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寒霜与涅槃 > 第6章 芙卡宁娜(六)
    值得庆幸的是,悬崖底部离他们跌落的地方不怎么高。摔在地面上的她,挣扎着从潮湿而又坚硬的岩石地面上爬起来站起。她的膝盖处和右臂传来了撕裂般的疼痛,在她的全身穿梭着。

    “芙卡宁娜……芙卡宁娜……来这边——”浓雾将她紧紧地包围着,遮住了她的眼睛,遮住了眼前的一切。然而,她却在这诡异的浓雾之中隐隐约约地听见了卡洛勒的声音,但其声腔听起来十分地奇怪与诡异。

    “卡洛勒?是你吗?”她朝浓雾中喊道。

    她俯下身子,将手伸进地面上的那团亮光里,凭着自己的感觉摸索着。不久之后,她就摸到了夜灯瓶的瓶身。还好它没碎掉。她庆幸地想着。

    “芙卡宁娜……救我……”卡洛勒的声音再次从浓雾中传来,随后声音开始变得更加断断续续的起来,接着,就变成了卡洛勒的哀嚎和一阵混乱的撕打声。

    什么情况?还有,霍比格那个矮个子呢?她朝四周看了看。但四周都是浓厚的迷雾,无论她看向哪个地方,那个地方都是灰黑蒙蒙的一片。

    “不管了,先去刚刚他声音传出来的地方。”她自言自语道。要是希夫列尔在就好了。

    看着眼前的浓雾与黑暗,她也不知道前方究竟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而在她的身上也没有任何武器,她只好将夜灯瓶紧紧地护在她的胸前。虽然,在这浓雾面前,夜灯瓶所发出的白光只能照到一两米远的距离,但毕竟,这是目前她所能接触到的唯一光亮,也是眼下她唯一的寄托与希望。

    卡洛勒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近了。然而等到她和他的声音距离非常近时,声音突然又一下子戛然而止了,然后又从离她较远的,他们所摔落着地的地方传了出来。

    这不对劲……不对劲……她摸索到了一个十分粗壮而又高大的石笋,便将后背紧紧地贴着它。

    她将夜灯瓶伸向她所来的方向,想要照亮更多的空间。

    “芙卡宁娜!你在哪里?霍比格——你们人呢?”卡洛勒的声音再次从她所伸手照亮的方向传来。

    “这个鸟屎地方什么都看不清——啊!妈妈咪呀,那是个什么东西?”霍比格的声音逐渐变为了一声声的咒骂与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嘶哑叫声。

    “卡洛勒——霍比格——是你们吗?你们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她焦急地问道。

    一阵狞笑声传来,又好像是在嘲笑。她突然觉得浓雾中好像有一双眼睛正观察着她——不,是数不清的眼睛。

    一道灰白色的身影从她的面前爬过。她吓得尖叫了一声,转身朝前方拼命地跑去,直到又遇见了一块更大的巨石后,她才停下,并靠着它缓缓地滑下身子,坐在了地上。

    前方的不远处,透过浓雾,传来了一团光亮。一道身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朝她走来。

    “卡洛勒?是你吗?”她压低着喉咙朝那个身影喊道。

    身影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朝她满有自信地走来。不对,这不是卡洛勒——他可没有这么高,而且……这个……他还拿着……火把?

    身影从其腰间拔出来了一把长剑。随着他离她越来越近,火把发出的火光将他的盔甲和盔甲上的标志给照得比较地清楚。

    这个标志……等等?是圣洁岛的……龙骑士?“你是父亲的人?”她的眼里充满了恐惧,扶着巨石站了起来。

    龙骑士没有回答她,而是提着剑继续朝她迈着沉重的步伐走来。剑刃在火光下泛着橙黄色的光,也映照着她一脸的惊恐。

    “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你不要过来!”她向后退去,将夜灯瓶摇摇晃晃地举在胸前。

    “哼哼,这得多亏了艾德卡隆和他的预言能力。在你们进来之前,我就在悬崖上面的某个角落等着你们了。没想到,你们居然走到半途竟然掉下去了——我本来是一直跟在你的后面,想在那些石梯上动手的。”

    艾德卡隆?这么说来……他不愿意和我们下来的原因竟然还有这个……她弯腰捡起脚后跟碰到的一块石头,用力朝龙骑士扔过去:“你不要靠近我!我命令你!”

    石块打在了龙骑士的胸前,然后被坚硬的盔甲给一下子弹开。

    龙骑士冷笑了一下:“你早已不是公主了,而是个叛徒,一个背叛者。作为叛徒,下场只有一个!圣德洛米尔不允许背叛——这点就连艾德卡隆这位老精灵都清楚。”说罢,他便高举起长剑,欲朝她砍来。

    突然,一道白色的身影嘶吼着将龙骑士给扑倒在地。一时间,龙骑士转身和它扭打在了一起。

    那个白色的生物有着像人类一样的身体,只不过十分地瘦小与苍白,其每一寸的肌肤都灰白得几乎和这些浓雾融合在了一起,而它的脑袋看起来像是一个没有耳朵的蝙蝠脑袋。并且,在它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雾气。这些浓雾……应该是它们所引造出来的吧?

    这是雾灵,一种在上古时代就已经存在了的可怕物种。它们能够制造出浓雾,遮蔽住猎物们的视线,并将自己给隐藏在浓雾中。在整片浓雾下,四处都是它们的狩猎场。记得她在《古生物集》一书中看到过,这种生物在浑武元年到来之前就已经不怎么看见了,想不到今天居然会在这个洞穴里遇见它。

    芙卡宁娜绕开他们,继续朝左前方跑去。越来越多的雾灵向她围了过来。时不时地,有一些雾灵从她的身侧浓雾中跃出,想要一把抓住她,但都被她侧身躲过了。

    突然之间,她隐约地看见前方的石壁处似乎分岔出了一个坑道。她便朝那里飞奔而去。

    在愈发愈狭窄的坑道里转了一个弯,眼前再次变得开阔了起来,而浓雾的密集度也消减了许多。眼前似乎是个矮人们曾待过的巨大房间,到处都陈列着几百年前矮人先民们所用过的各种各样的仪器与石制家具,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石制品。

    卡洛勒和霍比格正靠着石墙坐着,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看到他们,想起刚刚的遭遇,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芙卡宁娜气冲冲地朝他们走去,对他们咆哮道:“你们两个刚才在那里乱吼什么?”

    “小子,你害怕了?竟然会大吼大叫地。”霍比格嘲笑道。

    “你才害怕了。我全程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除了被你带摔下去的那时候。”

    “好好好,又是我……”霍比格着急地站起身来。

    “难道不是你吗?我们在后面提醒你到底多少次了?让你注意一点前面,结果呢?”

    “我那是……”

    看着他们争吵起来的样子,芙卡宁娜心里不禁充满了疑惑:那么,刚刚在悬崖下面,一路上听到的声音到底是谁的?

    她抱着夜灯瓶,在四周察看起来:“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我们快去四周看看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吧。”

    卡洛勒和霍比格的争吵逐渐停了下来。三人带着各自的夜灯瓶在四周观察着,寻找着线索。

    只见在观察了一阵后,霍比格踏步向一台巨大的,如同火炉一样的石制仪器走去。他不断地拍打着,摸索着自己的衣服。片刻后,他从衣服的内层口袋中拿出了一根火柴。

    “看起来这里是他们的炼造室——一个冶炼与提纯矿石的地方——你们有什么可以作为引子的东西吗”

    卡洛勒摇了摇头,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他从皮腰包中(芙卡宁娜记得,那是艾德卡隆在他们刚来到这里的那天送给他的礼物。这个皮腰包是以艾拉草编为绳结,再用保存了一年多的林兔皮制成的。据艾德卡隆所说的,它能够给携带者带来好运)掏出了几根雪白的鸟羽:“这是在接近安塔恩之门的时候,我在路途中捡到的——你试试。”

    霍比格从卡洛勒的手中接过羽毛,然后划燃了手中的火柴来将其点燃。接着,他熟练地把燃烧着的羽毛从仪器上的一个小洞中扔了进去:“等着看奇迹吧。”

    过了不久后,仪器突然发出了沉闷的轰鸣声。突如其来的声音将芙卡宁娜给吓得浑身颤了一下。大“火炉”开始“扑哧扑哧”有规律地运作了起来,蒸汽不断地从它顶部的缝隙中向四周喷出。它的运作将四周的仪器也给带动了起来:几百年前的铜制传送带再次开始了运输,而在其一些表面上的一道道凹槽里,一条条矿水冒着橙红色的光,正缓缓地流淌而过。滚烫的矿水冒着起伏着的,而又时不时地自己炸开的小泡流过了各个石制篝火台。一瞬间,矿水所及之处,篝火台燃起了一丛丛的熊熊焰火。焰火一下子点亮了整个房间,整个房间里瞬间变得一片金黄起来。

    “矮人的工艺。”霍比格再次骄傲地挺起了他的肚子。

    看来,夜灯瓶现在是暂时用不上了。芙卡宁娜将夜灯瓶小心地揣进了兜里。但是,她转眼间又被角落里的一堆东西给吸引住了:“你们看,那些是什么?”

    “让我看看,是什么鬼东西焦黑的一坨……”顺着她所指着的方向,霍比格向前走去。当他走到那一堆东西面前,仔细地看清楚了那些到底是什么的时候,这个矮人一下子愣在了那里,身体和嘴角开始不断地抽搐了起来。

    “喂,霍比格!怎么了?”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卡洛勒便走向前去,欲去抓他的肩膀,“你在看什——”但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也看见那一堆东西到底是什么之后,也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所以……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芙卡宁娜一脸好奇地走上前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霍比格的颤抖逐渐变成了抽泣与惊恐:“这些……这些不是什么‘东西’……他们可都曾是……曾是山石的子民们啊——哦不……”他逐渐蹲下了身子,抱头痛哭起来。

    地面上堆叠在一起的矮人先民们浑身漆黑的,像是被烧焦了一样。大部分的他们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全然看不清长什么样子了,而有一些甚至几乎只剩下了发黑的骨头。

    “所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卡洛勒一脸害怕地问道。

    霍比格摇了摇头,趴在矮人先民们的尸体前,将双手捂在自己的脑袋上,抽搐着身子,失声痛哭着。

    这时,她的目光瞟到了桌子上好像有什么长方体状的东西。她扭过头去仔细一看,看起来似乎是一本捆起来的,被烧掉了一个角的书。应该是那些死去的矮人的,但是他们会在这个里面写些什么东西?她好奇地朝桌子处走了过去,将书本拿在手里打量了一下,发现它正被一根麻绳给牢牢地捆住,就好像是不想让其他人看见这里面的内容一样,而在书皮外侧的表面上,则印着有几个奇怪的符号。

    “霍比格,振作起来!现在该你上场了。”她将卷轴递到了他的面前,“这些你们矮人的文字我们可看不懂——快说说这里面写了些什么?”

    霍比格擦了擦眼角,缓缓地站起,将卷轴接过来拿在手中。

    “这是我们矮人几百年前所用的一种文字语言……嗯?《安塔恩矿坑开采过程记录》?我的胡子啊,你可真是幸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说着,他将捆在卷轴上面的麻绳给麻利地解开,“这是他们从来到这里开始时的,对整个开采事件的记录。或许我们能够从中找到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艾德卡隆那些尖耳朵的家伙们不能够从上面下到这里来。”

    太棒了,芙卡宁娜,你真棒!芙卡宁娜庆幸地想道。

    “不是这里……嗯……也不是这个……等一等,别着急……啊!找到了!”霍比格将记录书翻到了最后几页。在他大致地扫了一下前面的几行字后,眼睛逐渐地紧皱成了一团。

    “所以,里面写了什么?很糟糕?”卡洛勒问道,神情也随着霍比格的表情逐渐变得不自然了起来。

    霍比格深呼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地读道:“

    399年12月29日,

    仍是雪,

    已经下了快一个月的雪了——这个该死的天气。这几个月以来,除了那一点点的铜矿和铁矿以外,其他的矿脉都一无所获。刚刚,不知道他们挖到了什么鬼东西。据他们说,一些浓黑色的浆水从探测口中涌了上来,淹没了一些仪器。

    299年12月30日,

    大雪,

    今天安塔恩派了支小队去抢修那些仪器。但是,等了这么久,连他们的影子也没有见到——不知道是不是去哪里偷懒了。

    299年12月31日,

    雪小了一些,

    昨天派出的那支小队仍然没有回来。安塔恩今天又派出了一支小队前去寻找。但仍然未果,并且也跟着消失了。

    300年1月1日,

    该死的雪又大了起来,

    今天,安塔恩又派出了更大的一支小队过去,并且还是亲自带人去的。不过,这次回来了一个……是切莫斯那个欠钱不还的家伙,只不过他好像疯掉了。他口中好像一直在念叨着什么瑟什么沃兹……还有什么恩斯卡拉沃什么狗屁东西。但是,其他人,还有安塔恩……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300年1月2日,

    暴雪,

    那些黑色的浆水甬道了坑道的楼梯前……安塔恩……安塔恩和失踪的大家回来了……他们变了……不要……不要让他们进来——还有奥德索尔……八、八条腿……我们堵住了门口,对,用尽一切将门口堵住,不要让他们进来。

    300年1月3日,

    暴雪更大了,

    今天我——不,他们进来了!进来了!他们攻破了遮挡物……屠杀……救命!救命……

    该死,什么鬼玩意儿?八条腿的奥德索尔?还有‘安塔恩他们变了’是什么意思?妈的,剩下的写得太乱了,我看不清楚……”

    突然,四周又震动了一下。

    “小子,是不是又是你那头龙在乱蹦了。”

    芙卡宁娜无意间扫到了倒爬在墙面上的东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起来:“不……不是帕耶切拉。”

    卡洛勒和霍比格朝她正望着的方向抬头看去。

    “妈妈咪呀,这是个什么玩……”

    “跑!”还没等霍比格说完,卡洛勒就将霍比格给一把推开。

    “嘶——呀——”一头巨大的巨型蜘蛛挥舞着它的利爪,从房间顶部翻身跳下,而它尖锐的利爪则深深地嵌进了土里。

    “这应该就是记录书里所提到的……八条腿的奥德索尔了吧?”芙卡宁娜畏惧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庞然大物,向身后后退了几步。

    巨型蜘蛛扬起身子,露出了一个脑袋——一个长在其后背上,只有一只充满了灰黑色的眼睛与一口锯齿状牙齿的女人脑袋。它高举起一只前爪,将其爪尖用力地朝她刺来。

    看着尖锐的爪尖朝她的头上落下,芙卡宁娜被吓得愣在了原地。突然,一双手用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一下子将她往前拽去。紧接着,她的双脚则跟着卡洛勒的步伐,开始拼命地在他的身后飞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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