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个月,一晃而过,娥兰和庄瑞的关系,越发交心。

    一日,庄瑞主动提议。

    “明日学堂休息,我带你回家,见过爹娘吧?”

    出人意料,娥兰瞠目一惊。

    “啊?”

    庄瑞亲手剥了橘子,一瓣一瓣地分好,置于碟中,推到她的面前。

    “你不愿意吗?”

    娥兰吃起橘子,甜甜一笑。

    “那倒没有,只是觉得,有点突然。”

    庄瑞乐此不疲,又开始剥瓜子。

    “是吗?”

    “我带你回家,已有数次了,不突然吧?”

    娥兰双颊一抹霞晕,羞意云舒,唯美非常。

    “那是为了认路,从未进门呀。”

    “江员外和江娘子,我也只是匆匆望过几眼,无有一句寒暄。这样冒然拜访,他们会觉唐突吧?”

    庄瑞简单抚慰,诚然盛意。

    “他们很好相处,不会介意这些。”

    娥兰不以为然地反驳。

    “你是他们的爱子,平日里只有宠爱、无有训斥,自然觉得他们甚好相处;我则不然,身份低下,只怕他们心有嫌弃。”

    见她忧虑,庄瑞随机应变,换了说法。

    “实话跟你说吧,就是他们盛情邀请,非要请你过去。”

    娥兰微露惊喜。

    “真的吗?”

    见她动容,庄瑞若有其事地渲染。

    “嗯,他们说,虽然只是匆匆几眼,但也觉得万分亲切,满心期盼正式见你一面。”

    娥兰容意一转,又是愁绪。

    “他们有此提议,不会是为了拒人千里、不许你我再有往来吧?”

    “昨日听书,那个说书先生所讲,便是如出一辙的故事。”

    庄瑞无奈一笑。

    “你说你,听书就听书,怎么还当真了呢?”

    “放心吧,我爹娘不是这样的人,他们不在意门第出身,只看品行内美。”

    娥兰满是自卑。

    “那也不妥吧,我何来内美?”

    庄瑞哭笑不得,敲了两下她的脑袋。

    “你这小脑瓜,怎么净想一些意志消沉之事?”

    “我觉得你钟灵毓秀、虚怀若谷,内外皆有美德,是天底下最优秀的女子。”

    娥兰一分难为情。

    “我哪有这般好?”

    庄瑞顺嘴,很自然地用妹妹比喻。

    “起码比盛京那个庄三姑娘,好多了。”

    娥兰一怔。

    “你认识庄三姑娘?”

    自家妹妹,庄瑞随意贬话。

    “不认识。我只听说她是粗鄙之人,名不副实,一点也不贤惠。”

    见他又是言语无状,娥兰及时纠正。

    “传言岂可尽信?”

    “她乃世族嫡女,又在宫里求学,定然仪态端庄、品格贤良,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庄瑞不知不觉,依旧不拘一格。

    “那我换一个,宁三姑娘。”

    “你起码比宁三姑娘强多了。”

    娥兰一阵慌乱,忍不住抱怨。

    “你这嘴,实在口无遮拦。”

    庄瑞不以为意,只管表述想法。

    “再口无遮拦,我说的也是实话呀。”

    “我听说那个宁三姑娘,城府很深、算计人心,而且毫无孝顺可言。除了敬重大哥哥,对待其他兄弟姐妹,没有一分爱怜。”

    娥兰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都说了嘛,传言不可尽信。”

    庄瑞振振有词。

    “小道消息,可以是假的;这种天下闻名、妇孺皆知的传言,还能有假?”

    “若只是家人厌恶她,或许可以找到理由,他们品性不合、不适合待在同一屋檐下;但若天下,几乎所有人都厌恶她,便是她自己的问题了。”

    “她那种歹意不端之人,最好不要入仕,不然,便是一代佞臣。”

    想着三姑娘可怜,娥兰眸意几许心疼。

    “她不是这样的……”

    庄瑞疑惑发问。

    “何故为她辩解,你认识她?”

    想着考验时间还不够,娥兰口是心非地否认。

    “不认识。”

    庄瑞没有多想,顺话赞许。

    “我一猜便知,肯定不认识。你这么好,怎会认识她那种人?”

    “你瞧瞧,只这一会儿,你便强过两位世族嫡女了,足见贤良淑德、非寻常人可比。”

    “所以,我爹娘一定中意你,也会支持我们互为知己、经常作伴。”

    娥兰依旧心里打鼓。

    “那就见一面吧,多谢江员外、江娘子盛情。”

    醉人金晖,于京郊稻田之上挥洒自如,惠风和畅,拂动一片麦浪,诗情画意。

    庄瑞早早备好一切,午时未至,便要动身去接娥兰。

    临近出发,瞧了一眼马车,他才发现有问题,于是唤了马夫过来问话。

    “你瞧瞧,这是什么?”

    只见公子指着马车上的图案,马夫怀旭,目随而去,看了一眼。

    “回话二公子,这是云起龙骧。”

    庄瑞嘴角狠啸,却还伴着一分悦色,不绝如缕。

    “那你说说,云起龙骧,代表什么?”

    怀旭双眸素然,如实回答。

    “代表盛京庄族,是皇上钦定的图案。”

    庄瑞骤然一阵怒吼。

    “知道还用?把这马车藏起来!”

    怀旭不解其意地发问。

    “公子换作步行吗?可是奴才听说,公子有过吩咐,今日要用马车。”

    见他如此,庄瑞一脸匪夷所思,含着怒意说明。

    “另雇一辆,不用这个、不要云起龙骧,你听不懂吗?”

    怀旭恍然一笑,看似听懂了。

    “只需挂上‘庄’姓牌子,就行了吗?”

    庄瑞崩溃抓狂。

    “啊啊啊!”

    “江福良!”

    江福良闻言跑来。

    “奴才在,公子请吩咐。”

    庄瑞恼色问话。

    “怎么换马夫了?”

    “鲁庚呢?”

    江福良反应了一下,急忙解释。

    “公子息怒,都怪奴才光顾着背词,忘了禀告一声。”

    “三姑娘钟爱的一名戏子,转去其他戏园唱戏了,临走,只留下北郊邑田、雅音园几个字。怀旭不认路,但知鲁庚老家,正好就在北郊邑田,轻车熟路的,很快就能找到雅音园所在。”

    “于是,三姑娘便来传唤鲁庚回府,昨日下午就走了。三姑娘说,许久未见那名戏子,定要听上三日三夜,才算过瘾。鲁庚陪同,一时之间,怕是回不来了。”

    正事被人耽误,庄瑞气不打一处来。

    “好端端的,听什么戏?以后不许她私自动用我的人!”

    江福良惶恐埋头。

    “是,奴才记住了。”

    庄瑞嘴角下撇,很不满意。

    “那这个马夫,是从哪里雇来的?”

    江福良保持恭敬,认真介绍。

    “这就是三姑娘的马夫怀旭呀。”

    “三姑娘细心,怕公子这儿缺人,特意把他替换而来。”

    庄瑞轻眸一眼,不屑一笑。

    “原来如此,怪不得跟他主子一个德性!”

    怀旭难为情地低了眸子。

    “二公子谬赞,奴才哪及姑娘聪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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