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 又是遇到先前那个露草色直衣的少年。
他皱眉询问为什么三人为何还要去而复返,一副没好气的无礼样子。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 在听到他们对发生的一系列离奇事件的描述后, 直白无误地将“讨厌”这种情绪展露给他们的少年, 对于他们无法离开四目神社这一件事, 反而比他们还要来的焦躁担心, 甚至亲自与他们一道进行了下山的尝试。
……可仍旧回到了鸟居之前。
简直有一个躲藏在幕后的黑手,明晃晃得意地说着“我都说你们回不去了, 就留下来吧?”。
“……原来说走不了是真的噢。”
明明是被人求助才来到此地, 结果不光被臭骂了一顿、还不被信任的佐原真依一脸黑线:“就说了嘛。所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怎么知道。”
黑色头发的少年双臂搭在了一起,“总之要把你送回去。”
“能离开吗?”
“不知道。但一定要送你离开。”
他的态度很是冷淡, 七海建人却犀利地觉察到,不论是激烈也好,焦虑也好,冷淡也好,他的重点从头到尾都是注意佐原真依一个人……佐原她,是有什么连她自己也不明白, 那个少年却知晓的、不能停留在四目神社中的隐情吗?
神社内较之四津村内更有一种被刻意营造出来的圣洁氛围,光从结果而论,即是身上的咒力被快速“净化”着。如果只是驱使咒力在体内流动还好,要是发动攻击, 恐怕会在释放的瞬间烟消云散吧?
能依靠的,久违的只有自己的肉|体。自然,就更加无法从咒术师的角度去观测违和感的来源了。
如果有“六眼”这种作弊配置的话——
……不。现在不是打击自己的时候。
仔细思考:像接收信徒愿望的神社这种地点,无疑是情感聚集的地方, 长此以往,诅咒也容易积淀……所以一般都会放置“辟邪”的咒物——用更加邪恶的咒物去震慑其他诅咒,是以毒攻毒的恶习。
……可恶,这么思考下来,不还是什么都没有解决吗……!
“灰原,电话打不通吗?”
“……不行。我也是,还是联系不上监督,”灰原雄皱眉,“是电磁波被阻断了吗?”
这里,究竟无垢纯净的桃源……还是踏入即死的魔窟?
“……喂,”
黑发少年对露出自责神色的佐原真依——她应该是想到了因为自己擅自行动而担心的父亲吧——说,“不要哭哦。”
“才没有哭呢!”
本来因为不断重复的下山,却徒劳无功而流露疲态的少女对他怒目而视,倒是一下子精神起来了。
“唔,你们两个,”
既然暂时做不了任务,灰原雄也做着自己能做好的事,他打趣他们,“虽然一开始很不对头,但是熟稔的倒是意外的快啊。像是老早就认识了一样——很有意思呢!”
“啊,灰原君!请不要胡说!”
“你这个浓眉大眼在无中生有些什么啊!”
“……”
“……”
两人相看两厌。
“哈哈哈哈,”他笑着,“这是一下子就进入状态了吗?你们的‘二人羽织’。”
“请不要这么说……”
“没有的事情——”
七海建人:“……”
他看着新结识的、身形相仿的少男少女在灰原雄阳光灿烂的“哈哈哈”下节节溃败,诡异地也跟着放松了下去,并生出了微妙的怜悯之心。
“忌子?……那个,忌子——君?”
是一个与他面上所覆盖的布一样奇怪的、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是真名的名字。
“不需要‘君’。”
连名字都已经交换了。七海建人看着佐原真依在交换了姓名后,似乎是放下了一点戒心一般地上前一步:“好吧。忌子,那个,给你添麻烦了,抱歉……”
“别碰我!”
忌子却反应激烈地后退了一步,活似佐原真依是什么病原体,“听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千万不要碰我!”
他是如此严厉地诫告着,这反应显然有不一般的内情,可是,不知为何,七海建人却觉得他做出这个举动理所当然——不,并不是他理解了这个行为的内因,只是……有种、莫名其妙熟悉的感觉……
大概是行走祓除咒灵的时候遇见过吧。毕竟世间有什么样稀奇古怪的咒灵都不为过嘛。
“为、为什么!”
不管如何,这样的态度实在是太伤人心了,佐原真依瞪大了眼睛,有点介意。
忌子却说:“你碰到我的话,会遭遇不幸的。”
像是欲将这句话镌刻在他对面的那个少女心中一般,他深深地望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会比疾病、疼痛——更加不幸的。……好吧。总之,别碰我。你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就不会帮助真依你。”
“好,好吧……”
佐原
真依也只能答应了。在她的视角看来,与她一道的两个学生也一样对一切一无所知,想要回去的话,能依靠的也只有这个地方的居民忌子了。
“那么……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找田方。他应该会有办法。”
忌子带着三人走在石板路上,一边提醒他们,尤其是佐原真依,说绝对不可以吃这里的东西,无论多么饥饿,一边和她有来有回的斗嘴。
佐原真依是个很会看脸色的、体贴又老实的孩子,就像在灰原雄朝他们道歉时,她会在意父亲的感受,在他点头之后朝他们示意“没事”;也不会不管不顾周围情况,优先自己的感受先和忌子对峙。
但是,她也不是没有火气,因此老是会被恶劣地挑她刺的忌子挑起怒火,两个人走了一路,就像小学生一样幼稚地斗了一路的嘴。
比如,因为鸟居后要到拜殿需要通过参道,为了不被参道前守护兽的“阿形”与“哞形”的狛犬吃掉,需要在鸟居与参道之间的洗手舍净身。
——本来这么解释就好了对吧?
“真依,你很臭欸。”
——非要先来这么一句。
之前也是,对一个十五岁的花季少女坏心眼地说“我怕你会因为肚子饿在地上捡东西吃嘛”这种话。
但是等一行人来到洗手舍,却发现洗手台里空荡荡的没有水,用来舀水的木勺也不见了踪影。
四人花费了一番功夫,在参道附近找到了一根细长的木棒,把洗手舍屋檐上、之前因为佐原真依够不到而被忌子嘲笑为“矮冬瓜”的木碗戳了下来,组合一番成了木勺。又把洗手台上的两尊迷你狛犬石兽转动成了相对的方向,石兽中那根细细的管子中终于有水汩汩地流淌进了石台中。
佐原真依按照旁边的告示牌认认真真地洗手——就是所谓“净身”。本来也就只是一个代指的仪式。
“……那边那个浓眉大眼的。”
对于佐原真依而言,忌子是一个年岁相仿的坏嘴巴的家伙;对于两个男子高中生而言,忌子无疑就是不怎么愿意和他们搭话的冷漠少年,就算她尝试在他们之间牵话也一样。
这个时候,双手抱臂的忌子却突然转向了灰原雄:“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真依吧?打算做什么?”
“欸、忌子是在说我吗?”
灰原雄左顾右盼了一下,才指向自己。
“不要装傻,难不成还能是你旁边那个三七分柠檬头吗?”
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什么都不说,但是他的脸越发冷漠无情了起来。
“不要转移话题,”
忌子一副佐原真依的监护人姿态,警惕地问,“为什么一直看着她。”
这个问题,七海建人也注意到了。
毕竟他这个同伴只要不对上咒灵,一向生性热情开朗。不像天生沉默寡言的他,如果他加入话局的话,氛围会热络好几倍吧?但是,走到后来,他就盯着人家姑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好了。七海君,轮到你了。如果忘记步骤的话可以看旁边贴的告示……”
佐原真依把木勺放回原来的位置,“什么看着?”
“……没什么。”
忌子不欲再谈这个话题。
“啊!你是说那个啊!”
不知道该不该用神经大条来评价,灰原雄右手握拳敲了一下摊开的左手,“佐原和我喜欢的人有点像!”
“什么!?”
结果,佐原真依还没有什么反应,忌子像是被他捉弄、却嘴拙地无法反驳的佐原真依一般双手握拳,脚还蹬了一下地,“你说什么!?”
“啊,不,灰原君的话,”
佐原真依出人意料之外的淡定,“应该是——我身上有某些要素和他喜欢的人有点像、而不是什么搭讪的借口吧。”
“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他拍了一下手指向佐原真依,“我喜欢的那个人——那个大姐姐也是!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在养病,所以就是和佐原一样的发型!一根红色的丝带把左边的一缕头发扎起来,然后黑色的长发这~——样披散着,碧绿的眼睛像天空中的星星看地球一样地看着我……我觉得很美哦!”
“这种话你倒是对着当事人说啊!”
七海建人无语了,“在这种时候提出来算什么啊?”
“欸,”
被同伴嫌弃的灰原雄狗狗眼地小声泣诉,“因为,很有既视感嘛……”
“呃,”
佐原真依摸了摸脸,“这个形容总感觉……灰原君,可以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吗?”
有点像秋实姊。
半年前她骨折的时候,她还去看过她呢,有一次就给她扎了和她一样的发型来着。呜,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回去……不。是一定要回去,她一定要回到爸爸的身边,得回去秋实姊在的伝见町才行。
“啊哈哈哈,她的名字吗?”
灰原雄摸着后脑勺爽朗地笑着,“不知道!”
原本在灰原雄做外形描述的
时候抿起嘴唇的忌子瞪了过去:“何等奇怪的人……!”
“啊!”
佐原真依捂住了嘴巴,“灰原君被造型奇怪的忌子说成是‘奇怪的人’了……!”
“嘿嘿嘿,是吧?被卷进这个神社无法离开也是,今天尽是发生奇怪的事情呢!”
“所以说你为什么在未知的谜团里还能笑得这么灿烂啊……?”
七海建人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办法理解灰原雄的脑回路。
“而且忌子不是也用一样的红色丝带把头发在脑后束起来了嘛!怎么说,有熟悉的要素所以不会过于忧惧吧?”
“没有见过你形容的那样的人!”
“啊?”
“不、——”
忌子后退了两步,戒备地远离了哈哈笑着的黑发少年,“过于爽朗……反而变态了吗!?”
“忌子……”
佐原真依投去了怜悯的目光,“好像阴影的潮湿地带里长起来的青苔啊……灰原君很阳光,并不是什么坏人。”
灰原雄用力地点头:“是哦是哦!”
忌子毫不客气地回怼:“是你这个脑回路为零的家伙给予信任给予得太快啦!”
虽然还是一起,但是氛围又比一开始隐约融洽了不少。净身完毕,四个人顺利通过狛犬守护的参道,来到了楼门前。
“田方,可以说是我的上司吧?他在神社待的最久,所以我想他一定办法。这种时候,他一般都在拜殿内……”
然而却——
“怎么会这样?”
忌子惊疑不定,“楼门紧闭着……”
他尝试着推拉,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灰原雄沿着楼门的墙跑了起来,却发现墙壁一直蔓延到了森林里面,没有尽头,只好折返回了紧闭的大门前,与与他相反方向的跑去探查的七海建人回合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你也一样……?”
楼门很高大,但是按照咒术师久经锻炼的身体素质和运动神经,再加之咒力的辅助,这种高度就算是一年级的新手要跳跃过去都轻而易举。
然而,这里就像是拒绝任何诅咒的诞生,因此干脆地将咒灵、咒术师的咒力连带着零散堆积的负面情绪一并一刀切了。年轻咒术师们身上的凝聚的咒力不使役还好,一旦运用起来,就会受到若有若无的阻碍。使多大份额的咒力,就会受到多大份额的“净化”。
那种温柔却又不容忽视的阻遏,随着他们的试探,节节攀升,全然不见力竭的迹象。
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两人谨慎地选择了收手。
“唔。”
灰原雄朝七海建人点了点头,又朝着留在原地试着喊人的少年少女说,“没有办法绕圈进去呢。”
楼门不开,门前的灯笼未燃。没有办法,四人只好先找出楼门紧闭的原因了。
又是一番在四目神社目前开放的区域内的探索,在楼门角落与参道的哞形狛犬处分别搜寻到了两张纸条,拼合起来得到一条看起来像指引道路的线索,与鸟居左侧、格子里不规则布着“目”的图案叠起来对比后、按照箭头的顺序得到了左右左左左右左的线索。但是,是用在何处的呢?
“参道处、阿形的狛犬下面不是有一样的眼睛图案嘛,似乎可以按的样子,”
灰原雄建议道,“不如死马当作活马医、试试看吧!”
“说起来,忌子脸上的布也有一样的木形图案,不过是四个,”
佐原真依说,“不行的话,就按忌子的脸吧!”
“喂!真依!”
好在在按了狛犬座下的按钮后,从它的口中得到了一盒可以用来点燃灯笼的彼岸花图案火柴盒,忌子的脸得以幸免于难。
“唔,不要把盒子一燃……而且,很危险喔,可不要把自己也点燃哦?”
被挤兑过的忌子马上奉还了回去。
“不会!我哪里有你想的这么糊涂!”
“哼……难道你以为你不糊涂?在洗手舍平地摔的人到底是谁?”
“我——只是被稍微绊了一脚!而且灰原君不是马上搀扶住我了嘛!”
“哦!”
灰原雄笑道,“你们感情真好呢!”
“才没有呢,灰原君!”
“你在瞎说什么,奇怪的人!”
“……”
“……”
“忌子、为什么学习我说话!”
“真依、不要模仿我!”
“看,”灰原雄耸了耸肩膀,“反应都一样呢。”
七海建人第二个从斗牛士与牛一般对峙的二人中间走了过去:“不过灯笼点亮和楼门打开到底有什么逻辑……”
没有什么人世常规的逻辑。简直像是梦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二人羽织就是日本的双簧
啊对了,忘记说了,七海篇带有一点点悬疑解密的要素……大概?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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