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沐摸着方彦的脸,很久很久,她的手指停在方彦唇边。
“半个月之前,我这样碰你,你还会脸红。”
方彦嗯了一声,摇摇头,嘴唇就擦过她的指甲。要去含她的指尖时,陈嘉沐抽回手,巴掌轻轻地拍他的侧脸。
“公主,奴才的脸皮和自尊是这宫里最没用的东西。”
他眯着眼睛,狐狸似的眼珠是两块麦芽糖,甜得几乎要化成糖水流出来。
“奴才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公主了。”
他倚着陈嘉沐的大腿,往前倾,鼻梁贴着陈嘉沐的小腹,紧紧相碰:“公主,做书生的有什么好。”
“就算考上状元,左右不过封个文官,柳国的眼皮子底下,哪有文官自由生活之处。”
“在宫外乱嚼舌根也会被割掉舌头,陈渡不允许任何有关他的流言在京城传播……公主,留在宫中有什么不好?”
“就连皇后见到高勒都要礼让三分,那个位置以后就是奴才的……奴才白日里被人尊称公公,晚上回宫便侍奉公主安睡……公主,这宫内再也不会有人打你的主意。”
“公主可以踩着奴才的人凳下轿子。”
他闭着眼,话匣子打开就像关不上似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陈嘉沐适时地往床上缩,失去支撑的人终于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睡着了。
陈嘉沐撑着床沿看他,方彦睡的很安静。身上圆领窄袖的长衫已是她没见过的样式,料子看起来也比在琉璃宫中好不少。
如果不看那张阴柔的脸,几乎看不出他是个太监了。
陈嘉沐总有一种隐秘的预感,似乎有什么剧情中的细节已经被自己改变。但小说依旧如何钊说的那般,在固定的大方向上没出过错。
宦官还是宦官,将军仍是将军。
该死的人一定会死。
陈嘉沐小声说:“若是慕容锦想杀我呢?”
“你将来为什么要和慕容锦合作?”
方彦睡得很沉。
他给不出回答,陈嘉沐也根本没想过得到什么回答。
只有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她想回家。
家里没有宫中权力的勾心斗角,也没有半夜给她下药的坏蛋,她的人生可以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根本不会有什么既定的结局。
她要上学她要上班,她要像所有普通人一样过完平凡但点缀精彩的一生。
这些剧情到底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是个无辜的穿越者,穿越进来自身难保不说,走到现在又几乎是步步出错。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利用方彦的喜欢。
她应该早点猜到的,一个奸臣又怎么会有基本的道德约束,又怎么会不沾别人的血。
她一闭眼,方彦似乎真的摘了别人的面皮,凑过来,眼眶还能看见血,和他的泪一起滚下来。
她后悔,但已经晚了。
方彦不再是未长齐羽毛的小鸟,不是她能随意处置的小孩了。
她也会陷入和何钊一样的轮回吗?
要有做姐姐的责任,承担利用方彦的后果,还要弥补何钊生生世世缺失的爱。
她自己已经是泥菩萨过河了。
或许是屋内太静,又没点蜡烛,只有月光明亮。
为透气开的窗缝,溜进来一点清和的月色。
陈嘉沐盯着那点霜似的光,脸上湿湿的两条小溪,用手背擦了,干在脸上的部分紧绷着。
没一会,她也靠着枕头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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