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浮宫,地下三层。
黎塞留研究室。
一个身穿白衣的身影从老旧的电梯中缓步而出。
高文·罗素怀着忐忑而激动的心情走在幽暗狭长的甬道上。
父亲竟然破天荒地主动召唤他了。
闭关了这么多年,终于还能记起高文·罗素是他的儿子?
还是说他太闷了?
终于想要有个人陪他聊聊天?
高文微微攥紧了手心,推开门。
门外的微风吹得烛影摇晃。
这间封闭的小屋子里一如既往地昏暗。
“高文,我的孩子,”尽头书桌前,垂垂老矣的雷蒙德·罗素在烛光中缓缓抬头,“你来了。”
“父亲,你以前从不主动召唤我。”高文·罗素微微鞠躬行礼。
父亲从来没有主动召见过他。
他没有和父亲玩过抛接球那样的亲子游戏。
父亲也从没过问过他的生活,或者他对未来的看法。
从小他就被家族中的孩子所耻笑,将他推倒在地,踩踏他的衣服。
说他是个没有父亲的“罗素孤儿”。
支撑他的骄傲的,只有“高文”这个带着荣耀的名字。
而如今,父亲终于肯主动召见他了!
他已经准备好了心情,和父亲畅谈理想。
虽然上次在学院的行动失败。
但梅伦先生也没有过多得苛责他,反而安慰他说没关系。
“是啊,我从没主动召见过你。”雷蒙德迟缓而颤抖地伸出覆着树皮般的手,对着高文招了招。
高文心中一阵涟漪,欣喜地俯下身,凑近了过去。
雷蒙德以粗糙苍老的手掌抚摸着儿子的头顶。
声音嘶哑地问:“你恨我么?孩子?”
高文感受着父亲掌心的温暖,笑着摇摇头:“怎么可能呢?爸爸!”
雷蒙德欣慰地点了点头,收回了手。
“爸爸,我”
高文正踌躇满志,想跟父亲分享之后自己的对在家族中上升的打算。
可却因为雷蒙德手上的动作而止住了。
雷蒙德从身后的书架上拿出了一尊只有手掌大小的象牙雕像。
那尊雕像雕刻着一具蜷缩的、长着巨大蝙蝠翅膀的恶魔。
恶魔的翅膀收拢,真容隐藏在双翼之下。
像是在沉睡。
一眼看过去,高文只发自内心地觉得不适、污秽、亵渎。
这是只有封印物才会让他产生的感觉。
他不是契约人,只是普通人类,对这种蕴藏着恶魔魔灵的东西,会天然地产生排斥。
“爸爸这是什么?”高文迟疑着问。
“封印物2-09,”雷蒙德沙哑开口,“沉眠的贝利尔。”
“2打头的封印物?”高文错愕地看向雷蒙德手里的那尊象牙雕像。
0,1,2前缀的封印物,代表着这是只有攀爬恶魔路径时,才需要用到的封印物。
也称“恶魔信物”!
既然前缀是2,那就说明是路径最初的第一阶“信徒”晋升所使用的信物。
原来父亲是托我去办事啊
不是为了关心我。
高文心中的光焰顿时有些黯然。
不过他很快整理了心情。
毕竟这是父亲第一次召见他,这次完美完成了父亲的嘱托,那么父亲的关心,也是迟早会有的。
“父亲,您掌握着恶魔路径?”高文小心翼翼地问。
雷蒙德沉默颔首。
高文的脑子正在飞速运转。
他如今也算是最靠近家族高层的人之一,倒没听说罗素家掌握着什么恶魔路径。
他也来不及去想父亲是如何获得的恶魔路径,也许是家族本来就一直保管的,只不过当年争夺家主之位的时候,父亲将它藏了起来。
看来父亲是想杀人了?
高文立刻意会。
完全陌生的恶魔路径,普通人类贸然攀爬,几乎就是死路一条。
但依然有众多渴望力量的人,不惜一切代价去尝试。
力量,对人的诱惑是无穷尽的,哪怕代价高昂。
高文暗暗地思索。
父亲是想用这个方式杀了某人?
然后伪造成攀爬恶魔路径失控致死的场面?
一瞬间,高文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种猜测。
父亲想要杀谁呢?
兰斯洛特?
杰兰特?
不,他们都是契约人,攀爬失控而死的可能很小。
难道是梅伦·罗素?!
高文心中恍然大悟。
所以父亲一直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室放逐自己其实是为了复仇?
无妨
即使梅伦先生待自己再好,也抵不过血脉至亲。
无论父亲要做什么,他都会全力支持。
“您准备把这件封印物送到谁的手里?”
高文依旧小心翼翼地问。
雷蒙德缓缓抬起浑浊的绿色瞳孔。
树皮般的脸上露出一个复杂而诡异的微笑。
“送给你啊,我的孩子。”
·
没有阳光的清晨。
巴黎的天空仿佛是生铁铸造的。
阴沉的颜色,几乎要和埃菲尔铁塔接在一起。
秦尚远和陆星野走下楼,街道两边的人行道上,穿着风衣和羽绒服的男人女人来来往往。
冬季是巴黎的湿季之一,冬风有些阴冷,行人们把衣领竖起来御寒。
秦尚远仰头环顾。
他们所在的第四区,位于塞纳河右岸。
出于对历史建筑的保护,这片地区的建筑都被限制了高度。
哥特式建筑、巴洛克式建筑以及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
不同时期的建筑风格,全然被浓缩于一座城市当中,让她看起来陈旧深厚。
一辆黑色的奔驰缓缓在路边滑停,车窗摇下来。
露出一个熟悉的、戴着墨镜的欧洲面庞。
杰兰特·罗素。
“哟!早上好啊秦尚远!”杰兰特笑嘻嘻地跟秦尚远打招呼。
上次见面还是在舒窈山庄。
“早上好啊。”秦尚远也没客气,带着陆星野拉开门就上了车,“我朋友,陆星野。”
“知道知道。”杰兰特的蓝眸从后视镜里一扫而过。
“罗素家不会又对他动什么歪心思吧?”秦尚远将顾虑半开玩笑地说了出来。
“这个嘛,不好说。”杰兰特顿了顿,发动了引擎。
奔驰汇入了大道的车流。
秦尚远正想说什么,杰兰特便立刻补充道:“不过,叫你们来的是我,那我就要对你们在巴黎的安全负责,至少不用担心我父亲那边。”
陆星野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好像就算现在罗素家来一车人给他拉去开膛破肚做实验,他也会敞开肚皮给他们研究。
这头龙怎么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秦尚远看着陆星野不仅没有关心自身安全,还透过车窗东张西望的样子,暗暗腹诽了一句。
不过他很快就将重心转移到了此行的目的上:“杰兰特,你之前去了东京?”
“嗯,追查夏超的痕迹。”杰兰特说。
“我在那碰到了你的朋友苏柏,那个女孩强悍得可怕,如果不是她,我们根本没机会逃出灰海边境,然后后面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说到这里,杰兰特的眼神有些暗淡,在他看来,苏柏应该是阵亡了。
秦尚远略略点头:“你后来给德川光师兄发了消息,说夏超目前在北极圈内的某个地方,可为什么要让我来巴黎?”
“那是因为等等,”杰兰特开着车,忽然皱眉,“你叫德川光师兄?”
“对啊。”秦尚远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直接叫我大名?我跟德川光那家伙是同班同学啊!”杰兰特在心里感受到了晚辈的蔑视。
“因为德川师兄没有把枪偷偷塞我手里,然后诬陷我把我当诱饵啊。”秦尚远摆出一副礼貌的微微笑。
“”杰兰特眼角抽搐着,一时间汗颜。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这么记仇啊
他尴尬轻咳了几声,继续了刚才的话题。
“因为夏超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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