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喆这话一出口,褚酌夕便算是彻底没了退路,或者说,是从她踏入酒馆的那一刻起。
他们能下这么大的功夫将酒馆营造出正常营业的假象,就是为了等她自投罗网,又怎么会看着猎物到了门口,又眼睁睁的叫她溜走呢?
褚酌夕光是想,心脏便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每一下都敲击着她的肋骨。
杜父在里面,也就是说,陈思守也在,他带了路喆,杜父身边必然也有人跟着,如此算起来,少说也有四个以上。
她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捻了捻手心的薄汗,偷偷往衣服上抹了把,随即看向路喆,忽然道。
“我有些后悔了。”
后者一愣,与之对视片刻后又立马别开眼。
他以为褚酌夕说的是“后悔来这里了”,想要让他当做没看见,可是没办法,他已经冲里头喊过了。
倘若早一会儿这么说…也不行,她上来的时候,大堂里的人早就看见了,瞒不过去的。
路喆想着微微蹙起眉,冷硬中流露出几分为难。
“来不及了。”
褚酌夕见状却摇头,“不,我是说,我当初跑的时候,就该把你也带上。”
“那会儿没这么做,所以现在我说,我有点儿后悔了。”
路喆闻言,心底忽然沉了一瞬,朝向门外的左手鬼使神差地微微蜷曲,却什么也没说。
“对了,你负责收尸吗?”褚酌夕忽然又道。
路喆沉默,“不在我的业务范围之内,但是…”
他说着往后瞥了眼,确定没人靠近,这才不大自然道,“我会尽力。”
“多谢,方便的话,再帮我带两句话吧”
他扫了眼褚酌夕,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有些不太高兴,于是果断拒绝,便连脸色都不由沉了沉。
“我不给人带遗言。”
“不在业务范围之内”
他犹豫片刻,“…嗯。”
“那收尸怎么又能干了”
“……”
“算了,不为难你。”褚酌夕摆摆手,开了两句玩笑,紧张的心绪倒是微微放松了下来。
“反正…我也没觉得自己今天非死不可。”
路喆没接话,埋怨地想要瞪她,可等视线落到她身上时,便怎么也挪不开了。
她刚刚说错了,就算当初她跑的时候想要带上他,也是带不走他的,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就像现在,他永远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即将踏入死局的人,身后无援,眼睛里却还可以流露出那样兴奋又乖张的神色。
看起来不自量力极了,还蠢,可他偏偏…就是有点儿期待……
“行了,别杵这儿。”
褚酌夕拍了拍他,紧接着径直越过路喆,踏进休息室。
他看着褚酌夕的背影,踌躇片刻,想要关门的动作忽地一顿,想了想,还是松开了。
就这么开着吧,也挺好。
此刻休息室的沙发上,从左到右,依次是罗尔金,范戈尔,杜象初,以及陈思守。
身后站着的两个,一个是范戈尔的副手,艾格。
另一个站在杜象初身后,是先前在东洲见过的,那个在郑秋来脸上留下过刀疤的那位。
再加上刚刚出去的路喆,统共七个人。
倒是来齐了,只是对于法斯特的人居然也在这件事,褚酌夕略微有些惊讶。
可是转念一想,他们如今是合作关系,自然是要一块儿行事的。
面对几人齐齐投来的视线,褚酌夕心中即便再怎么打鼓,却也只能做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嘴上是依照惯例的不饶人。
“像是不请自来这种事儿,几位倒是做的挺得心应手的。”
她面无表情,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只茶包,又提着接了半壶的滚水。
打着泡茶的名义,不动声色地将休息室里里外外全都大致扫了个遍,确定没什么异样,东西摆放的位置也没怎么变。
也就是说他们来了之后只是坐着喝酒,并未仔细检查过这间房间的布局。
褚酌夕心中估摸着有了数,便打算扭头回去,没想到陈思守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的,悄无声息。
褚酌夕被他吓了一跳,手里的茶壶猛地一倾,大半洒在他的大衣上。
“抱…抱歉…”她下意识地开口。
陈思守没说话,只是站着,褚酌夕只好抽了两张纸巾吸他大衣上的水。
怎么说都是刚烧好的滚水。
直到摸见他空荡的衣袖,一抓,里头是没有胳膊的。
褚酌夕的脑海中迅速浮现出范戈尔那天同她说过的话,随即猛地看向陈思守,恰好与那双异色的眼瞳相撞。
她今天戴了那只像是夕阳的狐狸眼片,而此刻陈思守的目光正停留在那上头。
“小…”他停顿了一瞬,抿起唇,面上有些不太自然,又在褚酌夕的注视中立马变得冷硬。
“眼片不错。”
他道,声音不大,可褚酌夕还是听的清清楚楚,闻言赶忙松开将他的衣袖攥出褶子的手,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多谢。”
随即端起余下的小半壶茶往沙发的方向走去。
见她过来,杜象初的视线饶有兴趣的从陈思守身上转移,随即落到她脸上,像是企图从中看出一些破绽。
“阿福,可算是来了,还以为得等你等到明天天明呢。”
见她手里已经泡开的茶,汤底澄澈,杜象初仰头将杯子里的酒水饮尽,紧接着冲她一举。
“多谢,正好解解酒。”
褚酌夕置若罔闻,径直绕开他,坐在另一头顾自斟了杯,跟没听见似的。
杜象初的手就这么被冷落在半空,看了眼褚酌夕,也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一乐,随即又自顾自的收回去,给自己重新添了杯酒,也不觉得尴尬。
也是,她先前在庄园的时候就是这副臭德行,知道他是杜父以后,还是这副德行,一点儿没变。
“看来我是没这口福了。”他自言自语道。
范戈尔一双眼睛在几人当中来回扫视,又不动声色地跟身边两人互传眼色。
罗尔金自然是看不明白,所以主要还是跟艾格。
在来之前,他设想过无数种有可能会发生的状况。
他猜到褚酌夕跟花园的人早就见过面,所以到时无非是剑拔弩张,两边都看对方不顺眼。
或是褚酌夕进门时压根儿就没发现不对劲,等进了休息室才惊慌失措,却已经来不及跑了。
他那会儿也觉得杜父这主意挺损,占了人家的酒馆不说,还想吓唬人家。
可他本身对于褚酌夕也带着点儿没来由的兴趣,主要是辛玛那女人,素来都是不爱与人交好的个性,居然也会跟他没完没了的讲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
于是来了以后,他又想看看褚酌夕究竟会是怎样一副反应,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
说不上来,总之都挺怪,比如猞猁现在为什么要独自坐在窗边避嫌
还有刚刚出去拿酒的那个司机,也很怪,俩人站在门口一顿叽里咕噜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以及杜父对她的态度,不像是知道蜘蛛是折在这个女人手上的,难不成是他的情报有误
他想着与艾格面面相觑,一筹莫展。
总之哪儿哪儿都好像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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