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有话咱们起来说不行吗?”
王祥无奈的看着眼前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王典,尽量放缓语气开口道。
然而王典闻言之后却是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了,甚至还边哭喊边试图伸手去抓王祥的衣襟,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王祥逼得他如此呢。
毕竟这琅琊王氏的前因后果在郡内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但凡是有点儿脾气的,哪能得势之后不回来报复的?
尤其是在那些百姓眼中,这不单是人之常情,而且更是喜闻乐见,毕竟这个时代如此,高门大户的新闻,那更是茶余饭后难得的谈资……
不过这事显然王祥也是很清楚的,只见王祥从容不迫的抬脚收腿向后退了两步躲开了王典的大手,再次皱眉道。
“叔父,侄儿再问一次,有事儿您能起来好好说吗?”
王典看起来完全没有料到王祥会退开这一下,一下没拉到人差点儿当着一群下人的面上演一出以头抢地的戏码,这一下不止是王祥就连王典自己也吓了一跳,怎么说他也是长辈,哪怕是脸皮再厚跪一跪就当是跪前面屋里的长嫂了,可真要是一个头磕地上……
于是乎……
“侄儿啊,你就忍心看叔父一家家破人亡呼!啊啊啊……”
好吧,王典顺势一个前趴,哭得更加惨烈了……
王祥见状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身后的那间房子,脸色瞬间一沉,再看向王典的时候,已然没了耐心。
“你起不起?”
“侄儿你……”
“叔父既然不肯好好说话,那侄儿便先行告退了。”
冷冷丢下这么一句话,王祥大袖一甩,转身便走向院中的房子,边走边抱拳道。
“母亲,孩儿无能,劳母亲如此颠簸,只是这王家如此,孩儿以为,此间不住也罢,还请母亲随孩儿返家小住,虽无高门大宅,但也胜在清净……”
继母朱氏也是世家女出身,不然当年也进不得其父王融的家门,毕竟那一位虽未在朝中任职,但朝廷的数次征召也能看出其自身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没等王祥进门来请,这位老妇人便先一步出得门来,脸上带着些许压抑的兴奋道。
“祥儿,你可知为娘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二十四年,整整二十四年呐!”
说着,朱氏抬手擦了擦眼角,随后抬手指着王典继续道。
“当年我王家遭逢巨变,你父早亡,正是此人,丝毫不顾天理人伦,硬是将我孤儿寡母赶出家门,而你却是迂腐成性,偌大的家业竟然拱手让人,为娘为何百般刁难于你,还不是为了激起你的一份血性?乱世当争,你若不争,人家便要饮你的血吃你的肉,你兄弟年幼,你又是如此,若出了些什么意外,你让为娘如何对得起夫君,又如何对得起我那位早去的姐姐?”
朱氏这一番话下来,不止是她,王祥以及跟在朱氏身后的王览也都是眼含热泪的不住擦着眼角。
是啊,王祥一家这二十多年以来的日子,怎一个苦字可以形容?
尤其是王融这一脉,本身就是诗书传家,王祥可以说早年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继母朱氏当初也是个不出闺阁的大小姐,再加上一个年幼的弟弟,一家人甚至都没有什么谋生的手段。
几亩薄田也因无人耕种而早早的折价卖了出去,一家三口最艰难的时候甚至险些因误食有毒的草药而毙命,好在当时碰上了云游行医的华佗,一家人这才幸免于难。
这样的情形,朱氏怎能不恨!
“母亲,孩儿……”
“祥儿是个好孩子,一直都是,为娘知道的,任凭为娘百般刁难,祥儿待为娘始终如一,试问这世间又有几人可为了一个继母以身卧冰,只为求一鲤鱼饱其母口腹之欲?也正是由此开始,为娘已不求祥儿去争了,世人唯争,又有何人可以贯彻心中信念,以不争对世间百态?”
朱氏边说,边爱怜的伸手轻轻摸起了王祥那开始掺杂着白发的脑袋,轻声道。
“可笑这样的道理为娘过了那么久才明白,当真是苦了我的祥儿了。”
“不苦,孩儿不苦,只要娘和弟弟安好,孩儿便不苦……”
朱氏闻言,笑着点了点头,不过目光转动之间却是看到了一边趴在地上面容略显阴沉的王典,不由的脸上的慈爱瞬间就是一变,旋即对着王祥道。
“孩儿,这院子为娘住得不习惯,带为娘回家去吧,想必你父在下面也不愿咱们一家在与这人产生什么交集。”
“好的,娘,咱们这就回去……”
说着,王祥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后略带些歉意的开口道。
“娘亲见谅,有件事孩儿一直未曾禀报,或许过些日子,孩儿便要去冀州谋事了,届时或许还要娘与弟弟舟车劳顿几日。”
朱氏闻言沉默了一阵,随后开口道。
“我儿是个明事理之人,外面的事为娘就不过问了,你心中有数便好,至于舟车劳顿,呵呵,比起这二十多年的苦日子又算得了什么,走吧,咱们回家再说。”
“是……”
不过见到母子三人就要这么转身离开,趴在地上的王典却是急了,自己演这么一出不就是为了让王祥出面试探一下刘章的态度么,这一家就这么走了,那岂不是……
想到这里,王典也顾不上许多,身子一蜷一舒之间便从地上爬了起来,那动作灵活的,简直就像是一头灵活的野猪!
起身之后王典甚至都没有去理会身上的尘土,一个闪身便拦在了母子三人的面前,满脸委屈的开口道。
“嫂嫂,侄儿,王家大难临头之际,你们怎可一走了之啊……”
王典不开口还好,他这一闹,朱氏直接抬手拦住了想要开口的王祥,冷眼看着王典说道。
“王家?夫君这一支不是早就已经被你分家出来了吗?这琅琊王氏又跟我这一家孤儿寡母的有什么关系?”
王典闻言忙道。
“嫂嫂说笑了,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来,兄长当年也是名满徐州的仁人君子,如今家族有难,嫂嫂怎能鼓动侄儿见死不救?”
“这么多年了,你的面皮还是一如既往的厚!祥儿,我们走!”
朱氏冷冷丢下这么一句,便准备绕开拦路的王典离去。
可这王典哪里肯同意,双臂一张,哀求道。
“嫂嫂,看在故去兄长的份上,您就发发慈悲救救王家吧,弟弟在这里给您跪下了!”
说着,王典噗通一声再一次跪倒在地,不仅如此,王典还阴恻恻补了一句。
“何况侄儿一介白身,难得一位贵人看中,嫂嫂也不想侄儿的大好前程被一些流言蜚语毁于一旦吧……”
声音不大,却是让朱氏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为难吗?当然为难,且不说王祥这一对母子本就感情深厚,单是这二十多年的相互扶持与王祥多年来的表现,就可以说是足以融金断玉。
如今难得自家孩儿有了一份前程,又有哪一个母亲舍得因为一个小人而将其毁去?
朱氏本就是大家族出身,当然明白在这个天下间,没有家世背景的加持想要出人头地会有多难。
时间不长,但朱氏却想了很多,微微侧目,看了看身边激愤的王祥与王览两兄弟,叹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愤怒,也顺带着用双手压下了两个儿子的情绪,开口低声道。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相信娘,这世家的手段绝非你们想象的那样简单,能帮的话……就……帮一帮你叔父一家吧……”
一句话说完,朱氏就像是被抽离了魂魄一般,原本还算红润的脸色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暗淡了下去。
“娘!”2
两兄弟明显感觉到了朱氏的状态不对,齐齐凑到近前搀扶了起来,而跪在地上的王典此刻却是冷笑着单手撑地,显然他的目的达成了,那么也没必要继续演下去了,毕竟在这王家大宅里,又有谁敢嚼他的舌头根子!
然而……
“那边的胖子,既然喜欢跪那就给本侯爷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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