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承闻言,立刻就往外跑。
朱华诚一把将他抓住,阴恻恻的:“楚书记,你是书记,不要冒险了。”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就是害怕他耍花样,趁乱逃跑了。这要是给他当着自己的面走了,朱华诚就太没面子了。
楚承将他的手重重甩开,直视他的眼睛:“无论犯了什么错,我现在还是一名党员!”
说完之后,楚承冲了出去。
朱华诚愣了一下,看到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紧随而出,如同饿狼一样,盯住对方。一旦这个矮胖的家伙有什么坏心思,他会选择立即采取最粗暴的方式,将他控制起来。
他一边追着,一边在心里骂,我倒要看看你搞什么东西。
众人跑到了出去,外面就有个比较大的鱼塘,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三个孩子估计踩着冰过去玩,结果冰开裂了,小孩都掉了下去。
这时候想要往上爬,但是周边的冰纷纷碎裂了,小孩根本上不来。最麻烦的是,小孩在塘中心,距离岸上比较远。其他人也不敢靠近,就算会水,也未必能够把三个小孩一起救上来。
楚承将大衣一脱,扑通一声就跳进冰水里面。
朱华诚也没碰到过这样的事情,赶忙对旁边人说道:“准备绳子,一定要把人救上来。”
他死死盯着楚承,只见这个矮胖的中年人所到之处,冰面纷纷碎裂。
好在他在冰水里面非常矫健,显然是会水的。宛如一条大胖头,灵活地游到了小孩身边,几个小孩本来是两手乱抓,朦胧中看到人,立刻下意识死死抓住他。
楚承一个人拖着三个小孩,自己也喝了好几口水。冰冷的湖水,宛若铁水,让他感觉皮肤刺痛,喝进去的水好似钢针。
他费力扑腾着水,三个小孩死命抓着他,四个人浮浮沉沉之间,倒让小孩有了喘息之机。
不过三个小孩太沉重了,楚承在水里面也借不到力。要不是水性不错,有可能就被拖着一起沉下去了。
一会工夫,楚承就游不动了。这时候,距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有人急着往下跳,却被薄冰划伤了,鲜血染红了水面,又被人拽了上去。
这时候绳子已经到了,有人扔了下来。楚承冻得全身没有知觉了,他勉力用一只手拽住绳子,岸上的人开始拖拽。
不过一个楚承外加三个小孩,众人也没有办法一口气拖上去。
三个小孩有些犯迷糊,除了一个小孩知道拽着绳子往前游,另外两个小孩仍然是无意识状态,死死拖着楚承。
楚承力气耗尽了,抓着绳子的手松开,他用最后一丝力气,将两个小孩往前一推,而他自己因此向后漂去,随后又往水下沉去。
这时候有人绑着绳子往下跳,不过绳子不够长,只能抓住小孩。有人喊着让楚承往前游,可是他不知道是没有力气还是怎么了,就这么沉入水里。
随着身体沉入水中,楚承意识也模糊了,他朦朦胧胧中似乎看到了一个青年人向自己走来。
那个青年人身材矮胖一脸稚气,和他有几分相像,又有很多不像。
青年人意气风发,宛若初生的太阳。
楚承微微一笑,向青年走去。
……
朱华诚脸色难看至极,因为楚承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有抢救的机会了。
小孩父母找了过来,跪在楚承尸体面前磕头,现场一片哀戚。白彭镇班子成员看到这位老班长的样子,脸色都非常的复杂。
“通知家属过来,把这件事详细记录下来,到时候我要向上汇报。”朱华诚摇了摇头,显得有些冷漠。
这么多年,朱华诚见过好几个被调查对象在他面前自杀的。有跳楼的,有落水的,还有的人一边说话一边面不改色喝百草枯,送到医院洗胃都来不及了。
可是楚承这种离开的方式,让他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了。至少在他从业来说,这是落到他手上,走得最体面的一个。
等了半个多小时,楚承的妻子被人送来。她身材和楚承差不多臃肿,个子也不高,可以说是其貌不扬。
不过楚承妻子的态度很奇怪,来了之后,非常的平静。她先是看了楚承最后一面,摸了摸他冰冷的脸,这才叹了一口气。
看了许久,女人缓缓起身,向朱华诚鞠躬:“给组织添麻烦了,我替老楚说声对不起。”
这倒是让朱华诚都觉得诧异,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对方要是闹事撒泼,或者哭得死去活来,他都觉得正常。
却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她说这句话,也表示楚承做过的事情她都知道。甚至楚承的结局,她也早就料到了。
虽然女人知书达理,但是朱华诚只是点了点头,淡淡说了一句:“节哀。”
女人眼圈微微一红,不过仍然没有流下眼泪,她强忍着情绪说道:“给我一点时间,让老楚走得体面一点。关于他的一切问题,还有贪污所得,我都一并交给组织。”
朱华诚闻言一愣,他还正在考虑这个问题。虽然楚承生命最后阶段,发了一些光,做了一件好事。可是功就是功,过就是过,该查还是要查。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事情,在这里不成立。
没想到,自己这边还没查,家属这边就主动交代了。
女人解释道:“前几天,老楚就准备好了。原本他准备本人向组织坦白的,没想到出了意外。既然他人已经走了,就不要再留着这些债了。这些,都是我都会替他交给组织。”
朱华诚这才热情了起来,握住对方的手:“你们放心,过是过,功是功。楚承同志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做出的这些事情,我们一定会如实汇报给组织,请求宽大处理……”
朱华诚说着又觉得不对,现在好像组织也处理不了他了。唯一能够起到的作用的就是保留党籍,可是楚承干得那些事情,想要保留党籍根本不可能。
所以朱华诚说着,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女人却说道:“老楚这一辈子,对不起组织,组织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作为家属我绝无二话。包括他这身体,我也会和医院说,如果器官能拿就拿,躯体能用就用,这是他唯一能赎罪的方式了。”
朱华诚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对这个只见过一面的楚承,生出了一丝唏嘘。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职业生涯见过很多晚年被抓的贪污犯,关起来之后,发誓痛改前非,在牢里面日日悔过。还有一些人主动配合拍纪录片,揭露自己犯罪的种种经过和心理,希望能够震慑后人。
你能说他们没有信仰么,他们曾经是有信仰的。只可惜,信仰并不能阻止他们走上这条不归路。
朱华诚转过身看向楚承宣讲的小礼堂,小礼堂外挂着鲜红的标语,法治二字格外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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