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宁云溪会避而不见,没想到她不仅应允一见,而且有意无意地,把见面地点,定在客房之中。

    情况出人意料,穆蓉不由惊住了。

    宁云溪这是……为了引诱入局,要把自己豁出去啊?

    顾念廷见状,更是自以为是,转眸穆蓉,炫耀似地挑了一下眉毛。

    “事实为证,姨母还有异议么?”

    “本王一看药方便知,她跟随帝瑾王,乃是假意投诚。”

    穆蓉还在试图点醒。

    “若是假意投诚,为何送了一张不完整的药方?”

    顾念廷想不通,但自信不疑。

    “若不是假意投诚,何必送来药方?”

    “朱大夫说,只要细细推想,便能得到一张完整的药方。”

    “如此举动,足见她对本王念念不忘,情意未减。”

    “而且慈砂山一事,本王顺利全身而退,便是她有意保护。你们不是都说,若她全力以赴,本王必是身首异处?”

    穆蓉提醒累了,少了一分耐心。

    “可是先前,王爷分析全身而退,一是因为退路安排妥当,二是因为帝瑾王与她起了冲突,她实在顾及不得。”

    顾念廷下颚微扬,目空一切。

    “而今看来,本王另有不同的见解。”

    “当时冲突,必是她故意为之,转移注意,以防帝瑾王派人乘胜追击。”

    “只看后来,她安然无恙地走出昭懿宫,便知他们不是真的生了嫌隙。”

    见他如此,穆蓉满心唯有不可思议。

    “她那是耍着我们玩。”

    顾念廷气骄志满地一笑。

    “姨母此论,根本说不通。”

    “帝瑾王拿自己的命,耍玩我们,天下哪有这样的捉弄?”

    “依着姨母而言,这药方,也是戏耍之意吗?”

    “只待本王研想出完整药方,便能得到密枢台。”

    “她以天下相赠,只为捉弄,那这样的捉弄,本王何乐而不为呢?姨母对她的偏见,实在太重了。”

    穆蓉面无颜色,难以理解。

    “这跟偏见没有关系吧?”

    顾念廷自负其能,言之慨然。

    “你瞧,自己也承认偏见了吧?”

    “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待遇却不如宁四女。亲女弃如敝履,反将养女视若瑰宝,你岂有此理?”

    “姨母回府之后,定要反思一下,仔细改正。溪儿才谋双绝,宁四女不学无术,二者天差地别,应该宠谁、不应该宠谁,还需要本王教你吗?”

    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况,穆蓉都会心生悔意,忍不住想要告示天下,宁云溪根本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薇儿才是她的爱女。

    奈何情势所迫,哪怕爱女被人嘲讽取笑,也不能随意发作。

    穆蓉眉蹙一分,略有不悦。

    “薇儿不算是不学无术吧?”

    顾念廷无意于她的情绪,自顾自地嫌弃着。

    “姨母亦觉用词不当?本王这是敬辞,看在姨父的份上,给她一点薄面。”

    “实则不辨菽麦、愚昧无知,根本不配与溪儿相较,本王若是活成她这样,早就无地自容了。”

    话至此处,穆蓉暗自气得不可收拾。

    你是什么玩意,也配奚落我的薇儿?

    既然非要中计,我也不劝你了。

    败了你,也不影响我的退路。

    我只是懒得易主,又非没有其他合适的皇子。

    扶持他人,奉哲一样可以掌权天下。

    想罢,不再多劝。

    “嗯,谢王爷指点。”

    宁云溪停在门外,只听他们说完了话,才做出姗姗来迟的样子,赔笑以礼。

    “没能及时来见,只因府里有点事,急需处理,我无意失礼,让宸王殿下久等了。”

    说着,转眸穆蓉,故作一惊。

    “母亲也在?”

    “孩儿给母亲见礼。”

    听着称呼的改变,顾念廷更是浮想联翩,痴痴一笑,跟着改了称呼。

    “本王刚到不久,不觉等候,溪儿不必自责。”

    宁云溪回之一笑,环顾左右之后,示意落座。

    “我的意思浅而易懂,王爷不可能看不明白,何故来见?”

    “帝瑾王府与月溪府邻近,万一被他察觉异样,我还如何蛰伏其中、为王爷效命?”

    顾念廷伸手欣然而去,想要抚上玉指纤纤。

    “本王自然明白,偏偏宁夫人不信。”

    宁云溪以眼神示意,瞧了一眼穆蓉,顺势收回玉手,拒绝与他碰触。

    “望王爷严肃,母亲还在呢。”

    事与愿违,顾念廷满是嫌恶地,瞥了穆蓉一眼。

    穆蓉表面客气,只在心里生气。

    魔怔了吧?

    你碰不到她,关我什么事?

    宁夫人?连称呼都改了。

    莫非想要请旨,废去收养关系?

    为了娶她,竟是什么都不顾了,真是邪门,他不是钟情宁婉善的吗?

    反复无常,朝三暮四,这种人简直令人作呕。

    之前还想娶薇儿?

    鼠辈也配?!

    顾念廷回眸,看向宁云溪时,立即换了笑容满面。

    “既是假意投诚,你怎么不早说?”

    宁云溪唇依柔柔,嫣然一抹巧笑。

    “我愚以为,王爷洒脱率直,不懂伪装,很容易露了马脚;即便以王爷之才,足以配合计策,我亦不忍王爷受累。”

    “左右细思之下,因此闭口不言。”

    “只等着取信事成,时机成熟,才敢向王爷传递消息。”

    顾念廷叹息之间,含着一缕心疼。

    “都怪本王,没能及时领会你的意思,慈砂山一事,害你差点丧命。”

    宁云溪一颦一笑,宛若朝霞柔和。

    “王爷此言差矣。”

    “唯有王爷真心陷害,帝瑾王才愿付以信任,我觉得慈砂山一计,用得恰到好处。”

    “我能成事,全靠王爷筹谋。”

    顾念廷桃眸,顾盼自雄,仿佛已经掌控天下。

    “能帮到你就好。”

    “本王还以为,你真的弃离而去了。”

    “对了,你何故派人送来一张不完整的药方?”

    宁云溪低眉一笑。

    “说起此事,便觉惭愧。”

    “我原想等到时机成熟,襄助王爷,一举夺下密枢台,奈何长久不用,竟把药方忘记了。”

    “我仔细推想,已是尽力还原。剩下的,只能敬请王爷,另想办法了。”

    顾念廷点头而笑。

    “嗯,好。”

    话落,他几声假咳,提醒穆蓉,确认无疑的话,就可以回避了。

    穆蓉原就不想再管了,一听假咳,自然会意起身。

    “忽然想起一事,刻不容缓,我先告辞了。”

    说完,没有多余客气,直接转身离去。

    目送了她一眼,确认离开,顾念廷这才提问。

    “所以宸王府大火,也是你有意而为?”

    “唉,你做个样子便罢,何故真的废了本王?”

    深怕他再伸手,宁云溪故作娇羞地挪了位置,远离一步。

    “小小女子,哪有不会吃醋的?我怕王爷有了新欢,便忘了旧人嘛。”

    “等我回府,再为王爷医治,不日就能痊愈。”

    见她羞意动人,顾念廷情不自禁地起身靠近,居高临下,将她锢于座位之上。

    桃眸含情,他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轻语。

    “你现在就治吧。”

    “本王还有一丝疑虑,想要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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