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闲映画栋之柱,晨曦平和香燕之雅。

    冷蔓半卧软榻,满目愁容,凝着玉炉缕缕清雾,舒息之间尽是惆怅。

    许颖媛一袭桃粉罗裙,步履轻快走了进来,环顾四下,一句疑惑。

    “母亲怎么没有留人侍候呢?”

    冷蔓琼指纤纤,轻托下颚,愁眉不展,眺望远方。

    “碍眼碍事,便就屏退。”

    她徐徐收回视线,目光柔和,看向女儿。

    “你呢?”

    “小陶大人今日轮休,你怎么没去相陪,难道,我记错了日子?”

    许颖媛依礼福身,继而落座。

    “母亲没有记错。是我找了借口,主动拒绝相见。”

    冷蔓茫然不解,一时忘却愁苦。

    “平日公忙,你尚且还要亲自接送;好不容易等到轮休,反而借由不见。却为何故?”

    许颖媛简单解释。

    “庄娴蕙离京出游,不在盛京。”

    冷蔓听得一头雾水。

    “她不在,与小陶大人何干?”

    她想了想,难以置信一惊。

    “莫不是,小陶大人私自陪她出游?”

    “她已然嫁为人妇,岂敢如此放肆?”

    见母亲没有听懂,许颖媛细细说明,叙言详尽。

    “非也,沐湛兄没有离京。”

    “母亲知晓,她嫁给宁二公子,是因父皇赐婚,而非真心爱慕。我看得出来,她所中意,唯沐湛兄一人,故而,我刻意亲近沐湛兄,借此气恼于她,以报困身尹司台之怨!”

    冷蔓惊恐深重,如遭晴天霹雳。

    “上次出事,险些灭族,你还敢招惹她?!”

    许颖媛对着庄府方向,狠狠给了一个白眼。

    “她只说,不许我接近宁二公子。”

    “沐湛兄本来就是我的,何谓招惹?”

    冷蔓心有余悸,厉声告诫。

    “既知她有意,你立即断了念头,不许再见小陶大人!”

    许颖媛有恃无恐,分毫没长记性。

    “母亲急于阻止,莫非忘了父皇口谕,让我嫁给沐湛兄,取信陶大人,立足陶府?”

    提起皇上,冷蔓面色一沉,落回愁绪冥冥。

    “你快些嫁入陶府,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免得宁洁薇进门,连你也要受气。”

    许颖媛唇际挑起一抹不屑。

    “她算什么东西,岂配欺负我?”

    冷蔓苦着一张脸,心力交瘁。

    “倘若老爷宠她,我们能奈如何?”

    许颖媛娇俏一笑,得心应手。

    “结果未定,母亲无需担忧,以我之见,父亲不一定迎她入府。”

    冷蔓眉心微动。

    “为何?”

    “老爷跟你说过什么吗?”

    许颖媛扬眸蔑然,更余几分佻薄。

    “此事是我推论,父亲从未向我提起。”

    “晨起,我便去过伊人倾城,巳时一刻开张,辰时未至,街上便是比肩继踵、水泄不通。母亲猜猜,去看直播者,都是些什么人?”

    略思浅想,冷蔓便是垂头丧气。

    “不知他人,我只知晓,老爷一定会去。”

    许颖媛含蓄嘲讽,意有所指。

    “父亲前往,是为朝局,以重大事,其他人未必身负皇命。那场面,母亲见之,一目了然,无一例外,全是男子!”

    冷蔓听到重点,眸色一亮。

    “全是男子?”

    许颖媛洞穿一切,自觉高人一等,随口评说。

    “月溪郡主有言,美容院,主要接待女宾。女为悦己容,调养肌理,从古至今,多是女子在意、男子轻视。既如此,哪有奔赴观赏,尽是男子之理?显然,众心所为,主播而已。”

    “招蜂引蝶、抛头露面,如此行径,与花楼女子有何分别?父亲怎么可能舍去颜面,迎她入府?”

    冷蔓颦眉肃然。

    “此言差矣。花楼女子卖弄风情,她则规规矩矩讲解美容,背后更有帝瑾王和月溪郡主撑腰,二者何有比拟之处?”

    许颖媛深深一笑。

    “浅使计谋,不就行了?”

    冷蔓闻言一震。

    “你……你不会已经……”

    许颖媛洋洋得意。

    “我给了银子,让人刻意引导情致,她为了讨好贵客,必然乖乖配合。父亲一瞧,便知她是怎样德行。”

    “哼,有我在,她绝对进不了许府大门!”

    冷蔓惴惴不安。

    “你行事,可有谨慎?别让老爷瞧出端倪。”

    许颖媛轻抚母亲手背,宽慰作答。

    “母亲放心,我是乔装打扮而去。”

    冷蔓转念一想,忧心忡忡。

    “万一,她没有中计,我们下一步,又该如何是好?”

    许颖媛起身踱步,几步思量,心生一计。

    “母亲猜猜,看客之中,有无觊觎妙颜芳体之人?”

    冷蔓安卧不得,一阵慌乱。

    “万万不可触及律令!”

    许颖媛无奈纠正。

    “我又没说,迫使强行。”

    冷蔓惑然一怔。

    “那你这是何意?”

    许颖媛意气扬扬,明示直言。

    “庸金俗银,打赏足够,她势必自愿相陪。我无需动用许府库房,只用庄娴蕙所赠,皇恩浩荡,还能比不过那些碌碌之辈?”

    “到时,她陪她的榜一大哥,我悄然遍传花遮柳掩之事。枝毁兰碎、名誉扫地,父亲怎会要她?”

    冷蔓惋然一叹。

    “可惜那些宝贝,都要送给她,真是糟践。”

    许颖媛不慌不忙,坐在母亲面前,轻声安抚。

    “母亲宽心,说不定到不了这一步,今日稍有引导,她便中计。”

    “我听宁国公府的下人议论,宁洁薇总与宁大人周旋家宅中事,每每不服,次次惨败。如此蠢材,随意动动手指,便能解决。即便不幸失算,由她入府,我们母女联手,也不可能受她的气。”

    冷蔓目色凄清,几许多愁善感。

    “我实不愿,见她入府。她之芳龄,甚至小你一岁,按说,我该与她母亲同辈。如若老爷当真迎入后院,她便要与我姐妹相称,这般荒唐,叫我如何面对?”

    “唉,我原应入宫,伴君左右。早年,皇上信誓旦旦,说会留着正妻之位,等我年满二十,便风光迎娶。父亲因此,才愿跟随谋事,怎料……为何她们都能为妃为嫔,唯我无名无分待在许府,以后还要被人嗤笑?”

    许颖媛垂眸自责,一阵失意。

    “母亲别难过,怪我没用,讨不得父皇欢心。”

    冷蔓心疼女儿,急忙劝慰。

    “怎能怪你?是我自己,才貌弗如林染画,不够惹他怜爱……”

    许颖媛端坐正色,及时纠正。

    “母亲切莫直呼贞玉皇后名讳,当心父皇震怒。”

    她瞧了一眼天色,站起身子,行了告退礼。

    “时辰差不多了,我这就去伊人倾城,为母亲打探消息、暗纵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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