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云溪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开始阅读书信内容。

    写这封信的人,模仿了宁云溪的笔迹,向庄府提出了一连串的要求:

    一,嫁妆之数,要比聘礼加添十倍,讨个十全十美的好意头。

    二,请庄府新买一座宅院,登记宁暄枫的名字。男子长大,理应分家,自古家宅,都是登记家主之名。才智之人,不肯自弃,皆是力争上游,所以宅院不宜太小,一定要比宁府开阔。

    三,迎娶时,新郎下马,庄府必须拿出一百两银子,酬谢骐骥良马一路辛苦。

    四,新郎初次走进庄府,跨门槛、入闺房、接新娘、上花轿,各需一千两银子,意为大婚之喜、千载难逢。

    五,新娘敬茶,婆家需以万两之数回馈,请庄府及时备好这一万两银子。

    六,新郎新娘洞房花烛、同饮合卺,自此之后,新娘便以终身托付。为酬报新郎养家照拂之恩,新娘奉上十万两银子,聊表寸心即可。

    请庄伯爷宽心,所有礼数,皆会存入新宅库房,做为夫妇二人的起步存资,既能成就平步青云之志,也能作为急用之需。

    另外,新郎家中,有大哥、小妹。婚后分家,难免不舍,请庄府各赠百金,以慰依依情深。

    至此,信的内容就结束了。

    这是一封匿名信。

    虽然匿名,却像是处处都写上了宁云溪的名字。

    矛头直指,显而易见。

    宁云溪苦笑连连。

    这便是前世庄府三兄妹,捉弄她的原因吗?

    原来母亲写过这样一封信。

    所以母亲对她,果然一分真情也没有,唯有算计?

    不是都说,养父母会偏心自己的亲生孩子,轻视养子养女?

    为何她的养父母,只会背后捅刀子,周身上下寻不出一点舐犊之情?

    为何他们不能厚此薄彼,偏心亲子、轻视养子?

    难道连这一分轻视,她都不配得到吗?

    宁云溪几步走近,双手扶起了庄玮和庄娴蕙。

    “平辈之间,无需行此大礼。”

    “我不会怪你们的,坐下吧。”

    庄玮、庄娴蕙同时一礼:“多谢表姐。”

    而后,他们一同落座,继续吃着早饭。

    宁云溪静默无言,食不甘味。

    庄瑞贴心地给表姐夹了几片肉,憨憨一笑,尽显乖巧。

    “表姐宽心,我们没有被这封书信所欺,不会误会表姐是心怀叵测之人。”

    “表姐前世今生之事,父亲都告诉我们兄妹了,表姐所受之苦,我们皆是义愤填膺、痛心疾首。”

    “想来前世,正是因为看到这封信,所以我们三人才对你多有抱怨、几番捉弄。”

    “若知你是表姐,我们绝不敢造次无礼。”

    庄娴蕙恭顺撒娇的语气,一如清晨露珠,清新怡人。

    “这些年,宁夫人明里暗里地造谣,损毁表姐声名。即便表姐悬壶济世、医治无数病人,亦是无可挽回。”

    “一早,我们收到这封信时,下意识便是认为,表姐借着婚事,意图发财。”

    “先前表姐嫁入宸王府,外头便有传言,表姐用了各种手段,索要高价聘礼,还无中生有编造了许多假习俗,一如信上所言。”

    “如此一来,不管谁收到这封信,都会误会表姐不怀好意。”

    “幸好父亲及时提醒,我们方知,这些都是宁夫人所为。”

    “父亲说,宁夫人之能,不足以谋算表姐入局。他在皇上身边多年,早就看出了州牧中丞宁大人才智不浅、城府极深,因而他猜测,这些或许都是宁大人暗中点拨的计策。”

    “表姐搬离宁府、住进月溪府时,正值州牧台指派宁大人离京出外。”

    “月溪府的侍女,要么就是他离京之际,提前买通好的;要么,就是他给宁夫人留下了离间买通的计谋。”

    “父亲之意,表姐千万要提防此人。”

    宁云溪点了点头,依旧无心吃饭。

    “嗯,我知道了。”

    “前世,我也是走到了最后,才知道他心思深重、难以逆料。”

    “还是舅舅明察秋毫,一望而知。”

    “既有此信,你们前世为何闭口不提?”

    “我曾询问,你们何故捉弄?”

    “你们非说,初见便是厌恶,我就长了一张令你们厌恶的脸。”

    “还说此生最憎,便是我这种人。”

    “我又问,我究竟是哪种人?”

    “你们说,难以言喻,总之就是嫌恶。”

    “唉,我还以为我的长相,真的令人作呕。其实除了你们,前世还有许多人,也这么说过。众口铄金,慢慢地,我便陷入自我怀疑,一蹶不振。”

    庄玮内疚地低了头。

    “表姐,实在对不住。”

    “这封信没有署名,显然写信之人,不愿承认所作所为。”

    “我们想着,即便直言问你,你也会矢口抵赖,反咬一口,说我们有意污蔑。”

    “所以,我们只能闭口不提,不然便是惹祸上身。”

    “至于那些话……有误会在先,所以口无遮拦,还请表姐见谅。”

    宁云溪无奈一笑。

    “说的也是,应对此计,你们的反应实属正常。”

    前世,没有月溪府。

    宁奉哲也不曾离京出外。

    如此,他行事起来,便更是方便了,只需买通湘竹苑的人,给庄府送去这封匿名信。

    庄府的人稍稍一查,便会查到宁云溪头上。

    庄娴蕙娇软可人地,摇了摇表姐的胳膊,甜腻一笑。

    “即便表姐长了一张令人厌恶的脸,也是因为貌若天仙,叫人嫉妒。”

    “表姐是世间最标致的女子,堪称月盛皇朝第一美人,说句犯上违逆的话,哪怕是先皇后的凤姿,与表姐相较,亦是珠玉在侧,觉我形秽。”

    “怎会有人嫌恶表姐呢?我们最景仰表姐了。”

    “前世其他人,估计也是被人算计,心生误会,所以才对你出言不逊的。”

    庄玮关切询问。

    “表姐,他们为何引我们捉弄于你?”

    “难道纯粹为了欺负你吗?”

    宁云溪心情渐缓,微微展露笑颜。

    “前世此举,是因为我不愿助纣为虐,帮他们一起谋害舅舅。”

    “当时,我虽没有与舅舅相认,却也感到莫名痛心,不自觉地加以阻拦。”

    “为了让我袖手旁观,他们设下此计,使我应接不暇,继而才好对付舅舅、谋夺庄府家财。”

    “今世此举,我猜,或许他们意在,激化帝瑾王和舅舅的矛盾。舅舅智谋,众所周知,在谋算他之前,若能利用他对付帝瑾王,一旦成事,岂非两全其美之策?”

    “另外,可能也有拉拢之意。”

    “前世你们捉弄于我,大哥哥便现身保护,那时我原就是向着皇上的,所以他至多做个表面文章、浅尝辄止。”

    “今世,大概会竭尽全力。”

    “或许,大哥哥会及时赶回盛京;亦可能,由皇上亲自实施。”

    “对外,舅舅是皇上的重臣。皇上怪责你们、偏护于我,如此恩重,在他看来,我一定难以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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