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马车,庄娴蕙抬眸凝望一眼,只见帝盛宫,辉映玉阙,龙腾碧霄。

    雕甍绣闼,气凌仙山琼阁;丹楹刻桷,雁逐江烟云霞。

    庄娴蕙心绪微有忐忑,盈盈莲步,曼漪绫罗,徐徐福身一礼。

    “给皇伯伯问安。”

    顾孟祯招手袖动,安澜一笑。

    “蕙儿来,坐朕身边。”

    庄娴蕙平身一应,依言走去。

    “是。”

    见她坐定,顾孟祯不急问话,先是关心。

    “快到晚膳的时辰了,你吃过了吗?”

    庄娴蕙落于龙座,低眸一分,以示敬重。

    “回皇伯伯的话,臣侄更衣入宫,不敢有所怠慢,因而,还未来得及用饭。”

    顾孟祯用心细致,轻手为她解开被步摇流珠、无意间勾住的发丝。

    “朕一猜就是,特意等你进宫,再吩咐传膳。”

    “御膳房按着你的口味,做了许多珍肴,你都好久没有陪朕用膳了。”

    说着,吩咐一旁的小伏子。

    “传膳吧。”

    小伏子应声而去。

    “是。”

    没一会儿,佳肴满桌,顾孟祯一如既往,只留小伏子和小慎子侍菜。

    庄娴蕙涵而守礼,等到顾孟祯动筷之后,才跟着吃了起来,一举一动,恭有素养。

    瞧着她乖巧的模样,顾孟祯既有欣慰,也有担忧。

    “不必拘礼,好好用膳。”

    “单说这一点,玮儿和你,就不如瑞儿,他陪着朕用膳,一向不拘绳墨。”

    庄娴蕙微微抬眸看去,回之一笑。

    “二哥哥不在宫中上学,一应礼数,自然散漫一些;大哥哥与臣侄,多年笃学,早已习惯。”

    “臣侄坌鸟之才,款学寡闻,不如大哥哥勤敏,皇伯伯不嫌蜗行牛步就好。”

    顾孟祯深深一叹,有所感慨。

    “宫里的规矩,确实太多了。”

    “朕特许你们进宫,与皇子公主一起上学,原是一番好意。”

    “而今看来,瑞儿才是对的。”

    “他拒了宫里学堂,也不上贵族世家之所,只选与民同乐,结果养成了洒脱不羁的性子,看似无礼,其实自在。”

    “朕本意就是如此,想给你们最好的,想让你们无忧无虑地长大。”

    庄娴蕙倾听认真,顺话回应。

    “皇伯伯好意,臣侄心领神会,常怀感恩。”

    “二哥哥非要去上民间的学堂,任性之举,还被父亲训斥多次。”

    “父亲并非轻看民间之学,还常说,学堂没有高低之分,民籍贤才亦是济济万人。”

    “他不许二哥哥任性,一来,责他辜负皇伯伯的慈爱;二来,则是担忧民间学堂,不教宫中规矩。二哥哥原就懈怠礼数,一旦荒废规矩,便更是肆意妄为了。”

    话头正好,顾孟祯有意无意地点出正题。

    “贤弟管教你们,实在太过严厉,朕见不得一点儿,一见便是止不住的心疼。”

    “朕常有建议,让他多学一学铜事相许爱卿。许爱卿对媛儿的管教,便是松散自由,几乎什么重话都没有。”

    庄娴蕙早就明白他的意思,如他所愿,闲话家常般地论起正事。

    “提起媛姐姐,臣侄便觉气恼。”

    “皇伯伯有所不知,媛姐姐近日做得太过分了。”

    顾孟祯故作好奇地一问。

    “她欺负你了?”

    庄娴蕙努了努嘴,表示不悦。

    “可不是嘛。”

    她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继而,嗔怒作色。

    “皇伯伯你听听,她多过分。”

    “原本这些事,念有姐妹之情,臣侄都忍下了。怎料几日前,她竟备下动情之物,趁着臣侄不在府中,主动去了柔静阁。臣侄忘带物件、回府去拿,结果抓个正着,差点被她气昏过去。”

    “幸好偶遇宸王殿下,他听见了臣侄的抱怨,主动邀请入府一叙。”

    话至此处,她扬起一抹浑然无知的笑容,沾沾自喜。

    “宸王殿下可好了,他说,他会想办法,帮臣侄出这口恶气。只要臣侄盗来许大人的随身玉佩,剩下的事,只管交给他就行了。”

    “这都等了好几天了,也不知他事成没有,明日一早,臣侄打算拜访一问。”

    听罢这些话,顾孟祯卸了装模作样的防备,不再疑心。

    “原来如此。”

    “朕就知道,你这孩子,一准又是让人利用了。”

    庄娴蕙艳眸潺潺,犹如一汪清泉,娟然澄澈。

    “不是利用,宸王殿下为臣侄之事愤愤不平,他是真心仗义。”

    “更何况,他还是臣侄的堂兄呢,怎么会利用臣侄呢?”

    “皇伯伯实在多虑了。”

    顾孟祯舒缓眉心,注视于她,眷存几缕爱怜。

    “你还小,为人淳慈,心地又很善良,所以不懂这些事。”

    “朕细说与你,想必你也听不明白,总而言之,就是你又被人蒙骗了。”

    “你可知许族、冷族皆因宸王之谋,全数默于尹司台?”

    庄娴蕙猛地惊起,同时筷落于地。

    “什么?!”

    “怎么会这样?”

    “怪不得媛姐姐多日不来相见,臣侄还以为,她只是生气了,没想到……”

    “皇伯伯明鉴,那块玉佩乃是许族家传,绝非不法之物,何以问罪?”

    “臣侄只想出口恶气,偶尔也让媛姐姐服个软,无意针对许族和冷族……”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急哭起来。

    “宸王为什么要这样?”

    “这可怎么办呀?”

    顾孟祯连忙宽慰。

    “朕自有办法相救,蕙儿莫要担忧,乖乖坐好,安心用膳,好不好?”

    “以后,宸王再有巧言迷惑,你切不可轻信,凡事都要跟家里人商量一下,知道了吗?”

    庄娴蕙含泪点头。

    “知道了。”

    话罢,已经下跪。

    “倘若他们有事,臣侄自请同罪论处,请皇伯伯成全!”

    顾孟祯微微颦眉,轻轻斥责。

    “不许胡闹。”

    “保不住他们,无非就是少几个谋臣;没了你,让朕后半辈子怎么过?”

    说话间,他扶起侄女,很快恢复笑颜,亲自给侄女添筷、夹菜,关怀备至。

    “你尝尝这个,新御厨做的。”

    庄娴蕙故作没有胃口,内疚痛哭不止。

    “媛姐姐出了这么大的事,臣侄实在食不知味,皇伯伯打算怎么救呢?”

    拿侄女没办法,顾孟祯只好将计划全盘托出,而后,又哄了好一会儿,终于吃上了饭。

    结合他的计划,庄娴蕙稍微改动自己的计策,依旧给了陶沐湛英雄救美的机会,巧用封正台之权,救下了许族和冷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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