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渊曾经问过柳长归,他们要去飞南国做什么。
柳长归看也没看他,闭着眼拢着手,只从嘴里蹦出两个字。
“入世。”
杜庭轩的头七过后,他们在杜庭文家里住了下来。
柳长归不但不需要吃食,偶尔还会为杜庭文一家卜算一卦,为他们规避很多危险。
原本杜庭文一家就很感谢柳长归,这么一来,更是巴不得把柳长归供在家里,若不是柳长归爱清静,这一家子每天一早就要来拜拜柳长归。
华渊往池塘里扔了块小石头,吓跑了一圈鱼。
他想,他们还真把柳长归当成神仙来拜了。
杜家的小女儿杜泽兰跟在他身后,柳长归让他和杜泽兰多一起玩玩儿。
在柳树轻摇、阳光斑驳的午后,杜家小院里,安静得要命。
柳长归的本意是希望华渊能和杜泽兰成为能说得上话的朋友,毕竟华渊一路跟他走来,很少遇到能相谈甚欢的同龄人。
虽然柳长归打小就不爱与人沟通,可不喜欢沟通和没人能沟通是两码事。
强行让两个不太好搞的小孩子凑到一起的下场就是,他俩谁也不理谁。
杜泽兰看着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姑娘,有时候却连杜庭文都搞不定她。
但杜泽兰怎么样和他华渊有什么关系?
他拍拍衣服,哼着歌回去找柳长归。
今天柳长归还没教他认字呢。
时光如细水长流,一个多月的光阴悄悄从指缝间溜走。杜家原本笼罩在杜庭轩去世的悲凉氛围中,终于迎来了一阵新的喜悦——一个新生命降临了。
孩子的名字他们早就想好了,就叫三七。
然而,命运的笔触总是忽明忽暗,正当杜庭文还沉浸在喜得麟儿的喜悦中时,一缕阴云悄然笼罩。
随之而来的噩耗,如同夏日突来的暴雨,让人措手不及。
小三七还未撑过百天,便永远睡在了襁褓之中。
生活的画卷,就这样在喜与悲之间,无声地翻开了新的一页。
柳长归在初来杜家的时候就知道这孩子活不长,杜庭文命里只有杜泽兰这一条子女缘,另一条,早早地就断开了。
毕竟婴孩脆弱,柳长归还特意看过一眼,只对着悲痛欲绝的杜庭文摇了摇头。
“天命如此。”
在那个阴霾笼罩的清晨,杜庭文仿若晴天霹雳,被震得心神俱碎。
时间仿佛凝固住了,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沉重与哀伤。
那个在他最悲痛的时候凝聚了所有希冀与爱的小生命,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只留下几件还未绣完的小衣服和一箱他托人四处收集而来,还未派上用场的玩具,静静地诉说着哀愁。
杜庭文的每一口呼吸都似在吞噬着破碎的灵魂,泪水不自觉地滑落,沿着脸颊往下流淌,溅起一朵朵哀痛的涟漪。
他怔怔地站在那里,四周的一切变得模糊,唯有心中那股椎心泣血的痛楚,清晰刻骨。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每一次对于还未出世的小三七的期待,如今都成了最锐利的刀刃,一遍遍切割着他的心房。
他试图伸手触摸那些记忆中的片段,却只抓住了一片虚空,那份绝望无助,比冬日里的寒风更加刺骨。
于是柳长归和华渊待在杜家的短短一段时间里,经历了两代人的死亡。
七天一过,柳长归又准备告辞了。
杜庭文本就因为杜庭文的去世悲伤难忍,现在又经历了小三七的事,他整个人看着都昏昏沉沉的,一夜间似乎老了十岁。
但听闻柳长归要走,他还是强打起精神,陪着华渊吃了一顿送行饭,将柳长归他们送到了门口。
临行前,柳长归凭空取出一枚鹤羽,交给了杜庭文。
“让泽兰拿着,她与我之间还有缘分未断。”
他们登上马车,哪怕这些日子里杜家出了这么多事,却仍然将他们的马喂得膘肥体壮。
马蹄哒哒踏地,华渊一抽马鞭,激起灰尘无数。
杜庭文跪拜下来的身影渐渐隐去,柳长归收回目光,一向冷硬的心里竟也百感交集。
方才有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那个捂着心口咳嗽的,在大风中被吹起衣衫的单薄身影。
华渊这几天也没什么动静,小三七满月的时候,华渊还抱过他。
柳长归还担心华渊是受了什么打击,正绞尽脑汁思考着要怎么跟他讲讲道理。
毕竟“哄人”这个词对于现在的柳长归来说,还是太过陌生了。
谁知道华渊的声音比他快了一步,少年清越的声音被风带进来。
“老师,接下来我们去哪?”
他们从官道出的城,柳长归正要掐指再算,便听得华渊猛地叫了一声。
“留神!”
他短鞭一打,短鞭应声脆响,引起一阵颤动,柳长归稳坐车内,手中灵力散开,于颠簸之际巧妙地稳住了即将翻倒的车厢。
他未撩开帘子,心下却已有定论。
“华渊,怎么回事?”
华渊跳下马车检查了一番,发现马车没什么大碍,才扭头去看正坐在地上的人,眼神随意地盯着,话却是对柳长归说的。
“没事,方才有人没看路,撞上来了。”
柳长归静了半晌。
“华渊,让他们上来吧。”
有时候不得不感叹,有些人的身上确实受着天命的眷顾,正当他筹谋着如何寻找之时,这两位奇人竟自己送上门来,仿佛是上天特意铺设的巧遇。
那两人是一老一少,老的那个用罩布套着头,只露出一张因为吃惊而微微张开的嘴,里面几颗黄牙歪七扭八的。
小的那个灰头土脸的,身上穿着件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道袍,尺寸不甚合宜,显得不伦不类的,背后还背着个大大的旗子,上书“卜卦算命”四个遒劲大字。
这俩人因为自己左脚绊右脚地摔倒地上后,就一直坐在地上,一老一少都呆呆傻傻的,两双眼睛呆滞地对视,好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定住了。
华渊总是疑心这二人是骗子,但柳长归的话他还是听的,不情不愿地让开点位置,又用马鞭一指他们,压低声音,自以为小声地警告。
“不许进去,就坐在门口。”
实则被柳长归听得一清二楚。
他轻轻叹了口气。
“华渊。”
华渊不服气地闭上了嘴,又仗着柳长归看不见,对着那一老一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把干粮给他们分些,送他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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