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锦带兵闯进京城了。

    他半夜里,带了一小支人马回来。是他训练有素的精兵,马蹄子都用布裹着,没发出什么大声音来。

    马上的人,举着火把照明,把京城砖道上的积水映照的像燃烧的火油,细细一条线,烧进宫里去。

    给宫里也烧得明亮。

    城门宫门都提前通知好了,一路畅通无阻。

    陈筠是刚换了亵衣上了床,醉醺醺的要睡了,半梦半醒被方彦叫起来的。

    大半夜,执着蜡烛的一个白面人,突然在他床边那样一站,手在床幔上轻轻一拨动,给陈筠吓了一大跳,他以为有人要杀他,要用那油灯烧死他。

    再浓重的睡意都没了。

    陈筠连忙下床来,方彦说:“慕容将军回京了”,他忙吩咐宫女太监设宴,叫人给他拿朝服来,一边有宫女给他梳头发,一边有太监给他提靴子,陈筠对着镜子虚虚的一看,看见自己眼白里全是醉意带上来的红血丝,显得很混浊,很没精神,连着眼皮上的褶子都像一夜之间老了二三十岁似的,透出一种和陈渡八分像的感觉。

    陈筠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慕容锦归京的时间太怪了,怪得很离奇。既然胜了,在城外校场附近住一天又如何?一定要半夜里回京吗?

    他是怎么进的城?

    陈筠想问方彦,可惜待他整理好仪容仪表,就怎么找都不见人了。问身边的侍女他去哪了,给的回答也模棱两可,只说可能在御膳房,又说可能去布置宴会了。总之是早走了。

    陈筠虽然怀疑,但心里还是信方彦多一点。他的印象里,方彦也不喜欢慕容锦,他们不可能是同一根线上的蚂蚱,方彦做什么他都很放心。

    陈筠在灯火通明的大殿中接待慕容锦。时间太赶太急,方彦把宴会地点选在陈筠的寝宫,一是让他少走几步路,以免在慕容锦面前火急火燎的,露怯,另一方面,陈筠也更方便待慕容锦像待一个护驾有功的功臣。

    他连夜批了赏赐,办了宴会,还亲自给他斟酒寒暄。

    一时之间,从宫门到御花园,宫殿楼宇,火烛长明,给深秋的冷都驱出去,焕作一种热烈的光亮。

    陈筠其实有点怕慕容锦。

    慕容锦比他高太多,也壮太多了。陈筠对熊虎一样的男人没有丝毫的好感,他更喜欢文人,也不一定是文人,只要是长得像没有力量的人就可以。

    他给慕容锦斟酒,手都在抖,酒壶里清澈的酒液断断续续,像将死的一条鱼,把嘴里的水吐出来,还溅到杯外去了。慕容锦也不生气。他手背上还有残血,红褐色的,已经干涸了,被酒一浇,化开了,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慕容锦似笑非笑地看陈筠,用眼珠盯着他:“殿下的胆子还是这么小,能看臣给殿下准备的礼物吗?”

    陈筠顿觉不好。

    他收了手,不知是要看还是不看,回头去找方彦,怎么找都看不见人。

    往常一直站在他座位后边的人,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不见了,来来往往急着布置宴席的宫女,身后丝绸的披帛飘扬起来,像幕布,一幕一幕的移过去。

    然而没有任何人脸上有笑意。披帛之后,宫人之中,也并没有方彦的身影。

    他只好回过头。他的脸滚烫,被慕容锦盯着,他毫不怀疑,这个人已经看透了他的窘迫。

    “殿下,还是看看吧?”

    “一个小礼物而已,你会很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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