是报复,这是你应得的。”
我眼睛有点红,为什么他偏偏挑在这种节骨眼上……对我动手?
我猛然想到了薄悦。
顾历川对我说,“女人太聪明不好,薄颜,又聪明又坏的女人,更加是这个社会的隐性威胁。”
我深呼吸,尽管这作用微乎其微,“你想做什么?”
“你猜呢?”
顾历川仍旧保持着扯我头发的动作没松开,头皮上的刺痛没有断掉过,他满意地看着我强忍住疼痛的脸,像是被我的表情取悦了一般。
再后来,我对顾历川说,“松手。”
“薄颜,你还以为你是那个薄家千金吗?”
顾历川恶狠狠笑了一声,将我重重摔到地上,我发出一声闷哼,顾历川笑了,“你什么都不是,不过是一条狗罢了,薄家养着你,也只不过因为你这张脸还有那么点儿用处,那么你说若是我毁了你这个人,还有人愿意当接盘侠吗?”
我的手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攥紧的,现在的我没有一丝反抗顾历川的力气,我忽然间在想,外面世界的萧里现在应该进行着人生最美好风光的一刻,万众瞩目,金玉良缘。没了我,他活得好好的。
多么讽刺啊,萧里。
“很可惜薄颜,你不能活着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因为你的存在,薄悦她不放心。”顾历川站起来,用脚狠狠踹了踹我的小腹,随后我痉挛一般蜷缩起来,整个人抽搐着,小腹处传来锥心的痛意,让我整张脸变得惨白。
药效无法掩盖的刺痛袭来,我呜咽了几声,“你什么时候和薄悦好上的?”
“好上?其实也没这个说法。”顾历川又朝着我的背上踢了一脚,腹背受敌,我整个人往墙壁角落滚去,然后抱住自己,像是一个新生的,无辜的婴儿。
顾历川心满意足地上前,再次抓住我的头发,把我的脸往上提,“我也不过是和她目的一致而已,别的都是逢场作戏。正好,你当初不是给我戴绿帽子么?哈哈,现在老子也给萧里戴绿帽子,他现在的老婆,也不过是我身下的玩物,真有意思!”
我看着顾历川近乎疯狂的脸,才知道他已经走火入魔。
像萧里那样冷言冷语的人不可怕,向来温柔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的温柔都有一个界限,等过了那个临界点,天使和魔鬼,在某个程度上是没有任何差别的。
顾历川喊来了一帮打手,他们手里拿着各种器具,我看的胆颤心惊,却没有吭一声。
顾历川最看不惯我这种咬着牙的表情,狠狠一耳光打在我的脸上,“老子叫你求我啊!求我啊!”
我没说话,喷出一口血,手已经颤抖到无法再搂住自己的小腹,全身上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感。
他对我说,“薄颜,你现在不求我,以后可能要去地狱里求我了,哈哈哈哈哈!”
我会死吗,我会死吗?
会有人知道我消失了吗?
顾历川把薄悦拍的照片发给我看,那是萧里,虽然神情冷漠,但是穿上新郎的西装,足够相貌堂堂,俊朗的脸让人甚至忽略了他眉宇间的冷意。
冷酷的男人,到底是动心的时候最迷人。
可惜了,我看不见了。
有棍子高高举起落下,然后敲打在我的背部,我终于叫了一声,顾历川眯着眼笑看我流泪,张狂地大叫,“看啊!看你的萧里和别的女人结婚的样子!
薄悦发来一张张照片,萧里的西装,萧里的侧脸,萧里和别的宾客做游戏喝酒,以及萧里那帮朋友。
我看见了大家眼中的恭喜,看见了人间良辰吉日,看见了这天地苍茫佳人才子,却始终都没有我的去路。
我颤抖着吐出一口血,有人把我抓起来按在椅子上,电击器夹上了我的手指,我发出一声激烈的惨叫,随后差点昏死过去。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熬了,我四肢哆嗦着已经失去了大脑的控制,顾历川捏着我的下巴,”求我。“
我没说话,他反手又是一个耳光,”求我。“
我的意识七零八落,连着灵魂一起一点点分崩离析,”求你。“
”恨萧里吗?“
我笑了,”不恨。“
更加剧烈的刺痛袭来,手指被电流灼烧甚至烫破了皮肉,我哑着嗓子尖叫一声,顾历川拿着扳手狠狠打在我的肋骨上,”再说一遍?看着萧里的脸。“
我看见了屏幕上那张午夜梦回一直都梦见的脸。
看见了他身边浅浅微笑的薄悦。
鲜血染透我的衬衫,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很快凝成一滩血块。
让我死吧。
不用继续想着萧里,也不用愧对于卫廷,更加不用再忍受何家无止境的掏空。
我活在这世界上,本就是人间炼狱一场,我该被下油锅,该被上刀山,该死一千次一万次。
我想死了……容羡,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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