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断电话,天花板照样纹丝不动,褚酌夕一时有些郁闷,正盘算着是不是索性把地板一起拆了检查一遍时,余光流连,蓦然便瞥见杨克那张摆放的有些过分整齐的单人床。
这床并不沉,随意磕个膝盖都能把它给撞歪了,杨克的床铺以及书桌,乃至衣柜和地板区域,无一不是不修边幅的,非是这张床,放的板板正正,一丝一毫都不偏。
褚酌夕本来还在心里头估摸着,单凭自己的力气能不能把这床给整个儿翻过来,说不准就是在床底动了手脚。
只是还不等她动手,刚刚推开一条缝,就见正好被床架遮挡的地方,靠近床头的墙面处蓦然露出一块儿暗红色的砖身。
那个位置,是无论从上方或者是床底,都无法看到的死角。
砖块儿边缘的棱角已经被完全磨平,只要稍稍勾住两边的凹陷,就能整块儿抽出来。
后半段则被卸掉了一截儿,留出了大概五公分的空间,而这样的深度,足以藏些什么。
只是现如今,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砖洞,褚酌夕高涨的情绪霎时跌入谷底。
这的确是用来藏东西的,要不然谁会没事儿在墙上挖个洞啊?还卸掉了半块儿砖?又正好被床架给遮的严严实实?
要么是杨克还在他生前时就将东西给转移了,要么就是交给了什么人,或是…有人跟她一样,搜查了杨克的房间,并且带走了那件东西。
“你…在做什么?”
年轻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好奇中略带几分犹疑。
此刻的褚酌夕正屈身蹲在那面被取了砖块儿的墙壁前,面前是在一整面白墙之中颇为显眼的长方形孔洞,手里拿着的是那半块儿被截断了的红砖,而身后则是杨克原本紧贴着墙壁摆放的单人床。
此刻已经被拉斜至屋子中央,而原本就存在于床底下的空铝罐,正随着门外吹进来的风在褚酌夕的脚边滚动着。
整间屋子,若是忽略另一边整洁的床铺,活像是被人闯了空门。
褚酌夕闻声回头,她此刻看不全自己的处境,也就全然不明白门口那人儿脸上显露的诧异到底是为何。
“死者的室友?”
“啊,是啊。”那男人笑着,抓了抓后脑勺,“换班了,现在休息。”
褚酌夕面无表情的点头,实则不着痕迹的打量起对方来。
她确实感到有些意外,虽说裴海成已经事先跟她知会过,杨克的室友是酒吧的调酒师,却没想过会是如此的年轻,看着就跟贺从云差不多大,像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统一的制服马夹扣的一丝不苟,胸前戴着别致的胸针,整个人看起来,可以说是不失稳重又同时具备着青年人个性的典型。
“要我帮你吗?”
对方跨过地上的空酒瓶走进屋子,随即指指斜放在正中的那张单人床,屋子本就不大,如果不挪,还真有些占地方。
床铺被推回到墙角,男人稍稍后退一步,蓦然踩扁了一只易拉罐儿,发出一瞬尖锐刺耳的动静。
吕泊西挠了挠头,将已经踩扁的易拉罐儿踢到一旁,不好意思的笑笑。
“有点儿乱是吧,啊哈哈,我待会儿就收拾。”
对方打着哈哈,目光中透露出些许好奇,越过褚酌夕的肩膀指指那个已经被单人床堵上了的砖洞。
“那个洞…是怎么回事儿?你挖的?”
褚酌夕沉默,淡淡扫他一眼。
对方即刻弯起眉眼,“哈哈,开玩笑,开玩笑嘛。”
褚酌夕倚在书桌前,正好顺着对方的话头往下问。
“你之前一直都没有见过那个洞吗?”
“唔…”吕泊西闻言低头,眉间蹙着,似是真的努力回忆了一番,方才朝褚酌夕摇了摇脑袋,“没见过。”
对方的答案在意料之中,“那死者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或者是不寻常的地方?”
吕泊西闻言,似是稍稍蔫儿了蔫儿,眉梢微微耷拉着,可怜巴巴儿的看向书桌前逆着亮光的女人,“这些,昨天那些警官们都问遍了,我从头到尾说了不下三遍,警察姐姐,你就饶了我吧,你们办案录口供什么的,不都是有记录的吗?”
“我问,你答,还请你配合一下。”褚酌夕眼皮也不抬,“我听说,近两个月,杨克突然有了嗜酒的习惯,所以有没有什么跟以前不一样的,习惯,语言,状态,就算是每天回来的时间也可以。”
她随手抽出一本书来翻看,正是左侧书桌上摆的整齐,用书立隔好的其中一本。
“我看你书桌上摆着的这些书都是心理学专业的吧,虽然我不太懂,但依照我浅薄的认知,你们应该都挺擅长观察身边的人吧?状态,眼神,肢体语言之类的,既然你跟杨克是室友,就算平日里再怎么不接触,应该也不会什么都察觉不到吧?”
眼前的女人长着一张淡然处之烟火不沾的脸,言语轻巧,说出来的话却句句戳着要害,字字掐着要点,叫他不得不答。
吕泊西的目光暗淡下来,已然没了方才吊儿郎当的模样,无奈摆手,“好吧好吧,我只是怕说多了惹祸上身而已,不过既然你都问的这么详细了,我总不好什么都不答吧。”
“确实,前段时间他是有点不太对劲儿来着,大概是在一个多月前吧,具体是哪一天我也不记得了,但是那天他特地跟人换了班,我瞧见了,不过晚上却回来的很晚,我都下了班儿关了灯打算睡下了,才听见他开门进来的声音,貌似…还受了点儿伤?”
他摆摆手,“反正身上都是些灰尘印子之类的,手上还流了血,脸色特别不好,我当时只当他是打架斗殴,他说没事儿,我也就不问了。”
吕泊西无奈,耸耸肩膀,像是个偷偷说人闲话的孩子,刻意压低了声响,“你知道的,他长得这么凶,我就算想问也不敢问啊。”
“那天跟他换班的是谁?”褚酌夕抬眼。
“陈哥啊,陈兆,跟杨哥关系不错呢。”吕泊西抬抬下巴,语气好上一些,似乎对这个叫做陈兆的好感度比起杨克来说要好上不少,“警察姐姐,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都不拿笔记下来的吗?你要是忘了,我可不说第二遍的。”
褚酌夕自动忽略掉他那些废话,“那你觉得,杨克是个什么样的人?”
“酒鬼呗。”吕泊西不满道,踢了踢脚下的易拉罐儿,随即像是终于意识到二人之间并不自然的沉默,这才抬起头,对上褚酌夕冷漠的目光。
“好吧好吧,虽然他平时是挺爱喝酒的,还总是喝的烂醉,弄的房间里到处都是酒瓶,但是杨哥清醒的时候还是挺好的,对我也不错,虽然不怎么爱讲话,要说我觉得他怎么样嘛,挺傲气的,自尊心强,我只能这么说。”
吕泊西抬眼,见对方仍旧一副审视的目光,连忙辩解道,“真的,我跟杨哥的班点儿正好错开了,我在的时候他不在,他在的时候我不在,虽然住在一起,但是相处的时间真的不多,警察姐姐,我保证,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听刚才的服务生说,酒吧的员工宿舍只提供给工期长的员工住,我看你年纪不大,在这儿做了多久了?”褚酌夕依旧面无表情,对于对方企图对天发誓的动作选择视而不见。
吕泊西委屈的努努嘴,随即认真算起数来,“嗯…算起来,今年应该是第五年了吧,我母亲就是调酒师,耳濡目染嘛,就对这行产生了兴趣,我大三的时候就开始在这家酒吧兼职了,一直到毕业之后才成为正式员工的。”
“老板大概是看我忠心耿耿,所以就破例让我住进来了呗,倒是省了水电费。”吕泊西轻笑,身子前倾,随即俏皮的朝褚酌夕眨了眨眼睛,“不过我猜,老板是舍不得我的才能,怕我被别的酒吧抢走,姐姐你不知道,我调的酒可受欢迎了,下次有机会,给姐姐你调一杯特制的怎么样?”
褚酌夕挑眉,心中暗笑,她猜,受欢迎的应该是这家伙的脸跟嘴皮子,跟酒大概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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