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参军沿着狭窄的通道一路小跑,最终来到马家药铺的后院。入眼处,地上静静躺着两个人。
一个是老者,面朝下趴在地上,毫无动静,看上去已然没有了气息。另一个则是一名年约四旬的妇人,她斜靠在院子内的井口边,一手紧紧捂着小腹,血水从她的指缝间缓缓渗出,而另一只手死死地握着一把剔骨刀。
赵参军站在通道的出口处,略微调整呼吸,目光迅速扫视了整个院落,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后,他才谨慎地走向躺在地上的老者。
他先用腰刀小心翼翼地捅了捅老者的身体,见对方毫无反应,这才蹲下身,一使劲将老者翻了过来。
只见老者的脖颈上裂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仍在缓缓渗出,显然刚刚丧命不久。从老者的穿着来看,应该是这院子的门房。
赵参军不禁皱紧了眉头,心里一沉。他转过头,目光落在斜靠在井口边的妇人身上,见她胸口微微起伏,显然只是昏迷过去,但情况也不容乐观。
赵参军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名妇人,伸手准备探查她的呼吸情况。就在这时,妇人突然睁开双眼,手中的剔骨刀猛地刺向他。赵参军大吃一惊,迅速用力蹬地,侧身扑向一旁,险险避开刀锋,口中急忙大喊:“下官乃是开封府兵曹参军——”
妇人见他身穿玄色官服,立即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她喘了一口气,放下刀,虚弱地说道:“妾身乃是杨府仆人……请官爷通知妾身的姐妹前来支援。”
话音未落,院门处突然涌进十余人,他们四散开来迅速控制了局面。随后,又有几人鱼贯而入,当先一人正是周云镜,她身后跟着一名女子,身着男子圆领窄袖长袍,头戴帷帽,周围垂挂薄纱遮住了面部。
周云镜一进院,便看到了斜靠在井边的受伤妇人,立刻吩咐道:“快送她到前院药铺包扎伤口。”随即,她走到那名受伤的金花卫身边,柔声安慰道:“你不用担心,这几家院子都已经被我们控制了。”
受伤的金花卫面露懊恼之色,低声说道:“大娘子……奴婢无能,被那门房阻挡,贼人还是逃走了。”
“无妨,你且去歇息,剩下的吾等来查……”
……
……
两日后,天波楼一号库房。
刘娥神色轻松,正向耿金花、薛平等人讲述这两日朝堂的剧烈变动。
那日,金花卫、开封府和皇城司联合行动,查抄了刘记食肆、马家药铺和胭脂坊三家铺子。
行动中,辽人细作自杀者五人,分别为刘记食肆的掌柜、后厨和帮工,马家药铺的一名制药师,以及胭脂坊的两名丫鬟。马家药铺后院的门房则被金花卫所杀。其余人等,并不知道这三间店铺与辽人细作有关联。
在药铺后院中,发现了一张密语绢布和大量账册。然而,由于绢布上记载的是密语,没有解密方法,目前无法得知内容。
皇城司负责秘谍的指挥使与薛平曾仔细查看过后院的布局和书房的设计,两人都感叹辽人秘谍统领的心思缜密,不愧为【鸳鸯】。其精心布置令人惊叹。
据他们推测,此人每日都会焚烧关键的文书,唯一留下的密语绢布,可能是当日来不及销毁的。
尽管那些账册仅仅记录了这三家店铺的正常营业收支,对于辽人秘谍系统的运作影响甚微,但对于杨家来说,这些账册却是关键证据,足以将马翰一案的证据彻底钉死。
刘娥说到这里,不禁感叹:“这马家三兄弟,的确是人才。”
马翰在开封府下属各县任职县尉期间,利用职权攫取了大量财富。但马家并未将这些财富用于自家,而是以这些财富作为资本金,利用马家药铺的补肾秘药作为流通货币。
如此一来,在官员之间的交往中,只要有人持有通过药铺流通的补肾秘药,就可以随时到药铺兑换成现钱。这种模式让官员们的行贿受贿变得悄无声息,即使被发现,也可以辩称是为了使用秘药。
更何况,这补肾秘药本身确实效果显着,对于真正需要的人来说,其价值甚至超过了它所代表的面值。
当刘娥说到这里,耿金花和薛平互相对视,耿金花问道:“如此说来,即便我们掌握了马家药铺与明月舫、逐风社等社团、组织,甚至家族之间的交易记录,也不足以给他们定罪?”
刘娥无奈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并非完全不能定罪,但这些记录不足以证明他们与辽人细作有勾连。毕竟,马家药铺是有着二十多年历史的老字号,京中与其有交易的家族……”
她略微顿了顿,叹了口气道:“可以说,几乎没有哪个家族没有与其交易过。”
“若仅凭这些账册定罪,恐怕整个京城有半数人都要被牵连。”
“那马家三兄弟的处置如何了?”薛平问道。
刘娥神色一肃:“马翰、马卓已经抄家斩首,这几日就会执行。至于马良,已被追毁出身以来的所有文字记载,彻底除名。”
最后,刘娥笑盈盈地说道:“我倒是在官家那里立了一大功,如今官家允我执掌皇城司。”
她继续说道:“至于潘家、傅家、郭家……这些逐风社的家族,原本打算找宗永他们的麻烦,但因这次事件,这些衙内全都被勒令禁足半年。明月舫也被教坊司暂停了牌照——这是娘的说法,哈哈……”
刘娥话锋一转,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神情:“傅潜被官家召入宫中斥责了一番。他回府之后,亲自打折了他儿子傅承业的一条腿,还命人抬着傅承业绕内城一圈,之后才送去医馆。分明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严厉责罚了其子。”
这时,门外金花卫进来,递给耿金花一封信。她打开来一看,是张珂儿留在老头客栈,指明交给杨家的信。
其上说,杜明权获得减罪二等,从斩首降为流二千里,张珂儿因揭发马翰有功,恢复其父功名。她父母双亡,独自一人,便决定陪同杜明权流配。写着信是为了感谢杨家,感谢九妹,感谢宗永、宗德,让她得报大仇,若有机会,必定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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