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我都是不会出兵的。”老希斯说道。
这里是灰城的领主大厅，亦是会议厅，而在这里正所召开的，则是北境的年部会议，即在每个洛斯迪亚的新年所召开的北方人大会。不仅是希斯领主的坦列安纳家，还有其他的西北境守护霍伍格家，东北境守护雷列里尔家等等——只要是北境的领主，无论其城堡有多大，都无一例外地来到了灰城的领主大厅里，参加这场北境的年部会议。
每年的年部会议上，无非就是讨论领主家族之间的关系问题与北境与王国之间的情况。但这次的则有所不同的是，他们还将他的事进行了讨论，甚至还邀请了卡兰瑟亚与维克奇奥前来参加。
他先是将自己从沃克城的弑君事件发生以来，到现在所见的经历都较为详细地向会议桌前的各位领主阐述了一遍。再加上卡兰瑟亚与其他的几名圣殿骑士们的证词，领主们听了后都议论纷纷，脸上写满了愤怒。但是，仍有几名领主觉得所发生的这一切是不可信的，其中老希斯就是一个代表。
“你所描述的这些，我认为仍有存疑——除非我亲身经历过。但是，我姑且相信你所说的，约瑟夫杀了我的妹夫这一事——毕竟，那个秃头老疯子什么都能干得出来。”老希斯浅浅地抿了一口他面前的红茶。
“约瑟夫那个混蛋其实早就对王座窥视得太久了，我能够感受得到，每次他经过王座的时候，都会眼睛去瞄上几眼——那个样子简直就像一条狗看到了一根骨头。”旁边的一名领主说道，看他的纹章，像是梅洛森家的大人。
“我的大人，王子殿下所说的确有此事。就在上个多月的黎明时分，我观察到了森林的深处某地方——似乎是中心地带的确是在燃烧，其火焰是我从未见过的诡异。”乔布科老学士轻轻地咳嗽了一下，“但是王子殿下，我实在是无意冒犯——您刚刚提到了世界之树的损伤会给世界带来一定的影响，那么为什么白树被烧毁了，北境还好好地？洛斯迪亚也没有任何的异样？”
“那是因为……或许会需要时间……现在，洛斯迪亚正在逐渐地分崩离析……末世正在酝酿……就像疾病的滋生一样，并不是一触即发的……”
“哦，那么我要打扰您一下了。王子殿下，您刚刚用了‘或许’一词，这说明世界之树的烧毁会带来洛斯迪亚的毁灭这只是您或者是那些精灵的猜测罢了……而且你用‘疾病滋生’来喻作这件事……我觉得实在有些不妥。”说着，乔布科老学士转身看向希斯领主，“领主大人，说到精灵，我觉得作为您的臣子应该提醒您一下——正如古书记载的那样，精灵们总会招惹来邪祟之物与不幸之事，而从王子殿下在刚才所说之中就能够分析出——世界之树被烧毁一事其实就和精灵一族有关……”
“胡说！”维克奇奥拍桌而起，“老头子，你可真是能乱编啊。那些在森林里燃烧着的可都是我的子民！还有我的父亲！为了抵抗北方联军和厄亚格瑞残片的进攻，我们牺牲了几千人……”
乔布科老学士抢过话说道：“厄亚格瑞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被我们的国王和龙王雷格修斯合力杀死了，而那个时候你们又在哪里呢？这还是得归溯于你们的懦弱。要不是你们当初一退再退，被北方联军赶到了森林的深处，抢占了主场……”
“他们是我们数量的多倍！你要是当初和我们在一起作战，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还在这里……妄下什么胡言乱语！”此时，他能够感受得到，维克奇奥已经处于了过于激动与崩溃的边缘。
这段时间以来，先是自己的生父与其子民被杀，曾经所住的家园被烧毁，自己与自己的子民们流离失所，而后来，一直看着他长大的西蒙格也为了掩护他撤退而死……凯斯叹了口气，他知道，维克奇奥已经经历得太多太多了。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精灵王子，早已因为这一切的不幸，而内心被摧残得万般憔悴，其身形也变得千疮百孔。
维克奇奥用力地朝桌子捶去，使得其面前的红茶被震溅出来，洒了一桌。他指着桌前的所有人愤怒地说道：“几十年前的那场战争，还有上个月的那场屠杀……你们为什么不出兵来帮我们？凭什么白树就应该用我们一族的生命来守护！”
乔布科老学士身体微微地前倾，冷冷地看着他：“我们为什么要出兵去帮助一个懦弱的种族呢？”
“够了！这里是会议厅，不是你发表你那些种族偏见的地方！滚出去！”老希斯怒吼道。
乔布科老学士只肯作罢，缓缓起身朝希斯领主鞠了一躬，然后又一次冷冷地瞥了满是愤怒的维克奇奥一眼。
“但收起你那无神论的思想吧——事实就在那里，无论你怎么逃避，老学士先生。”卡兰瑟亚也用他那犀利的目光盯了回去，“如果你不相信的话，你现在大可以穿过我们走了一个多月的沼泽，去阿尔贡幽林的深处看看会不会遇到那些追溯者和其中一个的亡龙，而且想必你也经历过几十年前的那场战争。”
乔布科老学士无奈地摇了摇头，推门离开了，而一旁的卡兰瑟亚也招呼着那看起来十分落寞的精灵王子，让他坐下。
“人老了，思想也跟着死板固执起来了，不是吗？”老希斯苦笑道，他缓缓地站起了身，举起了桌前的茶杯，“我们很感谢你们这些年来在森林里为抵抗北方联军的入侵而所做的一切。我有一个提议——让我们共同举杯，向这些森林的守护者们致敬！”
“为了森林之民！”领主们纷纷起身，高举起酒杯，以茶代酒，将杯中来自于洛密尔的红茶一饮而尽。
“所以，你们会将这些精灵怎么处置？”在听了乔布科老学士的那些话后，他有些担心起来了。
“这你大可以放心。经过这些天的证明，森林之民们事实上和我的士兵相处得很好——这完全打消了我在这之前的顾虑。”老希斯看向了一旁的女侍，“安娜，添茶——他们可以一直待在这。当然，我们也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给精灵们提供他们所需要的一切。但是，前提是……”
“什么？”维克奇奥严肃地问道。
老希斯来回在他的座椅面前背着手，踱着步：“这几天我们的斥候一直在带回北边的消息。有种种迹象表明，北方联军将会大举进攻灰城。但是，具体他们会进攻哪个城墙与何时攻城，以及会怎么进攻……这些我们无法得知。”
“那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吗？”
侍女给在座的所有人新添上茶水。当然，也包括维克奇奥的那一份。
“我需要精灵和人类结盟。至少在危机解除之前，有劳你们和我们一起防守这座古老的城市。”老希斯再次端起了盛着正冒着白气的红茶茶杯，“你们愿意接受我们的邀请吗？尊敬的维克奇奥王子。”
维克奇奥迟疑了一下，但最后终是拿起了茶杯，顶着红茶的滚烫，一口将茶水喝下。随后，他将空荡荡的杯口对准了老希斯：“当然——我代表森林一族接受你的邀请。”
“那么，什么时候你会南下去征讨南方的叛徒？”他又继续问道。
老希斯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我有说过我要出兵吗？我的‘王子殿下’？”
凯斯还想说什么，但好像又有什么东西卡在他的喉咙里，刺痛着他，让他难以说出口。
“无论如何，我都是不会出兵的。除非，北方的危机先解除，我才会考虑南下。”说罢，老希斯便将茶杯里最后的一点红茶一饮而尽。随后，他向在座的所有人邀请道，“今晚是洛斯迪亚的新年之夜，宴会将在晚上七点开始。欢迎诸位前往主厅参加。”
在诸领主的欢呼声与称赞声之中，该次的北境年部会议就逐渐地散去了。尽管这次会议不怎么完美，但是我想说的是，至少人类和精灵两族继森林的族民大迁徙之后，再一次地达成了合作——虽然彼此之间都怀揣着自己不一样的观点与想法。
很快，入了夜，由于现已是冬季最为寒冷的时候，使得天色渐沉得很快。在城堡外的灰城纵横交织的街道上，那些火盆在黑夜中所散发着的微弱火光，成了这黑暗与严寒之中的唯一光亮与温暖，当然也给那些住在木石小房屋之中的平民百姓们带来了一丝的安慰。
晚上是个看焰火的好时间。虽然才七点时分，但天空中已经有焰火正在黑夜里绽开。焰火带着人们对新一年的寄托，陆续地升向了天空。
宴会大厅内，每张餐桌之上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当然，其中就包括了鱼。说来奇怪，“鱼”似乎对于我们人类一族而言，居然象征着好运。几乎每年新年，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领主富豪的餐桌上，都会有将多种种类的鱼用各式各样的烹饪手段所制成菜肴。然而，对于精灵一族却不认为“鱼”是能够带来好运的东西，更无法将其当作食物来处理。这些高傲优雅的，长着一对尖耳朵的家伙们认为鱼和其他的海鲜一样，成长于河水或是海底的深处，常年承受与吸取着那些地方的黑暗之力。对此，他们认为鱼是邪恶的物种，会将那黑暗的污秽带给所接触之人。维克奇奥也是如此所想——自宴会开始以来，他桌上的鱼仍然很完整，丝毫没有被他动过的痕迹。反而是他，一脸厌恶与嫌弃地时不时瞥瞥眼前盘中的鱼，并将它尽量地推开。
吟游诗人们在宴会大厅里歌唱弹奏着，歌词的内容大概描绘的是一名来自于灰城的人类勇士尝试挑战龙族的一只巨龙的故事。大多数的贵族们找到了彼此的舞伴，并纷纷地携手走上厅堂中央，跟随着音乐起舞着。但凯斯厌倦了这些东西——他认为这只不过是一个十分老套的传统活动而已。于是，他和卡兰瑟亚坐在一起，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舞裙与领主长袍在那里没有创意地翩翩起舞，看起来十分地枯燥。很快，他就对这一切感到厌倦了。
“王子殿下。”一名贵族女孩穿着高贵的黄色饰裙，端着酒杯走上前来，朝他微微地行礼道，“如果您能赐舞一曲，这对我们家族来说将会是难以相忘的幸事。
“她是比特洛家的二女儿，也是西北境守护弗尔特·霍伍格的外甥女。”老希斯凑在他的耳边提醒道。随即，他看了看四周，呼喊着，变得有些不满，“我的那个烦人的儿子和不省心的女儿在哪？今晚可是个团圆之夜——真不像话……”
老希斯还未抱怨完，伴随着沉闷的响声，厅堂的大门被一齐推开。众人暂且地停了下来，扭头去看看到底是何人竟在北境守护的宴会之上发出如此大的动静。
一个和希斯一样，满是棕发的，大约二十多岁的男性穿着礼服，在贵族们的注视之下，迈着高傲的步伐走了进来。其左胸处则纹绣着坦列安纳家族的专属咆哮赤熊图案。
这位高大却又有些偏瘦的青年男性大踏步地走到了老希斯的面前，随手拿起了他桌上的酒杯，将里面的玛格纳麦酒一饮而尽，而这个举措显然引起了老希斯的不满。但尽管如此，他也只是怒瞪了他一眼。
“我要是‘烦人’的话，我就不回来了——我的位子在哪？”
老希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一旁的女侍，让其带着他的这个儿子在一旁坐下。
“现在就只剩下我的那个女儿了。”老希斯嘟囔道。他拿起了酒杯，刚想喝一口，却发现里面的麦芽酒早已被自己的儿子给一下子喝光。他便只好将酒杯扔到了一旁，叹了口气。一名女侍赶忙地上前，将其捡起。
凯斯看看眼前的这位比特洛家的贵族女孩，又转头看看一旁他的圣殿守卫。然而，他却得到的则是卡兰瑟亚的点头与沉默不语。
“您同意吗？”女孩再次恳请地问道。
“当……当然。但是，我不怎么会跳——如果你不在乎这点的话。”他缓缓地站起身，牵过了女孩的手。在手与手所触碰的一瞬间，细嫩感与其手心的温度传到了他的手里。
“雷妮娅——王子殿下……”
很快，他们就加入了贵族们跳舞的队列之中，而他的身份很快让他们成为了舞会的焦点——贵族们纷纷停下来驻足观看。由于他之前很少参加舞会，或者说是几乎不怎么参加，这使得他跳起来与雷妮娅的舞姿一对比，看着极其别扭。在经过一段难熬的时间之后，他勉强地配合着雷妮娅将一支舞给跳完了，现场响起了贵族们的欢呼与称赞声——虽然他知道，这一切只是因为他的身份。
老希斯站起了身，端着刚添满酒的酒杯，说起了祝酒词：“今天，是洛斯迪亚的又一个新年，也无异于是亚洛凯王国与我们洛瑞利尔人——山下子民，北方子嗣的又一个新年！”
舞会与宴席随之停止。众人们纷纷转身，带着微笑地看着他，饶有耐心地听着北境守护、北境之主的祝酒词。
“我们的先人在这片冰雪的土地上耕耘了千年之久。从只有六十位英雄所组成的洛瑞利尔人队伍，到现在的时代，在这片冰雪的北方，曾造就过很多英雄——首先，我们应该一起举杯，向那些为了北境，而前往了永恒之海的英雄们致敬！”
贵族们高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洛瑞利尔人如今已变得像熊一样强壮，也在几十年前的那场大战之后变得了更加坚强。如今，我们不仅有着三十万的军队，还有新的盟友！”
众人将目光看向了维克奇奥与其身旁的几名精灵队长，向他们举杯欢呼着。
“以及凯斯王子——特洛林王室血脉的归来！我们今天应该再次高举酒杯——北方万岁！亚洛凯万岁……”
“砰——”厅堂大门处，那用力的推门声打断了老希斯的讲话。两名卫兵慌忙地跑了进来，跪在老希斯的面前，断断续续地说道：“大……大人，不好了……”
“什么事情让你们两个如此慌张？该不会是那些笨蛋游民到处放焰火把自家的住处点燃了吧？”
“大人……英灵堂——有人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之下，闯入了那里面。”
“当时，我们被一阵杂乱声吵醒了。然后，我们就进去查看了一下……发现……发现陪葬品碎了一地，而大人……大人家族的那些先民尸体也消失不见了……”
伴随着贵族们的一阵惊呼与窃窃私语，老希斯气得满脸通红。他将酒杯扔到了一名跪着的卫兵脸上，又将他们给一脚踹到在地：“混账东西！我让你们守墓，你们居然给我喝得跟头死猪一样——戴恩！”
“在，我的大人。”戴恩布雷穿着一身的板甲，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带着人随我一起去看看——究竟是哪个贱民如此地胆大包天，竟然敢盗我坦列安纳的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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