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珂儿听到米继丰以赦免她父亲的罪责来换取翻案后,她沉默下来了。
她眼前闪过父亲的容颜,记忆中,父亲在未出事之前,是一个沉稳刚毅的官吏,虽然不善言辞,但对家人却极为慈爱。那时的他,身着整洁的官袍,眉目间透着一股正气,每天清晨离家去衙门时,都会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叮嘱她好好读书。张珂儿清楚地记得父亲在家中时,那份安心与温暖。
然而,许王元僖案爆发后,一切都变了。父亲被罢职的那天,神情从未有过的黯然,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奈与痛苦。之后的每一天,父亲的精神逐渐崩溃,原本刚毅的面庞日渐消瘦,眼中不再有昔日的光彩。他日日在家中郁郁寡欢,咳嗽不止,最终在淳化五年,带着满腹冤屈离世。
想到这里,张珂儿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眼泪不禁涌上眼眶。她的父亲,一生忠于职守,却因为一场政治风波被迫卷入其中,最终落得如此凄惨的结局。如今,有机会为父亲洗刷冤屈,这对她来说,是多么巨大的诱惑。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意识到米继丰的提议并不单纯。若是马翰脱罪,眼前此人所承诺的一切恐怕都难以兑现。更何况,她跟随马翰一年有余,深知他的为人。马翰睚眦必报,手段凶残,若是放过他,未来将会更加凶险。
即使抛开这些理由,张珂儿扪心自问,也无法违背良心去放过马翰。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米继丰,正要拒绝。
米继丰说完话后,一直在仔细观察张珂儿的反应。他对自己提出的条件信心十足,起初张珂儿确实如他所料动了心。然而,当他看到张珂儿的脸色从悲凄转为迷惘,再变得坚定时,心中顿时生出一丝不安。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巨响打破了厅室的沉寂,紧接着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吆喝声。
“什么人!”
“敌袭——”
米继丰一惊,虽感意外,却不至于慌乱。他迅速退到厅室一角,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小心防备着外面的动静。
“砰——”又是一声巨响,厅室外一名随从猛地被撞开,重重地摔在地上,随即滚进了室内。紧接着,十余人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杨宗永。
他虽然年仅十一岁,但习武已经数年,身子长得很快,比米继丰仅矮一头。
他进来后不发一言,只是冷冷扫了一眼厅室内的情景,随即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几人上前。
米继丰愣住了,显然不认识这些人。眼见几人逼近,他大喝一声:“住手!尔等可知我是何人?”
随即又将目光转向杨宗永,喝道:“哪里来的娃娃,你可知这是何地?”
杨宗永脑中回响着二弟宗德的话——“打架时,能动手就别废话。”他毫不理会米继丰的叫嚣,嘴里只蹦出一个字:“打。”
米继丰怒火中烧,毕竟他也是将门子弟,平日里勤练武艺,自恃不凡,否则也不会想着去河北建功立业。
看到几人围上来,他毫不犹豫,直接冲向最前面的一人,挥拳猛击。然而,那人早有准备,轻巧地侧身闪避,两手如闪电般搭在米继丰的胳膊上,顺势一推。米继丰顿时感到一股大力将他往前扯动。
他心中一凛,暗叫一声“不好”,急忙使劲扭腰想要停住。但此时,其他几人已绕到他身后,齐齐合力撞向他。
一瞬间,米继丰几乎懵了。这些人的打法,若是在战场上,简直是不要命的拼搏方式。只要手上有兵器,他们这种合身撞击的战术就是以命相搏,必死无疑。
就在他愣神的片刻,感觉身上一股巨力袭来,整个人被猛地撞向杨宗永。
杨宗永早有准备,眼见米继丰被撞得步伐凌乱,朝自己扑来,便猛地一脚踢出,直中米继丰的胸口。这一脚力道十足,直接将米继丰踢得腾空而起,重重摔倒在地。
米继丰倒地之后,猛地喷出一口血雾,随即便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杨宗永看到米继丰晕倒之后,便朝张珂儿示意跟上,径直带着众人离去。
明月舫的幕后东家是潘家。当年赵恒还是开封府尹时,因感念潘氏早亡,潘家一度衰落,便允准潘家经营一些京城内的生意。在青楼行业,众所周知,八楼三舫背后都有势力支撑。云鬓馆的背后便是杨家,而潘家也看中了这一机会,向赵恒求取明月舫。
这明月舫本是齐国永庆公主的产业,也就是赵恒的堂姐,他大伯太祖皇帝的三女。这些年,永庆公主身体不好,早就想转让出去。正好赶上有人愿意高价购买,再加上还是赵恒牵线,这笔交易就在年初时达成了。
今日米家衙内在明月舫上遭袭的消息迅速传开,很快传到了其他几个衙内的耳中。众人听完明月舫下人的描述,一时却猜不出袭击者的身份。直到他们派出的人跟随张珂儿一行,才发现动手的是杨家的第三代。
尤其令人意外的是,杨宗永似乎毫无隐藏行踪的意图。他将张珂儿安全送回老头客栈后,便径直回府复命,与其说是行事坦荡,毫无避讳,不如说是嚣张跋扈,不把米继丰放在眼里。
众人都怒不可遏,但对于报复杨家这件事情,说实话都有些发怵。关键是那个佘老太君不讲武德,抓住一点问题,就直接上手。
不说文臣,就是武将世家,谁不是先来回讲个几轮道理,讲不通之后,也是先约架,而后大家摆开架势,家中亲兵上阵,对决而定胜负。就没有人冲上来就砸人家宅,直接打伤家主的。
可是,此事也不能默不作声,都是大宋有数的将门子弟,被打了吱都不吱一声,出去都抬不起头来。
后来还是傅承业给大伙儿出了一个主意,由田守吉和郭崇仁出面教训杨宗永。
田家年初刚死了家主田重进,佘太君再不要脸,小辈的事情,也不敢闹上门。至于郭家,除了妇孺,就只有郭崇仁一个男丁在家,她无论如何也不敢上门闹事,更何况后面还有郭皇后。这一下众人豁然开朗,纷纷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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