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彦感觉到自己吻着的人在发抖。
只要略略歪过头,他耳垂上的金钉就直直往陈嘉沐的瞳孔里扎似的。那里像是生出来第三只眼睛,和方彦眼珠的一样,带着陈旧的琥珀色。
陈嘉沐要回避它的监视,扭头,然而没有躲开,方彦依然咬着她的嘴唇。
方彦的手,被水浸泡过,被帕子擦了,花香气扑鼻的冰凉,盖着她的耳朵,半张着嘴,用嘴唇磨蹭她的。
陈嘉沐耳朵里的声音被放大了。
他就像一团雪,落到陈嘉沐这条伸展的颤抖的枝条上,陈嘉沐越是往后仰,方彦就越是追上她身体的弧度,直到半个身子都贴在她身上,轻轻的,中间隔着薄薄一层冰一样。
他的手,很冷的,摸她的手臂,手腕。
陈嘉沐实在忽视不了那颗金钉。她只能伸手去碰,摸他的耳垂,捏住了他的耳坠,把那恼人的刺目的光遮住了。
方彦的眼角一动。
贴得太近了,他的眼珠往陈嘉沐脸上一盯,连瞳孔里的纹路都看得很清楚,一眨眼,过分长的睫毛就扫过她的鼻梁。陈嘉沐半眯着眼睛一抬头,就吻到他眼头的痣上。
方彦问:“公主不喜欢?”抬起手将那枚金钉取下。打磨得很粗的尾,在他耳垂上留下明显的一个小洞。
陈嘉沐的手半缩着,被方彦握到手中去了。他捏陈嘉沐的手心玩,分散了一点她的注意力,转而去舔吻她的耳朵。
陈嘉沐只能听见黏糊糊的水声。方彦的喘气,一点一点混到水声之中,流进她的脑海里,催得她浑身要沁出来汗液,要流出眼泪。
方彦支起身子看她。
他们如此亲昵地拥抱在一起,身体挨着身体,头发缠着头发。只要他一低头,就能见到皎皎面色上一双半阖的眼,被泪浸湿了,单薄的一点颜色,然而嘴唇被他吮的艳红颜色。
她就是缺这样的一点鲜活。
他又一次吻过去,庆幸自己今夜来了。
他感到自己理解了一点帝王的想法——陪葬啊,合陵啊,就是要生生世世地这样缠绵着。
死了也要化作蝴蝶,化成孔雀,化为相追逐的两阵风。
他想问陈嘉沐要不要和何钊葬到一起去,话要出口,方彦突然意识到这种问题实在败兴致。
他在心里暗自做了决定:如果以后他死在陈嘉沐之后,要给她找一处比皇陵还要华贵的墓穴,然后他们就这样拥抱着死去。
陈嘉沐被他亲得头昏脑胀,又带着点醉意,昏昏欲睡。迷茫之中,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一次涌上来了。她掉进了个眼球的海洋里,被里里外外地看,贴着皮肤地看。
第一次,这种注视是第一次让她感到如此的毛骨悚然。
她猛地醒了一半的酒,去推方彦的胸膛,支支吾吾道:“等一会……你有感觉到吗,有人在看我?”
方彦说:“什么?”
浓情蜜意处,突然分开了,他回神,然而仍是不满足,一下一下地啄陈嘉沐的肩颈,试图感受她说的“被看”。
没有。
她的寝殿很安静,只有蜡烛燃烧发出噼啪的火苗声音,和他们拥在一起亲吻的粘稠。
“没有。”他再一次起身了,去脱身上厚实的衣服,露出略有肌肉纹理的半身,这是他的一幅作品。
上一次,陈嘉沐看到的,是赤条条的细肉,他惶恐许久,终于有了补救的机会。
他将陈嘉沐抱在怀里了:“没有人在看,公主,要奴才多点些蜡烛吗?”
陈嘉沐在温暖的怀抱里缓过神来,身体放松了,好像注视也消失了,一切都只是她的恐惧,幻想,都只是一场梦。
她安心了,也涌动起一点爱意来。
抬头正对方彦的笑脸,鲜红唇色,分开是润红的舌尖。他说:“奴才来服侍公主。”
陈嘉沐应允了。
她还是一个公主,可以指使他做任何事。点一点嘴唇就有人来亲,摸一下腰腹就能让方彦一路吻下去。
陈嘉沐甚至有点庆幸方彦今晚来了。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享受过正常时间的安眠,方彦的身体,他仔细揉弄她腰腹的手,给她织出一道细密的网,隔绝了一点不安。
她想睡了。
方彦也适时地凑过来。他殷勤道:“公主,奴才给您按肩。”
陈嘉沐就是很喜欢他的灵巧,哪怕是很微小的一点变动,他也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心里有一点想开玩笑的意思,抬起腿,半弯着,膝盖压在他跪着的大腿上。
抵住了。
她看方彦一瞬间的惊诧,淡然道:“按按腿吧。”
陈嘉沐就要睡着了。
她浑身很舒坦,很放松,方彦的手像牵引着一道温泉水,给她全身上下流过了,擦遍了。
她的胳膊挂到方彦的脖颈上去,面对面的,感受到身体两侧的床被方彦撑着微小的沉一下:“睡吧。”
陈嘉沐想给方彦一点奖励,就是贴上去亲吻一下,但就是那个瞬间,她的身体被人完全压住了。
动不了。
怎么动不了。
她陈嘉沐难得的困意烟消云散,但思维反应被人按进浆糊里了。她挂在方彦身上的交叉的手指,好像被人一根一根地掰开。
慢慢的。
“睡吧,嘉沐,怎么不睡呢。”
不知道是梦还是醒着了。
“我不是一直在等你吗?嘉沐玩得这么开心,是要离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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