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府北堂居,晨雾缭绕,背映山峦,若隐若现,鸿影缥缈。

    宁奉哲起身不久,正在用饭。

    宁云溪睡得香甜,安怡恬静。

    一派祥和之间,突然闯入不速之客。

    穆蓉步履急促,气喘吁吁走进饭厅,坐于儿子身旁,积蓄怨怒,尽数化作沉重一阵拍案。

    “哼,气煞人也!”

    礼罢,宁奉哲重新拿起筷子,面容不冷不淡,一边吃饭,一边关心。

    “何人何事,惹母亲气恼?”

    穆蓉满不耐烦一阵拂袖,屏退左右,继而,没好气地回答。

    “还不是你那个祖母,厚此薄彼,不可理喻。”

    嗅到一丝可以用计的味道,宁奉哲眉梢阒然一挑。

    “祈请母亲细说,孩儿洗耳恭听。”

    穆蓉双拳紧握,怒意簌簌,引得桌上玉盘,清脆作响。

    “前几日,团圆节,你可还记得,她赏赐你们兄弟俩,多少福礼?”

    宁奉哲空出一只手,安抚母亲情绪。

    “我与二弟,一毫不差,赏银百两。”

    瞧着儿子孝顺,穆蓉勉强息怒几分,语气依旧急躁猛烈。

    “那你可知,你姑家儿女,收到多少福礼?”

    宁奉哲波澜不惊,心平气和。

    “亦是赏银百两。”

    话至此处,穆蓉雷霆翻涌,复又横眉立目。

    “那是明面上!”

    “实则,她私底下,悄悄多给金银,何其大度。”

    忽听一处重点,宁奉哲领会在心,确认一问。

    “他们私下的事,母亲从何得知?”

    穆蓉神态一本正经,语出大义浩然。

    “你姑母,独自一人嫁去谭府,我身为嫂嫂,自然应该安排人手,默默守护她的身边。”

    “这事,便是我安排的人,亲眼所见。”

    线人暗探,被她一说,竟成关怀备至,宁奉哲暗自轻蔑一笑。

    “母亲爱护家人之心,孩儿拜服,自当学习。”

    不愿儿子学坏,穆蓉悉心教诲。

    “此为累事,你不用学。”

    宁奉哲恭然一应。

    “是。”

    深怕儿子少不更事,不解人情世故,穆蓉谨慎再三,特意嘱咐。

    “默默爱护,是为秘密,你知我知,切莫外传。”

    宁奉哲晴云秋月,温柔和顺。

    “母亲宽心,孩儿知晓分寸。”

    穆蓉欣慰而笑。

    “你明事理,我很放心。但愿枫儿以后,也能像你一样,聪颖懂事,知疼着热。”

    宁奉哲谦逊有礼。

    “母亲谬赞。二弟,肯定比我优异。”

    穆蓉盼子成龙,殷殷热切。

    “而今看来,他实庸常,哪怕只能及你一半,我也满足。”

    宁奉哲放下筷子,浅品一口茶,顺便,给母亲斟上一杯。

    “二弟是因年纪尚幼,绝非庸常。男子,多数后来居上,母亲不可心急,历情遇事,二弟自会改变。”

    穆蓉接过茶杯,轻啜品尝。

    “嗯,希望如此吧。”

    宁奉哲闲话家常般,随口提问。

    “祖母有所偏颇,母亲预备怎么办?”

    穆蓉几许心力交瘁。

    “束手无措,抱怨几句便罢。”

    宁奉哲低眸颔首。

    “母亲宽宏大量,孩儿由心佩服。”

    晨时事罢,宁奉哲前往凯风居,给祖母问安。

    郑蒲莲一如既往,亲手扶起爱孙,双双安然落座,一举一动,体贴入微。

    “今日怎得独自前来请安,枫儿呢?”

    宁奉哲眉开眼笑,依旧天真烂漫。

    “二弟还在安寝,听他屋里下人禀说,公子昨夜玩得晚些,所以晨起困难。”

    郑蒲莲撇撇嘴,有些不满意。

    “枫儿调皮贪趣,顽劣不堪,若能像你,从小安静乖顺,那该多好。”

    宁奉哲口吐珠玑,借物喻人。

    “瑞雪纷飞,银妆素裹,前者动而唯美,后者静而优雅,都是极好的。”

    郑蒲莲斜他一眼,不失宠溺。

    “你这般疼惜,迟早要将二弟宠坏。”

    宁奉哲言简意赅,表达观点。

    “幼小宽待,长大严格,先生有言,宽严并济,方可人才辈出。”

    郑蒲莲目盈惊喜,啧啧称赞。

    “果然名师出高徒,先生教得不错,奉哲见解甚高。”

    宁奉哲埋首低眉,呈现几分难为情。

    “多谢祖母夸奖。”

    他郑重其事,拱手一礼。

    “孙儿有一事央求,恳请祖母应允。”

    郑蒲莲兴致盎然,示意平身回座。

    “乖孙但说无妨。”

    宁奉哲不多弯绕,开门见山。

    “团圆节上,祖母福礼欠妥,今日可否补齐?”

    郑蒲莲悦色一收,满脸疑惑。

    “嗯?何出此言?”

    宁奉哲面不改色,从容诉知。

    “母亲说,祖母私下悄悄,给姑家表弟表妹,另行恩赏。”

    只听一句,郑蒲莲眉心,乍然一紧。

    宁奉哲故作没有看见,自顾自叙言。

    “这几日,她天天埋怨,时时不休,心中愤懑不平。虽有前言,不许禀知祖母,但我每日牵挂,常常担忧,唯恐这样隐瞒下去,引得婆媳不睦。”

    “其实这事,简单易办,祖母补上其数,母亲便无不满。”

    “祖母请评,孙儿这个主意,好不好?”

    余光之中,只见爱孙向她看来,郑蒲莲慌忙改作常色,慈祥仿若微风习习,浅笑如同细雨濛濛。

    “好,乖孙出的主意,没有不好的。”

    她心思一转,很快想到说辞。

    “然则,这是一场误会,你母亲想错了。”

    宁奉哲眨眨眼,眸意澄澈。

    “祖母何意?孙儿不懂,望请明示。”

    郑蒲莲柔然温和,讲述原委。

    “你表弟表妹所收金银,是你姑母提前孝敬我的。你是知晓的,姑母并不富裕,我不忍拖累,所以不愿收下,奈何她偏要给。”

    “你说说,我能如何是好?没了办法,遂即借着团圆节的由头,把那些金银还回去。”

    “非我瞒着不说,故意私弄动作,团圆节聚会,你姑母在场,我直接拿出来,她定要推却,故而,另行赏赐。”

    “岂料,意外被你母亲撞见,害她误会这么多日。”

    宁奉哲迫不及待,离开座位。

    “那我找她,解释清楚。”

    郑蒲莲一阵惊惶,急急叫住他。

    “乖孙留步。”

    随意一试,便知真假,宁奉哲依言止步,眸底浮现一抹轻慢。

    “祖母有何吩咐?”

    郑蒲莲清清嗓子,缓解尴尬。

    “时辰不早,准备准备,你就该去学堂。”

    “祖母自会解释清楚,你全当不知道,免得母亲责你,胡乱传话。”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66_66138/3047202.html