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奉哲力劝许久,费尽心思暗示引导,穆蓉依旧不觉蹊跷。

    但见他如此坚持,于是,他们一同来到庄韶所在的客栈,一探究竟。

    敲门而入,只见庄韶静坐看书,穆蓉不悦转眸,瞪了宁奉哲一眼。

    亲眼目睹宁云溪选择将计就计,宁奉哲还是暗暗一震。

    呵。

    她倒是无所畏忌,豁得出去。

    还真以为自己智谋无双,所向披靡么?

    一想到又要被母亲讥讽质疑,宁奉哲恼怒于心,郁闷到了极点。

    庄韶抬眸一瞧,见是他们,立即喜形于色,欣然相迎。

    “你们怎么来了?”

    “难道是寻到了我的兄长?”

    穆蓉露出平时的笑容,一转和善。

    “确实有消息了。”

    “你的兄长,就在皇宫之中,过几日,我便安排你们相见,可好?”

    庄韶满目惊喜,连连点头。

    “多谢宁夫人,在下感激不尽!”

    穆蓉坐于他的对面,试探一问。

    “庄先生近日,可曾见过你的义兄?”

    庄韶摇头否认。

    “不曾见过。”

    话至此处,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转而凝了宁奉哲一眼,尴尬地咳嗽几声。

    “我专心看书,一时忘记了宁大公子的嘱咐,实在对不住。”

    “但我还是觉得母子之间,不应该存有欺瞒。”

    “请宁大公子三思。”

    “更何况,宁夫人待我有恩,在下怎忍耍弄?”

    宁奉哲早料到了这一出,并无任何惊异。

    倒是穆蓉,神色一改,骇然一惊。

    “庄先生这是何意?”

    “什么欺瞒?什么耍弄?”

    庄韶心虚地低下头去,演出了做错事的样子。

    “没什么,我随口胡诌的。”

    穆蓉更是好奇,一心追问。

    “请先生明言。”

    “奉哲嘱咐了什么?”

    庄韶无奈一叹。

    “宁夫人是恩人,在下自然不能有所欺瞒。”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宁大公子留话,不管宁夫人问起,近日是否见过义兄或是宁三姑娘,我都回答见过。”

    “母子之间,纵有欺瞒,却不会有算计。”

    “宁大公子肯定没有险恶之心,请宁夫人莫要怪责。”

    穆蓉微笑应下,当即并没有发作。

    “原来如此。”

    “奉哲这孩子,从小便孝顺,我知道他肯定是没有坏心思的。”

    “多谢庄先生实言相告。”

    “我来,就是告知一声,先生兄长之事。”

    “话既说完,便该回府忙事了,我先告辞。”

    庄韶彬彬有礼,起身相送。

    “宁夫人、宁大公子慢走。”

    穆蓉客气以对。

    “庄先生留步。”

    两人一起离开客栈,宁奉哲借口脱身,又折返回来。

    庄韶莞尔一笑,示意落座。

    “宁大公子还有事?”

    宁奉哲谨慎再三,没有按他示意的位置落座,而是选了其他的椅子。

    “我折返而回,是想提醒伯爷一句,皇上与你是异姓的亲兄弟,方之玄不过结拜之谊罢了,孰轻孰重,伯爷心中有数吧?”

    庄韶亦是谨慎,故作惶恐,装傻不知。

    “皇上与我,怎会是异姓兄弟?”

    “宁大公子切莫失言,皇族与我并无血缘之亲。”

    “奇怪,你为何要敬称伯爷?”

    “自流放获罪,我臣籍被削,至今没有身份,连自称草民都不行,如何担得起这一声伯爷?”

    宁奉哲不屑一笑,并没有过多解释。

    “伯爷何必明知故问?”

    “宁云溪将计就计,瞒不过我。”

    “我只是希望,在我母亲入宫揭穿之时,伯爷能认清形势、心向皇上,莫要助纣为虐。事成之后,我可以应允,与你一起求情,保下方之玄一命。”

    “伯爷以为如何?”

    庄韶微微一惊。

    “真的吗?”

    “你果真愿意求情?”

    说着,他眸含纯真,郑重点头。

    “那好,我答应你了。”

    感觉到被调侃戏弄,宁奉哲喉间一阵干涸,气得差点喘不上气。

    “伯爷一意孤行,不怕丢了性命吗?”

    “你一旦弃了身份,便等同于失了皇上的保全。”

    “请伯爷细想,假若方之玄过河拆桥,你该如何是好?”

    “我认为亲兄弟,犹如唇齿相依,理应同心协力;至于金兰之契,自古多有出尔反尔者,不值得信托。”

    庄韶轻拂衣衫,调整了一下坐姿,暗喻讽刺。

    “我听闻,宁二公子就要成婚了。”

    “这便是宁大人所谓的唇齿相依?”

    宁奉哲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所以我才折返回来,请求伯爷三思而后行,放过我二弟。”

    庄韶眸色一沉,如狮凶猛。

    “若真伯歌季舞、兄友弟恭,在发现庄府密室之时,宁大人就该闭口不言,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而非引导宁夫人设下此计,意图谋害我的义兄!”

    宁奉哲沉郁不悦,眸中更有一分无奈和愁苦。

    “皇上是你的皇兄,手足情深,伯爷只看庄府荣耀,便能了然于心。”

    “你怎忍中伤?”

    庄韶道出利害。

    “我若心向兄长,义兄便是满门抄斩;但若相助义兄,兄长并不会有任何损失。”

    “至多是宁大人,失信于我兄长罢了。”

    “想来父慈子孝,兄长不会太为难你。”

    突然被点明身份,宁奉哲暗暗一惊,表面上并不承认。

    “伯爷相助方之玄,皇上则临大难。”

    “方之玄接近皇上,目的不言而喻,伯爷不清楚吗?”

    庄韶没有明讲,只是反问。

    “怎么宁大人以为谋反作乱者,理应逍遥法外?”

    宁奉哲骤然眉头紧锁。

    庄韶礼貌微笑。

    “是我冒昧了。”

    “宁大人是州牧中丞,既不归属尹司台,亦不涉事廷合台,不知律令,可以理解。”

    宁奉哲冷冷一笑。

    “多劝无益,伯爷之意,我已明了。”

    “但请伯爷谨慎当心。”

    说着,面容含怒,似从无尽深渊缓缓涌现,弥漫出令人窒息的阴森。

    “你敢弃了皇弟的身份,我便有无数方法,令你求生不能!”

    庄韶丝毫不惧,从容一笑。

    “我从不曾想过认下皇弟的身份。”

    “宁大人若有不满,现在就可以动手。”

    宁奉哲奈何不得,嘴角挂着不悦和轻慢。

    “伯爷身边暗藏高手,我一介文臣,着实不敌。”

    “不过入宫之后,伯爷的安全,则难以保证了。”

    “我善意提醒一句,宫里侍卫,都是铜事台的人,唯有伯爷认了皇弟的身份,才能保全性命。”

    “言尽于此,我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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