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只有三十分钟，欧阳菲菲在心底暗自忖度，如果不能再剩下的时间里，说服张畅，那她这一趟，就算是白来了。
她的目光落在他惨白阴郁的脸上。
他似乎在沉思，惨白阴郁的脸上，凝结着此刻内心争斗的痛苦。
“你不能这么自私啊！”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这自言自语，却着实一下子戳痛了他的心。
他仍旧低垂着目光，不敢看欧阳菲菲的表情。
她想起来，很久之前的那个寂静的夜晚，他也是这样的神情。
不过那时候，他脸上的神情，不像眼下这般阴郁惨白。
那个寂静的夜晚，他在她面前，是满含期待地，微微羞涩地低下头去的。
低下头去，他的灼烈的目光，就从她身上移开了。
“你这样子折腾，有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啊！”
欧阳菲菲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张畅的心，猛然震颤了一下。
欧阳菲菲还是在乎他的啊。
“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一个人”欧阳菲菲继续说，“看来，以前我的决定，并没有错。我要当时答应了你，我现在肯定肠子都要悔青了。你这样子，怎么跟你过日子啊！你连自己都照应不好，怎么担负得起一个家庭！”
张畅猛然抬起头来。
阴郁惨白的脸上泛起潮红，空洞茫然的眼神里，燃起热情。
他瞬间就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凝视着她，连连摇头说，“不是的，不是这样”
他心底似乎一下子豁亮了，恍然明白，这一段时间里，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破罐子破摔地作践自己，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她啊
因为他对她是真的，而他的心，因为寂静的夜晚她的拒绝，破碎了。
他忙于否认的是，他不是她想的那样。
他是有能力，有信心，有感情，能够担负起责任，经营好一个家庭的。
但是这话，他不能说的太直白。
他放不下他那可怜的自尊。
如果再回到那个晚上，他是无论如何，再不会那样灰溜溜地走了。
现在，他总算知道了她的心。
他心底悲喜交集着。
悲的是，当时他没有更进一步，喜的是，经过这一番折腾，他总算知道了她的心。
而她那时候，也并不是有意要拒绝他。
她在犹豫，和她的拒绝，都只是在考验她。
她害怕，她担心，如果一下子答应了他，他会不会跟别的男人一样，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她要看到他的真心，感受到他的真情。
所以，才拒绝了他。
她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
因为她跟他的相识，跟她以往那些伤痛的经验，太相似了。
在郑辉抛下她以后，她的心，还在郑辉那里，可她过的，却是一种浪荡的生活
就像是故意报复似的，她也在无情地作践自己。
她跟很多的男人，都逢场作过戏。
那些男人，想要他的时候，嘴里说的都好听，得逞了，就不是那样。
她也无所谓。
反正是破罐子破摔嘛。
她会把张畅想成跟以前她见过的那些男人没什么两样
这也难怪。
张畅第一次到她的店里，应该就是在刚跟郑老四签订了租地协议的那个晚上，喝得满身酒气，烂醉如泥
那时候，她已经洗心革面，决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可是，游本昌却把张畅带到了她的店里
她知道游本昌带他来的目的。
因为游本昌也是喝得半醉不醒，她瞪了他一眼，没怎么计较。
“欧阳姑娘，你朋友张畅，你替我照应照样”
游本昌把张畅摁了坐到椅子上，口齿不清地说着，往门外走去。
欧阳菲菲跟出去，连连喊了一声，他没反应，头也不回地哼着小曲走了。
张畅坐在椅子上，不吵不闹。
欧阳菲菲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畅也正神情茫然地看着她，像是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似的。
小红在一旁抱怨说，“这游本昌有病吧！”
小倩问，“咋办？”
欧阳菲菲皱着眉，拿不定主意。
她知道，这个人，是来跟郑老四谈生意的怠慢了他，郑老四会不会不高兴呢
欧阳菲菲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到底该怎办。
小红说，“菲姐，要不要把他弄出去，我叫李岩来”
“算了，就让他在这里待一晚吧。”欧阳菲菲想了想，吩咐小红，“你去拿条毯子来，给他盖上，夜里会冷。”
小红抱怨说，“咱们跟这个人，非亲非故的，菲姐你还管他！”
抱怨归抱怨，毯子她还是去拿来了。
张畅躺在椅子上，盖着毯子，很快沉入了梦乡。
那天晚上，倘若欧阳菲菲真的“照顾”了他，恐怕后来，他就不会真的对她动心了
毫无疑问地，他也会认为，她就是游本昌嘴里说的那种人
那天之后，他跟她，也算是相识了。
打麻将的时候，也会叫上她，请客吃饭的时候，也会。
当然是借着朋友的名义。
当然，她也很清楚，他这是想要找机会，亲近她。
亲近她的目的，恐怕跟别的男人，没什么两样。
总之，是想吃她的豆腐。
她无所谓。
再后来，她就真的跟他，睡到了一张床上。
她还是无所谓。
两个人干柴烈火的，各取所需嘛。
况且，张畅年纪不算大，三十出头，人长得也不那么讨厌，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
她原本也以为，这也不过就是一段露水情缘。
到头来，一切终归要烟消云散，各走各的。
虽然，张畅一再地跟她起誓，他对她是真的。
她还是不信。
一切不会有什么不同的。
她无所谓。
他却一直执拗。
甚至到后来，他郑重地，向她求婚了。
就是在那个寂静的月光温柔的晚上。
这时候，她真的不能无所谓了。
她看着他说完那些话，羞赧地低垂下目光，等待着她，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她的心，热烈地跳荡着
她没有立刻答应嫁给他，是因为，往后的人生，太漫长了。
她还不确定
万一，他这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呢
她犹豫着他忐忑着期盼着
最终，她还是压抑住了内心的狂喜和激动，故作淡漠地说，“我已经跟你说过，我们之间，就是逢场作戏，仅此而已，不可能再有别的，你咋就不明白呢”
她的话音很轻很轻却每一个字，都似是锥子扎在他的心上一般
她是想要看到他更坚定的决心。
她要他坚定到让她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而他却退却了。
她发现，像寒冬里忽然被泼了冷水他的眼神，冷了下去
他在她面前失魂落魄。
她说，“你还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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