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进入了略显狭小、却布置地井井有条的房间,五条悟随意地坐下,把笼子放在了脚边,目光第一时间被几案上的玻璃碗里缤纷绚烂的、被亮晶晶的透明纸包裹起来的手工糖果。
“这个,”
五条悟说,“和昨天你塞给我的差不多啊。”
“啊,那个啊,本来就是用来招待(小)客(孩)人(子)们(们)的。”
苍秋实看着毫不客气开始一粒一粒拆起来的五条悟,“所以,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嗯……是类似于体验课养蚕之类的吧。”
“唔。”
苍秋实看向那个瘆人的结实铁笼子,“但是,为什么要带到我这里?”
“因为你这里很干净啊,实验需要的是对照组吧?”
“养蚕什么时候还需要对照组了?对于学生而言,‘养蚕’这个活动是为了培养动手能力和学会珍爱生命吧?”
“所以说,是类似的实验嘛。”
五条悟把硬糖嚼的嘎嘣脆,“而且,问题在于这个笼子里面——”
“笼子里面?”
“封印着超可怕的古代魔物哦~被唤醒能在瞬间秒杀世界的那种哦~”
五条悟两只手做出张牙舞爪的恐吓状,随后又开始如屯粮的仓鼠一般飞快地剥起了糖纸,“不过你看不见吧,倒也没什么好怕的~”
“是吗,里面有我看不见而你看得见的东西啊。”
“嘁——没意思,一般人的反应不都是‘你耍我’吗?”
“那么,”
苍秋实摁住了五条悟指尖捻着的手作糖果,她蹙眉看着抬眼看她的少年,“这是最后一颗。”
说着,她松开了手,把装着糖果的玻璃碗揽到了自己的怀中:“不给你了。”
“……”
向来都只有五条悟无理取闹的份儿,还没有人这样反击他的,五条悟当场笑了出来:“你是小孩子嘛?你也太幼稚了吧!”
五条悟很是鄙夷地指指点点。
“只允许你耍我,不许我及时止损吗?”
苍秋实平静的回答他。
“哈,你难道以为这就能阻止我吗?”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
“……”
两人对视一眼,五条悟
瞬间凭借着良好的身体素质决定直接掠走整个玻璃碗——问题在于玻璃碗紧紧贴在苍秋实的胸前。要是换了别人五条悟也不会在意这个,他向来混不吝,但是面对同样也不在意这方面的苍秋实,他总有种下手他就输了的感觉,只好手一顿、改变方向直接攥糖。
……结果两个人你追我逃上蹿下跳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变成了两个人的吃糖大赛:两个人一边警惕着对方的黑手,一边虎视眈眈地注意着对方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糖,一边往嘴巴里塞糖,大有绝对不能便宜对面那个人的架势。
“耶!胜者毫无疑问是老子!——……喂、你……”
但是和甚至连糖纸数了的五条悟不同,吃完最后一粒糖的苍秋实默默起身,走到了盥洗室里。
“你生气了……不对,从头到尾你有‘愤怒’过吗?”
六眼的天赋使五条悟拥有极其优越的情报收集能力,搜寻、辨别他人细致微小的情绪变动对他来说轻而易举;问题在于五条悟平常根本不会用六眼去干察言观色这种事情——御三家出身的天之骄子没有这种机灵相,也压根不需要。
而且,苍秋实的情绪太冷静了。
“……你生气了吗?”
从短暂而忘我的小小快乐中醒来,五条悟用一种开朗而困惑的表情逼近了苍秋实,“还是没有?”
“你觉得呢?”
她张开口,五条悟嗅到了一股熟悉的牙膏的味道——这股味道昨天夜晚同样在他的呼吸间弥漫过,“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反应吗?”
无可奈何的,带着些微的年长者的纵容的,豁达明朗脸。
近在咫尺的两汪青翠深谭中,可见潭水温柔地拥抱着一个熟悉的人——但是,那决不是他。
因为,五条悟(他)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愚蠢的表情呢?
“——”
是倒影,又像是石子,五条悟又如被自己的影像惊到的飞鸟一般,在平静的湖面上一掠而过,几乎急转九十度的拉高了。
“……——你耍老子!?”
白发的少年倏地站了起来,晦暗不明的脸色配合上那高大的身量极具压迫力。
“你觉得呢?”
可是她的答案是如此暧昧模糊,“去刷牙吗?你的牙刷和牙
刷杯我都拿出来了。”
“……”
五条悟看起来想要夺门而出,可是明明都快要走到玄关处了,他又猛地地扭了回来,一把夺走了牙刷和牙刷杯,凶狠地瞪了依旧保持坐姿的苍秋实一眼,“同样都吃了半碗的糖,凭什么只有老子一个人以后牙疼啊!?”
匆匆刷完牙,这少年又带着牙刷和牙刷杯冲了出来,气势汹汹地活像是正在被斗的牛,而后一把大力地把杯子拍到了几案上,不光杯底发出了响亮的“咔嗒”一声,连牙刷都因为他粗暴开始在杯中旋转了起来。
“哼!你别以为能把老子这么轻而易举地赶出去!”
五条悟一副“我已经看穿了你的所思所想”的表情睨着苍秋实,冷笑道,“别痴心妄想了!”
苍秋实:“呃。这好歹是我家……?”
……那么一张“你别想让我净身出户、房子也有我一份的”脸是什么意思……真是不知道现在的孩子们在想些什么啊?
两人静默无言,唯有牙刷转了两三圈,找茬一般地带着杯子一并歪到在了桌子上。
五条悟:“……”
苍秋实觉得那杯子和牙刷要是有感知的话,一定早就被这少年瞪得蜷缩成一团了。
当然,她并不知道,铁笼里的两只蝇头就是这么做的。
“……那么,”
苍秋实体贴地给了不知道为什么炸毛的少年整理自己的时间,“我先放回去。”
果不其然,等她出来的时候,五条悟虽然还臭着一张脸,但也收拾好了自己。那些失态仿佛从没有发生过。
“你在看什么?”
苍秋实顺着他的视线,看到的只有铁笼内空空如也的内部。
“……你看不见的东西。”
好赖五条悟还是回答她了,“你就这么接受了?万一我是在骗你呢?”
“哎呀,这个嘛……”
黑发女性的眼神游离了一下。
“你是想说‘就骗回去’吧!你刚才果然是故意的!”
五条悟眯起眼眸,嗤笑了一下,“你这家伙,没有看起来那么人畜无害啊……我就知道。”
“唔,生容易,活难啊。但凡活在人世上,想要一点都不伤害到别人是不可能的。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你说的倒也不错。”
苍秋实端了两
杯温水坐下。
“这是社畜的经验之谈吗?欸——我不喝白水啦!就没有别的饮料吗?”
“刚吃完一堆味道各异的糖还想喝饮料?年轻人,你还是先可怜可怜你的味蕾吧。”
苍秋实无奈地看着五条悟,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嚯哦,比起手作糖果你更在意别的吗?”
五条悟趴在桌上十分直白地打量她,“你不生气?”
五条悟的“你生不生气”的疑问,不是出于担忧之情的关怀,更接近一种课题研究式的纯粹好奇,一般而言,要是被他这么问的当事人其实只是表面客套,内心正怒火中烧,他这么做无异于火上浇油。
“本来就是给孩子们打发时间用的,而且不是说‘吃糖能带来快乐’吗?既然带来快乐了,那么对我来说,那些糖果的使命就已经圆满完成了。”
苍秋实好笑,“你做什么老想我生气呀?”
“啊,这个啊——因为你一直都很冷静很温和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太倒胃口了——”
五条悟拖长了声音,回答实诚地让人想要揍他一顿,“所以,我很想看你生气的样子。”
“哦,哦,是现在的孩子们追求的所谓‘反差萌’吗?”
“……才不是好吗!”
她这种超脱俗世的友善态度让五条悟恼了起来:奇也怪哉,想让她生气的他却每每反被气了个仰倒;在咒术界也难逢敌手的他,居然因为一个普通的女性频繁吃瘪……真是可恶!
说出去他五条悟不要面子的啊!
可恶!他都能想到杰和硝子会怎么取笑他了!要是被他们知道的话,这肯定会成为他完美无缺的一生中唯一的污点!
越想越气!
“……可恶!”
于是他也当真小声地骂了出来。
苍秋实:“?哪里不舒服吗?”
“——啊!真是的!说到底你究竟几岁了啊!”
五条悟所在的五条家是咒术界传承深厚、历史悠久的御三家,一般这种枝叶繁多的大家族本来就免不得为了权、钱、势、利明争暗斗的,更别提御三家是咒术师——这一在社会暗面做刀口舔血营生的特殊职业——的家系。
而使御三家屹立在其他普通咒术师家族、零散在野咒术师之上的不
倒的,是“生得术式”中也算强大特殊的“生得术式”的传承。
即使生物学上的血缘续存,却迟迟不出现术式的传承者的话,那个咒术家系就算是断绝了。
因此——
御三家宁愿近亲相交也要留下术式血统,即使用配种过继的手段,就算是废嫡立庶……这一切悖逆人伦、罔顾人道、脱离常识的扭曲行为,都是为了血(术)脉(式)的长存。
在这样堪称集封建余毒之大成的残酷家族里长成的五条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体会到所谓“健全温和的长辈包容”。
……见鬼!——不对,应该说是见诅咒的长者温情吗!?
“擅自用那种哄小孩的长辈口吻——”
强行按捺下不知何处来的焦躁的结果是,五条悟露出了一派讥诮的嘴脸,“你以为你是谁啊……!”:,,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5_5751/326695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