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确实很猛,带着两百手下一路杀穿了乌桓军营来到土垠城下。
最嚣张的是他并没有让守城的士卒放吊篮将他们弄上去,而是让守军打开城门,大大方方的将他们迎了进去。
甘宁能看到蹋顿就在对面的军中,他一脸不屑的看着对方,最后还假意前突吓唬了蹋顿一下后才最后进城。
可是甘宁很猛又能怎么样呢?两百士卒在守城中没有任何意义,他的突袭确实是今日乌桓人退兵的直接理由,可他的作用真就没有鲜于辅烧毁攻城槌的作用大。
多年前的恐惧再一次在乌桓人心中滋生,那个庞大的帝国如同大山一般压在乌桓人心头,他们以为四分五裂的巨龙已经死了,可残存在血肉中的威压依旧令人震颤,依旧让他们不敢轻易亵渎。
太阳逐渐西斜,这一夜土垠的百姓睡得很安稳。他们从不害怕外敌入侵,嗜血与搏命刻印在了他们每一个细胞之中。他们只是担心自己失去勇气,失去一个汉人应有的尊严。
这一刻时间仿佛回到了四百年前,那时的幽州是汉匈的主战场,包围与反包围简直如同喝水吃饭般司空见惯。那时幽州边上还存在着一个庞大而又恐怖的帝国,那时的幽州百姓嚣张到连匈奴都不放在眼里。
白天他们和将士们一起抗击匈奴保家卫国,夜晚则和街坊谈笑风,嘲讽城外那鬼哭狼嚎般的歌声。
就如同现在这样,乌桓人在城外为死去的族人唱着哀伤的歌,调子诡异而又悠长,像极了豺狼野狗春日里发情呃呜咽。
幽州的百姓都知道这是胡人的招魂曲,希望阵亡的死者能够找到回家的路,希望他们能够安息。
幽州百姓可不想他们安息,有些嚣张的破口大骂,用恶毒的语言诅咒着那些不得好死的胡人,让他们招不到族人的魂魄。
不过乌桓人能不能招来魂魄不清楚,他们却招来了另一样东西,一种打乱了所有人计划的东西——雨。
说起来这还是幽州开年以来的第一场雨,百姓们听到落雨的声音欢呼雀跃,终于下雨了,再不下雨庄稼就要干死了。
然而除了百姓,所有人都不高兴。
首当其冲的就是甘宁,看着雨水不停的骂骂咧咧。鲜于辅失血过多陷入昏迷,做为土垠最高的军事长官,甘宁接替了指挥的任务。
以甘宁的性子,保全土垠不是第一位的,干死那些乌桓人才是最重要的。
他定下的计划是明日白天亲自带队烧毁两架云梯,晚上直接端了蹋顿的大营,一举灭掉乌桓人。
一场大雨浇灭了他所有的想法,别说干掉乌桓人了,明日能不能点着火都是个问题。
同样不爽的还有蹋顿,他如今不仅时间不够了,人还有些怂了。大汉还是那个大汉,猛人无数,他搞不赢。原本他想着明天再试一次,现在天降大雨,硬生生打断了招魂仪式,这是一种很不吉利的现象。他想撤……
当然,最不爽的还是典韦和安延,两人拼命带着自己的麾下士卒向土垠进军,可惜一日百里已经是极限了,想要两天到达根本不现实。
如今好了,一场大雨下来,他们连急行军都做不到了,只能慢慢蛄蛹。
典韦受不了这种速度,他将部下扔给了范方,自己一人朝土垠的方向大踏步走去。
安延难以理解典韦这种莽撞的行为,不过还是愿意给典韦提供一匹战马。
好在狗骑兔子这种荒唐事没有发生在典韦身上,他无视了安延的援助。相比于骑上战马后六条腿赶路,他更相信自己的双脚。
迷雾重重的辽东战场在这一夜发生了很多事,各路斥候终于发现了乌桓人的计划,他们攻破肥如、令支、临渝、海阳四县,征发四县百姓摧毁了保护辽西以及整个幽州的长城屏障。
破环总是比建造更为轻松,如今整个辽西的长城竟然被推倒了一半。
这种程度的破坏军事意义并不大,长城毕竟是个建筑,汉人能用没道理胡人用起来就会拉肚子。
若是入侵中原的话翻过了也就翻过了,根本不需要将其彻底推倒。
不过这么做却有着极强的政治暗示,长城除了防御作用以外还是一种象征,千百年来汉人用着极为坚毅的精神铸就了这道难以逾越的城墙,如果它毁了,汉人的意志也就毁了。
听起来似乎很搞笑,可是在这个时代还真就是这样。百姓们对很多事物都抱着极其强烈的崇拜之心,很多人一边哭泣一边毁掉自己的精神信仰。
反抗?
站着死和跪着生听起来是一道选择题,也仅仅是听起来。
不是所有人都能站着死,跪着生的机会同样很难把握住。
从土垠和辽东来侦查的斥候们在不同的方向上目睹了这可怕的一幕。
愤怒、茫然、恐惧……
无数种不同的情感充斥在他们心头,他们都不知道该不该反抗,该不该去杀死那些摧毁长城的人,能不能杀死他们!
斥候们甚至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愿不愿意杀死他们……
失落大概是所有人心头共同的情绪,失落的百姓,失落的斥候,失落的将领以及狂喜的胡人……
就这样看着,看着……
雨下了一夜,斥候们也看了一夜,最终却没有人愿意挥动手中的刀子将破坏长城的胡人杀掉。
天亮了,斥候们纷纷散去。他们需要向各自的主官汇报看到的情况,请主官们为他们做出本应属于自己的决定。
经过了一夜的思想斗争,蹋顿还是准备博一把。赢了富贵通天,输了了不起回去继续放牛牧马。
不过今天是肯定打不了了,泥泞的土地士卒们走过去都费劲,还未攻城说不定就已经累死了。
就这样,双方在城内城外陷入了对峙,对峙整整持续了两天。
甘宁每天都要做的事就是站在城头上骂娘,天气潮湿点不着云梯让他满腔怨气。
更要命的是蹋顿真的很鸡贼,害怕被甘宁再次突袭,每天都派很多骑兵日夜巡视大营,片刻都不间断。
望着不断调动兵马的敌营,甘宁知道这恐怕将是乌桓人最后的一次攻击,也会是最凌厉的一次攻击。
经过了两天恢复士气,甘宁上一次突袭造成的打击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了,若是今日能够攻下土垠,乌桓人就会找回自信,甚至能够做到比汉人更强!
大家都是人,我死你也会死,只要敢打,胡人和汉人没什么区别。
只是乌桓人没有注意到,在西营后面的树丛中,一个满身污垢、背着双戟的大汉从中走了出来——典韦来了!
典韦这辈子没有这么烦躁过,他实在不明白坐在车上吃大肘子有什么不好,为何自己会脑袋一热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这般拼命?
饿呀,是真饿!
两天两夜,典韦就吃过几条鱼充饥。他早已经不是需要在丛林中进行荒野求生的野人了,近几年衣食无忧让他身上连个火石、火镰都没有,也下不去那个嘴啃生肉。
现在好了,既然看到人了,吃的算是有着落了。
在正常人的思维模式中想要从其他人身上要些吃的,至少也要看看对方的身份才行。
可典韦不这么想,饿了就吃、渴了就喝是他一贯的行事准则,不爽就杀管你谁是谁?
大踏步走进乌桓军营,典韦找到屯放军粮的地方,抱起肉干就开始往嘴里炫,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
乌桓管军粮的人都看傻了,一个全身甲胄的傻大个跑到自己帐篷里胡吃海喝,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懵。
也算是这人有眼力价,他估算了一下自己和典韦之间的身材差距,慌慌张张的跑出去叫人了。
典韦也没理会他,反正一会儿都要杀,跑就跑吧,别影响而来吃饭的心情。
哪知那位着实有号召力,叫来了上百人准备抓住典韦,问问这货是哪里来的。
这下典韦就不干了,狠狠抓了一大把肉干全都塞进嘴里,拿起双戟就开始在军营中作妖。
一场屠杀是必然的,当王弋给典韦套上铠甲之后,这头集天地灵气孕育出来的不世凶兽进化成了完全体,除了没有一个合适的坐骑,典韦就是个永动的杀戮机器。
没有人能抵挡他的一击,被他兵器接触到的人连活下来的可能都不会有。
一招一式带起大片的血肉,运气好的才会断掉肢体,运气差一些的直接被一分为二。
典韦造成的骚乱很快引起了西营其他人的注意,乌桓人纷纷朝这里涌了过来。
典韦见状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欣喜不已。他双手握紧双戟,一边旋转一边跳进人最多的地方,每到一处必定掀起一片血色的云雾,伴随而来的则是无数痛苦的哀嚎。
为将者方向感一定要好,典韦的方向感就不错,这是他常年在深山中练就的绝技。
可是到了战场上典韦根本不愿使用这项绝技,憨厚的典韦只记得王弋给他制定的战场规则:有命令以命令为主。没有命令,哪里人多就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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