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洪只持续了两个时辰,江水就恢复了正常的状态,但水渠的水并没有断流,因为渠口经过江水的冲刷留下了一个豁口,不过这也不出他们的意料。
虽然他们挖的渠主要作用是防洪,但平日里也能用作灌溉,若遇上干旱时节还可以把渠口挖开些,引更多江水进来,恢复常态再堵上。
见七日的工程颇有成效,百姓们都面带喜色的回到各自的居所。
吃完午餐,褚时钰拦住想去午休一会儿的柳如思,伸手递出一个红包。
柳如思一脸疑惑的看着他,非年非节突然递一个红包是什么意思?
“兴修水渠大功告成,这是共同见证的喜金,也是你这几日忙碌的酬劳。”褚时钰说完还给小秦晧和彩云各递了一个红包。
确实也该收点工资,柳如思想着就打开红包,抽出来一张银票,定睛一看,她的眼睛圆了一圈!
“五十两!”彩云惊呼!
“真的是五十两!”小秦晧惊呼,他已经是个对钱很有概念的小孩了,特别是这几日跟着大家看那些百姓领一日工钱都是一钱两钱的领!
柳如思没惊呼,因为她手上的是五百两!什么概念呢,就是她家所有财产加起来也不到五百两…莫名感到有点不痛快。
“太多了,我不能收。”柳如思径直将银票塞回红包,又塞回褚时钰怀里。
小秦晧和彩云也有样学样,把红包塞回去。
褚时钰也不恼,只是暗自思忖,所以不是不要钱,而是要合理的按劳取酬是吗?一边思考着,他一边笑道:“他们两个的是因为最小面额的银票就五十两,而你的是因为你这次发挥的统筹协调作用值这么多。”
“那不过是尺寸之功,五百两实在受之有愧。”柳如思正色道,她确实有付出有贡献,但绝对是到不了五百两的。
这五百两的大部分恐怕全是褚时钰的私心,她早就明了,接受馈赠可能是要付出代价的,而她不想付出代价。
见褚时钰还想说什么,她干脆伸手从他怀里抽出刚刚小秦晧塞回的红包,笑笑说:“这算我们三个人总共的,五十两当作酬劳已经颇为丰厚了,多谢褚先生。”
五十两实在太少了点,他是真觉得比不上柳如思的贡献了,褚时钰忙要把另一个小红包再递出去,可柳如思已经拉着彩云和小秦晧直接走了。
“啧…”褚时钰无奈的看着手上两个红包,他们的价值判断还是差距有点大。
由于明日还有一次泄洪,午后一行人也没着急走,不过难得歇下了学习,几人沿着渠道散步,想好好欣赏一下这几日的成果。
所有的渠道都做成了两层结构,最中间的也是最低的位置,半米深一米宽,就用于平日的灌溉。而外面那层大约两米深五米宽,只有洪水来时才会过水。
“这个凹地现在变成池子了,真的洪水过后会变成池塘吧?”小秦晧满脸笑容的看着已经蓄了些水的大坑。
“变不成池塘的,这边也是分层的结构,只有现在的池子部分夯实了泥土且铺了石块,上面那层没经过处理是留不住水的。洪水就算短暂填满上面那层,过后也会很快渗进土里。”柳如思认真关注了工程,对这个也有所了解。
“这样啊…要是变成池塘,就跟我们家门口那个差不多大了。”小秦晧的目光似乎通过这个小池看见了远方的家门口。
柳如思闻言也有些目光放空,那片池塘啊,才一个多月就有些怀念了。
“京城的端王府里也有个池塘,应该也差不多大…”
褚时钰还没说完自己就反应过来了,他在乱比什么啊!人家是想要一个差不多大的池塘吗?
果然,柳如思神色莫名的看了他一眼。
都快活成隐形人的彩云突然出声:“我能跟思姐姐相熟,还是因为秦大哥和思姐姐在那个池塘里救了我爹呢…”
“到现在我都忘不了,那时秦大哥把我爹拖上岸,我爹已经不会喘息了。我觉得天都要塌了,虽然他对我和娘不好,动不动就打骂,可爹毕竟是我们的依靠,没了他的日子不知道会有多艰难。”
“就在我绝望的时候,我都没注意到有人过来,就一个小娃娃塞到我手里了。”彩云对着小秦晧比划了一下他的婴儿时期。
“那时候我觉得思姐姐就是神仙下凡!长得就跟神仙似的了!还有仙术!就那么捣鼓几下,我爹就活过来了!”彩云说得眉飞色舞,生怕表达不出那时的心情。
“而且从那以后,爹虽然还是不好,但起码不打人了。”彩云有些羞怯的看着柳如思说:“后来我没事就去找思姐姐,一开始其实是想问问,思姐姐回仙界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
柳如思一脸无语的看着她,怪不得刚认识时彩云老是问些“擦边”问题呢,搞得她以为遇到了其他穿越者。
她还问过彩云,大地是圆的还是方的,哪国人曾经登上月亮之类的问题,试探了很多次…最终结论是,就算是穿的也跟她不是同个故乡的,所以就没透露自己穿越重生的事。
没人注意到,此时褚时钰的神色隐约肃然起来,那日,他隐约听见她说,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没想明白这句话,可一直都记在心底,以至于他常常担忧柳如思随时会消失不见,也是他现在不肯离她太远的原因之一…
“唉…那个时候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小秦晧遗憾的叹息道,他对爹爹的记忆太少了,完全记得的和隐约记得的加起来都不超过一年…
柳如思不由得笑出声,取笑道:“要是宝宝时期的事儿都记得,那可真是个小怪物了。”
小秦晧不开心的撅了嘴,人却黏黏糊糊的依到娘亲身上去,羞恼的扭来扭去。
一旁的褚时钰神色稍缓,也是因为有个小秦晧,他才不至于心慌。他不确定很多事情,但他确定只要小秦晧在,柳如思一定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这是将她拴在这世上的锁链,无物可断。
褚时钰抬头望着天空,所以他要防的,是可能带走她们母子的其他因素…
第二日上午,第二轮的水库泄洪也顺利完成,再次确认了他们兴修的沟渠能为几个村庄抵御一般的洪水。
而褚时钰一行也到了该再次启程的时候了。
午饭过后,车已套上马,队伍也排列整齐,福江村的村民这才知道他们要离开了。
有些人毫无感触,但更多的人心有不舍,无论是对工钱还是对他们带来的福报。
农家百姓别无长物,有人想送些瓜果蔬菜,但被队伍以不好带的理由拒收了。于是老者和村民们一合计,把他们敲锣打鼓的家伙什儿搬了出来。
队伍已经开始行进了,而锣鼓队就跟在两侧,咚咚锵锵喧闹不已,好像和那天祈福的队伍一样,只不过这次中间没有大江神君的重彩偶像。
遥远的京城。
看到手上奏折的皇帝哼笑了一声,停下批阅的笔。
一旁的徐公公立刻打起精神,竖起耳朵候听圣言。
果然,皇帝悠悠开口问:“时钰那里有消息吗?”
“回禀陛下,有的,不过现在只剩一个明面的探子,得的都是外围的消息,或者…是端王有意透露的。”徐公公犹豫道,这样的消息一般没什么大用。
“就要那些,说说。”
皇帝瞄着桌上的折子,从富宾城递来也得近十天了,心忧水患?想放褚时钰舒心段时日,他自己却不肯消停,倒是要看看他这些日又做了什么!
徐公公照例详细禀告,即使是外围的情报,因为陛下已经多日未关心端王的消息,所以积压下来的事情繁多,说得徐公公口干舌燥。
皇帝靠在椅背上听着,却是越来越疑惑,这真的是褚时钰吗?跟着平民百姓游神祈福,执木剑为神偶伴驾?
刁民口出狂言要拿他祭江,若是往日,褚时钰至少会按律处以杖刑,多半会让刁民死于杖下,只是让二十余人在当地服一年苦役?
兴修水利确实是攒功绩的良法,以丰厚薪酬招募百姓也是得民心之举…可褚时钰以往做的哪一件事不是大出风头?便是惊天动地之事也不在少!这小沟渠小水塘,辐射不过几个村的民意能起到什么作用?
“七日工期结束就离去了?没有后续?”皇帝沉声问,以往褚时钰的野心从不掩饰,他也不怕这些儿孙翻出他的手心,可现在,他竟是有些看不懂褚时钰了。
“统共是留了十日有余,而且最后还开了富宾府的两座水库泄洪,探子位卑,不知端王的目的是检验新修的水渠还是其他…”徐公公深感探子不足的弊端。
皇帝反倒放松了些,又盯着奏折,这上面言明褚时钰一路派人到下游各府州,通知准备泄洪,恐怕是下游一路的水库都要开。如此大动作,若是今年大江流域真的少有水灾,倒也是件治水有方的大功绩。
那兴修水渠的事只是随性而为?皇帝心中还是有疑惑。“再说说兴修水利的细节,就明面上的。”
徐公公自然不敢节省口舌,沉声运气开始播报:“第一日,端王安排随行青壮参工,又以一日百文的薪资招募当地劳力。当日兴修水渠近一里。”
“第二日,端王让寡妇出面调整了招募方式,改按日计薪为以工计酬,挖一筐土计三文,且开放了劳力条件。高于四尺又半而非病残者,不论男女皆可参工。当日兴修水渠近二里。”
“第三日,端王径自下令,先是斥责随行青壮出工不出力,而后又命众青壮与当地劳力同工同酬,随行者反响热烈,半日不到完成余下二里多,而后便是拓宽水渠、巩固堤坝、加深池塘…”
皇帝已彻底放下心,就说褚时钰不可能做些好比玩闹之事,若是为这七日小渠何必如此反复折腾,怕是为了试验这按工计酬之法,以备将来之用。
“日后还是时常通传时钰的消息。”皇帝在奏折上写下一个朱红色的准字。
“就一个外围探子…”徐公公有些为难。
“够用了,加之沿途各地的眼线,有何大动作便不能逃出朕的掌控,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朕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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