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洁薇几步上前,牵起宁云溪的手,急忙关心。

    “三姐姐,你别哭呀。”

    “我本意,是想替你出气,而非惹你难过。”

    “母亲不愿道歉,我来替她。”

    “对不起,三姐姐,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宁云溪忍不住忆起往事,不停垂泪。

    “于母亲而言,或许我只是一枚棋子。”

    “但我以前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世,在我看来,你就是我的生母,是唯一的母亲。”

    “所以,你想要什么,我便努力做到。”

    “你爱的人,我亦爱屋及乌。”

    “可是为什么,你连一句肯定,都不愿给我。”

    “为何你只会觉得,我是一个心思深重、日日心想算计你的人?”

    “难道在你心里,我真的这般一无是处吗?”

    穆蓉见状,呼吸急促之间,身子开始轻颤。

    面色一落,眸底晕开种种复杂的心绪,若有悲伤,若有愤恨,若有不舍,若有狐疑,若有一点慈爱。

    “从小到大,你就知道装可怜,以此污蔑于我,非要令我背上苛待亲女的骂名。”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刚抱养你的几年,我没日没夜地照顾你,连奉哲都抱怨说,我对待养女,甚至好过他这个亲生孩子。”

    “哪怕是怀着薇儿的时候,我也是整日抱着你。偶尔有事,将你放下,你便哭得声嘶力竭,我听得心都碎了。后来即便是贵妃姐姐传召,我亦不去了,一切以你为重。”

    “有一年的夏夜,你尤为怕热,要我陪着你、要我给你扇扇子。我整宿整宿地不睡,拿扇子的手都酸了。”

    “你五岁之前,我待你关怀备至。”

    “是你不记得,而非我从未付出过真心。”

    “可是在你心里,我只是将你当作棋子。”

    “所以五岁之后,你便是各种算计,层出不穷。”

    “你聪明得很,我斗不过,无奈只能背负骂名、节节败退。”

    “不过好在,你只是欺负我,因此这么多年,我都选择了忍气吞声。”

    “可能是我对你太仁慈了,而今,你竟做到这个地步。”

    “不仅谋我爱子、夺我爱女,还要告诉我的孩子们,我是一个多么绝情的母亲。”

    “世上怎会有你这么没有良心的养女?!”

    宁云溪杏眸痛哭,嘴角泛起难以言喻的委屈。

    模糊朦胧之间,她绝望地注视着母亲。

    “这些都是你的真心话吗?”

    穆蓉红了眼眶,微微抬眸,倔强忍住即将落下的眼泪。

    “我若说是真的,便是由你继续抹黑我;若说是假的,你根本不信。”

    “何必计较真假?你觉得是真的,那便是真的;你认为是假的,那便是假的。”

    “我早就看淡了,随你吧。”

    说完,只见宁洁薇一脸愤懑地瞪着她。

    穆蓉后知后觉地一震,复杂心绪,云消雾散,转而婉然一笑。

    “过去的事,我都不计较了。”

    “薇儿,随母亲回府吧。”

    宁洁薇冷漠以对。

    “你先回去吧。”

    “我还要陪三姐姐一会儿,入夜之前,会回府的。”

    穆蓉连连点头,满是欣慰。

    “那就好,那就好。”

    “你长大了,母亲不会像以前那样管你,只要你愿意回府就行。”

    “薇儿真懂事,那母亲先回去了。”

    话罢,穆蓉转身离去,一滴珠泪,于转身之际,悄然飘落。

    宁洁薇立即转向宁云溪,满目心疼。

    “三姐姐,你别难过。”

    “为了她,伤了自己的身子,多不值得啊。”

    “她刚刚的话,皆是算计。你身在局中,或许没有听懂,我全都听出来了。”

    “她见你可怜,便以为装可怜,可以博取我的同情,这才说了那些话。”

    “刻意对我好,也是为了惹你嫉妒,引你主动与我划清界限。”

    “另有,她所谓的母爱,为何净挑一些你记事前的旧事?那是为了令你无从取证、无法反驳。其实那些事,是否真实存在,谁知道呢?以我之见,她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母爱伟大,她对你,若真有过感情,何忍利用、何忍戕害?”

    “三姐姐不要执着于她,何必迫使一个原本就不爱你的人,看见你的优点、珍惜你的感情?”

    “她不要你,你还有二哥哥和我呢。”

    “哪怕你被天下所弃,我们亦不会离你而去。”

    “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家人。”

    宁云溪哭得不能自已。

    “四妹妹,谢你不弃。”

    “谢谢你……”

    远山瀑布,激起阵阵水花,悲恸欲绝。

    郁葱之下,斑驳繁杂光影,五味杂陈。

    如是几日过去,

    朝阳稀疏透过薄云,映照出一片绿草如茵。

    赏花宫宴将于午时三刻开始。

    巳时,宁云溪刚刚完成梳洗打扮,便听外头下人通禀:“郡主,帝瑾王龙驾!”

    宁云溪起身恭迎,欣喜一笑。

    “阿兄怎么来了?”

    颜瑜故作怒色地抱怨。

    “每日约你,皆是没空。”

    “我只好不请自来了。”

    宁云溪实话实说。

    “阿兄每日中午约见,说想一起吃饭,显然就是追求之意。”

    “我说过了,不接受追求,自然要拒绝的。”

    颜瑜无奈一笑。

    “你倒直接。”

    “不过我今日来,不是为了约饭,而是为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说着,他浅扫一眼,确认没有外人,才继续说。

    “你的生父找到了。”

    “苦寻多日、做了那么多次亲子鉴定,我原以为没希望了,没想到昨日夜里,竟有意外之喜。”

    “前几天,我无意错漏了几个采血管,还好昨晚检查了一下,这才有惊无险。”

    “不然,又会像前世那样,苦寻无果。”

    “想着让你睡个好觉,我便没有打扰,早起稍微整理了一下,立马就过来了。”

    宁云溪先是一震,捏了一把冷汗。

    而后惊喜一笑,迫不及待地提问。

    “有惊无险就好。”

    “请问阿兄,我爹爹高姓大名、住在何处?”

    “我今日就能见到他吗?”

    颜瑜温柔以对,耐心回答。

    “他叫柏念仁,是江湖门派念仁盟的盟主。”

    “念仁盟设在京郊,他就住在念仁盟的阁楼里。”

    “早起,我让高璟去问过了,他有事离京,估计今日傍晚,才能回到京郊。”

    “正好那会儿,赏花宫宴也结束了。”

    “到时,我就安排你们相见。”

    宁云溪由衷笑容,发自内心。

    “多谢阿兄。”

    “太好了,我们终于找到他了!”

    颜瑜跟着一笑,亲和温暖。

    “你开心就好。”

    “宫宴快开始了,我们一同进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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