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浩永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切。
爆炸声,枪声,哭嚎,惨叫,在几秒钟前,这里还是人群欢呼与庆祝的现场,而现在,这里已经成了血肉横飞的修罗战场,一辆四轮大马车横冲直撞的来到了庆祝现场,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挺诺登费尔德机枪伸出了他那排列整齐的十根枪管,随后密集的弹雨就被泼洒了出来。
“快!躲好!”
突如其来的冲击力让罗浩永狼狈的趴到了地上,但是他却很感激把自己扑倒的这个壮汉,一长串子弹带着破空声从他的头顶飞过。
尼德兰人和不列颠尼亚根本没有搞什么卑鄙的偷袭,也没有做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
虽然前几轮袭击确实是他们安排的,但是他们本来就没指望那些不成气候的袭击能够瓦解这位兰芳共和国的总统的防御卫队,而是把重头戏放到了后面。
很显然,对于一个大国来说,他们对待这些小国和弱国根本不屑于使用偷袭的手段。
罗德连的车队是在从东万律火车站到港口的路上被伏击的,尼德兰人有一整个海军陆战队营冲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埋伏在了车队必经的一座小桥上。
当然这种程度的士兵肯定不可能完全隐蔽,所以他们被理所当然地发现了。
于是,双方的交火就此展开,在总统卫队绝大多数配备杠杆步枪和转轮手枪的情况下(这两种是这个时代射速最快的轻武器),这个尼德兰人的海军陆战队营直接推出了两门野战炮!
是的,他们根本不屑于使用什么借口,而是打算直接开启战争!
在总统的车队离开东晋的一瞬间,在婆罗洲南部待命的7个尼德兰步兵师(由本土填充军官和本地土人士兵组成)已经跨过了双方的实际控制线,不列颠尼亚则并没有亲自参战,但是有“一批热血沸腾的印度自治领志愿人员”加入了这场战争。
现在,整个东万律已经彻底变成了战场。
兰芳总统卫队总人数不过一百多人,他们主要装备的是龙汉进口的872式杠杆步枪,这种步枪本质上就是美国的1866温彻斯特的仿制品,采用10圆头步枪弹,这把枪其实放在这个时代也不算落后,高射速和优秀的射程并存,同时他们全员配备6发的转轮手枪。
不过很显然,在面对拥有野战炮的敌人的时候,这种所谓的高射速也变得毫无价值,野战炮发射的榴霰弹几乎是摧枯拉朽的摧毁了当作基础防御工事的几辆马车,然后素质优秀的尼德兰海军陆战队就压了上来,他们用两轮暴风骤雨一般的炮击和一辆驾着机枪的马车放倒了超过三十人。
“装弹!”
罗德连把自己的六发转轮手枪扔给了自己的儿子,罗浩永颤颤巍巍的用手一颗一颗地往里面装填子弹。
身为总统罗德连已经不得不持枪参与作战了,支援的部队至少还要有二十分钟才能抵达,但是在对面暴风骤雨一般的火力下,这片临时的小阵地根本无法支撑那么久。
“大统领!他们要冲锋了!”
随着对面一阵骚动声,对面头戴钢盔的人影开始频繁移动。
罗德连咬咬牙,看着在刚才的交火中已经倒下的十几个人。
对面那三门火炮所发射的榴霰弹能够用几乎屠杀的方式解决自己这边的士兵,别看自己现在躲在马车后面,仿佛是受到了良好的掩护,但是对面只需要集中进行一轮射击,这辆马车根本无法为自己提供足够的掩护,它会被榴霰弹直接打穿。
“白崇仁!”
“在!”
满脸是血的侍卫长左手边是已经打空了弹夹的左轮,手中正在往杠杆步枪里一颗一颗地塞着子弹。
“带上几个人,带我儿子走。”
罗浩永傻了,他手一抖,子弹掉在了地上,发出叮铃咣啷的响声。
那辆搭载着机枪的马车从阵地前再次掠过,一轮扫射,又让地上多了几具尸体。
“快走!”
“可是父亲!我怎么能”
“闭上你的嘴,我是你爹!”
罗德连板起了一张脸,郑重其事地看向罗浩永:“儿子,这个国家还没有完,战争现在就要爆发了,我猜那些西方的狗杂碎已经开始向东晋进军了。”
“但是这个国家还没有完蛋,这个国家现在依旧正在抵抗!”
“现在,孩子,现在是你站出来来拯救这个国家了,当我们的人民把侵略者赶出家园之后,我们的国家将会浴火重生,我们将会在战争当中形成自己的民族,而这个国家,也将重新焕发新生!”
又是一声炮响,只见原本作为掩体的一辆马车直接被炸的七零八落,火炮发射的炮弹哪怕是榴霰弹也不是马车的那层铁皮所能抵挡的。
“现在,孩子,你可以按照你的意愿,去改造这个国家了。”
“那父亲,你呢!”
罗浩永急了。
“孩子,为了这个国家,总有一些人是需要死去的。”
他笑着摸了摸自己孩子的脸庞:“有些人死去之后,做出的贡献远比他活着要更大。”
“要么,我在这里击退了这些刺客,我将以胜利者的姿态凯旋,然后带领我的人民粉碎那些外来的侵略者!”
“要么,我将会死在这里,我不能逃跑,我更不能胆怯,一旦我离开了这里,兰芳最后的勇气将会被瓦解!”
“只有我死在这里,我们那些如同散沙的政客才能重新团结,才能重新站在一条战线上。”
“为了我们的孩子,为了未来的子子孙孙,总有一些人,总有一些脊梁需要死在这里!死给他们看!”
“去吧,孩子,从现在开始,你的使命开始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这个国家的临时总统!”
说完,他抽回握着自己儿子的手,大吼道:“侍卫长!遵从命令!”
“是!”
侍卫长冲了过来,吆喝着和几个大汉来到了罗浩永身边。
罗浩永一言不发,他不顾侍卫长的阻拦,费劲的拉开了马车的天窗(侧翻后这里就在背面),半个身子钻进车内,然后拉出了一个高档的手提箱。
利索的掀开了手提箱,罗浩永把一个20发的弹夹装到了那把冲锋枪上,剩下的几个弹夹塞进包里。
“准备掩护,然后你们立刻撤离!”
罗德连看向自己的儿子:“听你白叔的,孩子,这个国家还需要你,现在不是你做英雄的时候。”
“三!”
“二!”
“一!”
随着随后一声倒数,所有的护卫队成员从掩体后探出身子,对着尼德兰人冲过来的地方扣动了扳机,密集的排枪瞬间让在瓦砾后的尼德兰人被掀翻,罗浩永则对着空地上刚刚起身的尼德兰人死死的扣下了扳机。
在两秒的时间内十几发子弹被倾泻出去,密集的弹雨让尼德兰人的冲锋势头大减。
“走!”
白崇仁拉起罗浩永,带着几个大汉闪转腾挪,消失在了不远处的街头。
罗德连笑了。
给身边的步枪装上刺刀,看着周围被火炮榴霰弹打的血肉模糊的侍卫,他让这些侍卫回家。
侍卫拒绝回家,并选择与他们的民选总统战斗到最后一刻。
随着枪声逐渐稀疏,摸上来的尼德兰人已经看不见完整的尸体了。
唯一一个还活着的,是一个微笑着的中年男子,他的大腿已经被直接炸断,腰部被撕裂了一个至少二十厘米的口子,各种器官和脏器混合着血液体液流了一地,这应该是榴霰弹造成的贯穿伤,手里却依旧握着一支手枪。
他看向了北方。
“我们的故土啊”
他喃喃说道。
迎着落下夕阳的余晖,罗德连扣动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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