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的“江州边市建设计划”要想见效,需要的周期显然会比较长。
就算刘璋非常迫切想要林邑稻的种子,但考虑到农作物生长周期的自然规律,刘备军提供的林邑稻种子,只要在来年春耕之前分发到位,就不会耽误农时。
所以,刘璋军在九、十月份肯定不会太急,他们只要确保腊月时所有种子都能到货,然后有一个月的时间分发、组织,来年二月初可以按时种下去,一切就妥了。
诸葛亮的江州边市、自由贸易计划,肯定也会配合这个时间表。争取这年十一月份,能把框架初步搭建起来。
让蜀郡和广汉郡的商人也都知道这儿开了个新的边市、把人都吸引过来观望考察一番,到年底时再正式发力扩大贸易、明年年初全面走上正轨。
三四个月的筹备期和建设期,是至少的。
相比之下,庞统为刘备规划的那一手军事上的应对,显然要见效快得多——夏侯渊快则十天八天,最慢也不会超过半个月,就有可能打到垫江县。
刘璋军原本留在垫江的那点兵力,根本不够看的,自然也就需要刘备军尽快接防,并且调整好一线防御部署。
刘备也知道轻重缓急,所以在跟诸葛亮、庞统商议定策后的当晚,就紧急召见了魏延,跟他面授机宜,鼓励他明日便带兵北上。
魏延听说主公相召时,原本正在自己帐内吃晚饭。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把羊油煎的鱼肉丢在一边,拿袖子抹抹油嘴就直奔主公帅帐。
魏延跟随刘备,已经五六年了,他是当年关羽、诸葛瑾灭了黄祖后,在荆州投奔过来的。不过投奔过来的当年并没有捞到打仗的机会,第二年刘备让张飞攻打荆南四郡的张羡等反叛势力,魏延才开始慢慢积功露头。
所以从初次立功算起,至今也才刚刚五年。此前能够做到汝南都尉,魏延已经非常满意了,毕竟自己资历太浅,现在也才二十三岁。
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做到都尉,在旁人眼里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成绩了。
这次入川时,刘备把他调到身边另有差遣,汝南都尉的职责,自然也让其他军官接手了。
魏延现在还是享受着都尉的待遇,但没有具体职务,这总让他有些不安。现在经过了两个多月,主公终于想到给他正式任务了,魏延当然憋着一股劲儿,想要干好一点,赢得主公更多的信任。
走到刘备帅帐外的时候,魏延还深呼吸了几口,平复一下心情,这才入内。
“末将魏延,参见主公。”
刘备正看着案头的地图,一边抬眼一边随口吩咐:“文长呐,这两个月奔波辗转,可适应了蜀中的水土蜀中潮湿,军中士卒,至今多有疾病,你那边情况如何”
魏延连忙表示自己状态好得很:“主公放心,区区湿热算得了什么末将如今康健得很,蜀中饮食也都习惯。”
刘备点点头:“既如此,有一桩重任要交给你——即日起,由你领本部兵马北上,孤会再从益德麾下额外拨一些人给你,立刻前往垫江县驻守,控扼三江合川的咽喉要地。”
魏延此前并不了解巴郡地理,脑中暂时也就没有概念。听说只是防守一个县,他便有些失望,下意识说了出来:“只是防守一座小县”
刘备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魏延小看了这个任务,他便起身走到魏延面前,重重拍了拍魏延的肩膀,戏谑地调侃:
“怎么觉得自己做过了都尉、负责过一郡防务。现在却退步到防守一个县,这是大材小用屈才了”
魏延毕竟还年轻,城府不深,加上他本性心高气傲,被看穿了心事顿时有些局促:“主公用人,必有缘故,末将岂敢觉得屈才!末将一定守好垫江县!”
刘备看他还算心直口快,也就不计较,这才把话完全挑明:
“放心吧,别看垫江只是一座小县城,但那地方极为紧要,夏侯渊破了阆中和宕渠,要继续南下穿越群山,就非走此地不可。
所以,孤这是让你独力抵挡夏侯渊的第一波攻势、待其师老兵疲,再让益德和兴霸组织后续主力反攻,一举击溃夏侯渊!
孤也是怕益德和兴霸已经名声在外,要是他们去垫江守城,夏侯渊看当地险要,又顾虑守将不俗,说不定就被吓跑不敢强攻了。
而你毕竟还年轻,此前虽有战功,但要论名声,比之夏侯渊那样的天下名将,还是差了一大截,他未必会把伱放在眼里——不过,曹贼麾下那几位大将,也就只剩这一次轻视你的机会了。这次你要是击退了夏侯渊,天下还有谁敢小觑你”
魏延听了这番道理,才终于热血沸腾,意识到一个泼天的富贵机会砸到了自己。
原来主公就是看重了自己名声还不如张飞、甘宁那么响亮,才特地用自己来防守夏侯渊第一阵的!
这可是一个能击退夏侯渊的机会!怎么能以“区区防守一座县城”来衡量其轻重呢!只要答应了,自己也名扬天下了!
自己真是太命好了,恰逢其会捞到了这个机会!
魏延哪里还敢犹豫,也不顾如今正常情况下并无下跪行礼的习俗,直接单膝跪地、另一只手臂重重在地上砸了一拳,朗声赌咒:
“请主公放心!尽管把此任交给末将!末将一定顶住夏侯渊的进攻!如若不能,末将自当战死城中,也不必主公行军法了!”
刘备拉起魏延,重重拍了几下魏延的肩膀:“好,年轻人就是要有这股气势,事不宜迟,你且回营歇息准备,明日一早就开拔北上。”
魏延虎吼应诺:“末将遵令!”
……
魏延回营,临阵磨枪准备了一番,次日一早,就带着本部数千士卒,加上从张飞那儿临时拨给他的一部分兵力,然后坐船北上了。
船队沿着嘉陵江逆流而上,花了两天时间,航行一百五十余里,于九月十七傍晚抵达垫江县。
当时天色已晚,魏延也没时间考察防务、巡视地形,就进城草草睡了。
次日一早醒来,他才吩咐军中的骑兵队整队,随他出城巡视防务,顺便也跟刘璋军留下的人交接。
刘璋军在当地只有一个县长,一个县尉——汉制五千户以上的大县才设县令,垫江县这种小地方当然没那么多人口,只能设县长。
所以就由那位姓朱的县尉给魏延带路,考察防务。
魏延跟着朱县尉骑马登上城外的一处高坡,眺望了一下远景,魏延心中咯噔一下,才发现一个问题。
他连忙问朱县尉:“这垫江县城,原来是在涪江汇流河口以北的昨夜抵达登陆时,昏黑不明,不辨方位,我还以为是在南岸登的陆。
不是说这垫江县周边,地势险要,三江汇流处是一个弯如鱼钩的半岛么怎么把城池建在了相对平旷的地方”
魏延一边说,一边心情沉重,暗忖张松给的西蜀地形图,看来也不够详细,可能是这垫江县原本不是什么军事要地吧——
此前蜀地防御的重点,西线一直是金牛道、马鸣阁道那些通往成都的路,要么就是东边鱼复县的长江三峡,控扼荆、益之间的咽喉。
而垫江县这条路,等于是“先打破汉中后,不直接攻成都,而是绕路先来攻重庆、攻破重庆后再从重庆绕路去攻成都”。历史上此前还真没人从这个路线打过,夏侯渊算是第一次。这也是拜益州此前二分、夏侯渊机缘巧合先单灭了张鲁,才把战局推演到了现在这个样子。
张松没预料到这一点,此前给刘备的地图,详略不够得当,也不奇怪。
朱县尉听了魏延的指责,也觉得自己很无辜,连忙辩解:“魏都尉,这设立县城,当然要在平旷之地。而且此地乃三江合流之处,垫江设县的目的,就是协助三江水运的中转,当然要选适合营建码头的地方建城。
南岸确实险要,但沿江处处是悬崖绝壁,我们怎么在那里造港口不过本地历任太守,倒也知道这地方是咽喉所在,在南岸高处,又设置过一座营寨,只是没有城墙,只有夯土矮墙和木栅。你若要驻防兵马,可以去那座营寨,再适当加固扩建一下。”
这位朱县尉说的道理,也是完全合理的。垫江县这座县城,本来就是商业和交通用途。跟后世宋朝才建的纯军事要塞钓鱼城,用途是完全不同的。
后世钓鱼城的位置,如今只有一座土木质结构的营寨,而且已经年久失修破旧不堪。魏延隔着江眺望了一下,也只能无奈接受这个现实。
“还好夏侯渊还没打过来,至少还有五六日可以加固城防。你和刘县长立刻带着垫江城内的老弱妇孺,就乘坐我们返航的战船,撤往江州的江北新城。
夏侯渊的大军一旦到了,必会烧杀掳掠,我可守不住这座平地上的港口县城。
县中精壮,除非是家中独子、需要照顾老幼的,可以跟着老幼一起撤走。另外凡是有兄弟的,只能留下一个随老幼撤走,其余都要暂时征为乡勇,助我加固南岸山上的营寨!
这垫江城内的木石建材,能拆的也都要拆,挪到南岸加固营防!所有余粮也都运到南岸,充作军粮,我自会给百姓开具凭证,他们到了江北县,可以再行领去新粮或是折钱。其他财物允许百姓随身带走。”
朱县尉和刘县长当然不敢反抗魏延,当天就按照他的吩咐,该迁走百姓的迁走百姓,该集中粮食和战略物资的,也全都集中。
魏延把城内的民壮都集中起来,一部分人负责搬家,另一部分在南岸钓鱼山东部、半岛与陆地连接的方向上,连夜挖土夯筑加高土墙。
争取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在天之内,把旧营寨的防御设施加强到能够抵御夏侯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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