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洲城内有人欢喜有人愁。
满街道的残木断檐,破瓦碎墙,倒塌的屋舍店铺一片接一片, 其中最惨的还数仙芝楼,被那渡劫的大能踩了一脚,一整个被夷为平地。
愁的便是家中财物法器散落,以后屋舍重建的时日很长;喜的却是捡回了性命,那大能下手还是有点分寸,居民顶多就是被砸伤,并未有伤亡。
而造成这场骚乱的始作俑者们,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有,比如秦鹤梦;失踪的也有,比如黎噎;还有一位绝代佳人正抱着脑袋咆哮。
“什么庇雨楼至善堂慈安院?什么时间逆转大阵?什么佑土神君?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越皎罗气呼呼地往自己嘴里塞灵丹。
她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一觉醒来,灵力只剩下三成。
难道是她梦游了不成?
时间逆转大阵对记忆的篡改果然厉害,越皎罗几乎全然忘记这段时间有关佑土神君的所有事情。
谷荒泽也没有比她好多少,甚至还更惨。
狸花猫心口的伤和血已经得到治疗,只是迟迟无法恢复人形,急得金影团团转。
“大人,唐安俨已经带了医师从岛上赶来,您再休息会儿,别乱跑啊大人!!”金影用言语安慰着。
谁知照尊大人一点都不在意,跳上窗台就蹦上竹楼的顶部。
许多似有似无的片段在狸花猫的小脑袋里不断回闪着,那是过往无数次时间回溯的片段,黎噎的身影夹杂在其中,却怎么也捕捉不到。
狸花猫突然又跳回到竹楼之中,飞奔向一楼书房。
接着在金影的注视之下,将所有的书架与书籍撞倒,钻进里面去。
金影指挥着土偶想将书籍拨开,谁知道土偶居然不听指挥,抬着金影扔了出去,直接关上竹楼的门。
一片黑暗之中,翠鸟站在枝头叽叽喳喳,扶桑树流光溢彩。
黑发白衣的身影不羁地卧在树上,他手里拿着个光球放在嘴边,似乎在啃咬。
躺在水中的男子身穿精致女子衣裳,披散着长发,透明纯净的旧世之水环绕着他,水蛇不断在他身边翻滚蜿蜒着。
光球被啃完,树上那人打了个饱嗝,黎噎猛然睁开眼睛,着火似地翻起身来。
站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吐。
“呕!!!”黎噎只觉得恶心,非常恶心,可是吐出来的不是污秽之物,也不是血,而是一大团血泥,寄生柔从里面跳出来。
更恶心了!
越看到就越想吐,越吐就越恶心。
“别吐了,多恶心,你吓到我了。”树上的白衣人托着腮嫌弃地说。
“还不是因为你啊!”黎噎破口大骂,“醉山月!”
扶桑树上那人居然是醉山月。
他顶着张与谷荒泽七八分相似的脸,身上也穿着白衣,却平白多出几分痞气和吊儿郎当。
而且醉山月笑得没心没肺的,丝毫不感到愧疚。
黎噎却忘不了刚刚那瞬间发生的事情。
当他被佑土神君化作的血泥包裹住,灵力在飞快地被吞噬时,整个身体忽然不受到自己的控制。
醉山月在黎噎的脑中冷冷一笑。
接着黎噎感觉自己张开了嘴巴,将血泥一口都吞了进去。
太恶心了!!吞了那么恶心的东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黎噎大声质问着醉山月,震得翠鸟都啼叫得飞了起来。
“哎呀,我就是借用一下你的身体,吞噬掉阿土伯的灵力。”醉山月丝毫不感到愧疚,又从怀里掏出一只光球。
“他可难消化啦,这么多吃得我肠胃不适。”说罢他还装模作样地摸着肚子。
“托你的福哈儿媳妇,借着这次机会,我恢复几成灵力,至于你现在这样,哎呀,别这样看我,那可是佑土神君的先天法宝,流息壤。”
黎噎忍不住看向他刚刚吐出来那一坨,却发觉已然消散在水中,连蠕动的寄生柔鱼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不见了?”
醉山月好心地解释:“是灵力所化的,你修为太低也不能维持多久。但它已经如三珠木般融入你的血肉之中,请叫我雷锋!喂!”
回应他的是黎噎愤怒的火球,很不客气地朝他面门砸过去。
醉山月不闪不避,硬用头接了几颗火球,天火在他的面上灼烧起来,只一瞬间却又熄灭,留不下丝毫的伤害。
“你好歹得经过我的同意吧!!”黎噎质问他,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身体,虽然触觉上依旧是人体的组织,可是他想起寄生柔鱼,总是头皮发麻。
“那你就别头脑发热挡在我儿子面前!他能应付的!”醉山月反客为主地指责起黎噎来:“如此危急情况,你有几斤几两重,抵挡住神君搏死一击,还不是因为有我?”
其实黎噎当日真的是下意识的举动,没有考虑过后果,此时回想起当日的情景,亦有些后怕。
“好了好了,这次算你有理,放过你。”黎噎心虚地瞥开视线,四处张望着周围,“泽先生呢。”
“你有空担心他,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醉山月眯着眼,露出一丝怜悯的神色。
狸花猫在黑暗之中快速飞奔,拾级而下,不断蜿蜒向下。
连谷荒泽自己都忘记了,在洞府之下,还埋藏着另外一个洞府。他此时只能顺着自己残存的记忆,不断往下而去。
底下有着十分重要的物件,那早已被时间逆转大阵洗涤的珍贵记忆。
狸花猫此时心中担忧黎噎的安危,却不得不继续先去寻找那样东西。
踩着光滑的石头跳进湖中,站在湖面之上,狸花猫见到湖中心长着一棵焦黑枯萎的大树。
树根无助地漂泊在湖水之中,年轮已经不再流淌着灵气,树叶化作僵硬的铜片,悬挂在孤独的枝头。
这是扶桑树死后的模样,充满着苍老与颓败。
一只青玉圆环,篆刻着无数的咒文,挂在树干之上,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狸花猫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他仰望着,伸出爪子想要够到那玉环,动作却变得缓慢,仿佛还没下定决心。
“阿泽,你想好了吗?”扶桑树叶忽然叮当作响,化作人声。
这熟悉的嗓音,谷荒泽已经好久都没听过,最近几年,连在梦中,这声音都变得模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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