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
淋漓的雨水,拍打在苏辰的脸上。
藏书楼庭院里。
一缕缕的长生真气逸散而出,这一株盛开的木槿树迎风就涨,转瞬自一丈小树就变成了三丈大树,正好合适做具棺材。
棺材做好。
银辉的木槿花填满棺材。
一袭紫袍染血,血肉枯竭的苍老尸骸,哪怕死去,仍旧脊骨挺直,嘴角含笑,只是那一双幽深的眸子再无了半点光辉。
“张贵死了。”
苏辰有些恍惚。
张贵会死,他很早就知道。
哪怕他也救不回来。
他只是个长生者,改不了生死。
或许以后他能见惯生死,但现在真的做不到。
“你呀你。”
“我一直觉得你野心勃勃,迟早会摔一个大跟头,这个跟头会把伱摔醒,让你放弃颠覆大梁的幻梦……”
“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九年,摔得太狠了,把你的性命也摔进去了……”
苏辰眼中恍惚更甚。
仿若看到了跟张贵初见时的一幕。
藏书楼外。
俊朗高大,穿着青袍的青年张贵,拎着烧鸡还有白儒酒走了进来,朝着他笑吟吟的说着。
“你救了我,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真不知你怎么想的。”
“竟让我想办法给你调入藏书楼这孤冷之地。”
梦醒了。
皎月隐去。
藏书楼外的黑暗,一片冰冷,隐隐有劲风烈烈之声,亦有兵马奔跑,刀甲摩擦之声,徐徐的响起。
越来越多的修行者气息在庭院汇聚!
梁太祖出手!
天下震动!这一夜,陨落了十几位小宗师!
皇权赢下了这一局。
驻守皇城的杀武卫前来打扫战场了!
“阉狗逆贼张贵,大梁皇族,三代帝王待你不薄,许你滔天权势,无双富贵,尔竟敢生出反叛之心,勾结江湖匪类,欲要行改天换地的逆举!”
“太祖亲口,宗师一掌,你已重伤!”
“速速滚出来领死!”
“还能留尔全尸!”
有暴喝声响起。
如滚滚雷音,炸响天地,震慑四方。
轰!
藏书楼庭院的门炸碎了。
三千杀武卫齐聚!
大梁皇后,独孤月,统帅三军,冷冷凝视着藏书楼里。
但他们不敢进。
天下绝巅,武榜第一,张贵之名,太过可怖!哪怕太祖亲口,张贵不残也废,他们顺着踪迹追来,却仍无一人敢踏进庭院半步。
这一夜,还没有人知晓,刚名动天下的武榜第一,已悄然无声的死在了藏书楼的小院里。
对于藏书楼外的一切,苏辰充耳不闻。
他注视着这一袭紫袍尸骸。
叙说着。
“你痛恨灭你国,屠你族的大量皇族,我便将你埋葬在皇城外的青山,让你有朝一日可亲眼目睹大梁的覆灭……”
“你曾问我,为何深居简出,不贪权势,不恋富贵,我现在告诉你……”
“我讨厌一切的麻烦事。”
“不想得罪人。”
“不想沾染任何杀劫。”
“而你做的都是麻烦事,都是杀劫,都是不死不休的事情,但这一次他们或许会让我将你的尸骸交出去……”
“我不会愿意的。”
“麻烦就麻烦了,杀劫就杀劫了,不死不休就不死不休吧!”
“既如此,”
“今夜。”
“我便张狂一回……”
苏辰取下了修罗鬼面,换上了代表第六总管的崭新红袍,将这一袭紫袍,天下最大叛贼的尸骸放入了棺材中,合上棺盖,背负双手,抬头望天,再无悲喜。
气之路,第四品,叫做暴气境。
入此境界。
暴气影响,狂躁好斗。
但苏辰恰好相反,入得长生第四品境,他心如止水,心绪漠然,无喜无悲。
轰!
这一刻,藏书楼外,阵列的三千杀武卫再也按捺不住,撞碎墙壁,刀剑出鞘,弓弩上弦,杀入了藏书楼里。
“张贵赴死!”
有银袍将领,手持长枪,跨马而来。
浑身怒罡烈烈。
“嗯?”
原本紧张,隐隐带着些许恐惧的氛围,瞬间一空。
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棺材当中,那一具紫袍苍老尸骸!
“哈哈哈!”
“张贵死了!真的死了。”
独孤烈狂笑,握紧长枪,满是汗水的手心,瞬间一松。
他赌对了。
张贵真的死了。
泼天的富贵在向他招手!
就在此时。
一道淡漠的声音响起。
“藏书楼总管,苏辰,于此夜,为友人送葬,还望诸位行个方便……”
一袭红袍,苏辰扛着棺材,直面三千精锐披甲的三千杀武卫,以及独孤皇后,面不改色,徐徐叙说。
等等。
红袍?
这是大内总管。
二品高手!
“大内总管……”
独孤烈心神一紧,本能就要跨马后退半步。
其余杀武卫,也是心神一寒,手脚发凉。
二品!
围杀二品!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你算什么大内总管?”
“上不得台面的阉狗,你以为自己什么!”
“藏书楼第六总管,要不是陛下看在张贵的份上,你一个无法修行的玄色太监,有何资格穿上二品才可着的红袍?”
“张贵逆反天威,为天下第一的叛贼,当五马分尸,你以为你苏辰逃得掉吗?”
“为他送葬?还行方便,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货色?”
“阉狗!”
“你也为党羽,也要死!”
“呵!”
独孤皇后,冷冷吐出一字。
“杀!”
刹那。
独孤烈眸子一冷,浮现怒色,也是想起来了苏辰这个名字。
搞了半天,是那个“第六总管”!
“差点让你唬住!”
“废人,也敢炸我?”
“真以为穿上这身红袍,你就是二品高手了?”
“死!”
独孤烈怒吼,罡气狂舞,注入长枪,于瓢泼大雨之中刺出。
雨。
越下越大了。
“不知死活的阉狗。”
“真以为自己是二品了?”
独孤皇后一阵摇头,眸光冷嘲,就要坐回马车当中离去了。
此战已无悬念。
她要回宫坐镇大局。
“唉!”
苏辰叹息。
庭院里,滂沱之雨,瞬间一静。
他探出一指。
雨夜,炸响惊雷。
漫天之雨,化作一剑,横斩四方。
“天乱之年,二代紫袍,于月下斩出漫天风雪化作的一剑。”
“我亦有所感悟。”
“七年所悟,终于此夜,化院中雨水为一剑,还望诸君赐教!”
刹那。
于此苏辰朝前踏出一步。
血焰滔天!
筋骨齐鸣,奔雷鸣响!
三品洗髓境,再无遮掩。
“怎么可能?”
“洗髓!”
“三品境?”
“不对!你不是无法修行吗?而且,这还不是寻常三品,哪有体之路的三品洗髓,可以斩出一品小宗师才能领悟的天地之意……”
独孤烈眸子瞪大,惊恐万分,嘶吼着出声,身如坠入无边地狱,此时再想要退走已然来不及了。
杀!
他燃尽罡气,化作一枪,想要阻挡。
却如螳臂当车!
他只得亲眼目睹,这漫天之雨化作一道匹练剑意,朝他横斩而来。
真意!
竟然真的是天地之意!
漫天风雪化作一剑!这是气之路,一品小宗师,破玄关,悟天感,才能触摸到截天地之力施展的杀招。
这苏辰不过三品,竟能模拟出三分皮毛神韵?
三分皮毛神韵,杀他亦如杀鸡屠狗。
砰!
鲜血炸碎。
这位独孤家主,杀武卫的统领,身躯炸开,连同坐下骏马,一同直接爆成了一团血雾。
风雨一剑,去势不减,横斩三千杀武卫!
“不要怕1”
“区区三品而已,我等围杀的还少吗?”
“阵列冲杀,有死无生!”
“杀!”
“他只是区区三品!”
三千杀武卫嘶吼,不见慌乱,阵列如军,怒吼冲杀而来。
轰!
剑消散。
藏书楼外,三千兵甲齐灭,遍地都是破碎的兵甲,还有血肉残尸。
一剑破甲三千!
“三品?!”
独孤皇后,惊骇欲绝。
若非马车中,有一尊真正红袍在此,这一剑之下,哪怕是她也必死无疑。
“你是三品洗髓?”
“怎么可能!”
“你不是无法修行吗?”
独孤皇后,怒声喝问。
对此。
苏辰充耳不闻。
一袭红袍,抗棺而起,越过院子里的尸山血海,在滂沱大雨中,朝着皇宫之外走去。
“还请王总管出手!”
独孤皇后愤怒朝着马车里端坐的大内红袍命令道。
对此。
苏辰抬眸,与马车里的这尊二品总管对视。
“风雨一剑,你挡得住吗?”
“或者说。”
“你有多少寿元能跟我拼!”
马车里。
一阵沉默。
这尊二品叹息一声,闭上了眼,放任苏辰离去。
苏辰扛棺而走。
一路畅通,无人阻拦。
阻拦的人都死了。
为友送葬!
“谁也不曾想到,这位藏书楼里龟缩着的无胆废人,竟会是一尊三品洗髓高手,还能斩出风雨一剑,借力天地……”
“世人皆赞叹张贵天资妖孽,殊不知,他只是得一卷燃尽寿数的魔功,于绝境中昙花一现罢了,皇宫之中,确有妖孽,不过不是张贵,是你,张贵之友,藏书楼废人,苏辰。”
皇宫城墙之下,有一老者,着紫袍,垂垂老矣,一副老朽模样,他饶有兴趣的看着苏辰,侧身让开皇宫之门,并不阻挡苏辰之路。
七年前,天乱之夜。
他于此皇宫,漫天风雪化作一剑,斩当时的天下第一,天师府的巅峰一品紫薇道人!与初代紫袍演戏一战,迎回“正统”建武帝,让一切归于正轨……
今夜。
宗师之下,他为最强。
“苏辰,你若执意为叛贼送葬,那你也要遭天下通缉!天下之大,无你容身之所!不如舍弃张贵留下来,拜我为师,三品便可得我风雪真意三分神韵,你或可真能一窥宗师境……”
这位二代紫袍,循循善诱。
对此。
苏辰头也不回,无悲无喜,跨出了宫门。
“谁在乎!”
今夜,藏书楼废人苏辰,一鸣惊人,展露修为,剑破三千甲,震慑二品红袍,以三品杀穿皇宫,为友送葬,护天下第一逆贼尸骸离去。
次日。
建武帝震怒,除名苏辰,天下通缉,取代张贵,成为天下第一的反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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