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人回去时, 谢槿奚不在院子里。
只有一朵云静静候在院中间,似乎等待他们已久。
给他们带路的云和它打了个招呼,飘着飞去了云海边。
它下班了。
那朵云见他们来了,便分成了三小朵,带领他们到了各自的屋门前。
几人的房间距离并不远,南杏落在最里面,昭云在中间,苏言在外边。
南杏落推开房门,屋内的窗还开着,有一截花枝从窗内伸进来,和月光一起落在书桌上。
他的目光柔和了下来,丝毫不管其他两人还跟他说晚安,关门就回了屋子。
昭云和苏言:……
他好怪,谁管管。
屋子内的布局摆设可以说完全按照他心中的想法布置的,虽然简约,但样样齐全,空处更是摆了不少绿植,映衬得整个屋内都十分生机盎然。
南杏落伸手将那截贸然戳进来的花枝小心翼翼地砍下来,放进了桌上的一个长颈花瓶内。
这里一切的一切都太符合他的心意了,无论哪里都用得极其顺手,布置房间的主人似乎是和他同住了很多年的亲近之人,他的各类喜好都完完全全被满足了。
这个想法一出现,南杏落便控制不住弯着唇,抿出一个难得一见的笑。
通红的耳尖从发间冒出来,灼热的温度渐渐攀升,未过多久,他连后脖颈都泛着一层红。
他坐在桌前,花木草叶的香勾缠着他,像大氅挥动间带来的气息,刚刚那唐突的想法怎么也消不掉,南杏落捂着脸,从掌间轻轻叹了一声气。
真没出息。
南杏落从小的生活经历导致他对这种反应并不陌生,他知道这叫什么,也知道这感情并不是什么崇敬和爱戴。
在见他第一面时,南杏落的心就已经控制不住了,谢槿奚无论周身气度还是长相形貌,都同话本子里最受姑娘喜爱的温柔仙君差不多,但南杏落并不是因为外貌或者其他种种外在因素对他念念不忘。
而是因为那种灵魂相契的感觉。
他对他的大师兄一见钟情了。
从他儿时起,母亲就告诉了他他并不是他们亲生的。
南杏落被遗弃在杏树下,他们捡到他时,一朵杏花花瓣刚好飘下来落在他脸上。
于是,他便有了南杏落这个名字。
南杏落伸手轻触着斜插在花瓶里的花瓣,静坐了片刻,躁动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他从怀里掏出那截青龙木,借着窗外清浅的月光,用小刀麻利却小心地给木头修型。
不到一个时辰,一支做工熟练,花样简单的木簪便出现在他手中。
说是花样简单,南杏落却费了不少功夫,簪头刻着一枚格外生动的杏花纹样,镂空处理得非常利落,衔接处更是毫无破绽。
他拿着那支木簪,不由得幻想起谢槿奚带着它的样貌。
……未免太不礼貌了。
南杏落紧抿着唇,打消自己的幻想,毅然决然地放下簪子上床睡觉。
天光大亮,鸟鸣清脆。
昭云邦邦邦敲着他的房门:“南杏落!南杏落!我好紧张啊怎么办!”
南杏落推开房门,他换上了谢槿奚给他们准备的内门弟子服,袖口紧紧挽着,将他气质衬得更冷了些。
“你紧张什么。”
昭云抱着一个插满了花的脑袋,往他面前一递:“苏言去送玉了!下一个就是我了!你帮我看看这样行吗!”
那脑袋断口处的血渍被擦拭得干干净净,饶是如此,南杏落还是往后仰了仰身子。
“挺好的,去吧。”
昭云抱着脑袋来回踱步,南杏落便抱臂靠着门框,抬眼正好扫见苏言回来了。
苏言手上拿着个剑谱,宝贝得抱在怀里不给他俩看,冲着他俩傻兮兮地一笑,回房去了。
过了片刻,只听他房间里传来一声巨大的:“大师兄好好啊!啊啊啊啊啊!”
昭云紧张得吸吸鼻子,上战场一样过去了。
谢槿奚昨晚去柳长归书房里找了些适合他们的剑谱,一大早就被苏言叫醒了。
他手上拿着块儿种水极好的玉,往谢槿奚面前一递,半天才吭出一句极其小声的:“大、大师兄,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谢槿奚没拒绝,他笑眯眯地收下了,反手给了苏言一本剑谱,叮嘱他先看,别急着练。
他猜想到这群孩子应该会单独来给他送礼物,便搬了把椅子坐在屋门口,膝上放着另外两本剑谱,静静等候着。
他所料不错,下一个来的是昭云。
“大师兄——!!这个给你!”
谢槿奚目光定了一下,没看清她手上拿了个什么。
昭云手上抱着个插满了花的球形物体,离得近了,谢槿奚才看清她那物体是个脑袋,他脸上的笑差点没绷住,在昭云飞快地说完那个脑袋的来历,并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后,谢槿奚还是认命了。
他接过那个脑袋,没让昭云看出来他笑得很勉强,还是装得一如既往的温和,将她的剑谱递了过去。
昭云兴高采烈地小跳了一下,抱着剑谱像兔子一样跳走了。
她走了之后,谢槿奚才如释重负地找了个布将花脑袋裹好,放进了储物戒最里面。
这孩子,天天抱个头也不害怕。
南杏落是最后一个来的。
他实在让谢槿奚等得有点久了,初春的日头又暖,谢槿奚坐在椅子上,支肘撑着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南杏落的脚步声很轻,他走近前来,拱手朝谢槿奚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大师兄。”
谢槿奚睡得迷迷糊糊地,抬了条眼缝瞄他,声音也含糊。
“小落…?什么事儿啊,你…”
他话未说完,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等下,这是真的南杏落不是他梦里的,他乱叫什么呢!
南杏落仍然拱着手,头都没抬,实际上已经浑身僵硬地一动不动了。
小…小落?是他听错了吗。
他俩都没说话,静了片刻,谢槿奚才清了清嗓子。
“刚刚大概是梦中有所感悟,没什么。”
南杏落点点头,目光垂着看地,将怀里被体温暖热的木簪递了出去,声音闷闷的。
“大师兄,礼物。”
谢槿奚看着他手中的木簪,有些晕厥。
这死孩子怎么和上辈子送一样的礼物啊!怎么其他两人都变了就他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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