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凉如水,日光若文火。

    陈嘉沐正被这样的火炙烤熨烫。

    方彦的手,他的吻,也如眼泪一般落下来,一寸又一寸向下,向下。好像口舌之间,含着一根看不见的针,在细细密密地缝她的皮肉,勾她的骨骼,唯独避开了脖颈,手臂,还有她覆着一层汗水的脸——陈嘉沐是真的热到出了许多汗,当然,也可能并不是热的。

    他啃咬她的腹,很软,用嘴唇去吸,会发出很小的“啵”声,一条鱼似的,水淋淋滑溜溜地游过去,每一个吻都留存一个红而明显的印子,被舔出的水色连接着。随时准备汇到一起。

    但他终究没有舔过去。

    亲过了磨过了,他俯瞰自己的作品,在白玉一般的胸腹之间,像花瓣,像伤疤。方彦摸着吻着,稍稍用力些,手底下便是陈嘉沐模糊不清的心跳声。

    他心中坦坦荡荡,甚至连身体都有一点冷。他没有情动,没有复仇的快乐。

    一方面,他想让何钊看到。就像他在陈嘉沐脖颈留下的吻痕一样,他也想要一块属于自己的皮肉,烙下自己的印章。

    他也想光明正大地争夺她一次,至少让何钊看着不舒服,不快活。

    但另一方面,他心里知道陈嘉沐要见陈筠,自然也做不出何钊的那种样子,没办法不管不顾的吻到显眼处。他吻过了,亲到衣裳遮住的身体上,又感到让何钊看,是便宜了这样一个只会读书的小子。

    他又不想让何钊看见。

    他想的太多了。连接吻都无法专心,拥抱更是丝毫没有趣味。

    有时他痛恨自己,要是也会画,也会写,就好了。他要把陈嘉沐的样子原原本本地画在宣纸上,挂起来。他要给自己刻下许多的私印,沾着朱砂红的印泥,一层一层,盖到他自己的画上去。

    就像吻痕,就像标记。

    直到有人见了她,第一时间看到的就是画上的归属,就是他的名字——这样他才能安心。

    陈嘉沐几乎一瞬间就抓到他眼眶里闪过的泪水。

    方彦迷茫的时候,他那双本来就不够黑的眼珠更显得扩散,他的痛苦,悔恨,他长篇大论的崩溃后边,藏着一个永远后退,永远自卑的没根的男人。

    陈嘉沐想他:似乎也不是一定要亲吻,一定要做。他一个太监,再舒服,再快活,能有多舒服,多快活?

    也就是心里好受一些罢了。

    一个人的心意,想满足的时候,简直太好满足了。

    陈嘉沐的手臂,正搭在他的肩膀上。她几乎是将计就计,小声痛呼,引来方彦的注目。

    她泰然自若。

    陈嘉沐的发簪早被拆了,枕着自己狂乱散下的头发,肩背压着的地方难免会痛,只低声抱怨一句而已,她的眼神含泪,那样半抬眼瞟方彦一下,很轻很柔地说:“青公公,压着本宫的头发了。”

    “公主……”方彦的话,说了一半,陈嘉沐的手已经捂住了他的口鼻。

    方彦的鼻头也是湿漉漉的。健康的,漂亮的,热情的一只小狗。

    “公公怎么这样对本宫……”

    “轻轻的,好吗?莫让他看见了。”

    她借着力,凑到方彦近前,那双眼上的睫毛,蝴蝶似的擦过他的耳朵:“偷||情嘛,也得有偷||情的规矩道理,公公说是不是?”

    她的手,摸过方彦的脸,又敲打似的,点一点他的眉心,指头翘起来,两下而已,好像要把他点化成一摊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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